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伯爾是一個大人物,他是—個政治家,是一個經濟學家,而且,他還是一個醫生,他多才多藝,是這個時代的傑出人物。
醫生已證明鮑伯爾是死於心臟病猝發,證明者是著名法醫,可靠性沒有問題、而且、鮑伯爾也已是七十多歲的人了。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死於心臟病猝發,那實在是一件十分平淡的事,根本不構成一個故事。但是,卻有兩件十分奇怪的事,摻雜其間。那兩件事中的一件,簡直是不可恩議的。
那就是,在鮑伯爾的屍體之前——鮑伯爾是死在他書桌之前的那張高背的旋轉椅上的,是以,在他的屍體之前,也就是說,是和他隔著一張桌子的另一張椅子上,也有一個死人。
那具屍體,在鮑伯爾的對面.很端正地坐著,當警方人員來到時,自然也發現了那具屍體,鮑伯爾全家都不認識那死者是什麼人、只有管家和男僕,他們說在半小時之前,曾看到那死死屍人鮑伯爾的書房,他是來拜訪鮑伯爾的。
題佃爾那樣的名人,有一個陌生的訪客,那也決不是甚至值得記載的事,然而不可思議的是,當法醫檢查那死者時,發現那死者死了至少已有三天以上!
一個死了已有三天以上的人,竟然會成為鮑伯爾的訪客,那實在是不可想像的事。於是,主持這個案件的人,便認為那個管家和男僕是在說謊,以下,是案件主持人傑克上校,對管家和男僕的盤問。
(讀者諸君一定還記得傑克這個人吧,他由少校而中校,由中校而上校.但是他固執如牛的性格,卻一點兒也沒有改變。)傑克:(冷笑地)你們兩人,都說這個訪客.是在一小時之前來到的?
管家、男僕:(點頭)是。
傑克:(笑得更陰冷)、當時的情形怎樣?
男僕:有人按鈴,我去開門,來客在門外,腦色很難看,樣於也很古怪,他說,他和鮑先生是約好的,在這時候來見鮑先生,我將他帶進來,請他坐著,然後,我告知管家。
管家:是的,我一見他,我問他是不是石先生,因為鮑先生曾吩咐過,有一位石先生,會在這時候來拜訪他,那來客點了點頭,我就將他帶到書房門前,因為我看到鮑先生剛從樓上下來.走進書房,我敲了門:「鮑先生,你約定的石先生來了。」鮑先生道:「請他進來。」我推開了門,來客走進了書房,我就走了開去。
傑克:(大聲呼喝)胡說八道,你們所說的那個人,經過初步檢驗,已經死了三天,死人會說話、會走路、會約定鮑先生來見面麼?
管家和男僕,面面相覲,一句話也答不出來,傑克自然更進一步逼問。
但是傑克不論怎麼樣逼問,管家和男僕的回答,每一次都是一樣的。
至於這件事,是如何會驚動了警方的呢?也必須補充一下。鮑家有很多人,那事情發生的時候,鮑伯爾的一個親戚,帶著孩子在控訪鮑伯爾太太.正在樓上閉談,鮑家還有四個僕人.事情怪的是,在那訪客走進書房之後不久,屋中的每一個人,都聽到在書房中,傳出了鮑伯爾一下震人心弦的呼叫聲。
那一下呼叫聲,令得所有聽到的人,都嚇得面無人色,他們都迅速地集中在書房的門口。
鮑伯爾的太太,也已六十多歲,當場嚇得六神無主,管家用力拍著書房的門,門內一點反應也沒有,而且,門還鎖著,管家和兩名男僕.一起用力撞門,才將門撞了開來。
當他們將門撞開之後,所有的人,都發現了兩個死人,訪客和鮑伯爾都死了,所以才致電報警的。
當警方人員起點到之後、才發現了一件奇事,才發現那位姓石的訪客,已經死了三天!
人死了多久,科學上有堅定不移的方法.絕對可以證明,是以管家和男僕,便一直遭受盤問。鮑伯爾顯然是死於心臟病猝發,他一直有心臟病的記錄,是受不起驚嚇的。
在法律上而言,如果蓄意使一個患有心臟病的人,受到極度的確恐而致死亡的話,那麼,這種行動和謀殺無異,像鮑伯爾那樣的人,如果他突然之際發現在他的桌於對面坐著一個死人的話,那麼是極可能導致心臟病猝發而死亡的。
所以,傑克上校認為管家和男僕,蓄意謀殺大人物鮑伯爾先生。
傑克上校假定的方式是:管家和男僕,偷運了一具屍體進來,放在鮑伯爾的書房之中,等到鮑伯爾看到了那個死人之後,就驚恐致死。
由於那位「石先生」來的時候,只有管家和男僕兩人見過他,一個是開門讓「石先生」進來的,另一個是帶「石先生」到書房的,所以,情形對他們兩人十分不利。
但是也有對他們兩人有利的地方,那便是鮑它的人都可以證明,管家男僕,已有七八天未曾打開過鮑宅,也就是說,他們根本沒有機會,從外面弄進一具屍體來,完成他們的「謀殺計劃。」
然而,傑克上校部是一個十分固執的人,他既然相信那是一家謀殺,而且更可能是不尋常的政治謀殺,所以他又懷疑管家和男僕和同 將屍體送來,而由男僕、管家再送到書房去,然後,合編一套謊話欺瞞警方。
其實,傑克上校的確疑,是很難成立的,因為誰也不會笨到以為一個死去三天之久的人,警方會檢查不出來。
傑克上校卻又有另外的想法,他的想法是,管家和男僕,是準備在嚇死了鮑伯爾之後,移開那具屍體的,但是由於鮑伯爾的一聲大叫,引來了許多人,使他們原來的計劃受阻,是以只好編出一套謊話來了。
傑克拘捕了管家和男僕,但是又由於他實在沒有甚至確切的證據,是以也遲遲未能提出指控,管家和男僕已被拘留了三天。
這是一件很嚴重的案子,雖然警方嚴密地封鎖著一切新聞,但是能幹的新聞記者,還是用盡方法來報導事情的經過,因為鮑伯爾是一個矚目的大人物。
我以上用最簡單的文字,敘述了案子的經過,但已經比尋常報紙上報導的詳細得多了。
我並不認識鮑伯爾這樣的大人物,傑克和我則很有些舊怨,他也決不會邀請來和他一起查這件案子,我是怎麼和這件案子發生關係的呢?
說起來很奇妙,那也是整個故事的正式開始——那是一個細雨霏霏的下午,本來我和人有約,去打高爾夫球,但是由於天雨,自然取消了約會,是以只好悶在家中。
就在這時,我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是由我一個舊同學打來的,他的語氣很焦急、很匆忙,他道:「你無論如何要在家中等我,我有一件很要緊的事來找你。」
這位舊同學,如果不是他自道姓名,我是記不起他來的了,雖然我們曾是同學,但是在離開了學校之後,根本沒有什麼來往,我只知道,他成了—位牙醫,如此而已。但是他既然說有重要的事來找我,我自然不便拒絕,所以我答應了等他。
半小時後,他來了。
他不是一個人來,和他一起來的,還有一個十二三歲、面色蒼白的少年。
他一進來,就握住了我的手搖著:「你還記得我就是陳福雷,真難得,這是我的兒於陳小雷。小雷,叫衛叔叔!」
那少年叫了我一聲,我拍了拍他的肩頭:「請坐,你說有一件要緊的事情來找我?」
陳福雷坐了下來:「是的,這件事是小雷說的,可是那實在沒有可能,但是他說一定是真的,所以我只好來找你,因為我知道你對一切稀奇古怪的事.都有著非凡的經驗!」
我好不容易等他停了口,忙道:「究竟是什麼事,你不妨講出來。」
陳福雷道:「我早已結婚了——」我不禁苦笑了一下,心想這不是廢話麼?你要是不結婚.怎麼會有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
陳福雷又道:「我娶的是鮑伯爾太太的侄女。」
我不禁打了一個呵欠,他娶的是荷蘭皇的侄女,我也沒有興趣。
陳福雷又道:「鮑伯爾死了,你自然知道的,他死的那天,我妻子正好帶著小雷.去探訪她的姨母,他們在鮑家時,鮑伯爾死了。」
我欠了欠身子,陳福窗的話,已引起了我的興趣,因為這幾天,鮑伯爾的死,喧騰人口,而警言又諱莫如深,是以很是神秘,如果有人在現場,可以知道其間的經過,雖然事情和我無關,但我是一個好奇心極其強烈的人,自然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我連忙道:「請說下去!」
陳福雷望著他的兒子:「小雷,你來講!」
陳小雷像是很拘泥,但是他還是開了口:「我到了鮑家,媽和姨婆在樓上,我和小輝兩個人玩,我們在玩捉迷藏。」
我問道:「小輝是什麼人?」
陳福雷代答道:「小輝是鮑伯爾的孫子,他父母死了,小輝跟祖父母住,今年十四歲。」
我點了點頭,望向陳小雷。
陳小雷又道:「我們玩著,因為是在他的家中,所以我躲來躲去,總是給他找到,後來,我躲進了鮑公公的書房,他書房中有很多櫃子,我就躲進了其中的一隻櫃子,小輝果然找不到我了!」
我坐直了身子:「以後呢?」
「過了約定的時間.他還找不到我。我正想出去,鮑公公推門走了進來,我很……怕他,躲在他書房的櫃子中,一定會給他罵的,所以我不敢出來,只好繼續躲著,希望他快點離去。」
聽到了這裡,我不禁陡地站了起來,因為陳小雷的話,實在是有太大的吸引力了!
那時,我對整件事的瞭解,還沒有如卷首敘述般的那樣清楚,因為警方根本未曾公佈整件事情經過的真相。但是,我卻也已知道了一個大概,知道鮑伯爾的死,就是在他書房中發生的,而且,其間還摻雜著一點十分神秘、難以解釋的事。
而如今陳小雷卻說,他因為玩捉述藏遊戲,而躲進了鮑伯爾的書房。那麼,莫不是鮑伯爾死的時候,陳小雷恰好在書房之中?
那實在太重要了,因為後來,被發現的兩個人都死了,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絕對無人知道,只能夠憑揣測推想。
但如果有陳小雷在書房之中,那就不相同了.陳小雷可以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我揮著手,忙又坐了下來,因為這時候,最重要的是要陳小雷講出全部事實經過,而不能有一點遺漏,所以我又忙道:「你說下去廣陳小雷呆了半晌才道:「我躲在樞中,鮑公公坐在椅子上,他看起書來,我心中十分焦急,因為他在書房中,我就不能離去。」
陳小雷講到那裡,舔了舔嘴唇。
我對陳小雷那時的心情,倒是很容易理解的,因為陳小雷只是一個孩子,孩子對於事業上有成就,而且為人又十分嚴肅的長輩,總是有畏懼心理的,鮑伯爾不離開書房,他自然只好躲在櫃中。
我又道:「以後又發生了什麼事呢?」
陳小雷在衣服上抹著雙手,道:「我躲了不久,聽到管家敲門,接著,管家便道:「老爺,有一位石先生,他說和你約好的,要來見你。」
鮑公公答道:「是的,請他進來。」我心中想糟糕了,鮑公公不走,卻又進來一個人,我更不能離去了!」
我「嗯」地一聲:「然後呢?」
陳小雷道:「管家推開了書房門,我將櫃子的門,推開了一道縫,向外看去,管家沒有進來,一個又瘦又白的人,慢慢走了進來.鮑公公略欠了欠身,道:『請坐,有什麼指教?』那人坐了下來,發出一陣十分古怪的笑聲,嚇得我縮緊了身子。」
陳小雷的喘息,急促了起來,顯然他在想起當時的情形時,心中仍然十分害怕。他喘了幾口氣,才又道:「我縮起了身子之後,就未曾再看到他們兩個人,只聽到他們的講話。」
我忙問道:「他們講了些什麼?」
陳小雷道:「我聽得那石先生笑著,道:『鮑先生,你知道麼,我是一個死人——」陳小雷講到這裡,我便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頭:「你說什麼?那石先生自稱是一個死人?你可曾聽清楚,他是那樣說的?」
陳小雷道:「一點不錯,他是那樣說的,我當時也奇怪得很,我聽得鮑公公不耐煩地道:先生,我沒有空和你開玩笑,你在電話中,說有一項極其重要的事和我說,現在你可以說了!」』我又接口道:「那位石先生怎麼說?」
陳小雷苦笑著,道:「石先生說:『這不是很重要的事麼?我是一個死人,你是醫生,你可以立即知道我是不是死人,檢查一下,你就可以知道了。』我又聽得鮑公公憤怒的喝問聲,接著,他就突然尖叫了起來,他叫得那麼駭人,我幾乎昏了過去。」
我越聽越是緊張:「以後呢?」
陳小雷道:「那石先生還在笑著,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更不敢出來.後來,我聽到有很多人進了書房,每一個人都發出驚叫聲,還有媽媽的聲音在,我推開了櫃門,完全沒有人注意我,走了出來,媽媽抓住我的手,走了出去陳小雷講到這裡,略頓了一頓,才又道:「那時,我才知道,鮑公公死了。」
我呆了半晌,根據陳小雷的敘述聽來,事情簡直不可思議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