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去形容不再是處女的感覺。
當然,來不及找男人先行除去那層薄膜的情況下,我的落紅只得活在樓公子的床單上,不過我輕易地打發掉他的疑問。我告訴他,因為男人對女人的血有著野蠻的喜悅,因此我樂於上醫院去做處女膜整型,以期讓每一任情人充分感到暢快,覺得自己是唯一與最初。不過他可能不贊同我的做法,因為他沒有眉開眼笑。
不過,不管他。
此時是早上十點,身為他的床伴,我有理所當然的遲到理由。他已先去公司了,允許我中午過後再去上班,我便回到公寓做第二次的沖洗。
老實說,我沒有得到太大的歡愉。也許是拚命要表現得性感老練,所以沒時間去沉迷在他調情的氣氛中,也就沒有所謂的享受了,不過,也還好啦,基本上我不曾期待過,只是以前看電影,都會看到上床的男女銷魂蝕骨的模樣,才會認為親身體驗大大不如。只是痛。
也許以後會好一些。樓公子的確很會調情挑逗,昨夜雖不若我想像的理想,但也有火熱的時候,至少他那一方面是歡愉的,即使我沒達到他的十分之一。
他一定是感覺到了,否則不會再第二次企圖喚起我的熱情;但我余痛仍在,所有熱情反應只是配合他表演而已,不知有沒有騙過他,反正後來他沉睡了。那時,我才坐起身看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湧上心頭。
這種性愛並不怎麼美好,也許我該找第二個男人試試看,但短期間不了!我覺得失望比所得到的更多一些。但為什麼世間多的是為這種性愛不顧一切的人呢?一定是還有一些美好是我未曾領略的。
走出浴室,在全身鏡前看著我光裸的身體,有幾處瘀青與吻痕;一如以前與母親同住時,每當父親到來,就會在母親身上看到的模樣相同。這種行為其實是野蠻的,但大多數人都樂在其中,所以我不能否決性行為的愉悅性。
我想我複雜的心情依然沒有平復過來,否則我不會怔忡於悵惆的感覺中。處女膜對一個女人而言,依然有其意義的;即使它一點用處也沒有,
重新將自己打扮成花瓶應有的華麗性感扮相,我得赴我的戰場了。
描好胭脂,一通電話打破了我寧靜的世界。
「喂,任穎。」
「穎兒,我是爸爸。我現在在台北,來飯店陪我吃午餐吧!」
那頭傳來我父親威嚴又溺愛的聲音。我怔了怔:
「爸,您怎麼上來了?」
「來看你呀!快過來,下午我還要去打高爾夫,我現在人在凱悅。」
「誰陪您來?」我刷著長髮。
「什麼意思?」父親的口氣不悅。
「哪一個妻子陪您來台北?」
「沒有!老爸專程來看你,要她們一同來做什麼?乖女兒,快點過來。」
我只好應允。他真的太閒了,才會沒事上台北看我,順便打球。
父親眾多孩子中,只有我是女兒,並且不入他的姓氏;原因是母親不肯。母親向來認為我是她的骨血、她生命的延續,所以堅持用她賺來的錢養我,拒絕父親的提供。母親的思想很奇怪。她的一生賣給了父親,便再也不會有其它想法,可是我的出生,她便有十足十的獨佔性。認為父親不該插手管「她的」女兒任何事,因為她當初賣的只是她的身體,卻沒賣女兒。
我父親想花錢養女兒還得以偷塞錢的方式。他有七個孩子,六個兒子莫不是拚命向他拿好處,理所當然地用他的錢養得白胖成人,乃至開公司做事業;就只有我可以說一毛錢也沒拿。
母親用她的錢養我,買房子給我,然後調教我成長;父親給我的金卡我從未刷過,所以父親對我們母女兩可以說是又愛又恨。如果我乖乖地入他的姓、用他的錢,也許他還不會注意到我,因為老時代的男人,尤其在南部更是重男輕女。可是我沒有依從他的安排,便讓他老人家特別關注我了,
很奇怪的情形,這也是人性的一種。
面對鏡子做最後一次審視,我輕快地出門了。
***
我的父親鍾紹正,今年正好六十歲,他的大壽兩個月前在台南歡度,不過我沒參加。我不想看到一票爭妍鬥艷的情況,也不想與我那些異母兄弟們相見;並不是他們不好,其實有一些人還算不錯,只是身份上而言都不光采,索性不出現,反正我又不圖老人家什麼東西。我姓任,我是任穎,不必出現在鍾氏宗親的場合。
雖然六十歲了,但我父親卻依然有著十足的老男人魅力!他高瘦的身體沒有走樣,兩鬢灰白的發與灰白的肩有著一種霸氣;他是個很好看的老人,氣色紅潤,很善於保養自己。
「我的孩子中,就你最不乖。」
父親伸手撫摸我的發,抱怨著。
「穎兒,別再作踐自己了,回南部相親吧!有一些不錯的男人可以任你挑。」
「爸,我挺喜歡目前的工作的,我才不嫁人。」在父親的看法中,我簡直是無藥可救的墮落了。居然一心在別人的公司當花瓶,而不找個好男人嫁了。
「你母親教壞了你,而我是太縱容了她,才會有今天的結果。」父親再三歎息。
由於思想很難溝通,往往令他不知該怎麼訓誡我才好,再加上他真的溺愛我,所以無法像對待他兒子一般對待我。他面對兒子時是大公無私,也是嚴格的,絕不會放縱,也沒有偏愛任何一個。
「爸爸,我有我快樂的方式,我並不想嫁人。」父親一直不能接受我的觀念。當然。我必須體念六十歲老人古老的思想必然不接受我的說法,可是偶爾灌輸他觀念,久了,他也只能選擇放縱我。
我想母親當年堅決不收他的錢來養我,是為了今日不讓父親成為我的主宰吧!睿智的媽媽!我感謝您!
「咦?」
父親的眼光突然定在我身後的某一處。蹙起了濃眉,我順著他眼光看過去,看到了五公尺處的臨窗位置上,一名清艷的白衣少女。我一時也看呆了過去,美麗不是最吸引人的地方,而是那抹飄忽恍若不存在的氣質,令人緊盯住她,怎麼也移不開眼。
「她是誰?」我問父親。
「一個奇特男子的女兒。我只在一年前見過一面,便再也忘不了。」父親依然看著。
「爸,您不會是看上人家了吧?」老天,不會吧!
父親怔怔地回頭,瞪了我一眼:
「她才十九歲,女兒!我不打算再找女人了,而且,她也不是我惹得起的。」
「哦?為什麼?她是誰?」我好奇心大熾。我這狂妄的父親從未說出這種滅自己威風的話呀!能讓他心甘情願去承認,可見對方的來頭果真不小!我好奇了。回頭再看了那少女一眼,那少女的眼神依然看著天空,將自己隔絕在塵世之外。
父親點頭,決定滿足我的好奇。
「她的母親,也是一個男人的情婦。比較起來,你母親與她的母親有一丁點雷同,都是氣質特殊的女子,你讀商,應該知道十九年前台灣最大的王氏財團莫名其妙毀於一旦的事吧?」
我點頭:
「是的,後來就是因為王氏企業的崩潰而讓樓、湯、陳三個小財團冒出頭,成為北部政經兩界的大老。」那是一樁奇怪的倒閉事件,至今沒有人能理解為什麼王氏集團會毀於一旦。
父親又道:
「你可知道十個月前,「皇璽集團」的老闆換人。接班的是一名女強人?」
「對,那也是奇怪的事件,負責人王競堯居然將一切財產交給分居十數年的妻子。然後消失無蹤。將大片事業放棄,令人無法理解。」對於「皇璽集團」我並不十分瞭解,只知它是個跨國性大機構,在世界各地都有不同的投資,並且回收可觀。但負責人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沒有人知道他的一切,只知道負責人叫王競堯,卻沒人見過他。而他的妻子黃順伶則一直代他出面處理公事,在分居的情況下,關係撲朔迷離,沒人臆測得出來。
「王競堯是王氏企業的少東,也是一手弄垮自家企業的人,而這女孩就是王競堯唯一的女兒。」
哇!故事真是驚人!
「他有女兒?」那怎麼沒聽說過財產有分給第二個人的事?我又再看她一眼,好美麗的女孩。「那,十個月來,他去哪了?」
父親失神地看著那女孩,一邊回應我:
「他最愛的女人死了,得了腦癌,在十月前逝世;而他,消失了,抱著他深愛女子的屍體,奔出醫院,從此以後不曾出現過。」
雖然父親說得不算詳細,但我的身子仍因這故事而戰慄了一會,好——詭異可怕的一個男人!
「那……他去哪裡了?」我低問。
「他不會獨活。幾個月前,一艘漁船拖回一架遊艇,據說,那船艙有著手槍與炸彈,船上有他的名字;他。消失了。他是那種極端且可怕的男人,可是他的一生就甘願毀在一個女人手上。令人想像不到。」
「您怎會知道呢?」這是我的疑惑。
「我曾是「豹」集團的一名堂主,所以一年前應邀參加小女孩十八歲生日。那時因為那女子的生命已到盡頭,最後的願望是給女兒一個熱鬧的生日,便發帖邀了所有曾是豹集團的人前往參加。那是我年輕生命中最值得記憶的事。後來因為家中事業的關係,我便離開了。但一直有聯絡,他是那種令人一輩子都忘不掉的男人。」
我深思了會,道:
「既然如此,那麼那名女子想必更為特別了,否則如何能讓這種可怕的男人愛上,」
「是的!是的!看看那女孩,幾乎是她母親的翻版。這一輩子,王老大愛她愛到鎖住她與世隔絕,以眾多的女人來讓世人眼花,而探索不到他急欲珍藏獨佔的那朵傾城名花,但他其實在遇見何憐幽那一天就不再沾染其他女人了。他的妻子只怕也是獨守空閨多年吧!」
父親的眼中有一抹仰慕。讓我想像著他口中那名奇特的女人。原來情婦關係中也有特例,出軌的男人也有忠心的;我可不希望我會倒楣地遇到那種瘋狂的男人。天!把一個女人藏到老死!嚇死人了!那個女人居然可以忍受?太偉大了!
「女兒,你看。」父親叫住我。
我隨他看過丟。
窗口邊的白衣女子,已不再是獨自一人,不知何時,走來了一名氣質卓然、俊挺中見剛毅的男子。他們對視著,然後男子將女孩摟入懷中,以一種無比憐惜的姿態與強勢的氣息,攏住那飄渺女子的身軀與靈魂。
遠遠的。我看到那男子手掌心有深刻的疤痕。
最後,男子帶走了女子。
我竟有鬆了口氣的感覺。回頭看父親,父親眼眸中有一層水光;他也鬆了一口氣。
「他會照顧她,一如當年她的父親與母親的故事。小女孩不需要錢,她需要的只是棲息的臂彎。」
是的,那也是我的感覺。
「女兒,有些男人是不能惹的。」父親意味深長地警告我。
我想,他強調先前那個故事,是有用意的。但我既然已涉足下水,斷然不會半途而廢,我與樓公子才剛開始呢!我相信樓公子不會有王競堯那種狂烈的性格,他應是沒有那種熱情去用在我這種煙視媚行的女人身上。我承認我的母親,或是剛才那位少女的母親是值得男人緊抓住不放的奇特女子;那是因為她們特別,並且沒一絲狐媚的神態,或拜金的表現,因此是情婦中,男人趨之若騖的上品。但我呢?執意扮演下品,既拜金且狐媚十足,男人怎麼也愛不下去的。我怕什麼來著?樓公子若會盯上我,那就是他品味大大有問題;依他的標準衡量,我想我絕對安全,並且可以全身而退。
父親見我笑得一臉皮皮的表情,活似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頑童,忍不住又說了:
「如果你真的是只花瓶也就算了,那我還放心一點,可是你不是!你只是因為好玩才去玩那種角色。倘若你玩弄的對象是個呆瓜或純色狼,那還無所謂,可是女兒,我相信你不會讓自己玩得那麼低檔,你有可能惹的是厲害男人。一旦那個男人察覺到你有另一面。知道你只是對他演戲,那你能保證那男人湧起勢在必得的決心要征服你嗎?到時你真的叫玩火自焚了。」
「爸,這是您的經驗之談嗎?」我一點也沒有放在心上,反而拿他的話回砸他。
父親只是縱容地看我,沒有生氣:
「不,我沒遇過你這種女子。不過你母親已夠我七上八下了,我不會再貪心要更多;還是拜金的女人比較好擺平。不過我告訴你,如果早個二十年,我遇到你這種不知死活捻虎鬚的女孩,是怎麼也不放你走的,不將你拆解入腹,至少也會綁在身邊一輩子。」
我暗自吐吐舌。男人都這麼暴力嗎?不會吧。畢竟老爸是老式的大男人,對三妻六妾比較有概念,要玩女人就會買在身邊玩,既安心又省事;不過現代男人可沒那麼負責任了,除了正妻之外。外頭偷腥是不談感情與獨佔的,最好性伴侶的本身又有其他伴侶,省得向他要負責之類的東西。
何況,樓逢棠在認定我是拜金花瓶女的情況下,是不會多給我一分關注的。我相信自己的判斷。
***
事實證明,我的判斷是對的,而那得歸功於我不錯的演技。
當上樓公子的花瓶秘書兼床伴已有兩個月的時間,我與他可以說是合作無間。上班時,他需要一個雖辦事不力,但可以幫他哄客戶的秘書,而且上班時間不能恃寵而驕,我做到了;而夜晚,當他需要我時,我也盡職地當一個好床伴。
這麼合作良好的關係,其滿意的程度可以由我的薪水袋與遽增的首飾中看出來;男人都是用物質來表達自己良心的。這個樓公子相當慷慨,他同時也是個上好的學習人選,在他身邊。我看到了他手腕靈活與客戶周旋的一面,也看到在宴會中他主導全場的方式。私底下,他放縱,他也冷漠。怎麼有人能在極端放浪形骸之餘,仍給人強烈的疏離感呢?他最深的一面,不是我能去碰的,否則會有一個慘痛的代價等著我;那是我不準備去付出與承受的。
可能是我太合作了吧!偶爾我會察覺到他眼中閃過一抹疑惑,那時我會飛快地使媚,讓他無法深想。唉!難道太合作也是一種錯誤?我只是依他要的方式去演出而已。怎麼凡事順他心了,卻反而令他不相信有這麼好的事呢?
今夜的宴會是個名流巨賈雲集的場合,主辦人是台北三大集團之一的湯氏集團。我穿著緊身黑絲晚禮服,勾勒出我一身不算差的身材,微微暴露,但一條火紅披肩,讓暴露變成半掩半遮的誘惑;頸子上配著紅寶石項練,一式配件由頭到尾,搭配得艷麗且金光閃閃。我說過,樓逢棠是慷慨的男人,不必我開口,他會常叫寶石公司送來目錄任我桃。然後一套套飾品就累積在我的梳妝台上了。
與他跳完第一支舞,他囑我自行打發時間,然後他前去與主人翁打招呼。我沒在意。聽說湯氏千金被內定為樓公子的妻子,上回樓家千金找我的碴就是為湯小姐打抱不平吧?我比較好奇的是湯淑靚小姐的相貌。
不久,我看見了。會場另一邊樓逢欣拉著的女子應該就是湯淑靚,據聞她們情同姊妹,非常要好。遠遠的,並不能看清她的面孔,不過由衣著上可以推測出應是乖巧溫順的千金小姐。
我晃著手中的高腳酒杯,冷眼看著這個冠蓋雲集的會場,淡淡地噙起一抹冷笑。獨自悠遊在自我的世界中;人愈多的地方,我愈能明白自己的孑然,完全隔離而已。這時,我禁不住想起兩個月前在凱悅看到的那名飄渺少女,也許外人看她像是寂寞,其實哪能體會她是在享受孤獨的快樂?
但我的快樂並沒有持續太久。
「穎兒!」
訝異的男中音在近距離揚起,我也訝異地看過去!全天下會這麼叫我的人除父母,就只有我那些異母兄長了。是鍾岷之,我父親第二個老婆的獨生子。
「你怎麼會在這兒?」我堆起假笑,千嬌百媚地勾住他手臂。該死的東西,沒事出現在我粉墨登場的舞台做什麼?
「你這是什麼打扮?你這是什麼面孔?你你……」
哦!我忘了提,在我三名兄長、三名弟弟中,就屬鍾岷之先生最為食古不化、古板保守,也不知道是誰教出來的,因為他閣下的媽,可是個手段高強的酒家女,當年當上我爹的第一任小老婆只差沒驚天地泣鬼神了;也大概是物極必反的關係,鍾岷之操守良好到可以去當聖人。
「岷之,這位是?」另一名與岷之同行過來的斯文男子有禮地問著。一身儒雅的氣息,看得出家教尚佳。
「她……她是……」
「我是他前任女友。」我飛快地搶答,趁他還在神智不清當中。我相信,去承認自己異母兄妹眾多,絕不是光采的事。鍾岷之尤其不愛提。
「穎兒,你……」不過,改口說是他前女友,抹黑他,他也一樣會吐血就是了。
我邪笑地對那男子伸出手:
「嗨,我叫任穎,你呢?」
男子斯文地握住我的手。淺笑中有陽光的氣息:
「我姓方叫慎哲,是岷之在研究所的同學。今天是我舅父的酒會,便偕同岷之一同來開開眼界。幸會了,任小姐。」
我由上到下瞄了一回,肯定他是個世界少見的好男人。我還沒見過有人眼神可以溫柔卻不顯沒個性的。
「穎兒,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岷之漲紅他白淨的臉。
可憐,這個男人的臉快要可以噴火了。
「哎呀!死相!都分手那麼多年了,還要什麼交代嘛!人家又沒有對不起你!岷之,小岷岷,別生氣嘛,來,我去端一杯汽水給你消火氣。」
「任穎!你……你……你要氣死我是不是!」他用力拉住我,害我直跌入他懷中,差一點被高跟鞋扭到腳。
我歎息地抱住他腰。一邊轉轉腳踝,站了一小時,其實我的腳挺痛的。趁機附在他身邊警告:
「你敢拆我的台。我不會饒了你!如果吃飽了,麻煩你快帶你的朋友回宿舍啃書吧!」
「你又在做壞事了?」他瞪大牛眼。
我揍他肩膀,看似在與他調情,其實揍得很用力。
「你管我。你已不再是我的男朋友了。」
我頸後的寒毛突然警覺起來,然後樓逢棠低沉冷淡的聲音在我頸後響起:
「任穎,我希望你有空與我跳這支舞曲。」
「哦,那是當然!」我將鍾岷之推開。很快地投入樓逢棠的臂彎中。
沒走幾步,他叫住我:
「穎兒!」
我不耐煩地回頭瞪他一記利眼,很認真地警告他別拆我的台。
「什麼事呀?小岷岷?」
他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
「你總要給我一個交代的!記住了。」
我拋了一記飛吻給他,實則扮了個鬼臉。我管他咧!令我訝異的是腰間突然緊了下,我回頭看到樓逢棠微怒的面孔。他怎麼了?
「對老相好須要這麼熱情嗎?」
「不與任何一個情人交惡是我的原則。」走入舞池,我雙手搭在他肩上,昏暗的燈光讓我們看不清彼此的眼。
「在這段時間內,我並不想與第二個男人一同享用你曼妙的身體。」他的雙手在我腰間箍緊。
我整個人貼住他身體,氣息因他的熱力而紊亂:
「我一向很有職業道德,你放心。」
「有時你真的令人迷惑。」他低聲在我身邊說著。
我的心緊了下,很快地發出乾笑。
「是嗎?那你可要愛我久一點,不要讓我太早下堂呀!你都不知道有多少女人等著接我的位置呢!好討厭哦!我才不會讓她們如願。」
他的手勁轉松,而我也暗自鬆了口氣。
「你想釣住我這條大魚嗎?」他口氣譏誚。
「當然呀!釣上了,一輩子吃穿不愁又可以拿錢去砸人,多爽快呀!」
「真坦白。」他笑,低首親吻我耳垂,不停地挑逗著。
「因為我明白自己的價值。」我雙手沿著他雄健的身體下滑,最後圈住他腰。一直很喜歡他的身體,結實有力,是一般時下年輕排骨男中不易見的好體魄,撐起衣服帥且筆挺,抱起來有強大的安全感。
昏暗的燈光又轉為明亮,連績著另一首舞曲,不過跳舞的人們很自動地保持安全距離,不若剛才的放肆;但是我沒動,他也沒動。我才想到,也許他存心與我親熱地去表演給他人看。
雖然我不敢說非常瞭解樓逢棠,但我多少摸得清每當他有一些特別的舉止時,都是為了達到某個目的,有時那目的還不止一個。
所以我開始找尋他可能的目標。
從他肩膀看過去。我先看到了樓逢欣身邊的湯小姐一臉的淒楚,好,那應是目的一;也許樓公子壓根不想要那個內定媳婦,所以想利用我來解決,再來,我看到第二道淒楚的視線,那是一名美麗的女人,很面熟……呀!我記起來了,三個月前離職的秘書部門的名花林璐玲。如今好像是另一家公司的秘書。她為何死盯我們看?
應該不是與樓公子有過一腿的人吧?因為在公司中,樓公子的女伴是完全公開透明化的,有過關係的人都不會被遺忘,馬上宣傳得二十樓上下全知道。
「與她有過一手嗎?」我下巴頂向她那邊,用眼光質詢他。
他隨意看了一眼,笑一笑,回頭看我:
「在你之前,我曾找她當秘書,而她非常冰清玉潔地當我的面吼叫,第二天立即辭職。」
他撇起唇角笑的方式有一抹冷淡與無情。
「她愛你吧?」我一眼看出來。
他轉為大笑,倏地又死緊地摟住我:「那你愛我嗎?」
我誇張而毫無誠意地應著:
「愛呀!我愛死你這個白馬王子了!否則哪會一點羞恥也沒有地陪你玩上一場呢?」「你真是世故得可愛。」他啄了我的唇一下。
「要你的愛,還不如要你的錢來得實際。」不知怎的,我此時特別有興趣與他表演親熱。
想得到他的愛的女人比較清高一點沒錯,可是林璐玲的行為我並不苟同,既然當初堅決反抗。就不該事後依然一副眷戀的表情。樓逢棠有興趣的只是她的身體,她拒絕了,他也就不勉強,不會因為女孩子有骨氣而提高了興趣;因為他不會去惹向他索愛的女人,放不開的,反而是那個女人了。
「一般人不是比較喜歡有骨氣的女孩,怎麼沒有再對她提第二次呢?」
「哄那種女孩多累!並不是非她不可。」
所以嘍,將自己身價估得太高是失策的事,並不是每一位花花公子都會對傲氣女子另眼相待。想要他,就只能選擇享用他的身體,互相快樂過也就可以了。別太貪心,因為癡心相守並不見得是好事;一生一世的論調其實仔細去分析也是枷鎖的一種形式,怪可怕的。
在他懷中轉了個圈。我又看到一名女子的眼光,這一位年紀稍長,非常地嫵媚,有一種舉手投足間揮灑嬌艷的厲害。她不能說極美,卻很艷、很誘人!哇!道行高深,值得讓我學習。
「她是誰呀?瞪向我的眼光有冰山的溫度。」我有點像在示威地與他貼得緊密。
「她是施嵐兒,「華施精品」的老闆。」
「你的枕邊人之一?」我問。「華施」是近兩年來台北上流社會新竄起的名品店,經營得十分好,上流仕女必前往購物之地,也專門替名媛出國採購一季服飾的名品店。我倒是不知道原來「華施」的老闆這麼年輕貌美,也恰巧與樓公子相熟。
他又低頭親我:
「近兩個月來不是。你最清楚不是嗎?」
「沒良心的男人,有新歡、忘舊愛。此刻舊愛找上前來,看你怎麼收拾。」我嬉笑地拉他手指咬了一下。一時之間,我突發奇想,不知在此地的女士們,有多少曾有幸與他有過情緣?而他又都是怎麼向女人說bye—bye的?
不能直接問,我只能等他那麼對待我的一天才會見分曉。
「女人糾纏不清是最不可愛的!」他語氣不耐,針對那名千嬌百媚的女人。
舞曲正好結束,我放開他,退了一步,躬身而有禮道:「為了當一個可愛的女人,奴家不糾纏你了!待會見。」我是想給他去與施小姐打招呼的機會。
不料他一手勾我入懷:
「別找了。你的老相好離開了。」
我吃驚地笑道:
「我找他做什麼?我只是想去補個妝。乖,等我。」
我想這個男人是相當唯我獨尊的。在主導所有人注目焦點的情況下,他當然不會允許我比較注意別人。即使我不是他重要的人,但只要目前我是他的「女人」就必須只注意他、以他為重心去運轉;這是天之驕子的脾性,我必須切記。
走入化妝室,我打開皮包讓自己的妝再厚上一層。面對這種秘書兼情婦的身份,其實我是有一點點想抽身了。倒也不是說樓逢棠這個人表現不好,只是我認為我瞭解他夠多了,多到清楚他的可怕;與他玩下去不是長久之計,我想我可以加強幾分貪婪,讓他早早讓我下台一鞠躬。怎麼能有這種花得半死的男人可以兼見犀利特質?在他面前,我是一點點鬆懈也不行了。
化妝室的門又被推開,走進來了一名女子。我知道全場中最注意我們的那三名女子,一定會有一個人來招呼我,所以才選擇進化妝室。
進來的是林璐玲。她輕視且不屑地瞪我:
「你真是給女人丟臉!甘心為錢淪為男人的玩物!」
「而你真是對不起自己的心,明明渴望他,卻又充聖女,等著他來三跪九叩。你以為花花公公子會那麼委屈自己去放下身段嗎?」我回答得尖酸刻薄,也剛剛好可以扎中她自憐的芳心。
「至少我不下賤!我心儀他,但仍能保有尊嚴,否則今天哪有你囂張的分!」
我將蜜粉盒收回手袋中,冷笑:
「好呀。既然你已安好地保有尊嚴,那你還有什麼不甘心的?了不起是戲碼沒有依你的純情方式去演變而已。花花公子沒有心折於你的傲骨、死命改過自新去追求你,他依然放縱,那你該感謝上天,讓你保有純潔與自尊,何必一臉狂妒地瞪我你?」
「你——」林璐玲一臉的受傷,踉蹌地奔了出去。
可憐,被我戳破了罩門。
她的觀念沒什麼不對,她純情的思想,有傲骨也很正確,但可惜她相中的白馬不欣賞,也沒空對她花心思。而我的種種行為,非關道德,我只是忠於我自己罷了。
既然我不願追求愛情,那兩性之間單以金錢與性來維繫,反而是容易且快樂得多。
這是我對待生命的方式。
對於愛情,我敬謝不敏。
人生這麼的長,我不願斷送在愛情這東西上頭。癡情狂愛其實是一種罪過。女人容易毀在這當口。為什麼要癡傻到這般呢?愛情其實也不過是人類七情六慾中刻意被誇大歌頌的一種感覺而已,為什麼大家視若生命?非得用一輩子去陪葬不可?我冷冷地看、冷冷地笑!笑那些把生命浪費在愛情上面的人們。為那虛無飄渺的感覺沉淪入柴米油鹽中的人們感到可怕。那種生活。值得嗎?好浪費生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