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珂 第六章
    十天後,在承德市的清風街,新開了一家店,是個二層樓的、古雅的小樓房,裡面賣的是古董、玉器、字畫、擺飾、印鑒……各種五花八門的小玩意。店裡的擺設雅致清爽,頗具匠心。店的名字,也很風雅脫俗,名叫「寒玉樓」。  

    轉眼間,到了初一,又是羅家去普寧寺上香的日子。  

    有了上次的教訓,這次雪珂緊跟在羅老太太身邊,寸步不離,目不斜視。上完香,祈完福,廣場上有些什麼小販行人,她全都不知道。出了廟門,先把老太太扶上第一輛車,她和翡翠才往第二輛車走去。剛舉步,有個小伙子騎了輛自行車,從坡道上往下滑,大概是煞車壞了還是怎麼的,車子直衝過來,撞上了翡翠。「哎喲!」翡翠輕喊著。  

    「對不起,對不起!」小伙子直鞠躬,伸手去攙翡翠,閃電般的,已在翡翠手中塞了個小紙條。一面低聲說了句:「給格格,要緊要緊。」騎上車子,小伙子飛一般的去了。  

    「怎樣?翡翠?」雪珂關心的問:「有沒有撞著那兒?傷了那兒?」「沒,沒,沒事!」翡翠結舌的說,眼光追著小伙子,卻已人跡杳然。「咱們上車,快走吧!」  

    回到羅府,雪珂才進臥室,翡翠已急忙關門關窗子。雪珂詫異的看著翡翠,這丫頭怎麼了?自從廟門口撞了一下,就魂不守舍,臉色蒼白。「怎麼了?」她不解的問。  

    「格格呀!」翡翠低聲說:「你瞧這是什麼?」  

    翡翠攤開手掌,掌心裡,躺著一個打著萬字結的紙條,被翡翠握得那麼緊,萬字結都歪曲了。  

    「哪兒來的?」雪珂的心臟怦然一跳,感染了翡翠的緊張。  

    「就是撞我的那個小伙子呀,他塞給我的,還對我說:『給格格,要緊要緊。』」雪珂的心臟,又狂跳了兩下,迅速的,她取過那紙條。萬字結!好熟悉的打法,以前悄悄給亞蒙寫信,總是打個萬字結。那時,見一次面好難,也要等到上香,或是跟周嬤上街的時候才見得著,見了面,彼此一定交換一個萬字結……可能嗎?雪珂的手顫抖著,呼吸急促而不穩定,心怦怦的跳個不停……好不容易,總算打開了那張紙條,只見上面寫著幾個大字:「寒玉樓承德市清風街十五號」  

    她怔忡著,翡翠小聲說:  

    「後面還有字!」雪珂把紙條一翻,只見上面寫著:  

    「小店有潔白美玉一隻;冒昧懇請夫人前來一觀!」  

    雪珂整個人驚呆了,抬起頭來,她的兩眼綻放著光芒,臉色蒼白如紙,卻在那閃亮的眸子映照下,出奇的美。翡翠好多年都沒有在雪珂臉上看到過這樣的光采。雪珂一手攥緊了紙條,一手抓緊了翡翠。「他來了!」她低低的,急促的說:「他在承德,他就在這個寒玉樓裡。雪中之玉,必然耐寒!這是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這是他的字跡,他的萬字結,他的寒玉樓!……他來了!」她越來越激動,越來越確信。「翡翠,」她眼光狂熱,聲音迫切:「你要想法子,讓我出羅家的大門……讓我去見他一面!你要想法子,因為我不能等,我恨不得現在就插翅飛去呀!」雪珂雖然不能等,她卻非等不可。翡翠在羅家,比雪珂更沒有份量,她挖空了心機,也想不出怎樣可以安排出理由,讓雪珂出門一趟。但是,雪珂出不了門,她卻可以出門,羅家的一些雜事,買針線、買零食、打油、打醋,以及柴米油鹽……翡翠往往是馮媽的下手。以前,深恨馮媽差遣她出門辦事,現在卻巴不得馮媽差遣她去辦事。終於機會來了,家裡的肥皂用完了,翡翠自動自發的出門去買。一出了羅家大門,她就直奔清風街寒玉樓。  

    來接待她的,正是撞她的小伙子。  

    「翡翠姐,」阿德笑嘻嘻的喊:「我名叫阿德,我家少爺在樓上!」「你家少爺?」翡翠有點迷糊。亞蒙什麼時候變成少爺了?這之中有無差錯?是不是雪珂一廂情願認錯了人?  

    帶著滿腔的狐疑,翡翠上了樓。  

    於是,翡翠見著了一別九年的顧亞蒙!  

    回到羅家,翡翠興沖沖從大門一路嚷進來:  

    「格格,我遇見舅老爺了!他從北京來度假,住在山莊裡,他說,趕明兒要到羅府裡來拜見老太太呢!」  

    「哼!」羅老太哼了一聲,舅老爺?她打心眼兒裡討厭那位舅老爺!以前是皇親國戚,現在已經不值錢了!偏有那種舅老爺,總以為自己的地位永遠不變,抓著人就只會談當年之勇。「轉告舅老爺,他難得度假,不必客套了!」  

    「哦?」翡翠一呆,那「碰了一鼻子灰」的「蠢像」使老太太暗中得意。「那……」翡翠為難的。「格格,」她求救似的看著一臉茫然和焦灼的雪珂。「趕明兒,我陪你去見舅老爺吧!」「對啊!」老太太吸著水煙管,呼嚕呼嚕的。「見著舅老爺,就說至剛忙,也沒時間去拜見了!」  

    「哦!」雪珂好半晌,才應出一個字來。  

    翡翠偷窺了雪珂一眼,主僕二人,好不容易,才抽身回到臥房裡。一關上房門,翡翠就一把抓住雪珂,急切的說:  

    「我見到亞蒙少爺了!他現在換了一個名字,叫作高寒,寒玉樓就是他開的,為格格而開的!原來,他七年前就逃出了喀拉村,在陝西境內,遇到了一位貴人,是福建來的高老爺,兩人談得一投機,高老爺就收了亞蒙少爺當義子,改名叫高寒。把他帶到福建,做起古玩玉器的生意來……這樣一待就是七年,亞蒙少爺一直不肯成親,還對格格念念不忘,所以,高老爺就派了他的徒兒阿德,保護亞蒙少爺來北京尋親,那徒兒,就是昨天在普寧寺門口撞了我的小伙子!」  

    翡翠太興奮了,說得七顛八倒毫無章法。雪珂卻聽得眼睛都直了,聲音都啞了:「果然……果然是亞蒙?」她只問重點。  

    「是,是,是!」翡翠一疊連聲答。  

    「那,那……我怎樣才能出去?」雪珂滿屋子打轉。  

    「所以,所以……」翡翠嚥著口水,從沒做過這麼大膽的事,喉嚨都干了。「你要去見舅老爺呀!明兒一早,我就陪你去見舅老爺呀!」雪珂瞪著翡翠,好丫頭!她沒辦法再細想了,滿腦子都是亞蒙,他來了!他真的來了!他真的來了!亞蒙亞蒙,她心中千回百轉的喊著,只要再見你一面,我這一生,死而無憾了!終於,雪珂和高寒,面對面的站在寒玉樓的樓上了。  

    寒玉樓關起了店門,阿德泡了一壺好茶,和翡翠在樓下品茶。讓雪珂和高寒,一敘九年來別後種種。  

    高寒目不轉睛的望著雪珂,雪珂也目不轉睛的望著高寒。兩人的目光,就這樣癡癡的,癡癡的糾纏在一起,兩人心中,都有千言萬語,但是,此時此刻,卻誰都開不了口。「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缸照,惟恐相逢是夢中!」真的,惟恐相逢是夢中!誰都害怕,一開口就把這個夢驚醒了。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雪珂的臉上,掛下了兩行淚珠。  

    這淚,使高寒喉中哽著,眼眶發熱,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在新疆,面對獄卒的鞭打,在流亡的歲月裡,面對饑寒凍餒,多少悲痛與無助的時刻,高寒從未下過淚,可是,此時此刻,淚卻奪眶而出了。  

    雪珂看著高寒的淚,再也忍不住,她往前一衝。  

    情不自禁的,兩人就這樣擁抱在一起了。  

    許久許久,兩人才抬起滿是淚痕的臉孔,透過淚霧,打量著對方。雪珂抬起左手,去揩拭淚水,面前的亞蒙,是這樣一表堂堂,英俊儒雅啊!比起九年前,卻更有動人心處!  

    她這一抬手,高寒觸目所及,是那金指套!他渾身一震,握住了這隻手,他緊盯著這指套,顫聲說:  

    「雪珂,你對我如此情深義重,新婚之夜竟然和盤托出,不惜自毀婚姻,還被迫自殘……」  

    「這都是許多年前的舊事了,你何必……」  

    「不!對我不是!」高寒激動萬分的說:「許許多多事情,我昨天才從翡翠嘴裡得知,斷指不過是不幸的開始!之後,你的丈夫和婆婆便百般折磨你,虐待你!雪珂,八年來你所受的痛苦和委屈,我雖無法盡數皆知,但是,光聽翡翠陳述幾件事,我已經受不了!你這一切全是為了我,可是你在受苦的時候,我卻不能保護你!這……使我心裡……加倍加倍的痛啊!」雪珂聽著這樣的話,九年後,還能聽到亞蒙這樣體恤的話!血沒有白流,淚沒有白流。  

    「雪中之玉,必然耐寒!」她低低的,熱切的說。「你對我有這樣的期許,我自當熬過冰雪和酷寒!今天能夠再見一面,所有的等待和艱苦,都已經值得了!」  

    「所有的等待和艱苦,都已經『結束』了!」高寒有力的說:「我終於又找到了你,我們要重新開始,讓我來補償你,回報你……」「你在說些什麼,」雪珂心慌起來。「我不要你補償和回報,能再見一面,我已心滿意足……」  

    「哦,你不能!」高寒激烈的喊:「再見一面,才讓我們瞭解彼此愛得有多深,有多強烈,有多持久……帶著這樣強烈的感情,你怎能回到另一個男人的身邊?」他雙手握住她的雙臂,穩定著她的身子,看進她眼睛深處去。「聽我說,上個月十五,我在普寧寺偷偷見了你,當時,我誤以為那個小男孩是你的兒子,即使如此,我都沒有放棄重新爭取你的決心!昨天我聽翡翠說,才知道那是二房所生的孩子,你八年來並無所出,那麼,你對羅家,應該是無牽無掛了!」  

    「可是……」雪珂慚愧的說:「八年來,我也未能為你守身如玉啊!」高寒震動的抱緊了雪珂。  

    「我若是心裡還計較著這個,我就簡直不是人!」他再看雪珂,心神俱碎。「雪珂,你是我今生唯一的妻子呀!我——  

    要——你——回——到——我——身——邊——來!」  

    「不!不!不!」雪珂驚慌的喊著。「我們今天能再見一面,已是上天的恩寵,我們不要太貪心!你現在已有義父視你如己出,又將傳你家業,你就應該知福惜福,好好報答人家,你應該忘掉我,娶妻生子,為自己開創一個嶄新的人生,一個屬於高寒的新生命……」「我已經有妻子有孩子了!」高寒固執的。「我不需要什麼新生命,我要的,是找回我生命中所失去的一切。」  

    「那一切再也找不回來了呀!現在的我,是羅家的媳婦兒,我們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雪珂!」高寒握緊了她的手,深刻的說:「世界上沒有『無法改變』的事,滿清都可以變民國呢!問題是我們彼此的決心!難道你不想和我,和我娘,還有我們的女兒,一家團聚嗎?」「女兒?」雪珂太震動了。「你怎麼知道是個女兒?」  

    「你娘親口告訴我的!我去過王府,見過你父母,我除了找尋你,也要追回我的親骨肉啊!」  

    「我娘親口說的?」雪珂抬頭,雙眼灼熱的閃著光,語音急促而顫抖。「是個女兒?是個女兒?」  

    「是的!你娘說,她粉妝玉琢,一出生就會笑!」  

    「她現在在哪裡?在哪裡?」  

    「你娘把她交給了我娘,又給了盤纏,讓她們去喀拉村找我……」「所以,」雪珂迫不及待的打斷。「你們母子、父女都已經團聚在一起了?」「沒有!」高寒淒然說:「我想,我們是在路上錯過了!或者,我娘始終沒找到什麼喀拉村,那本就是個荒涼無比的山區。找不到我,娘也不敢回北京,你知道她,對改朝換代這回事弄不清楚,她怕王爺怕得要死……」  

    「這麼說,孩子跟著周嬤,已經下落不明?」雪珂尖聲問,整顆心都扭成一團。「你別急,」高寒安慰的緊握了她一下。「我想,有一點足以讓我們安慰的,是她一定會得到妥善的照顧,我娘會用全心全意來疼她來愛她的!所以……不管她們流落在什麼地方,我們那女兒……一定活得很好!」  

    雪珂怔著。在一日之間,重新見到亞蒙,又知道以前的孩子是個女兒,再知道女兒跟了周嬤,而今又下落不明……這種種,實在讓人太震撼了!其中的大悲大喜,幾乎不是她所能承受的了。腦中的思緒,在一瞬間,已混亂如麻,簡直不知從何整理才好。「亞蒙,亞蒙……」她終於又有力氣說話了。  

    「是。」「去找孩子!去找你娘!」她急促的說:「放掉我,不要再管我了!如果你對我還有一份情,用到孩子身上去!我求求你……」她的淚又湧了上來:「那孩子,從出生到現在,八歲了!沒見過爹,沒見過娘……雖有個奶奶,畢竟不能取代爹娘的位置,好可憐的孩子!你,但分還有一些兒愛我,你就趕快去尋訪那祖孫兩個!」  

    「我答應你,我答應你,」高寒一疊連聲的說:「我去找尋她們,但是,你和我一起去!」  

    「亞蒙!」她驚喊。「你根本不瞭解我現在的處境,是嗎?」  

    「至少,想一想!」他迫切的說:「除非……」  

    「除非什麼?」「除非——你對他已有了感情,畢竟做了八年夫妻!」  

    「亞蒙!」她再驚喊。「啪」的一聲,他重重甩了自己一耳光。  

    「你幹嘛?」她去抓他的手。  

    「應該不嫉妒,應該不要說這句話,應該連想都不要想,應該……」他回身,一拳用力的捶在窗欞上。「去它的應該這個應該那個!」他再回身,眼睛紅紅的。「想到你馬上要從我這兒,回到他身邊,我就嫉妒得快發狂了!這種情緒下,你教我怎能丟下你,去找孩子?」  

    「亞蒙!」她再喊一聲,投入了他的懷裡,簡直柔腸百折,寸寸皆碎了。雪珂第二次溜到寒玉樓,是趁羅家全家老少都去看戲的時候,她悄悄的,和翡翠兩個,披著暗綠色的斗篷,就從後門溜出去了。她只有一個時辰可以耽擱,因而,見了高寒,她立刻就說要點:「我已經想過幾百次幾千次,要我跟你一起走,那是決不可能的事!九年前,我可以和你私奔,那是因為我認定你是我的丈夫……」「現在,你已經不認我這個丈夫了?」高寒憋著氣說。「現在,你認定的是另一個丈夫了?」  

    「亞蒙,請你講講理好不好?」雪珂悲喊著。「以前,我父親是個王爺,有權有勢有人馬,我們逃不掉!現在,至剛和那吳將軍,是拜把兄弟,照樣有權有勢有人馬!兩年前家裡的丫頭蓮兒私奔,還是被捉了回來……時代雖然變了,有很多人情世故,仍然不變!這個社會,對於不貞不潔的女人,觀念也仍然不變!亞蒙……」她哀聲說:「私奔這回事,我做過一次,再沒勇氣做第二次了!」  

    「聽我說!」他抓住她的雙肩,語氣激烈的。「我們不私奔,我們去找那個羅至剛,曉以大義!他也是讀書人,他也知道你和我成親在前……」「不!」雪珂恐懼的退後一步,緊盯著高寒。「你不瞭解至剛,他不會放了我的!你的存在,是我全身洗刷不掉的污點,是他這輩子最深刻的恥辱,你如果出現,他會殺了你的!」  

    「雪珂,」高寒挺了挺背脊:「如果怕死,我今天也不會來承德了!」「好,好,你不怕死!」雪珂忍著淚,哽咽的說:「但是,我怕!我好怕好怕你會死,現在,已經不是為了我怕,而是為了我們那苦命的孩子而怕!」她捉住他的衣襟,哀求的拉扯著:「亞蒙,我們都是成年人了,不要再做不成熟的事!請你想想我們那失蹤的孩子,就算你不想她,也請你想想你的老娘吧!那周嬤,她今年都已經五十好幾了……」  

    「五十四歲!」高寒忍不住接口。「明天,就是她老人家五十四歲的生日,你忘了?」  

    雪珂一怔。確實忘了。在羅家,每天面對的日子都像打仗,怎麼會記住周嬤的生日!雪珂心中惻然,那周嬤,算來也是她的婆婆呢!羅老太太每年過壽,她三跪九叩行禮如儀,家裡張燈結綵賀客盈門。而周嬤的生日,她卻給忘了!  

    「哦!明天是她老人家的生日!」雪珂悲涼的說:「我一定要在房裡,給她遙遙的磕個頭,祝她老人家長命百歲!」她驀的仰起頭來,更哀切的懇求著:「你瞧!你娘已經五十四歲了,帶著一個小女孩兒,她怎樣謀生?怎樣過活呀?也許她們祖孫兩個,相依為命,正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也許她們正遇到什麼困難,卻叫天不應,叫地不靈……而我們兩個,還坐在這裡空談!我們這樣麻木不仁,還算是為人子,和為人父母的嗎?」「好了!好了!你不要激動。」高寒握緊了雪珂。「你要我怎麼做,我聽你的,行嗎?」  

    「去找周嬤去!去找孩子去!」  

    「雪珂啊,你以為我不想找她們嗎?但是中國這麼大,你讓我從何找起?本以為你會有她們的消息……我娘,怎會不設法跟你聯絡呢?連你都沒線索,我要去找她們,真像大海撈針一樣難啊!」「你可以從北京開始,一路找到新疆去……」  

    「對!你這個想法,和我一樣……」  

    「那麼,你還猶像什麼!」她大喊著:「你去吧!馬上去吧!求求你去吧!」她搖撼他,一疊連聲的喊:「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高寒凝視著雪珂,終於點下了頭。  

    雪珂一個激動,淚水,又滾落了面頰。高寒痛楚的把雪珂一摟,雪珂的淚,從他的肩胛,一直燙到他的五臟去,燙得整個心胸,無一處不痛。  

    「不過,答應我一件事!」他啞聲說。  

    「什麼?」她哽咽的問。  

    「如果我找著找著,還沒找到結果,就又突然跑回承德來,請不要生氣!畢竟,我娘和孩子,下落不明。而我那生死相隨、天地為證的妻子,卻在承德呀!」  

    雪珂的淚,更加洶湧而出,一發不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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