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另一場賭博發生的時候,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事實上當時我還沒有出生,如果有人說在我沒有出生的時候,在某一個地方、某一些人的一場賭博,日後會和我發生關係,當然我只會當是胡說八道。
可是世界上萬事都有看不到的種種因緣在,不知道發生在何年何月何處何人身上的事情,會和自己發生關係,這是宇宙奧妙,其中的巧妙安排,人類不知道何時才能夠知道萬分之一!
那一場賭博,發生在四分之三世紀以前。
那是一場豪賭。
賭博的種類極多,不可勝數。有大有小──小到兩個孩子為了爭誰能先把一塊糖含在口裡而用剪刀石頭而來決定,大到希特勒揮軍向整個歐洲動武,都是賭博。
若要分類,大抵可以分成普通的賭博和豪賭兩種。
普通的賭博,無時無刻,任何地方都在進行,不值一提。而豪賭卻不常發生,所以一場豪賭,即使只是旁觀者,也可以津津樂道好多年。
要被稱為豪賭,倒不在乎賭注的大小,而是決定於參與賭博的人,在輸的情況之下,會變得一無所有──甚至於包括生命在內。
構成豪賭的另一個條件是參與賭博者,都在輸了之後,不論後果如何嚴重,都照事先議定的行事──也就是說,絕不賴帳。
真正的賭徒,都不會賴帳,賴帳的只是無賴潑皮,沒有一提的價值。
故事開始的那場豪賭,其中輸的一方,大有賴帳的條件,可是他賭得直──比黑旋風李逵更直,李鐵牛為了要請偶像宋公明喝酒,也曾撒了一次賴,照他自己的解釋,是「權且不直一回」,這種行為並不可取。金聖歎將之評為可愛,不知道是根據什麼原則。
只有在任何情況之下,輸了就認輸,那才真正是大賭徒的本色,令人神往。
那場豪賭,和整個故事大有關係,如果沒有那場豪賭,也就不會有這個故事。
其中的關係很微妙,也很複雜,看下去自然會明白。其情節和許多傳奇故事相仿,不要以為沒有可能──事實在很多時候比故事更要曲折離奇得多。不過當然看故事不必去和事實對照,不然趣味會大大減少。
說了半天,豪賭該登場了。
參與豪賭的只有兩個人,用簡單的稱呼來明白他們的身份:一個是王軍長,一個是李司令。一聽這樣的稱呼,就可以知道他們是在那個特殊的時期中的特殊人物──軍閥。
軍閥各有各的地盤,賭博發生在王軍長的地頭,而贏家則是李司令。
王軍長和李司令面和心不和,都久已想吞併對方的地盤。可是勢均力敵,誰也奈何不了誰。
當時中國的政治形勢十分複雜,大大小小的軍閥之多,根本無法統計,互相之間的戰爭,無日無之。
這王軍長和李司令還是同鄉,所以手下的官兵差不多都扯得上親戚關係,要是開起戰來,也就是堂叔表舅姑丈姨爹甚至於兄弟之間要你殺我我殺你,雖然這種局面遲早會發生(軍閥之間,不可能長久和平互存),可是就算是王軍長和李司令也下意識地感到可以拖就拖下去。
而形勢對他們來說,並不是很有利──在他們的地盤附近,另外有一股勢力,比他們兩個強大,只要發動攻擊,就可以把他們逐個消滅。但如果他們兩人合併,卻又比對方強大,可以倒過頭來吞併對方,形成一股相當大的勢力,可以藉此開創大局面,甚至於有希望打下整個天下。
王軍長和李司令也很清楚這種形勢,所以才有了這次聚會。
聚會一開始,還沒有賭局,兩人只是「把酒言歡」,在酒酣耳熱之際,兩人開始商量合併的問題。
雖然他們都知道,只有合併才能有進一步發展,不然給他人各個擊破,形勢大是不妙,然而他們還是談不攏──主要的關鍵是在於合併之後,由誰來當總司令。
兩人都想當總司令,可是總司令只能有一個。
兩人都想說服對方當副總司令,說著說著,話不投機,互相爭吵起來,李司令已經準備拂袖而去,王軍長忽然提議:「他媽的我們不如賭一賭──在賭台上定輸贏!」
李司令立刻同意,大聲道:「生副官,拿牌來!」
講這「另一場賭博」給我聽的是一家銀行的董事長。他並不是把這個故事講給我一個人聽,聽眾同時還有十來人。那是在一次飯局之後,大家聚在一起閒談,地點就在董事長的住宅。
座中有一位先生忽然發表議論:「別看我們中國語言不統一、人心不團結,可是在賭博用具上,卻是從南到北,頗有幾樣是完全一致的。」
我也不記得當時怎樣會忽然談到了這個問題上的,接下來有幾個人表示同意,並且舉出了一種賭具,是全國通行,而且是中國特有的,那就是「牌九」。
當下座中頗有幾個對「牌九」大有研究的人,於是各發議論。如果把他們的發言,詳細記述下來,那就是一篇超過十萬字的論文。雖然很有趣,可是和整個故事關係不大,所以從略。
說著說著,主人就道:「說起牌九這種賭博,家父不止一次向我說過一場賭博,用的就是牌九──事實上,從南到北,所有的豪賭,大多數賭的都是牌九。那一場賭博,家父親身經歷,那是真正的豪賭,他說真是畢生難忘,直到現在,他閉上眼睛,當時的情景,還歷歷在目,那是將近四分之三世紀之前的事情了,由此可知當時的情景是如何驚心動魄。」
董事長這樣一說,自然有人要他把這場賭博轉述一下,董事長也就開始講。
董事長講的,我已經記述在前面──當然董事長還沒有講完,因為已被我打斷了他的話頭。
我本來已經好幾次想告辭,因為對董事長所說的故事,我一點興趣都沒有,聽得呵欠連連,只等他說到告一段落,我就可以起身走人。
可是當我聽到他講到李司令大聲叫人拿牌來的時候,我心中陡然一動,做了一個手勢,打斷了他的話頭,問:「等一等,你剛才說什麼副官?」
我聽到他說「生副官」,可知道那個副官姓生,而姓生的人極少,我幾乎立即可以感到,這個生副官和那個生念祖之間有一定的關係。
生念祖突然出現,神秘離去,只留下了一個不可解釋的故事,我從此沒有了他的音訊,我不會放過任何有可能找到他的機會,所以才有此一問。
董事長向我望了過來,好一會不出聲,才道:「你為什麼會這樣問?」
我道:「姓生的人很少,前些日子我遇到過一個,後來沒有了下落,我正在找他,聽到你提到姓生的人,我想可能有些關係,所以才問。」
聽了我的話,好幾個人都笑了起來,有一個甚至於怪叫:「衛斯理,你娛樂性真豐富!董事長說的事情發生在七八十年之前,和你要找的人怎麼會有關係!」
對這種自以為是的人,我一向懶得答理,我只是等著董事長的反應。
董事長深深吸了一口氣,神情大是感歎:「別說七八十年前的事情和如今沒有關係,世界上任何事都在冥冥中自有定數,一些在當時看來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可以影響到許多年之後的許多人!」
當時連我在內,都不明白董事長何以忽然有這樣的感歎,所以人人都靜了下來。
董事長揮了揮手:「關於這一點,我再說下去,各位就會明白。」
我忙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董事長這才道:「不錯,那位副官確然是姓生──一個少之又少的僻姓。」
我幾乎想衝口而出,問他知道不知道那位生副官現在在哪裡,還好想了一想,那生副官是七八十年前的人,只不過轉述他父親經歷的董事長沒有可能會知道。要是我問了出來,那才會笑歪人家的嘴!
董事長仍然望著我:「關於這位生副官,後來有一些事發生在他的身上,和那場賭博有關,可是在他奉命去取牌的時候,他還做夢都想不到即將發生的賭博,和他的一生會有如此重大的關係。」
他說得很玄,一時之間我也不明白事情後來有什麼樣的發展,才會和生副官有關。
董事長停了一停,神情更是感慨,他緩緩地道:「那場賭博和區區在下也有極大的關係──可以說,如果沒有那場賭博,根本不會有我這個人!」
這話更是玄妙,令我對他所說的那場賭博興趣大增,當然不想離去,我向他做了一個手勢,請他繼續說下去。
其餘人也大感興趣,圍住了他,聽他說那場賭博。
生副官是王軍長的副官,李司令叫他拿牌,他向王軍長望去。王軍長喝道:「快去!快去!」
王軍長好賭,公館裡有的是各種賭具,不到三分鐘,生副官已經拿了好幾副牌來,由李司令選擇。
李司令隨便揀了一副,打開盒子,把一副牌嘩啦啦倒在桌子上,拍著桌子叫:「生副官,你來洗牌,我相信你!」
王軍長也拍著桌子叫:「且慢!我們賭什麼東西?」
李司令一瞪眼:「我手下官兵一共一萬三千六百人,輸了就完全歸你!」
王軍長皮笑肉不笑:「我手下官兵一萬六千人,人數倒是差不多,不過不管誰輸誰贏,誰要指揮對方的官兵,只怕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王軍長這樣說很有理由,因為那時候都實行所謂「子弟兵」的管理方法,官兵之間,要求向上級愚忠,認定了一個人作為效忠的對象。王軍長要指揮李司令手下的官兵,那些官兵不一定聽命令,反過來也是一樣。
所以李司令一聽,就覺得有道理,他瞪大了眼睛:「你有什麼妙計?」
王軍長嘿嘿冷笑:「辦法不是沒有,只怕你不敢答應!」
這時候大堂之中,已經聚集了很多人來看熱鬧,而且李司令也有了幾分酒意,王軍長的話,有點令他下不了台,他立刻哇哇大叫:「不敢?誰不敢?灰孫子才不敢!」
他一面叫,一面用力拍著自己的脖子,豪氣干云:「大不了連腦袋都賭上!」
王軍長哈哈大笑:「說得好!不過也不必玩命──誰輸了,誰就拍拍屁股走路,一人遠走他方,再也不要現世。人不在了,手下的官兵自然會另投明主!」
李司令立刻同意:「就這樣!輸了要是不走,就是烏龜王八蛋,人人的小舅子!」
王軍長大聲答應:「好,一言為定!」
隨著王軍長的這句話,擠滿了人的大堂中立刻變得一點聲音都沒有。
因為這樣的賭博,非但所有人以前從來沒有經歷過,簡直連想都沒有想過──輸贏的不是金錢,再大額的金錢總也有一個數,而如今賭的卻是所有的一切!
不但如此,而且誰輪誰贏,和所有在大堂中的人,都有切身關係,所以格外緊張,每一個人的神經都像繃緊了的弓弦一樣。
生副官站在桌子旁,本來在不斷洗牌,這時候也像是僵了一樣,不知所措。
反倒是直接參與賭博的兩個人若無其事,大聲呼叫:「拿酒來!」
一個小勤務兵戰戰兢兢過來斟酒,生副官也要了一碗,一口氣喝了,等到酒氣湧了上來,雙手才能活動,可以繼續洗牌。
等他洗好了牌,疊好,李司令就叫:「左六換右三!」
王軍長也叫:「右七換左二!」
他們叫的是要把砌好的牌,隨意調換次序,以防砌牌的人作弊。等到他們每個人都叫了五六次,生副官抓著兩粒骰子的手心已經全是冷汗。
王軍長先開口:「我是主人,我為莊。」
李司令沒有異議:「好,我是天門。」
牌九賭的方式是派四副牌,天門是在莊家的對面。雖然是兩人對賭,可是擲下骰子之後,照規矩還是要派四副牌,各自取自己事先認定的位置上的牌。
兩人認定了位置之後,王軍長向生副官一伸手,生副官抹乾了被手汗弄濕了的骰子,交在王軍長手裡。
王軍長向手中的骰子「呼」地吹了一口氣,一揚手擲了出去。兩顆骰子在桌子上滴溜溜打轉,李司令在骰子還沒有停下之際,又大叫一聲:「加兩點!」
那是為了預防擲骰子的人做手腳,所以要在骰子的點數上增減,這是非莊家的權力。
等到骰子停下,是七點,加了兩點,變成九點,開下門──下門先取第一 牌。
他們事先雖然並沒有經過協議,但是都不必說,就知道賭的是「小牌九」──每家只取兩張牌,沒有任何變化,取了牌,輸贏就已經決定。這種賭法,最是乾脆,叫作「一翻兩瞪眼」,絕沒有轉圜的餘地。
小牌九一定會定出輸贏,不像大牌九每家取四張牌,分成前後兩副,有打和的可能。
所以賭小牌九格外刺激。
當下生副官取了下門的牌放在桌上,李司令一伸手,就把屬於天門的兩張牌取在手中,生副官再把上門的牌取開,王軍長吸了一口氣,把屬於莊家的二張牌取來。
他把兩張牌用力一拍,發出「叭」地一聲響,手腕一翻,打開了一張牌,那張牌上,全是點子,會玩牌九的人,一看就知道總共有十二點──那是一張「天牌」。
牌九這種賭博的規則很奇怪,基本上用點數來比大小,可是卻又有各種「對子」,都此點數來得大,而對子的大小和成對的兩張牌的點數大小,卻又不發生絕對的正比例關係。譬如說,兩點一對,和八點一對相比較,並不是八點一對大,而是兩點一對大。
把牌說成「兩點一對」、「八點一對」,會把懂得牌九的人,笑歪了嘴,因為兩點的那張牌,有一個專門名稱,叫做「地牌」。而八點的那張,叫做「人牌」。十二點的那張,叫做「天牌」。
它們成對之後的大小,是按照天、地、人的次序來排,至於這規矩是由誰創立的,已經不可考,反正南到廣州,北到哈爾濱,大家都遵照這個規矩。
這時候,大堂之中人人屏住了氣息,單是一張天牌,看不出整副牌的大小。
王軍長並不打開第二張牌,只是用手指在牌上摸著。
李司令這時候也翻開了一張牌,卻是一張三點──點子在牌上的排列方式是上面一點,下面兩點。
這張牌本身沒有什麼作用,可是當它碰上了另外一張特定的牌的時候,卻非同小可,可以湊成整副牌九之中最大的一對,叫做「至尊」,也叫做「至尊寶」,所向無敵,可以通吃。
慣賭牌九的人,不必看牌,只要用手摸,就可以從牌上凹進去的點子上,摸出那是什麼牌來。
王軍長這時候顯然已經摸到了另一張是什麼牌,只見他雙眼瞪得老大,一聲怪叫,神色興奮之極,隨著那一下怪叫,一翻手,「叭」地一下,將那張牌拍在桌上。
剎那之間,大堂之中,人人發出了呼叫聲,轟然之聲,震耳欲聾,群情轟動。一百多人之中,只有李司令和他的七八個手下,臉色鐵青,一點聲音都沒有。
王軍長翻開來的第二張牌,也是天牌。他的牌是「天牌一對」。在牌九之中,這副牌極大──第二大,僅次於至尊寶而已。
而李司令已經打開的那張牌是三點,雖然再加上一張上三下四排列的六點,可以湊成至尊寶,但是機會率只有幾十分之一。
而那是李司令唯一的取勝機會,他伸手按住了那張沒有打開的牌,一時之間竟然全身脫力,連翻牌的氣力都沒有了。
王軍長已經贏了九成九,他望定了李司令,哈哈哈連笑三聲,意氣風發:「你這就肯認輸,我可以放你一馬,這檯面上的大洋鈔票銀號莊票全歸你所有,算是我送你遠走高飛的盤纏!」
這時候檯面上的大洋鈔票莊票,確切的數目不知道,但毛估也在一萬塊以上,在這個年代,這筆錢已經可以算是一個富翁了。
李司令的臉色更加難看,他甚至於身子發起料來。他乾嚥著口水,盯著王軍長的那一副天牌一對,目光緩緩移動,又望向抬面上的大洋鈔票,並不出聲。
大堂中又靜了下來,大家都在等待李司令的決定。
李司令贏面極小,拿了檯面上的錢,足可以舒舒服服過下半生,總比什麼都輸了來得好。
在寂靜無聲之中,很多人都認定李司令一定會接受王軍長的條件,投降認輸,這已經算是王軍長網開一面的了。
李司令自己也下不定主意,他額頭之上,開始滲出了汗珠,汗水很快的滴了下來,落在桌子上,「拍拍」的聲響竟然清晰可聞,由此可知當時大堂之中靜到了什麼程度!
看到李司令這種情形,王軍長更是得意洋洋,他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像是貓玩老鼠一樣,盯著李司令看。
由於汗水越來越多,李司令的視線開始有些模糊,他用足了氣力,才提起手來,準備去抹汗。他心裡已經有了決定,抹完了汗之後,他就接受王軍長的條件,投降認輸,就拿台上的那些錢算了。
可是當時他不但由於心情緊張而滿頭大汗,連手心也全是汗,他一直用手按著那張牌,手一抬起來,汗水黏住了牌,所以自然而然把那張牌翻了過來。
在那一剎間,李司令整個人像是掉進了冰水中一樣──他以為自己連投降認輸的機會都失去了。
他視線模糊,根本沒有看清楚被他無意中翻開來的那張牌是什麼,耳際只聽得轟然巨響,那是大堂中每一個人都在不由自主用盡了氣力在呼叫的結果。
李司令首先看到的是原來站在他對面的王軍長忽然矮了下去,接著才看清了那張被手汗帶翻開來的牌,和第一張打開的牌,正好湊成了一對至尊寶。
他贏了!
什麼叫絕處逢生?這就叫絕處逢生!
李司令只覺得全身的血在向上湧,像是要和汗水一起冒出體外。
他也感到身子在搖晃,他雙手用力撐在桌子上,才能穩住身體,向王軍長望去。
只見剛才一下子坐倒在椅子上的王軍長,也要雙手撐住了椅子的扶手,才能慢慢地站起來。
就在王軍長慢慢站起來的時候,大堂中所有的人聲又突然消失。
每一個人,包括李司令在內,都可以看到王軍長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不但臉色難看,而且臉上的肌肉,不斷地跳動抽搐,看起來可怕之極──那是真正的可怕,因為在大堂中的人都知道,一旦王軍長臉上出現了這樣的神情,那就是他心中已經起了大大的殺機,他要大開殺戒了。
更重要的是,所有人都清楚王軍長有大開殺戒的理由。
他輸了!
根據事先的協議,他輸,就失去了一切,只能一個人光桿子離開,從一個手握重兵、盤踞一方的風雲人物變成什麼也沒有!
如果是李司令輸了,不會出現如今大堂中如此緊張的氣氛。道理很簡單,因為這裡是王軍長的地盤!
李司令來的時候,完全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局面出現──就算他想到了,也不可能把手下人馬完全帶來。
所以現在他身邊雖然有護衛,但是人數有限。王軍長要是翻臉不認帳,李司令也就只好乖乖地吃這個啞巴虧。雙方力量懸殊,他要是據理力爭,只怕結果大是不妙。
而這時候令李司令心寒的是,王軍長殺機已起,只要他一聲令下,李司令和他帶來的護衛,肯定會死無葬身之地!
那當然是血肉橫飛的場面,和在大堂中每一個人都有關係,所以氣氛才會如此緊張。
王軍長的動作很慢,和他臉上肌肉急速地抽搐形成強烈的對比,看來格外詭異。
過了像是有一百年那麼久,王軍長才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