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決定孤獨一生的女人。抱持著一份渴盼,慰藉身不由已的孤獨。
寂寞自願。
孤單自尋。
敬我的偉大吧!各位。
即使一切全是我的咎由自取,但是死刑犯也能享有他今生最後一頓豐盛,我想,我也有權利要求相同的待遇,是吧?該吧?
畢竟,我是如此、如此地寂寞呵。
容我在被寂寞吞沒前,恣意地沉浸在美夢中吧!
容我呀……
生命終老前,最後一眼,仍能是「你」。
帶著笑,認做幸福,溘然遠去。
啊!我竟是這麼一個可憐兮兮的女人……
這麼地——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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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月幽終於看到了人稱小公主的房懷歡。
房懷歡,小名歡歡,今年十歲,國小三年級。
如同高秘書所言,她是個乖巧的女孩兒。有點兒偏食,所以個兒小小的,一般小三的學生不該要有一百三十五公分以上的身高嗎?顯然她是過於嬌小。董事長無止境的寵溺,加上當父親的能注意的時候也不多,於是養成了小公主唯一的壞習慣。而那壞習慣很直接地呈現在她的身高上,這樣下去可以料見「東皇小公主」將永遠會是一名「小」公主了,不管她幾歲。
「嗨!你叫什麼名字?」蹲身在小女生面前,她柔聲地問。
「歡歡,房懷歡。」看見陌生的阿姨,小女孩有些羞卻。但仍是露出靦腆的笑,因為這位阿姨看起來好好喔!好漂亮、也好溫柔的樣子。
「我……」可以抱抱你嗎?「可以跟你握個手嗎?你可以叫我朱阿姨。」她伸出手,微微不穩的姿態。
「喔。」歡歡小大人樣地伸出小手放到漂亮阿姨軟軟暖暖的手中,喜歡被當成大人般的尊重。「朱阿姨以後都在這裡嗎?」
「嗯。」朱月幽深深凝視著小女孩,幾乎忘神。
歡歡笑出可愛的梨渦。
「那你不可以幫我寫功課喔!爸爸以前都會跟新來的叔叔或阿姨交代,不過最近他很忙,要我直接跟你說。」
朱月幽點頭站起身,沒將小女孩放開,牽著她到沙發上坐好。見她辮子有些凌亂,從包包中找出梳子,自然地替她整理起來。
「平常誰替你梳頭呢?歡歡。」
「嗯,王嬸。她是我們的管家,很疼我喔。」笑得甜甜的,是一個在愛中成長的孩子。
吞嚥下喉頭的塊壘,讓自己能以輕快的聲音說話:
「歡歡這麼可愛,每個人一定都非常疼你吧?」
「嘻!」小女孩開心地笑了。她是個容易取悅的孩子,容易開心、容易滿足,所以快樂。
朱月幽將小女孩的長髮披散,緩慢而仔細地梳著,生怕一個不小心,會讓她感到疼。這小小的人兒呀!在滿溢的愛裡被灌溉成長……應是……不曾感到缺憾的吧!
不缺關愛、不缺擁抱,不知道什麼叫匱乏……
「幫你梳兩個小髮髻好嗎?」
「包包頭那一種嗎?」
「對。你喜歡嗎?我不會弄痛你的。」
歡歡用力點頭,笑應:
「我喜歡,那個很像古代丫鬟梳的頭,很好看喔。我們班的高曉郁常常梳包包頭上學,她媽媽是美發師,很厲害。王嬸只會幫我梳馬尾和綁辮於。沒辦法呀!王嬸是管家又不是美發師。朱阿姨也是美發師嗎?」
「不是,不過阿姨以前在美發店打工過,所以學會很多種梳頭的造型。如果你喜歡,以後阿姨天天幫你梳一些不同的。好嗎?」
「好哇!謝謝阿姨。」
一會後,朱月幽笑著宣佈:
「好了,完成嘍。」
歡歡迫不及待地跑到爺爺辦公室裡辟置的休息室內,對著穿衣鏡左看右看,新奇地眨眨眼,並不時觸摸著那兩個小髮髻。
朱月幽跟進來,手上分別拿著一對粉黃色的緞帶蝴蝶結,輕柔問:
「幫你繫上好嗎?」
「哇!好可愛哦!要借給我用嗎?」她一張小臉蛋仰得高高的,滿是期待地問。
「送你。雖然你可能已經有好多了……」
歡歡搖頭:
「我沒有很多呀!王嬸有幫我買很多彩色的橡皮筋,還有很多髮箍,但是沒有緞帶。王嬸最不會買這種小東西了,因為買了她也不會用。上次高曉郁送我兩塊綁頭髮的絲巾,到現在王嬸還研究下出來要怎麼用呢。」大眼睛定定地看著鏡子,敬佩地看朱阿姨像變魔術似的,就這麼繞啊繞的,很簡單就在兩隻小髻上纏繞出飛揚的感覺,像是兩隻粉黃色的蝶棲息在花朵上,隨時要振翅而飛。
「好好看喔!謝謝阿姨。」歡歡轉過身對她道謝。
「阿姨最喜歡幫可愛的小女生打扮了,謝謝歡歡給阿姨這個機會。」朱月幽忍不住彎身親了下小女孩的額頭,非常虔誠且憐愛地親著。
歡歡害羞地回親了下,喜歡這種被疼愛的感覺。她覺得朱阿姨好喜歡好喜歡她的樣子。好好喔!她也喜歡朱阿姨。
朱月幽再也忍不住,張開雙臂,摟歡歡入懷。好輕好輕地摟住,怕會傷害她,所以一點力道也不敢使。但沒關係,終是抱住了呀!
抱住了這可愛的小人兒,她多年來的渴望啊……
終於……
終於回到她懷中了呀!
硬生生被刨走的心頭肉,終於回歸,填滿了那空虛多年的胸口。
我的心肝。
我的寶貝。
讓我,再多抱你久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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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氏父子不常有同時出國的機會,就算有,他們也會錯開時間。不過偶爾也會有「喬」得下太好的時候——例如這一次。
就在朱月幽上任的第三天,董事長臨時得立即飛到日本去探望一名彌留中的老友,出發前已打電話給剛抵達香港開會的兒子,要他開完會立刻飛回台灣陪女兒。不能讓小娃兒孤單一個人,要是趕得及,能接她放學更好。
房令璽答應了,也盡量縮短行程。不過當他結束會議往機場趕去時,卻遇到連環車禍,整條公路動彈不得,他們至少被塞了四個小時的車。等到抵達機場,原本訂位的航班已飛走不打緊,想重新劃位時,廣播傳來某架飛機被傳放置不明爆裂物的訊息,所有飛機暫時停飛,直到百分之百確認安全無虞為止。
狀況連連的情形下,房令璽只好打電話請留在台灣的特助去接女兒回家。如果晚上確定上不了飛機之後,他還打算請那幾位公司大老兼董事們幫他照顧孩子——這當然不是問題,那些老先生可疼歡歡了。
如果可以,他實在不願意怠-為人父的責任。就算他是一個工作狂。
以為第二天總算能回台灣了,但是一場下不停的豪大雨再度耽誤他的行程。然後他只得回到公司繼續辦公,並讓秘書注意著機場開放的時間。幸好歡歡沒有埋怨的意思,電話中只有一貫的乖巧聽話,不像一些被慣壞的獨生女那樣驕縱不堪,教人疲憊。從她甜甜嫩嫩的嗓音裡,察覺到有一名叫朱阿姨的女子成了她生活中的重心之一。
那位「朱阿姨」——據秘書報告,正是才剛派到三十五樓的新秘書,算是他手邊這兩個專任秘書的同梯同事。
怎麼聽起來像是是個完美的管家兼保母似的?歡歡滿口談著朱阿姨會幫她複習功課、幫她綁頭髮、帶她去吃飯等等。非常的萬能,就像個真正的保母。他不免懷疑,這樣一個宜室宜家的女人如何能兼顧公事?尤其現在父親不在辦公室,身為專任秘書的她得調度主導三十五樓的事務、打裡堆積如山的公文,她做得來嗎?
照理說,把他的女兒照顧好是額外的事,她該專注的是工作。
他感激這位朱小姐的費心,但她也未免太費心了?!
希望她沒有什麼奇怪的念頭,不然她將會非常失望。
房令璽微微撇了下唇角,原本還打算要把這位朱小姐調到他這邊來,他比較信任洪處長一手栽培出來的人才,也需要更多這樣紮實的人才來幫忙,但是……這位朱小姐嘛……就算了吧!
既然是全能的管家兼保母,那就留在有老人家以及小孩兒的地方發揮所長吧。這才叫——適得其所,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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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接送小公主上下課是總經理室特肋的工作,但是由於工作實在太多,加上小公主自身的要求,房氏父子不在台灣的這三天,接送小公主上學、放學的其實是朱月幽。
下午四點,她準時來接歡歡,手上提著剛買來的小點心,就怕她餓著肚子。正在發育的小孩子,是不經餓的。跟其他家長一樣往校門口張望,搜尋一張張小臉,想從裡頭找到自己心之所繫。
「阿姨!」粉嫩的淺藍身影向她跑來。
歡歡漂亮的小臉蛋因跑步而泛著汗液與紅暈,早上綁好的數十束黑人小辮子略顯凌亂,看起來就是個健康快樂的玉娃娃。
朱月幽不待她跑近,便已拿出面紙迎過去,仔細地替她擦汗。才一月天呢,不把汗擦掉,稍不小心就會著涼。
「今天過得好嗎?肚子餓不餓?」擦完汗,她牽著歡歡往司機停車的地方走去。接過她的小書包,不讓任何重量壓抑住小孩的發育。
「今天老師抽考生字,我考一百分哦。」歡歡開心地笑道。「朱阿姨昨天幫我複習的都有考出來耶!只有我考一百分,老師說我好厲害。」
「歡歡本來就很厲害呀。」
「後來上數學課,我上台做題目,也都沒有做錯呢。」
「真棒!阿姨請你吃泡芙。」
打開車門兩人坐進後座,歡歡迫不及待地在紙袋間搜尋。
「今天吃什麼口味的泡芙呢?我喜歡香草口味的。」
朱月幽摟住她,兩人一同往紙袋裡尋寶。
「有香草的、草莓的、巧克力三種。為了獎勵你早餐把青椒和紅蘿蔔吃光光,阿姨今天請你吃三個。」她打開一瓶微波過的溫牛奶讓歡歡佐著泡芙吃。
「好好吃喔,謝謝阿姨。我好喜歡吃,如果可以讓高曉郁她們也吃到就好了。呀!不然……這兩個留到明天請她吃好了。」吞了口口水,她勇敢地道:「她常常請我吃東西,我只送過她一個禮物而已。」奸想都吃光光喔!但是不行,好東西要跟好朋友分享,電視上說的。
朱月幽為她的大方體貼而動容不已,輕道:
「沒關係的,你都吃完。明天阿姨會送一份到學校,你可以請所有好朋友一齊吃。二十個夠嗎?」
「真的嗎?阿姨要讓我請同學吃?謝謝阿姨!」歡歡雙眼一亮,開心得幾乎跳起來。「哇!真好,阿姨你真好!」猛地撲入朱月幽懷中,小嘴直親著她香香的臉龐。
這些天來的相處,她們之間快速建立起濃厚的感情。小孩於是天真而敏感的,誰對她好、真心對她好,她能分辨。在朱月幽細密濃郁的呵護關愛裡,歡歡的小小心靈中充滿了周到而慈愛的母性溫柔,讓她能在朱月幽面前輕易卸除羞卻與陌生,耽溺在這種有人可以撒撒嬌、有人可以無時不刻抱抱她揉揉她,並瞭解她所有冀求的感受中……
朱月幽閉上眼,為了忍住淚,也為了太過滿溢的感情,什麼話也說不出口。還說些什麼呢?能夠擁抱就是一切呀!
聞著歡歡的奶香味、抱著歡歡略顯瘦小的身子骨、聽著歡歡軟甜的聲音說話……啊!多麼美好的人生。
「爺爺和爸爸都很疼我哦!可是他們都不瞭解我們女生喜歡什麼,而且也不知道我其實好想參加紀安安的生日派對呢。可是我不敢對爸爸說,因為他好忙,下班回家還要忙更多的事。我在一邊背英文單字,他一邊陪我一邊接電話,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了。我不要爸爸擔心我,所以沒說我收到邀請函。只要我說的話,爸爸當然會帶我去,可是我沒有準備禮物,去了會很不好意思的:我又不能把爺爺或爸爸買給我的禮物拿去送人,那樣他們會很傷心的……可是,阿姨,爺爺和爸爸為什麼都不會想到幫我的好朋友準備一份呢?人家紀安安或高曉郁她們的爸媽每次出國回來都會幫我準備一份禮物耶!」
「他們只想寵歡歡呀!如果歡歡告訴他們的話,下次爺爺他們就會記得了。」她微笑地道。
歡歡小臉蛋埋在她懷中,咕噥道:
「有啊!爺爺上次送了古董給高曉郁的爸爸。好丟臉喔!」
朱月幽瞭解地道:
「你該要教爺爺選禮物的,他送的對象是高曉郁,而不是高爸爸。」
「爺爺又不會去逛賣髮夾的店,而且爺爺是有錢人,買的東西都好貴。反正他不懂啦!」
「那王嬸呢?她可以幫你準備小禮物吧?」
歡歡小大人般的歎氣:
「可是王嬸都買那種三個十元的髮夾,要拿去送別人的東西她都覺得浪費。那個髮夾好醜又好差,一用就壞掉,我不想拿去送人。」
「那平常誰帶你逛街玩呢?」她開始瞭解歡歡過的是什麼生活了。
「沒有呀,我寒假、暑假會出國玩,沒有人帶我逛過街。如果爺爺或爸爸帶我逛街,不是太奇怪了嗎?」
「為什麼奇怪?」這小人兒在想什麼啊?
歡歡拿過一個泡芙吃著,想了想道:
「紀安安說我爸爸、爺爺是電視上的大人物,尤其爸爸還是我們老師所說的白
馬王子,他們不可以在街上隨便亂走。」
朱月幽才不管什麼白馬不白馬的,只問:
「歡歡想逛街嗎?」
「想呀!但是爸爸不放心讓我跟同學去逛街。而且爸爸說我想要什麼東西跟他說就好了,他會買回家給我。」唉!大人就是不懂小孩子逛街的樂趣。
「別管爸爸怎麼說了,這禮拜六阿姨帶你去逛街好下好?」真是一群粗心大意的大人!朱月幽為歡歡的懂事體貼感到難過,這年紀的孩子,理應被親人寵愛到養出驕縱的性子,怎麼反而更加成熟懂事呢?太失職了!那些人。「阿姨帶你去吃好吃的烤布丁,去買漂亮又流行的小飾品,還有呀……嗯……對了,去看電影!就看『怪獸電力公司』好不好?」
「哇!真的嗎?好好好!阿姨不可以黃牛哦!」
「當然是真的,阿姨不會黃牛。」
歡歡驚喜得幾乎要在座椅上蹦蹦跳跳了,直摟著朱月幽叫:
「阿姨好好,我最喜歡你了!」
「我也最喜歡你哦,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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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律龍不爽地瞪著兒子,聲音打鼻腔出來:
「又要出國了?你前天才回來,明天是週末,你居然清晨四點就要飛哈爾濱!幹嘛?看冰雕呀?」
房令璽收拾著文件,回給父親一瞥道:
「是誰在五年前堅持西進,跑到大陸設廠的?」
「是我!那又怎樣?用得著你御駕親征嗎?別忘了公司有一大堆主管可以用,你成天往外跑是什麼意思?」
「爸,我們寒假時打算帶歡歡到加拿大度假一個月,那麼很多需要做決策的事最好現在就擬定好方針,到時才能玩得盡興,不必被打擾。再說,我交付其他主管的工作已經太多了,大家一樣沒得閒。」打開行李箱,將衣物放進去。那些被熨得平平整整的衣服才剛被洗衣店送回來,如今又要一頓奔波。
房律龍問道:
「你跟歡歡說了嗎?這星期以來我們幾乎都不在國內,理應要趁這週末假期好好陪陪她才對,你這個當父親的都不會愧疚嗎?」
「我跟她說了,她很能體諒。」他暗歎一聲,不能體諒的是眼前這位老先生。老友一一凋零,對父親造成了相當的影響,難免會比較冀望闔家團圓的氣氛,但也不必挑現在吧?他們一家三口住在一起,不是嗎?
「你是什麼意思?是不是在暗示我不體諒呀?」老先生敏感極了。
房令璽要笑不笑地:
「我不是在暗示,爸,這叫明指了好不好?」
「你、你、你這個死小子!別以為我們祖孫女倆沒你不行!」不肖子!居然把公事看得比親情還重。
「當然行。你們一向可以玩得很快樂的,沒我在一邊搶歡歡,您其實很開心吧?」
「哼!」老人家不想理他,自個兒生悶氣。
叩叩!
敞開的房門被禮貌地輕敲兩下。兩位大人轉身看過去,同時笑了——
「功課做完了?」房令璽問。
雖然有兩天假日,但是他這個女兒還是有先把功課做完的好習慣,從來不須他操心。
歡歡捧著作業本子和家庭聯絡簿走進來,張開雙臂讓父親一把抱起坐在他腿上。每次爸爸替她檢查作業,都喜歡抱抱她,然後說一樣的話——
「啊!小歡歡還是這麼輕,怎麼都不長肉呢?」
「歡歡一向吃不多的嘛!」房律龍輕撫孫女的小頭顱,發現她的新髮型,叫道:「咦?歡歡,你好像換了好幾次髮型了對不對?王嬸去哪裡學來這些技巧的?」他記得王嬸並不擅長這種打扮的細活。
歡歡笑開了小臉,開心又得意地道:
「不是王嬸啦!是朱阿姨幫我編的哦!她很厲害的。」
「喔,是我的新秘書是吧?手真巧。」房律龍對那位新秘書印象並不深,畢竟她才上來一星朝。要不是歡歡一再提起,他還真記不起來新秘書姓朱呢!
「歡歡很喜歡朱阿姨?」房令璽注意看著家庭聯絡簿,並拿筆回覆導師的留言,寫下個「否」宇,回絕導師要求他當家長會長的提議。漫不經心地隨口問。
「嗯!朱阿姨很疼很疼我哦。」沒有小孩子不喜歡被疼愛的,她笑得大眼睛瞇成彎月一般。
「有爺爺的疼嗎?」房老先生爭寵地問,醋味薰天。
「哎呀!那不一樣的嘛!」歡歡拉起髮辮上的加菲貓髮飾道:「阿姨是女的,所以都知道我喜歡什麼髮帶呢。爺爺你看,好可愛對不對?還有這個珠珠手練,阿姨做給我的。她好好喔!也做了六個讓我去送好朋友,老師說我們戴一樣的手練,看起來好像是七仙女喔。」右手舉得高高的,讓大人可以看清楚手練的模樣。
房律龍左看右看,看不出有什麼值得小歡歡愛不釋手的地方,不就是個普通的玩意兒嘛!
「這比得上爺爺幫你從日本帶回來的機器狗嗎?」
「那也很棒呀!就跟手練一樣棒。」
幾萬塊錢的玩具與幾毛錢的手練一樣棒?房律龍突然覺得好想哭——
「歡歡,你怎麼那麼好取悅?這兩種東西在你心中居然是一樣的價值!總該有個高下之分吧?」
其實她是比較喜歡手練的啦,但是怕說了之後爺爺會不開心,所以才說一樣嘛。機器狗雖然很好玩,可是又不能帶到學校,也不好叫同學來看,因為那樣感覺上好炫耀!她不喜歡。
「爸,小孩子喜歡一樣東西是不分價錢的,您何必忿忿不平?」房令璽看完女兒的作業後,方加入談話。
「我只是不懂,歡歡奸像對東西的價值沒概念。令璽,你是不是從來不給她零用錢的?」老先生開始動腦筋要幫孫女兒辦信用卡的副卡。
房令璽笑道:
「我有給,四年前您送她一個半人高的趴趴熊撲滿後,她就常跟我要零錢好存進去。前陣子我看了下,已存了八成滿了。」
「那就是說,歡歡還不會花錢嘛!」這真是個大問題。
「我會呀!」歡歡輕叫著。「我有去福利社買過東西吃,花了三十塊錢。」
「噢!」老人家低低哀號一聲,說不出話。
房令璽道:
「歡歡什麼都不缺,衣服用品全部交由專人打理,現在不懂得花錢是很正常的。等她上高中,我會幫她辦張副卡、開個銀行帳戶,她就可以自己去逛街買東西了。」他筆挺的鼻子輕輕摩挲著女兒小小挺挺的俏鼻。
「嘻!好癢喔,爸爸——呀!對了、對了!」她突然想到,摟住父親道:「爸爸,明天早上朱阿姨要帶我去逛街,逛一整天哦!」
「是嗎?」房令璽雙眼一瞇,笑得很淡,語氣更淡:「這位朱阿姨人真好哪,這麼疼愛我的歡歡。」
「對呀!朱阿姨最好了!她會開車先來接我,然後再去載高曉郁,我們要玩一整天耶。」想到第一次出門逛街,歡歡真希望馬上就可以天亮。
房律龍哇哇大叫:
「什麼?你明天不陪我去打高爾夫球了嗎?歡歡黃牛!」
「歡歡沒有黃牛啦!爺爺又沒說這禮拜六要陪你去。我先答應朱阿姨的,不能對朱阿姨黃牛。對不對,爸爸?」
房令璽點了下頭,說道:
「對的。不過下次有人約你的話,你要先問一下爸爸可不可以再答應好嗎?不然爸爸會擔心。」
歡歡點頭:
「這次我忘了,下次我會記得的。」
「好乖。來,早點去睡,明天才有力氣玩。」他親著女兒。
歡歡跳下父親的膝蓋,接過作業本子。不忘給仍在哀怨中的爺爺一個晚安吻:
「我要去睡了,爺爺晚安、爸爸晚安。」
「晚安。」
直到目送小女孩關上她那扇粉紅色的房門,兩位大人才收回眼光,互相看了下。
老的那個先道:
「那個朱小姐不會是以你做終極目標吧?」
「她不會有機會的。要注意的是別讓歡歡受到傷害,歡歡太喜歡她了。」
老先生輕哼了聲:
「想攀龍附鳳的女人,我還會見得少嗎?要她真有那個意思,我會把她調走的。倒是……」不懷好意的笑:「你可別學歡歡也把心送過去,那會毀了你這冷血鐵漢的一世英名的。」
房令璽只是撇了下唇角,像是笑。落在薄唇上,即使是笑,也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