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王笑了起來:「你和我不同,我是天神要考驗的對象,你卻不是。所以天神必然對我嚴厲,如果我有對不起天神之處,就不會有好下場,你只不過是我的助手,天神沒有道理會讓你回不來。」
他的倒也很出人意料之外。我道:「以前三個助手,不是一樣沒有回來。」
土王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攤了攤手。他的意思很明顯:到時候如果他有危險,我實在沒有法子幫他,就大可自己顧自己。
雖然到時候我會不會不理他,我也不能肯定,但如果把話說在前頭,倒也先小人後君子,很是不錯。
我又提出了一個問題:「難道事先到那個山洞附近去勘查一下也不可以?」
土王道:「不是不可以,而是沒有必要——那地方和其他無數山頭一樣,沒有特別。」
我看著他,他道:「我已經在那山洞附近,查看過不知道多少次了,那是我的生死大關,請相信我,可以做和應該做的事情,我都做了。」
我揚了揚眉,還沒有出聲,白素已經說話——她說的話,和我想說的一模一樣:「同樣的事情,讓不同的人去做,就會有不同的結果。」
我笑了起來:「正是如此——反正還有七天時間,與其悶在王宮,不如讓我們到處走走。」
土王考慮了一會,點了點頭:「不過在出發前一天,一定要回來——出發的儀式十分隆重,至少會有上萬人參加,到時我和你都是主角,非出場不可。」
我沒有意見:「請你準備交通工具。」
土王點頭:「我也可以把你的防身武器先給你——接傳統規矩,我和你都可以在寶庫這中選擇一樣東西;作為武器來防身。」
我聽得好奇心大作,問道:「寶庫,什麼寶庫?」
土王吸了一口氣,神情變得很嚴肅,他緩緩地道:「那是歷代傳下來的寶物放置的所在,只有兩個人知道開啟的方法,一個是我,一個是地位最高的教長。」
他說得很是隆重,我有點懷疑,正想提出,他已經道:「我可以帶倆位進去——這是土王的特權,由天神所賜,而且只有我一個人不但自己可以進去,還可以帶人進去。」
從他的神情和語氣之中,可以看出能夠進入那個寶庫,是一件非常難得的事情。
我對這件事倒很有興趣——凡是這一類型的寶庫,裡面往往有出乎意料的寶物,去參觀一下,開開眼界,大是有趣。這類室庫,絕大多數都極之秘密,外人能夠進入的機會極少,如今土王竟肯讓我和白素進去,可算是機會難得。
所以我道:「好極,請你帶路。」
土王揚起手腕,像是要看手錶,可是他卻對著手腕上,一個比普通手錶略大的東西說話:「準備車子。」
那東西顯然是一具微型通訊儀——他並非不懂利用現代科技,只是當事情和他的宗教有關之際,他必然捨科學而就宗教而已。
然後我們循原路出去,到了建築物外面,已經有車子在等候。上車之後,車子並沒有駛出王宮的範圍,大約行駛了將近二十分鐘,到了王宮的一角。
那是一個很大的廣場,大約有兩個足球場大小,在正中,是一座由花崗石砌成的立方體,每邊約有五公尺,沒有門,也沒有窗,看來就像是一座石台。
在那廣場四周,是很高的欄柵,和更高的崗樓,崗樓上站著哨兵。土王介紹:「能夠在這裡擔任守衛,是至高無上的榮譽。」
這時候我也知道那個大石台一定是寶庫的入口處,把入口處放在廣場中間,的確十分聰明,因為除非是隱形人,不然想通過廣場,就一定會被發現。
白素問道:「這寶庫存在已經有好久了?」
土王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很久很久,據說這寶庫還是由天神建立的,讓我們世代相傳。原來當然不是這個樣子,這廣場和石台都是我加建的——我選擇在這裡建王宮,也就是為要把寶庫劃入王宮的範圍,更有利於防衛。」
白素一面點頭答應,一面向我望來,口角帶笑。
她雖然沒有出聲,可是我當然知道她心中在說什麼。
白素是在說我一向的理論是:所有的神,全是外星人。所以這個寶庫如果是「由天神建立」的,那麼也就是說,是由外星人建立的了。
當然,「由天神建立」只是一個傳說,可能由於年代久遠,已經無可查考了,但是如果真是外星人建立的話,在裡面一定可以找到一些證明。
雖然在我的經歷之中,已經有過許多次發現外星人在地球上留下的東西,也曾經和許多不同種類的外星人打過交道,但由於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新鮮感受,所以如果這一次也可以發現外星人在地球上的作為,不失是一大收穫。
進入寶庫的過程很是複雜,我從簡敘述——這類經過用文字來表達,十分囉嗦,不如用形象來表達那樣直接。
經過了土王的聲波、手紋、眼紋,檢查之後,才從石台之下,升起了一把梯子。
我們從梯子爬上去,到了石台頂上,看來只是平坦一片,也不知道入口在什麼地方。
這時候我忽然想起,齊白對土王的要求,不知道會不會是他要求到這個寶庫中來?
只見土王在石台頂上來回走著,石台上面的花崗石都經過精心打磨,光滑無比,土王在走動的時候,全神貫注,像是唯恐走錯了一步。
我知道其中必然大有機關,所以暫時並不去打擾他。
他走了至少有七八十步,才停下來,自然而然鬆了一口氣。由此可知他剛才在走動的時候,心情十分緊張。
他按下來的動作,匪夷所思至於極點,看得我和白素口瞪口呆。他竟然抬起腳來,把雙腳上的鞋襪全部脫了,赤腳站在石台上,
等他做完了這些,我們自然知道,要進入寶庫,還要檢查人的腳掌紋!這防衛之嚴密,實在令人歎為觀止——除了這裡之外,我還真想不出還有什麼地方會用到腳掌紋來做開啟之用的。
看土王手提鞋襪,站直了身子,樣子十分滑稽,再也沒有了他當土王的那種威風。
我忍住了笑,像是不經意地道:「這裡防衛如此嚴密,齊白想要進來,當然非求你答應不可,不然就算地球上所有古墓他都可以出入自如,也無法進入此處。」
土王聽了,先是怔了一怔,令我以為已經料中了,可是隨即土王啞然失笑,這:「你誤會了,這王八蛋並沒有要求進入寶庫。」
我大是尷尬,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土王又笑著邊:「你還有更大的誤會,寶庫裡面,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寶物。它之所以叫做寶庫,主要是由於信仰上的緣故,是象徵性的。它也代表了土王的權威——若是被人侵入,代表了對土王極大的侮辱,所以我必須用最嚴密的防衛方法。」
土王或許並非有意取笑我,可是我實在感到不是味道。幸好這時候石台頂上起了變化,土王站的那塊花崗石,緩緩向下沉去,他連忙向我們招手,要我們也站到那塊花崗石上面去。
當我和白素站上去之時,石塊已經下沉了半公尺左右。
石塊一直向下沉了三公尺左右,就停了下來。前面是一條狹窄的雨道,三人要魚貫向前,走出了十來步,到了盡頭,又向下沉去,再沉了三公尺左右,才看到了一個空間。
那空間不是很大,像是一個普通的地窖,上下四面也都用花崗石砌成,有著微弱的光亮。
放眼看去,只見裡面亂七八糟地放了許多東西,大多數看起來是土人用的工具和武器,十分原始,有的甚至是樹枝上面綁著一塊磨尖了的石頭而已。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最簡陋的器具,如瓦罐、石臼等等。
我不禁失笑:「這算是什麼寶庫?我們就要在這裡找武器,去應付不可測的考驗?」
土王沉下臉來,「這裡每一樣物品,就算不是天神留下來的,也是曾經經過天神的祝福,你可千萬不要輕侮了它們!」
幸好土王早已說過,這寶庫是象徵性的,主要是信仰上的意義,不然我必定還要繼續取笑。
白素的態度,卻和我不一樣,她很認真地去察看每一樣東西,看得很仔細。
當她打開一個相當大的籐條編成的籮筐時,連土王也不禁現出了訝異的神色;問道:「衛夫人是不是感到這裡的東西,很有些特別之處?」
白素答道:「我感到這裡的東西應該很特別才是,可是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發現什麼。」
她一面說,一面從那籮筐中取出了一樣東西來。
那東西看來像是一個大鐵錘——有大約五十公分長的柄,一端是一個長方形的物體,有兩個拳頭般大小,分明也是原始工具。
白素拿著那東西,向我望來,我沒好氣:「你想我拿這個東西當武器?」
白素微笑:「你過來。」
她說著,伸出手,像是要把那東西交到我的手中,土王在這時候像是要說什麼,可是古古怪怪地向我望了一眼,又忍住了沒有出聲。
這種情形,使我意識到這東西可能有古怪。我笑道:「這是什麼東西?」
白素搖頭:「我也說不上來,正要請教。」
她這樣一說,我更肯定這東西有不尋常之外,看起來可能很沉重,如果我不小心,就會接不住,掉在地上,所以我一面向前走過去,一面提了一口氣。
白素一等我走到她身前,立刻就把那東西遞給了我。我早有準備,雙手把它接了過來。
我準備的是那東西會十分沉重,所以在接的時候,鼓足了力。誰知道這東西一上手,竟然一點重量都沒有!別說它黑黝黝地看起來像是鐵鑄的,就算是紙糊的也不應該如此之輕!
我準備好的力氣一下子落了空,身子向後一仰,幾乎站立不穩。土王在這時候哈哈大笑:「想不到吧,這裡說法是這東西最古怪,我曾經秤過,你猜它重量是多少?」
我早從土王的神情中看出他知道這東西有古怪,所以這時候他看到我狼狽的樣子,而有這樣的反應,也不足為奇。
我還沒有回答,他已經急不及待地自己說了出來:「只有十分之一克!」
十分之一克當然是不能算是完全沒有重量,可是放在手裡,這個重量卻完全感覺不出來。所以那東西就像是完全沒有重量一樣。
這時候我已經定過神來,把那東面拿起來仔細看看,看來看去,都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用手指叩上去,發出的聲音像是叩在鐵塊上——它顯然是實心的。
我心中疑惑之至,先向白素望去,白素立刻搖了搖頭。我再向土王望去,上王道:「我曾經帶幾個博學多才的人來看過,他們都不知道這是什麼。我想這一定是天神留下來的。」他說到這裡,又古古怪怪向我望來,笑道:「根據你的理論,那一定又是外星人的東西了。」
他在這樣說的時候,很有些取笑的意味。可是我卻很嚴肅:「它與定不是地球上的東西——既然不屬於地球,那就必然屬於外星,什麼好笑!」
土王不再笑我,也很認真地問:「如果那真是天神的東西,它有什麼用途?」
我沒好氣:「怎麼問我,這東西古怪透頂,難道你就未曾好好研究過它?」。
土王搖頭:「室庫中的物品,不能攜離,只有在接受考驗時,可以揀任何一樣作武器。」
我把那東西揮動了幾下,由於它根本沒有重量,所以感覺十分怪異。我又把那東西揮向石壁,用的氣力甚大,土王發出了一下驚呼聲,當然是怕損壞了寶庫中的東西。
那東西一端有兩個拳頭大小的一塊物體,砸在石壁上。
那樣輕的東西,照說應該輕飄飄地毫無著力才是。可是它砸了上去,居然發出了一下聲響,而且還有反彈力,確然可以算是一件工具。
土王看到那東西絲毫無損,才鬆了一口氣。
我立刻有了決定:「我就要這個東西當武器!」
我還唯恐土王不答應,所以語氣十分堅決。土王連想都沒有想,就道:「好極!如果你能夠研究這是什麼東西,也是一件好事,能夠解決我心中的疑問。」
看來土王對這東西也有興趣,只是他一直守規矩,沒有把它拿出去研究而已。
土王自己則選擇了一把短刀,隨即把短刀別在腰際。我手中的那東西很長大,無處可放,只好提在手中,想起至少有七八天,我會一直把它拿在手裡,心中不免有滑稽之感。
寶庫中既然有這樣奇特的一件東西,可能還有別的,所以我和白素又很仔細地察看其他的物件。土王雖然一再說只有這一件特別,可是也沒有阻止我們。
找了大約一小時,連幾團爛布都抖開來看過,我又拿那東西在石壁上下敲打,看看是不是有暗門,也沒有發現。
土王一直很有耐心,可是他自己卻並不動手,顯然他對這個寶庫曾經經過詳細研究,這時候只不過是想看看我們能否有新的發現而已。
等到我們並無所獲,土王才道:「看來天神祇給我們留下了一件東西。」
他竟然已經肯定了那東西是「天神留下來」的,後來白素笑他「比衛斯理還要衛斯理」,他自己也覺得好笑,他總算說了老實話:「稱衛斯理是天下第一勇士,那是拍他的馬屁,想他答應我的要求。其實是他有很多假設,都很合我胃口,和我的設想合拍,所以我才一定要他做助手!」
這是在事後的對話,當時我聽指他那樣說,雖然有點意外,可是也大表同意,這自然是兩個人想法合拍之故。
因為在寶庫中發現了這怪東西,所以我的計劃有了改變。本來我準備到那山洞附近去勘查一番,現在我相信了土王說他已經做過這個工作,並無發現的說法,我決定先研究這件輕得離奇的怪東西。
在離開寶庫之後,我和土王發生了激烈的爭辯。我要帶那怪東西離開,找設備完善的研究所,去研究它究竟是什麼。可是王王堅決不容許我把它帶離國境,只准我在他的國度之內研究。
我甚至口出惡言:「在你們這種落後地區,蠻荒之地,能研究出什麼名堂來?」
土王不為所動:「隨你怎麼說。寶庫中的物品,萬萬不能離開國境。」
無論我怎麼說,他始終不肯,而在他的國度之內,實在沒有法子作肉眼觀察之外的其他研究。
於是在接下來的兩天中,我和白素翻來覆去地看那怪東西,又作了種種假設。可是只能肯定一件事:在地球上還沒有發現這樣又輕又堅固的物質——這樣的物質如果能大量普遍使用,整個工業文明要改寫。
試想一想,如果用這樣的物質來造汽車、飛機等等,那會是什麼樣的局面?
我準備請在歐洲有龐大工業系統的雲氏兄弟前來,他們也可以攜帶一些儀器來作檢查。
可是才一提出來,土王又立刻反對:「這東西,照規矩只有你一個人可以看和觸摸,連衛夫人都不可以。我已經格外通融,決不能再有別人看到它,而且也請兩位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有這樣的一件東西!」
我怒道:「嘴長在我身上,我愛說什麼話就說什麼話,不要說是你,就是你的天神也阻止不了我!」
土王臉色大變,突然一個轉身,走了出去。這時候我們正在他為我們安排的房間中,我在他走出去之前,在他身後冷笑了兩聲。他才把門用力關上,我就向電話走過去。住房之中,設備極其齊全,應有盡有,我還是想打電話到法國去找雲氏兄弟。
白素歎了一聲:「不必了——就算你打通了電話,土王要不讓人入境,誰能進來?」
我道:「好哇,我們就一拍兩散,叫他另請高明!」
白素搖頭:「別說你已經實牙實齒的答應了他,就算你拼著言而無信,他當然也拿你無可奈何。可是在寶庫中,已經有了那樣的發現,在那山洞裡,應該不知道還會有多少古怪東西。一拍兩散雲乎哉,恐怕是自欺欺人吧!」
白素那一番話,說得我啞口無言——我在研究那怪東西的同時,早已想到過白素所說的那些。因為這怪東西既然不可能是地球上的物質,那麼和外星人有關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在這裡,如果事情和外星人有關,我相信這外星人和土王口中的天神大有關連。
所以在天神指定進行考驗的那個山洞中,就有可能有天神(外星人)留下的更多物品或者是他曾經出現過的證明。
我實在急不及待的想到那個山洞中去,要是土王不讓我去,我的好奇心會令我十分痛苦。
白素望著我笑:「看你怎麼處理,叫你掉過頭來去求土王,你是一定不肯的了。」
我連想都不想:「那當然!」
白素笑嘻嘻地望著我,一副看我怎麼辦的樣子。我們互望了一會,突然一起笑了起來,異口同聲道:「他會回來的!」
我又補充:「他回來的遲早,和他的器量成反比例。」
白素點頭表示同意,正在此時,門已經被緩緩推開,我和白素都不禁笑出聲來。土王推門而入,瞪著我們,大聲道:「一點也不好笑!」
他那樣快就回來,表示他的器量很大——和器量大的人打交道,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所以我和白素是真感到愉快才笑的。當下我向他道:「對不起,剛才是我出言無狀。」
我向他道歉,他看來有點受寵若驚,連連道:「算了,算了,我也不是生氣,只是怕得罪了天神。」
我聳了聳肩,表示接受他的解釋。白素問道:「等你通過了考驗,是不是會有一個慶祝儀式?」
土王大是興奮,甚至於在片刻之間,臉色通紅,大聲道:「當然!那是最盛大的慶典。」
他說到後來,雙手揮支,像是在發表演講一樣。
看到這種情形,我不自畝主歎了一口氣。
土王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我:「你又想說什麼?」
我搖頭:「不中聽的話,不說也罷!」
土王說著:「只要不得罪天神,說來聽聽倒也無妨。」
我仍然搖頭:「標準不同,我認為沒有得罪,你卻認為得罪了。還是不說的好。」
我越是不說,他越是想聽,說到後來,我只好道:「你一想到通過了考驗就如此興奮。
我以為這次又是對夏蟲語冰,說了也是白說。
卻不料雖然是白說,可是土王的反應卻大不相同。他聽了之後。笑迫:「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大感意外,忍不住鼓掌:「你能明白,真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