大家都知道陸小鳳是個浪子。
流浪也是種疾病,就像是癌症一樣,你想治好它固然不容易,想染上這種病也同樣不容易。
所以無論誰都不會在一夜間忽然變成浪子,假如有人忽然變成浪子,6定有某種很特別的原因。
據說陸小鳳在十七歲那年,就曾經遇到件讓他幾乎要去跳河的傷心事,他沒有去跳河,只因為他已變成個浪子。
浪子是從來不會去跳河的除非那天河水碰巧很溫暖,河裡碰巧正有個很美麗的女孩子在洗澡,他又碰巧是個水性很好的人。
浪子們一向不願意虐待自己,因為這世上唯一能照顧他們的人,就是他們自己。
陸小鳳對自己一向照顧得很好,有車坐的時候,他絕不走路,有二兩銀子一天的客棧可以住,他絕不住二兩九的。
天福客棧中「天」字號的幾間上房,租金正是三兩銀子一
到天福客棧去佐過的人,都認為這三兩銀子花得並不冤。
寬大舒服的床,乾淨的被單,柔軟的鵝毛梳頭,還隨時供應洗澡的熱水。
陸小鳳正躺在床上,剛洗過個熱水澡,吃了頓舒服的晚飯,還喝了兩斤上好的竹葉青。
無論誰在這種情況下,唯一憊該做的事,就是閉起眼睛來睡一覺。
他已閉上了眼睛,卻偏偏睡不著,他有很多事要去想
這件事其中好像還有些漏洞,可是他又偏偏想不出。
只要他一閉上眼睛,眼前就會出現兩個女人。
『個女人穿著件輕飄飄的,蘋果綠色的,柔軟的絲袍,美麗的臉上完全不著一點脂粉,神情總是冷冰冰的,就像是座冰山。
另一個女人卻像是春天的陽光,陽光下的泉水,又溫柔、又撫媚、又撩人。
尤其是她那雙眼睛,看著你的時候,好像—下子就能把你的魂魄勾過去。
陸小鳳的魂還沒有被勾去,只因為她根本沒有正眼看過陸小鳳。可是陸小鳳卻—直在看著她,而且這兩天來,幾乎時時刻刻都能看到她。
因為她一直都跟在陸小鳳後面,就好像有根看不見的線把她吊住了。
陸小鳳盯過別人的梢,也被別人盯過梢,只不過同時居然有二撥人跟他的梢,這倒還是他平生第一次。
三撥人並不是二個人。
那春水般溫柔的女孩子,只不過是其中之一第—撥只有她一個。
第二撥有就有五個,有高有矮,有老有少,騎著高頭大馬,佩著快劍長刀,一個個橫眉怒眼,好像並不怕陸小鳳知退。
陸小鳳也只有裝作不知道。
事實上,他的確也不知道這五個人是什麼來歷,為什麼要盯他的梢。
第二撥人是三個戴著方巾,穿著儒服的老學究,坐著大車。跟著書僮。還帶著茶具酒壺。好像是特地出來遊山玩水的,他一眼就認出了他們,無論他們打扮成什麼樣子,他都能認得出。
因為他們雖然能改變自己的穿著打扮,卻沒法子改變臉上那種冷漠傲慢,不可一世的表情。
這二個老學究,當然就是今日的西方魔教護法長老,昔I崑崙絕頂「大光明鏡」山天龍洞的「歲寒三友\
陸小鳳並不想避開他們,他們也只不過遠遠的在後面跟蹤,並沒有追上來。
因為藍鬍子已告訴過他們。
「這世上假如還有—個人能替你們找回羅剎牌,這個人就是陸小鳳。」
陸小鳳投宿在天福客棧,這二撥人是不是也在天福客棧住了下來?
他們對陸小鳳究竟有什麼打算?是不是準備在今天晚上動手?
陸小鳳從心裡歎了口氣,他並不怕別人來找他的麻煩,可是就這麼樣眼睜睜的等著別人來找麻煩,滋味卻不好受。
就在他歎氣的時候,外面忽然有人敲門。
來了!總算來了!
來的是哪—撥?準備幹什麼?
陸小鳳索性就躺在床上,非但沒有動,連問都沒有問,就大聲道:進來!」
門—推就開,進來的卻是個提著水壺的店小二』
陸小鳳雖然鬆了口氣,卻又覺得很失望。
他非但不伯別人來找麻煩,有時甚至很希望別人趕快來伐麻煩。
店小二雖然說是來沖茶加水的,看起來卻有點鬼鬼祟祟的樣子,一面往茶壺裡沖水,一面搭汕著:「好冷的天氣.簡直就像是臘月一樣J」
陸小鳳看著他,早就算準了這小子必定還有下文。
店小二果然又接著:「這麼冷的天氣,—個人睡覺實在睡不著!」
陸小鳳笑了:「你是不是想替我找個女人,來陪我睡覺?」
店小二也笑了:「容官是不是想找個女人?」
陸小鳳:「女人我當然想要的,只不過也得看是什麼樣的女人?」
店小二瞇著眼笑:「別的女人我不敢說,可是這個女人,我保證客官你一定滿意,因為……」
陸小鳳:「因為什麼?」
店小☆二又笑了笑,笑得很暖昧,很神秘,壓住了聲音道:「這個女人不是本地貨色,本來也不是幹這行的,而且,除了客官你之外,她好像還不準備接別的客」
陸小鳳:「難道還是她要你來找我的?」
店小二居然在點頭。
陸小鳳眼睛亮了,眼前彷彿又出現了那個春水般溫柔的女人。
他沒有猜錯。
店小二帶來的果然是她。
「這位是丁姑娘,丁香姨,這位是陸公子,你們兩依多親近親近。」
店小二鬼鬼祟祟的笑著,綴著腳尖溜了出去,還掩上了門。
丁香姨就站在燈下,垂著頭,用一雙溫柔纖秀的手,弄著自己的衣角。
她不開口,陸小鳳也不開口。
他決心要看看這個女人究竟想在他面前玩什麼花樣他很快就看見了。
燈光源脆,美人在燈下。
她還是沒有開口,卻忽然用兩根手指輕輕一拉她的衣帶。
衣帶鬆開了,衣襟也鬆開了,那玉雪般的胸膛和婿紅的兩點,就忽然出現在陸小鳳面前。
陸小鳳嚇了一跳。
他實在想不到她的衣服只用一根帶子繫著,更想不到她使服下面連一根帶子都沒有。
這種衣服實在比嬰兒的尿布還容易脫下來。
於是剛才那風姿綽約,羞人答答的淑女,現在忽然間就義得像是個初生的嬰兒—樣,除廠自己的皮膚外,身上幾乎什麼都沒有。
陸小鳳歎了口氣:「你做別的事是不是也像這麼乾脆」丁香姨搖搖頭:「我捉迷藏的時候就喜歡兜圈子。」
她微笑著,用—雙天真無邪的眼睛直視著他:「但你卻不壯找我來捉迷藏的!」
陸小鳳只有承認:「我不是!」
丁香姨嫣然:「我也不是來陪你捉迷藏的。」
陸小鳳苦笑:「我看得出」
丁香姨柔聲:「你既然知道我是來幹什麼的,我也知道你要的是什麼,那末我們為什麼還要像捉迷藏—樣兜圈子?」
她笑得更妖媚,更迷人,只不過她身上最迷人的地方,邵絕不是她的微笑,而是一些男人本不該去看,卻偏偏要去看的地方
陸小鳳是男人。
他忽然發覺自己心跳已加快,呼吸已急促,連嘴裡都在發乾。
丁香姨顯然已看出他身上這些變化,和另外一些更要命的變化。
「我看得出你已是個大男人,我知道你一定也不喜歡捉迷藏」
她慢慢的走過來,忽然鑽進了他的被窩,就像是一條魚滑進水裡那麼輕巧,靈敏,自然。
可是她身子卻不像魚。
無論江裡、河裡、海裡,都絕不會有一條魚像她的身於這麼光滑、柔軟、溫暖。
陸小鳳又歎了口氣,在心裡罵了句:「他媽的」
每當他發覺自己已不能抗拒某種誘惑時,他都會先罵自己一句。
然後也就已準備接受誘惑。
他的手已伸出去忽然間:「噗、噗、噗」三聲響,☆枚金梭,三柄飛刀,三支神箭,同時從窗外飛入,往他們身上打了過來,來勢又急又快。
丁香姨臉色變了,正準備大叫。
她還沒有叫出來,這九件來勢快如閃電的暗器,竟忽然又憑空落下,每件暗器都斷成了兩截。
丁香姨剛張開嘴,已怔住,突聽「砰」的一聲,一個人手揮鋼刀,破門而入。
這人勁裝窄服,不但神情兇猛,動作也極票悍,顯見是外家高手。
誰知剛衝進來,突然又凌空倒翻了出去,就像是有只看不見的手,從後面揪伎了他的脖子。
接著,又是「砰」的一聲,窗戶震開,一個人揮動著雙刀,狂吼著從窗外飛入,又狂吼著從對面一扇窗戶裡飛了出去,「叭達」一聲,重重的摔在窗外的石板地上。
丁香姨眼睛都看直了,實在看不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就在這時,門外又有個人衝了進來,筆直衝到床頭,手裡一柄鬼頭刀高高揚起,瞪著陸小鳳,厲聲:「我宰了你這
這句話他只說了一半,手裡的刀也沒有砍下來,他自己反而倒了下去,四肢收縮,臉已發黑,又像是突然中了邪,在地上一彈一跳,忽然滾出門外。
滿屋子刀劍暗器飛來飛去,好幾個魁梧大漢跳進跳出,陸小鳳居然好像沒看見,居然還是躺在那裡,動也不動。
』陣風吹過,被撞開的門忽又自動關上,被震開的窗戶也關起。
陸小鳳還是神色不變,好像早已算準廠,就算天塌下來,也會有人替他撐住的。
丁香姨吃驚的看著他,慢慢的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額角,又摸了摸他的心口。
陸小鳳笑笑:「我還沒有被嚇死J」
丁香姨:「你也沒有病」
丁香姨歎了口氣:「那麼你上輩子一定做了不少好事,所以才能逢凶化吉,遇難呈樣,元淪到了什麼地方,都有鬼神在暗中保護你!」
陸小鳳:「一點也不錯,九天十地,諸神請魔,都在暗中保護我!」
他露出了—口白牙,陰森森的笑著,雖然沒有照鏡子,池也知道自己的樣子—定很陰險,幾乎已變得和西方魔教中那些人同樣陰險。
丁香姨卻笑了,眨著眼笑:「既然有鬼神保護你,我也不怕了,我們還是……」
她的手在被窩裡伸了出來
陸小鳳就好像忽然觸了電一樣,吃驚的看著她:「經過了剛才的事,你還有興趣?」
丁香姨媚笑著,用動作代替了回答。
就在這時,燈忽然滅了,屋子裡一片黑暗。
在這麼黑暗的屋子城,無論什麼事都會發生的。
誰知道這屋子裡將要發生什麼事?
陸小鳳睡得很甜,他已很久很久沒有睡得這麼甜了。
他不聖人。
她更不是。
等到他醒來時,枕上還留著餘香,她的人卻已不見了。
陸小鳳睜著眼睛,看著屋頂,癡癡的發了半天怔:「她一路盯著我,難道只不過想跟我……」
他禁止自己再想下去,很久以前,他就已發誓絕不再自作多情,自我陶醉。
紅日滿窗,天氣好得很。
天氣好的時候,他心情總是會特別愉快,可是他一推開窗子,就看見了五件很不愉快的事。
他看見了五口棺材。
十個人,搶著五口嶄新的棺材,穿過了外面的院子,抬出了大門。
棺材裡躺著的,當然『定就是那五個騎著高頭大馬,在後面跟蹤他的人。
他們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要盯他的梢?為什麼想要他的命?
陸小鳳完全不知道。
他只知道這五個人,一定是死在對面屋循下那二個「老學究」手裡的。
他也知道他們要保護的並不是他,而是他要去找回的那塊白玉牌。
「這世上假如還有一個人能替你們找回羅剎脾,這個人—定就是陸小鳳」
對面的三個「老學究」正在冷冷的看著他,兩個在喝茶,—個在喝酒,三個人的眼睛裡都帶著種比針鋒還尖銳的譏消之意,好像在告訴陸小鳳:
「你要是找不回那塊羅剎牌,我們還是一樣可以隨時殺了你!」
陸小鳳關上窗於,才發現昨夜被打落在地上的暗器已不見了,只剩下八九塊碎石。
丁香姨卻又出現了。
她端著個熱氣騰騰的湯碗從門外走進來,看見陸小鳳,臉上立刻露出天使般的甜笑,柔聲:「我算準了你這時候一定會醒的,特地到廚房去替你煮了碗雞湯,快乘熱喝下去」
陸小鳳完全沒有反應。
丁香姨盯著他看了半天,又笑:「你看見我好像很吃驚,是不是認為我本來已應該走了?」
陸小鳳完全沒有否認。
丁香姨坐了廠來,笑得更甜,用眼角膘著他:「可是我還不想走,你說怎麼辦呢?」
她笑得彷彿很神秘,很奇怪。
陸小鳳忽然想起來了,有些事做完了之後,是要付錢的。
可是同樣的一件事,女孩子做完了之後,卻可以等著別人付錢。
她盯了他兩天,也許就因為早已看準了他是個出手大方向人,早已準備狠狠的敲他一槓子。
「幸好我沒有自作多情,也沒有自我陶醉!」
陸小鳳笑了笑,對自己這種成熟的判斷覺得很滿意。
一個人對自己覺得滿意的時候,對別人也會變得大方些的,何況陸小鳳本來就不是個小氣的人。
他身上好像還有四五張銀票,好像都是一千兩的,等他伸手進去時,才發現已只剩下兩張,他還是袖出了一張,擺在丁香姨面前。
丁香姨看了看這張銀票,又看了看他:「這是給我的?」
陸小鳳點點頭。
丁香姨笑了,笑得更奇怪。
「難道她還嫌少?」
陸小鳳立刻把最後一張銀票也掏了出來,這已是他全部財產,用完了之後怎麼辦?他根本連想都沒有去想過。
丁香姨又看了看這張銀票,看廠看他,忽然也從懷裡掏出疊銀票,每張都是一千兩的,至少有四五十張。
陸小鳳:「這是給我的?」
丁香姨:「全都給你。」
陸小鳳怔住,臉上的表情,就好像一個人在打呵欠的時候,半空中忽然落了個肉包子,掉在他嘴裡。
他這一生中,也不知遇見過多少凶險詭秘鉤事,卻從來也沒有像現在這麼樣吃驚過。
丁香姨忽又問:「你知不知道『吃軟飯的』是什麼意思?」
陸小鳳搖探頭。
丁香姨:「你知不知道這世上有最古老的賺錢法子?」
陸小鳳,點點頭。
丁香姨:「用這種法子賺錢的女人,通常都叫做婊子。」
陸小鳳:「用這種法子嫌錢的男人,就叫做吃軟飯的?」
丁香姨笑:「我就知道你是個聰明的人,一點就透!」
陸小鳳的臉居然紅了,臉上的表情,又好像嘴裡被人強迫塞進了個臭鴨蛋。
丁香姨看著他,吃吃的笑:「我雖然長得不好看,可是也從來沒有倒貼過小白臉!
陸小鳳現在絕不是小白臉,是大紅臉。
丁香姨:「何況,你雖然把我看成個婊子,我卻知道你絕不是這種人!」
陸小鳳鬆了口『雲,心裡居然好像很感激。
丁香姨:「這五萬兩銀子,並不是我給你的!」
陸小鳳忍不住問:「是誰給我的?」
丁香姨:「是我表姐。」
陸小鳳:「你表姐是誰?」
丁香姨:「我表姐就是藍鬍子的老婆,方玉它的妹妹!」
陸小鳳失聲:「方玉香?」
丁香姨笑:「還有個名字,叫香香」
陸小鳳又怔住。
丁香姨:「她知道你出手一向大方,生伯你路上沒錢花,又怕你晚上睡不著,所以……」
她咬著嘴唇,用眼角瞟著陸小鳳:「所以她就要我來陪你!」
陸小鳳忽然冷笑:「她不是要你來監視我?」
丁香姨歎了口氣:「我就知道你—定誤會她了,她表面上看來,雖然冷冰冰的,其實卻是個很熱心的人,尤其對你……』.....」
陸小鳳:「對我怎麼樣?」
丁香姨又笑了笑,笑得更神秘:「你們兩個在一輛黑黝黝的馬車裡泡了大半夜,她對你怎麼樣,你心裡難道沒有數?又何必來問我?」
陸小鳳板著臉,中停的冷笑,但是也不知為了什麼,心裡卻彷彿有點甜絲絲的,覺得很舒服。
就只這麼點甜甜蜜蜜,舒舒服服的感覺,已是夠讓男人心甘情願的把脖子往繩圈裡套。
所以等到陸小鳳走出天福客棧的時候,身上的銀票已多了五十張,後面盯梢的人,卻少了六個五個進了棺材,一個進了他的懷抱
這兩件事雖然都不是他故意造成的,可是他也沒有想法子避免。
就像我們這世界上絕大多數人一樣,對自己有利的事,他總是不太願意想法子去避免的。
你有沒有同時被九個人跟蹤過?
假如你有過,等到你發現九個已變成三個時,你就會知道那種感覺是多麼輕鬆了。
只可惜這種輕鬆的感覺,陸小鳳並沒有能保持多久。
到了第二天,他就發現後面跟蹤的人,又由二個變成了十個。
為了不想晚上失眠,陸小鳳只有盡量不回頭,盡量裝作沒有看見。
丁香姨卻一直在不停的回頭,從車後的小窗往外面瞧。
她終於忍不住問:「後面那些人又是來跟蹤你的?」
陸小鳳滿心不情願的點了點頭。
丁香姨:「他們好像從昨天晚上就開始盯上你了!」
陸小鳳:「哦?」
丁香姨:「你知中知道他們是什麼人?」
陸小鳳:「不知道I」
他真的不知道。
丁香姨關起小窗,忽然鑽進陸小鳳懷裡,小巧溫暖的身子緊貼著他的胸膛,一雙手卻比冰還冷。
「我怕!」她緊緊抱著他。
「怕什麼?」
「後面那七個人裡,有『缺了半邊』的,樣子長得好凶。」
「缺了半邊是什麼意思?」
缺了半邊的意思,就是這個左眼已瞎了,左耳已不見,左手已變成個鐵鉤子,左腿也已變成木頭的。
丁香姨:「最可怕的,還是他沒有缺的那半邊。」
他右邊的眼睛、鼻子、嘴,都是歪斜的,而且已扭曲變形。
丁香姨用力握著陸小鳳的手:「這個人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個縮了水的布娃娃,又被人撕下了左邊的一半。」
陸小鳳:「布娃娃?…
丁香姨:「他年紀並不大,個子也很小,一張臉本來一定是圓圓的娃娃臉,可是現在……」
她沒有說下去,她已看出陸小鳳眼睛裡露出的憎惡之色,立刻改口問:「你知道他是誰?」
陸小鳳:「嗯J」
丁香姨:「你認識他?」
陸小鳳搖搖頭。
他好像很不願意說起這個人,正如他也不願意一腳踩在毒蛇上。
可是丁香姨卻偏偏還要問:「可是你一定知道惱是什麼人?」
有種女人天生就喜歡追根究底,她若想知道—件事,你若不告訴她,她甚至可以不停的問你三天三夜。
陸小鳳歎了口氣:「他本來叫做『陰陽童子』,遇見司空摘星後,才改了名字」
丁香姨:「改成什麼名字?」
陸小鳳:「陰童子!」
丁香姨笑了,眨著眼笑:「他本來叫陰陽童子,—定是因為他本來是個不男不亥的陰陽人!」
陸小鳳:「嗯!
丁香姨:「可是司空摘星卻將他男人那一半毀了,所以他就只能叫陰童了』陸小鳳:「嗯。」
丁香姨:「司空摘星為什麼不索性殺了他?」
陸小鳳:「因為司空摘星一向很少殺人J」
丁香姨:「是不是也因為司空摘星覺得他女人那一半並沒有做什麼壞事?」陸小鳳:「嗯。」
丁香姨眼波流動,悠然:「我真想找個陰陽人來看看,我一直想不通他們長得竟究是什麼樣子?」
陸小鳳:「我也有件事想不通!
丁香姨:「什麼事?」
陸小鳳:「你為什麼從來也不會臉紅呢?」
現在丁香姨的臉就很紅,卻並不是因為害羞,而是因為她剛洗個熱水澡。
吉祥客棧的房間也是二兩銀子—天,也是不分晝夜都供應熱水的。
她一隻手挽著發鬃,—只手拎著絲巾,從走廊那邊的浴室走過來,用屁股拱開了房門,嬌笑著:「這裡的房間太貴了,生意也個好,外面一個人也沒有,你也應該跟我一起去洗的!」
陸小鳳沒有聽見。
他正在全神貫注的研究一隻檀木箱子。
這口箱子就擺在他面前的方桌上,上面雕刻著很精緻的花紋,還用金箔包著角,就像是富貴人家用來收藏珠寶的那種箱子一樣。
丁香姨轉回身,立刻也看見廠這口箱子:「這是哪裡來自勺?」
陸小鳳:「店小二送來的!」
丁香姨:「是誰叫他送來的?」
陸小鳳:「不知道!」
丁香姨:「箱子裡有什麼?
陸小鳳也不知道。
丁香姨走過來:「你為什麼不打開來看看。難道你怕裡面會鑽出條毒蛇來?」
陸小鳳:「我只伯裡面會鑽出個女人來,像你—佯的女
人。
丁香姨瞪了他—眼,又笑:「我倒希望裡面能有個男人鑽了來,最好是像你一樣的男人」
她打開了箱子,臉上的笑容立刻凍結,整個人卻嚇呆
木箱裡裝著的,竟是—百多顆白森森的牙齒,還有五根黑哭帶子。
染著血的黑帶子。
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丁香姨牙齒開始打戰之後,才6能發出聲音:「這……這是人的牙齒?」
陸小鳳點點頭,臉色看來也有點發白。
丁香姨:「這五根黑帶子又是什麼意思?」
陸小鳳:「不知:「
丁香姨歎了口氣:「你好像什麼事都不知:「
陸小鳳:「我只知道—件事。」
:「香姨:「你說!」
陸小鳳:「男人的事,女人最好不要多管,也不要多問!」
這次丁香姨居然很聽話,居然乖乖的坐下來,而且閉上了嘴。
這只不過因為她的人已嚇軟了,等她稍微恢復了一點力氣,立刻又說:「今天在後面盯著你的那七個人,身上系的好像也是黑腰帶!」
陸小鳳板著臉,心裡卻也不能不佩服,她觀察得實在很仔細。
女人好像天生就比男人更細心的,尤其是這種喜歡追根究底的女人。
丁香姨:「今天這七個人,難道跟那天晚上死的人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