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手、伯爵、土耳其皇和哥耶四世,全在海底,深度是一百六十公尺。
他們四人,都有著最好的潛水配備,相互之間,可以通話,他們也準備了最好的工具,一具裡面有四億美金的保險箱,就在他們的面前,擱在一塊相當平整的大石之上,透過潛水面罩上的玻璃,他們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具保險箱的每一個部份。
他們在忙碌地工作著,而他們這時所想的都相同,那是他們在想像著保險箱的門打開,四億美元的鈔票,在海水中沉浮的情形,那應該是世界上最誘人的舞蹈!
直升機已被沉在一米外的另一處海底,伯爵駕遊艇出海,和其餘三人會合,保險箱沉進了海底,一直到他們也潛進了水中,圍在保險箱的旁邊,事情進行到這裡為止,可以說是順利之極。
但是再下去,事情是不是同樣順利呢?
玲瓏手一來到保險箱前,就立時去轉動保險箱門上的數字鍵盤,他只動了一下鍵盤,保險箱就傳出了警號聲,在一百公尺以上的海底,警號聲被掩遮得幾乎聽不到,玲瓏手緩緩轉動著數字鍵盤,自他的潛水盔中,有微音波擴大器,連接到保險箱的門上。如果是普通的保險箱,以玲瓏手這樣的高手來說,不到一分鐘,他就可以在數字鍵盤轉動時,所發出的聲響極低微的差別上,來肯定那一個數字,才是配合密碼的正確數字了。
可是,整整十分鐘過去了,頭盔下,玲瓏手的胖臉上,已開始冒著汗,冒出來的氣泡,數量也在增加,這證明他的呼吸急促而不正常,但是他仍然找不到第一個正確的號碼,數字鍵在轉動時,聽起來每一個數字的聲音,全是一模一樣的。
玲瓏手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太老了,耳朵已經不像以前那樣靈便了。可是事實上,他那種懷疑是多餘的,因為就在他的身邊,哥耶四世的手中拿著音波測定儀,以補充玲瓏手聽覺之不足,音波測定儀上的曲線顯示出,不論怎樣轉動數字鍵盤,都沒有任何差別。
伯爵也沒有空著,他和土耳其皇,正在裝置一套十分複雜的儀器。這套儀器即使在陸地上使用,也是極其複雜,何況是在海底!那是一套X光連接電視顯示屏的設備,而使用這一套設備,要具備極其豐富的各方面的專門知識。
玲瓏手的汗越冒越多,在海底的工作,使他有一股窒息的感覺,但是他的手指、還是不停地在轉動著數字鍵,那對他來說,就像是一個無休無止的噩夢一樣——毫無結果,但是卻重覆著同樣的動作。
一小時過去,伯爵游過來,拍了拍玲瓏手的肩頭,玲瓏手擺著他肥胖的身子,游了開去,伯爵將已裝配好了的鏡頭,緊接在保險箱的右側,向土耳其皇作了一個手勢,土耳其皇接連按下了好幾個掣鈕,一具在玻璃罩內的電視機,螢光屏開始閃動,接著,便現出了模糊的東西來。
畫面雖然不夠清晰——那是必然的,因為x射線要透過極厚的金屬壁,但是也已經足夠使人看得清楚,在螢光屏上所顯示出來的,是一疊一疊的鈔票。
他們四人,都深深地吸進了一口氣,然後,一連串氣泡,自他們的頭盔之中,冒了起來,那,是令人瘋狂的,他們離整整一箱鈔票,距離不到一米,而通過科學儀器的幫助,他們還可以看到那些鈔票,可就是碰不到那些鈔票。
齊泰維伯爵緩緩移動著按在保險箱上的鏡頭,希望可以看到保險箱門內的密碼,但是,半小時後,他們在螢光屏上看到的,保險箱的門內的情形,密碼被一塊金屬牌遮著。而那塊金屬牌,是x光所不能透過的,四個人的動作,在五寸時之後,都有點瘋狂,他們在海水中手舞足蹈,好像他們已經得到了保險箱之中的鈔票,但事實上,他們什麼也沒有得到。
時間慢慢地過去,他們四個人的心中,越來越明白,他們得到保險箱中那批鈔票的希望,已越來越少了!
可是他們還在努力地工作著,用著各種他們所能想像得到的方法,一直到了兩天之後,他們才略事休息,在他們的遊艇之上,當除下了頭盔之後,他們的臉色看來是暗綠色的,就像是海水中海藻1
※ ※ ※
「中國人」望著遼闊的海面,神態悠閒,年輕人站在船舷,看來更是輕鬆,而玲瓏手他們四個人,這個的臉色,就算不像海藻,也像是弄污了的抹布。
齊泰維伯爵雖然竭力想裝出低聲下氣,有求於人的神態來,可是誰也看得出他心中正懷著滿肚子的不服氣,他講話的時候,甚至像在嚷叫,他道:「你……你連去看一看的興趣都沒有?」
「中國人」顯得毫不在乎地道:「這種保險箱,我見得太多了!」
玲瓏手喘著氣,道:「可是你未曾見過一個,其中有著四億美鈔的!」
「中國人」笑了起來,說道:「不論裡面有什麼,四位,為什麼你們不肯正視現實呢?只要打不開,那就等於什麼也沒有!」
扮耶四世的眼光,看來像是充滿著哀求,他道:「中國人,你去看一看,或許你能將它打開它來。」
土耳其皇的笑聲很勉強,他道:「要是你能將它打開來,我們一半給你!」
「中國人」歎了一口氣道:「自從保險箱被你們劫走之後,你們一直在海底,對於岸上的情形,可能不怎麼瞭解——」「中國人」講到這裡向年輕人望了一眼。
年輕人立時接下去道:「當地警方總動員,而且,請了將近五十個,隸屬於國際刑警組織,最厲害的警探到這裡來,而且你們的照片,被印了幾萬份,幾乎每一個警員的手中就有一份,所以——」
年輕人又向「中國人」望去,「中國人」也立時道:「趁你們還有機會逃走的時候,趕快遠走高飛吧。」
齊泰維伯爵大聲道:「不,我要你們到海底,去看看那具保險箱!」
「中國人」和年輕人互望一眼,「中國人」有點無可奈何地攤攤手道:「好吧,如果你堅持的話!」
玲瓏手叫了起來,道:「好,那還等什麼?」
「中國人」向年輕人使了一個眼色,年輕人轉過身去,在他轉過身去的一剎間,他幾乎忍不住要大聲笑了起來:一切全和他叔叔計劃的一樣,玲瓏手他們,憑著卓越的身手,得到了那具保險箱,可是他們打不開,要來求他們,他們可以輕而易舉地知道保險箱沉在什麼地方,而且是由齊泰維等帶他們去。
如果沒有奧麗卡公主的突現出現,那麼,一切真可以說是十全十美的了!
想到了奧麗卡公主,年輕人的眉心,不禁又打了一個結,他來到駕駛艙,他的遊艇,開始慢慢向外駛去。
「薑是老的辣」,在年輕人幾乎忍不住想笑出來之際,「中國人」卻還是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對著眼前的四個人。而在他面前的四個人,看來好像有了一線希望,雖然「中國人」一再表示,他一樣沒有法子打得開那具保險箱,但是他們總有了另外的希望。
遊艇向外駛去,由玲瓏手指點著航程,七小時之後,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他們才到達了目的地,然後,六個人,一起配備了最好的潛水設備,潛下海去,在海底照明設備之下,他們又來到了那具保險箱的旁邊。
「中國人」和年輕人沒有多說什麼,就開始工作。雖然他們兩個人的心中,也知道那具保險箱是根本打不開的,但是他們更知道,最重要的,是要使花了極大的本錢,將保險箱弄到手的那四個人相信這一點,所以他們必需裝模作樣,努力地去做。
要使這四個人相信這一點,並不是容易的事,因為保險箱中,有四億美鈔,要他們相信這點,等於是要他們放棄四億元美鈔。
世界上,有那一個人肯放棄四億美元的?
在「中國人」和年輕人努力工作間,這四個人也幫著手,提供著意見。他們在海底工作了六小時,才又冒上海面,當頭盔除下來的時候,「中國人」知道自己成功了,因為在這四個人臉上的神情看來,他知道自己不必再多費什麼唇舌,他們已經相信這具保險箱是無法弄得開的了。
四個人像是死屍一樣地癱在甲板上,只有從他們肚子的起伏上,才可以看出他們是活人,年輕人拿著酒出來,「中國人」道:「我還是那句話,趁你們還能走的時候,趕快走,然後,通知警方,保險箱在這裡,警方找回保險箱,也不會再找你們麻煩了。」
土耳其皇最先坐起來,在年輕人的手中,搶過酒來,咕嚕咕嚕,喝了半瓶一面抹著口,一面講了一大串土耳其話,誰也不知道他在講些什麼。接著,是齊泰維伯爵站了起來、他的神情,像是快要被驅進羅馬鬥獸場中斗獅的人一樣,他道:「中國人,借你的通訊室用一用。」
「中國人」點了點頭,伯爵走了進去,年輕人大聲道:「你們那批偽鈔,印得很精美,本錢總可以撈回來的!」哥耶四世陡地呻吟起來,神情苦澀,那是必然的,因為他們的目的不是行使偽鈔,而是要偷天換日。
齊泰維伯爵在進去了之後,不到五分鐘就走了出來,然後,大家在甲板上,可是沒有一個人出聲,直到看到一架水上飛機,飛了過來,玲瓏手才道:「我們下一個行動的計劃,我已經有了草稿!」
伯爵狠狠地道:「用火箭襲擊那家保險箱製造廠!」
「中國人」呵呵地大笑了起來,道:「四位,你們不能因為自己的失敗,而喪失了紳士風度的。」
水上飛機越飛越近在低空打了一個盤旋,就停了下來,恰好停在遊艇的旁邊。
飛機是齊泰維伯爵剛才召來的,機上是他的手下,艙門打開,橡皮艇放了下來,這四個人的神清,都有點黯然,上了橡皮艇,向「中國人」揮手道:「再見!」
「中國人」的聲音之中,也充滿了傷感,道:「再見!」他頓了一頓,道:「如果你們不想通知警方,由我來代你們通知也可以。」
玲瓏手連想也沒有想,立時就道:「好,總算這件事,我們也算是合作過大家一起分享失敗。」
四個人上了水上飛機,飛機立時起飛,平靜的海面上,被飛機劃出了一道極長的水波,但立時又恢復了乎靜,等到水上飛機在視線中消失之後,「中國人」和年輕人的神情,立時變得緊張了起來,剛才,他們還像是躺在大陽下在曬太陽的綿羊,但現在,卻十足是兩頭準備獵食的黑豹一樣。
他們的行動快捷,互相配合得極好,而根本不必再多講什麼話,「中國人」先推開了甲板上的椅子和機艙,年輕人立時開了一塊艙板。
在被移開的那塊艙板之下,是一個長方形的暗格,在那個暗格之中,是一具保險箱,這具保險箱,和沉在海底的那具,完全一樣,上面纏著鏈子。
保險箱才一出現,「中國人」已經將一具油壓型的起重機,拉了過來,起重機釣子釣住了保險箱,將保險箱吊了起來。
而在那時候,年輕人已經配上了潛水的配備,跳進了水中,他一到水中,起重機吊著的保險箱,也沉進了水中,他和保險箱一起向下沉著——一直到海底,直到保險箱落到了那塊大石之上,流亡政客的保險箱之旁。
他解下鏈子,套在流亡政客的保險箱上,流亡政客的保險箱被慢慢地吊了上去,年輕人轉動了一下沉下來的那具保險箱的號碼盤,讓沉下來的保險箱,也發出警號聲,然後,他也浮上了海面。
當年輕人升上海面之際,流亡政客的那具保險箱,已經漸漸落到那個暗格之中了,保險箱一出了水面,警號還在響著,聽來極其刺耳,可是當保險箱落進那個暗格之後,聲音就聽不見了,因為暗格中早有著消除聲音的裝置,年輕人推上艙板,「中國人」將起重機推開去,年輕人再移上椅、幾,一切的經過,不到二十分鐘。
那是他們計劃了千百遍的行動,所以做起來,純熟得就像他們曾經練習過幾遍一樣,順利得一點意外也沒有,然後,他們一起回到艙中,各自吸著煙,「中國人」轉動著無線電通訊儀的頻率,道:「請郭上校講話,我要報告被劫走的保險箱的下落——」
當他們的遊艇,在碼頭上泊定之後,電視新聞報告已經起勁地報告著這轟動的新聞了:「劫匪劫走了內中藏有四億美鈔的保險箱,可是沒有法子將它打開,宣佈放棄,警方已經打撈沉在海底的保險箱了,這種保險箱的製造人蘇先生,今天早上來到,我現在向他訪問,問一問他這種保險箱的構造——」
電視螢光屏上,出現了蘇振民,蘇振民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態,自然,這件事,是他這種保險箱的最好宣傳,難怪他得意的。
年輕人向「中國人」望了一眼,道:「叔叔,你連蘇振民會來,都料到了!」
「中國人」徐徐噴出一口煙來,道:「他一定來的,他怎肯放過那麼好的宣傳機會?」
年輕人伸了一個懶腰,躺了下來。
接下來的一天,電視上播映的,幾乎全是有關這具保險箱的新聞,保險箱本身不是新聞,但是四億美元,那無論如何是新聞了。
電視上直接轉播警方人員打撈保險箱的過程,在海中被撈起來的不單是一具保險箱,而且還有歎為關止,為了打開保險箱而備的各種儀器和工具。
不過誰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保險箱在海中被吊起來時候,是完整無缺的,根本沒有被打開過。
第二天,已經到達瑞士的流亡政客,也對著上百個記者,發表了聲明,他的聲明,表示他感謝當地警方,也感謝這種保險箱的製造商,他的聲明表示,他從來也沒有憂慮過,因為他相信,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人可以打開這具保險箱。
流亡政客的聲明更表示,他還會再來,當眾打開保險箱,捐出一部份錢,作為當地警方的福利基金。
自從保險箱上岸,一直到被運到警局,真可以說是萬家歡騰,比任何國王出巡,還要熱鬧,人人都想看看那具保險箱的真面目。
保險箱的警號聲一直響著,聲音是那麼刺耳,以致整個警局的上下都聽見局長郭上校曾請蘇先生停止警號聲,但是蘇振民的回答是除非轉對了正確的號碼,不然,他也沒有法子,而正確的號碼,不是任意選擇的,只有流亡政客一個人知道。
於是,所有的警局人員,就二十四小時不斷忍受著那種剌耳的警號聲,等候流亡政客來到。
流亡政客終於來了!
警方並沒有講出來,是由於接到了通知才找到保險箱的,因為那樣做,會減少警方「神速破案」的功勞。所以,當流亡政客一下他那架私人飛機,又登上了他那幾輛特製的汽車,進入市區之際,警局的高級人員,幾乎全部出動。當天的報紙上,連篇累牘地在講述著警方如何「破案神速」。
而在所有的人之中,最活躍,最起勁的,要算是那位保險箱的製造廠蘇先生了,即使在他逗留在蒙地卡羅的期間,他也接到了上百個訂單,而且,「由於製造成本的提高」,他將保險箱的售價,在短短三天之內,提高了兩次。不過,富翁們總算找到了一個保護他們財產的最佳選擇,就算保險箱的價格,一天提高八次,他們也不會在乎的。想想看,世界上第一流的劫匪,已經成功地搶走了保險箱,用比軍事行動更完美的手法,得到了保險箱,而且,配備了那麼多開保險箱用的儀器和工具,可是結果,還是不得不放棄,使得物主一點損失也沒有!只要想一想這一點,已足夠令得訂單從世界各地飛來了。
流亡政客直接來到了警局大廈中的空地中,空地上搭起了一個台,像是警務處長在週年大檢閱一樣,不過這一次,主角是那具保險箱,或者詳細一點說,是那具「嗚嗚」不斷響著警號聲的保險箱。
警方人員容許兩千人聚集在空地上參觀,這屬於警方的一個大日子,不但「破案神速」,而且,警方可以獲得一千萬美金的捐贈,這是一筆相當大的數目,可以使警方有自己的禮堂,自己的球場,自己的一切。
兩千人中,沒有正式的統計,但是來自各地的記者,至少佔了三百人,其餘有近一千人是有地位人士,受到邀請,至於普通市民,能夠進入的,據說全是天沒亮就已經開始排隊的人,真是夠得上轟動的了。
流亡政要到來的那一天,市區的交通,好像也變得擁擠得多,年輕人駕著車,自碼頭前往奧麗卡公主所居的酒店,比預算的時間,超出了五分鐘,所以,當青年人看到公主之際,他的第一句話就是:「對不起,我遲了!」
鮑主站在窗前,望著下面的行人和車輛,當她轉過身來時,她的臉色很難看,她沉著聲,說道:「你是什麼意思?完全放棄?」
年輕人的笑容,看上去十足是苦澀的和勉強擠出來的,他道:「你也看到了,你當然知道玲瓏手、土耳其皇、齊泰維伯爵和哥耶四世是什麼樣人物!」
鮑主顯得很煩躁,她來回走著,又陡地站定,道:「當然我知道,何必你提醒我?」
年輕人又歎了一聲,道:「他們四個人將保險箱弄到了手,還不得不放棄,你以為警察是自已找到保險箱的?不是:是他們自知無法打得開它,所以才通知警方的。」
鮑主冷冷地道:「我也知道,而且,在勸他們放棄的過程中,你和你的叔叔彷彿很起勁!」
年輕人略震動一下,他和他的叔叔,曾力勸玲瓏手他們放棄,這一點,除了他和他叔叔外,就只有他們四個人知道。
而如今,奧麗卡公主也知道了!
這正和他以前幹過的那件事一樣,只有六個人知道,可是公主也知道了,不但知道,而且用來威脅他。那也就是說,在玲瓏手、土耳其皇、伯爵和哥耶四世之中,有一個人出賣了他!
年輕人一想到這裡,不禁感到了極度的氣憤,可是他隨即心平氣和了。
因為他立即想到,人和人之間的關係,本來就是爾虞我詐的,他向那四個人洩露了自己重大的秘密,這一點本來也就是有作用的,作用是在於要那四個人毫無保留地相信他的話,那看來是一著沒有用,甚至有點愚蠢的閒棋,但是天知道,在他們四個人決定放棄到手的保險箱之際,這著閒棋起多大的作用,如今讓公主藉此來威脅自己,只好算是副作用而已。
而如果他們四人,不肯放棄流亡政客的保險箱,又怎會平平安安,躺在自己遊艇的暗格中?自己既然從頭到尾都在利用別人,又有什麼資格去責備人家出賣了自己?
但是,無論如何,是誰出賣了自己,這是必須要找出來的!年輕人又苦笑了一下,道:「是的,我力主放棄,因為這根本是不可詣的事!」
奧麗卡公主的眼睜大,年輕人立時又道:「他告訴你的還不夠詳細,事實上,我們早已發現他和你有聯絡,所以避開了他,和另外三個人,商量過一件更機密的決定,這個決定——」
年輕人講到這裡,故意頓了一頓。
奧麗卡公主的呼吸有點急促,立時道:「你們商量了一些什麼?你是怎樣發現我和他——」
鮑主講到這裡,陡地停住,並且月十分疑惑的眼光望定了年輕人。可是年輕人卻完全是一副若無其事的神氣,雖然他已經證明了那四個人之中,的確是有一個人,和公主是有職絡的。
他只是歎了一口氣,道:「那是他自己不小心,炫耀出來的,事實上,要是我像他一樣,和你有那樣不尋常的關係,我也會忍不住對人炫耀的。」
奧麗卡公主的臉立時紅了起來,而且,在剎那之間,她那種憤怒的神情,也有點令人不寒而慄!
年輕人心中暗自好笑,因為他知道,不必再做任何功夫,出賣他的人就會受到懲罰,會被公主銳利的爪所抓傷,而且,他也可以很容易就知道,誰是那個不識趣的混蛋了。
鮑主的神情,不久就恢復了鎮定,道:「你們的秘密決定是什麼?」
年輕人歎了一口氣,道:「說出來非常洩氣,我們的決定是以後永遠不再去碰這一類的保險箱,而且,不作任何對付這種保險箱的計劃。要知道,他們這次,花了巨大的本錢,而且一無所獲,這是一件極其丟臉的事!」
鮑主仍然望著年輕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接著,她又露出雪白的牙齒,笑了起來道:「算是你將我說服了,不過,我們之間,不能就這樣算了,要印度老虎不知道你的秘密——」
年輕人不等公主講完,就作了一個手勢,道:「我同意,算我欠你一樣東西,你喜歡什麼?要羅浮辟中的蒙娜麗莎的微笑,還是要英國皇帝冠上的大鑽石?」
鮑主笑了起來,側著頭想了想,道:「我還沒有決定,但是我會通知你的。」
年輕人點了點頭道:「我一定答應,但是你記得,我只欠你一樣東西,你不能藉此永遠勒索我。」
鮑主輕盈地笑了起來,道:「當然,我想去看看那流亡政客打開他的保險箱,我的請柬可以帶一個伴侶去,你肯和我一起去麼?」
警局門口維持秩序的警員,列成了人牆,擠出一條通道來,讓記者和嘉賓來回走著,當公主和年輕人通過了人牆,來到了警局的空地上時,空地中的人,看來絕不止兩千人。
每一個人都在交頭接耳,但男人聲卻全被保險箱所發出的警號聲掩蓋了下去,那種刺耳的聲音,令得有座位的高貴仕女,都皺著眉,顯得很不耐煩。但是即使是第一流的富翁,也不是時時有機會可以看到四億元美鈔的,所以並沒有人離去。
鮑主和年輕人坐了下來,他們的座位離台很近,離保險箱,不到二十米,公主輕歎了一聲,在午輕人的耳際道:「一個七位數字,就阻隔了四億美元,那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年輕人笑著,道:「對於物主來說,自然公平之至!」
他們在交談著,警局的建築物上,突然響起三排槍聲,每一個人都轉過頭去看,他們看到流亡政客的車子,已經駛了進來。警方的保安人員圍在車子周圍,車門打開,保鏢先下車,然後,戴著黑眼鏡的流亡政客也下了車,空地中傳出了熱烈的掌聲。
斑層人員擁簇著流亡政客,來到台上,蘇振民不知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當他被保鏢當胸口抓住之際,他大聲叫道:「是我製造這保險箱的,是我!」
他的叫聲,令得流亡政客抬頭向他望了望,而且還點了點頭,蘇振民整了整衣服,也擠上了台,台下也有很多人向他指點著。警方高層人員致了歡迎詞,流亡政客站了起來,蘇振民也忙著站起,搶先來到保險箱身旁。
流亡政客也來到了保險箱之旁,轉動著保險箱上的數字鍵盤。公主取出了一具小型望遠鏡來看著,年輕人卻若無其事地東張西望。
七列數字鍵盤上的數字固定了,在剎那間,人人都在期待著保險箱的門打開,是以沒有人留意蘇振民的神情,變得十分古怪。
蘇振民比在場的任何人更熟悉這種保險箱,他知道,當七個正確的號碼固定之後,警號聲首先應該停止,可是現在,警號聲還在響著。流亡政客是第二個現出詫異神情的人,但是他立時去拉保險箱的門,公主陡地講了一句粗話,道:「一九七三六二四,那是他被轟下台的日期!」
年輕人也「啊」地一聲,道:「我們應該想到這個號碼的,在那個流亡政客而言,自然沒有什麼比這個日子更印象深刻的了。」
鮑主握拳歎了一聲,道:「真可惜,下次他當然不會再選擇這個號碼了!」
年輕人道:「當然不會,他又不是白癡!」
在他們交談之中,場內兩千多人全都靜了下來,只有保箱險的警號聲,還在響著,聽來特別刺耳。
而那個流亡政客,也已經不是擺出優雅的姿勢在開門,而是在用力地拉著,他的兩個保鏢,也在幫著拉,流亡政客面部肌肉扭曲,如果他不是倒了台,而又是在他原來的國家中的話,只怕他又要下令殺人了。
空地上的所有人,因為突如其來的驚愕而靜寂,靜寂陡地被一個女人的尖叫聲所打破,那女人叫道:「天,開這種保險箱要用這麼大的氣力?」
在那女人身邊的一位紳士立即道:「當然不用,我就有一具保險箱。」
隨著這一男一女兩人的交談聲,幾乎所有的人都轟然叫了起來,警局局長頻頻抹著汗,兩個高級警官過來幫著拉保險箱的箱門。
蘇振民叫著,道:「你弄錯號碼了,要是號碼對,警號聲應該停止!」
流亡政客怒吼著:「你知道還是我知道?」
他這一聲怒吼,兩個保鏢立時趕過來推蘇振民,公主站了起來,事實上,所有的人,幾乎全都站了起來,公主急促地道:「怎麼一回事?」
年輕人道:「我也不知道!對不起,讓一讓!」
年輕人推開身前的人,向前走去,當他來到台前的時候,蘇振民恰好被兩個保鏢,推得跌下台來,年輕人連忙將他扶住,笑著說道:「蘇先生,記得麼?放在保險箱中的珍寶,可能永遠取不出來」
※ ※ ※
流亡政客未能打開保險箱,各人意見不同,有的認為他記錯了號碼,有的認為可能劫匪在搬運時震動了保險箱,以致出現了故障,不論怎樣,保險箱是無法打開來的了,不過好在流亡政客並不在乎,因為四億美鈔,只不過是他全部帶出來流亡的財產的五分之一,他將那只保險箱運回了瑞士,作為他豪華別墅中一件最豪華的擺設。
據說,保險箱一直到了運回瑞士後的第八天,警號聲才自動停止了。
蘇振民在流亡政客運走了保險箱之後,接受了幾百位記者的訪問,他堅稱一定是流亡政客故意弄錯了號碼,目的是省下他答應捐出來的那一千萬美金,好在流亡政客已失了勢,聽了之後,雖然暴跳如雷,但是卻也無可奈何,當地警方自然失望之甚。
奧眉卡公主也很失望,她和年輕人一起擠出空地的時候,一言不發,年輕人也不說話,一直到上了車,公主才道:「很奇怪,是不是?」
年輕人點頭道:「是的,很奇怪。」
奧麗卡公主又道:「最可惜的是,我們沒有想到那個日子恰好構成一個七位數字,而這個日子給他的印象,又是如此之深刻!」
年輕人攤了攤手,道:「知道了也沒有用,他用了這個號碼,可是打不開保險箱來!」
鮑主又沉默了片刻,才道:「真奇怪,是不是?」
年輕人又重覆了一句,道:「是的,真奇怪!」
年輕人送公主回酒店,獲得了公主的一吻,回到了他自己的遊艇之上。
「中國人」在甲板上迎接著他,年輕人高興地道:「那流亡政客在用力拉保險箱門的時候,神情難看極了。」
「中國人」笑著問:「那位公主沒有什麼疑問?」
年經人道:「有,不過她只是不斷地說:很奇怪,是不是?」他停了停,又道:「叔叔,你想他們是不是會猜得到?」
「中國人」還是笑著道:「會猜到的,不過他們就算猜到了,也不敢肯定!」
年輕人道:「為什麼?」
「中國人」大笑起來,道:「因為這個方法太簡單了,越是簡單的方法,就越叫人猜不到,或者就算猜到了,也以為自己猜錯了。例如,我問你,有什麼法子,使你戴上一枚七十九點五克拉的鑽石戒指,而又不被人看到?」
年輕人眨著眼,半晌,道:「戴上手套?」
「中國人」大笑著,拍著年輕人的肩頭,道:「一九七三六二四,來,讓我們去欣賞一下四億元美鈔!」
四億元美鈔的確值得欣賞,而且百看不厭,即使夕陽西下,海上的風光是如此美麗也比不上它們。
「中國人」和年輕人當晚就離開了蒙地卡羅,遊艇在大海中航行,他們下一站在什麼地方,沒有人知道,他們也沒有決定。事實上,有了四億美元,到那裡去,都是一樣的了,不是麼?
※ ※ ※
這是在馬德里齊泰維伯爵的那間房間中,也還是那四個人,一樣坐在那張桌子之旁。伯爵在翻看厚厚的報紙,抬起頭來,道:「我手下的那報告書,那只保險箱到現在還沒有打開來。可能是給我們弄壞了什麼?」
扮耶四世喃哺地道:「這可以說是全世界最大的浪費,唉,四億元美鈔!」
土耳其皇在玩弄著一柄小刀,他陡地飛出小刀,插在門上,道:「我倒並不懷念我們花出去的本錢!」
只有玲瓏手不出聲,三個人都覺得有點奇怪,一起向玲瓏手望過去,房間中的燈光雖然不夠明亮,但是其餘三個人,還是可以看得到,玲瓏手的胖臉之上,貼著肉色的膠布,膠布的面積還相當大。
伯爵揚了揚手道:「咦,怎麼了?」
玲瓏手的神情很尷尬,牽著口角,道:「沒有什麼,叫一頭野貓抓了幾下!」
土耳其皇陡地發出轟然的笑聲,道:「玲瓏手,你這樣的身形,最適宜和十歲以下的女性來往,不然,實在太危險了!」
玲瓏手憤怒地站了起來,哥耶四世忙站在兩人之間,道:「別說這些了,有『中國人』的消息沒有?」
齋泰維伯爵搖著頭,道:「沒有,有一個問題,我一直在想,沒有答案!」
三個人全向伯爵望去,伯爵道:「你們想,中國人和他的侄子,到蒙地卡羅去幹什麼?」
扮耶四世攤了攤手,道:「那要問他們自己才知道了,我看,怕是來看熱鬧的罷!」
玲瓏手大聲道:「無論如何,我可以肯定,中國人和他的侄子,也一樣沒得到什麼!」在各人向他望來之際,玲瓏手沒有再說什麼,只是伸手按臉上的膠布,又神色尷尬地坐了下來。
伯爵拉開了百葉窗,各人又坐了下來,他們又開始另一個計劃,那四億美元雖然令人懷念,但在這樣的情形下,也只好咬咬牙關,不去想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