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亨道:「還有什麼人?」
我反間:「你還想有什麼人?」
大亨道:「你選有趣的,邀幾個來。」
我想了一想:「如果有可能的話,會有一個絕色美女,她的身份是陰間使者;還可能有一個人,是盜聖手,本來是人,現在半鬼半仙,也不知算什麼。」
大亨歎了一聲:「衛斯理,你花樣之多,無以復加。」
我道:「沒有辦法,要邀請你這樣的大人物,只有出盡八寶。」
大亨道:「一言為定,在哪裡?」
我提出了陳長青的大屋,大亨道:「好,我和朱槿一起來。」
想起朱槿這個美女的特別身份,我道:「你的花樣,也真是不少。」
大亨哈哈笑了起來,這個想像之中很困難的約會,進行起來並不困難,一下子就約定了。
除了李宣宣和齊白說不准之外,別人都是現成的。溫寶裕自然大是興奮,紅綾在聽了全部故事之後,閉上眼睛,想了好一會,我和白素知道她腦部儲存的資料十分豐富(知識豐富),所以也很在於她的判斷。
過了好一會,她才道:「在地殼的變動之中,形成了這種特殊的地理現象,並非沒有可能,但是在水中進行大規模的建築,除非當時已克服的黏接劑的防水問題,否則難以想像。」
我聽了之後,忍不住道:「請用比較通俗的語言來說。」
紅綾道:「不論建造什麼形式的建築物,都是一個部份一個部份建造起來的,建築材料是磚、石、木,都需要聯結,其中只木村料的聯結,可以利用榫頭,互相嵌鑲而成,磚和石都來拌和,水的多少,十分重要,如果是在水中,不知道如何可以控制,所以我才那麼說。」
她這樣說,我自然明白,的確,如何在水中拌和泥漿呢?泥漿一到了水中,不全完了嗚?
白素道:「我想,那建築是全石頭建築、石頭建築、也可以利用榫頭來嵌合——埃及的金字塔,就大量利用了這種建築方法。」
紅綾點頭道:「那麼,在海中進行龐大的建築工程,就完全有可能,還有,那個阿水所說的半球體,可以使人在海中活動,原理也很易明白。」
紅絞幾乎肯定了一切都有可能發生,這一點,後來對陶啟泉說了,他也狠是興奮。
紅綾最後感歎:「成吉思汗一生馳騁草原,怎麼也想不到死後會長埋海底。」
溫寶裕的設想更驚人:「死了之後,身體埋在哪裡都一樣,重要的是,他的靈魂,去了何處。」
這個問題,自然重要之至,但看來不像是能夠有答案的,所以暫時也不必討論了。
紅綾對於在陳長青巨宅之中,兩大豪富相會的事,顯然也很有興趣。可是她卻道:「我有事,不能參加了。」
近月來,紅紋和她的神鷹,作伴出入,並沒有告訴我們去幹什麼,我們也沒有問,一來由於她已習慣了文明生活,不會闖禍;二來也沒有什麼人欺負得了她,讓她自由行動也無妨。
這時,一聽得她那樣說,我先望白素,白素搖了搗頭,表示她也不知道紅綾說的「有事」是什麼事。
我再望向紅綾,她並不避開的目光,只是向我嘻嘻地笑,我好幾次想問她在忙些什麼,但總認為不應該干涉她的行動——崇高個人自由,是我一貫宗旨,反對父母對兒女的行動太限制,也是我一貫的宗旨,所以我終於忍住了口,只是道:「你一個人行事,要小心些。」
白素也加了一句:「若是有需要,請記得來和我們商量。」
她在對女兒說話之間,也用了一個「請」字,紅綾忙道:「當然。當然。」
說著,她一抬手,那鷹飛過來,停在她的肩頭,她現出自信的笑容,向外走去,在那一剎間,我感到她是完全長大了。
約會在明天,當天午夜,白素獨處一室,我在書房等她和李宣宣聯絡的結果。
約莫到了凌晨二時許,白素進來,我一見她身後沒有人跟著,便訝道:「沒能聯絡上?」
白素道:「聯絡上了,宣宣不能來,齊白明天準時到巨宅去。」
我疑惑了一下:「你們的聯繫方法,一直是靠腦部活動所產生的能量,這次,宣宣沒有現身,但是我和她之間,有了溝通。」
我「啊」地一聲:「這算不算是『他心通』呢?」
自素道:「人和人之間,這樣的溝通方式,稱為『他心通』,但人和宣宣這類像仙神一樣的生命形式,用腦能量溝通,不知算什麼。」
我大是感歎:「仙神和仙神之間,用這種方法溝通,只怕更平常了,所謂『動念即知』,就是這個道理。」
停了一停,我又道:「什麼時候人和人之間,也能普遍地這樣溝通?」
白素很信心:「總有這一天的——現在想起來,很不可思議,但幾百年前,又可曾想像如今的電訊溝通,萬里如對面。」
我逸想這一天來臨時,只怕人際關係要起天翻地覆的變化,思緒不禁大是潦亂。
第二天,我和白素,先和陶啟泉會合,再到那巨宅去。陶啟泉自然帶了阿水,也帶了阿花,看來,他一刻也不願意和那「小妖精」離開,這美麗的小妖精,確然對男性充滿了性的誘惑。
阿花見到了白索,陡然呆了一呆,本來她是膩在陶啟泉懷中的,也掙了一掙,站直了身子,很正經地叫了一聲:「衛夫人。」
白素一伸手,把她拉到了身邊來,一面撫摸著她的頭髮,一面道:「真是一個小美人。」
我心中暗吃了一驚,唯恐阿花發怒,因為在某種程度而言,阿花十足是個「小野人」,哪知什麼好歹禮儀,若是猝然之間起了衝突,倒叫陶啟泉為難了。
可是阿花卻對白素的行動,不但不以為忤,而且狠是享受,神情十足是一頭正在享受撫摸的貓,只差沒有發出「咕咕」聲。
她還道:」你才是個大美人。」
剛才,陶啟泉也不免有點緊張,此際,他鬆了一口氣:「好了,互相恭維完了。」
阿花嫣然一笑,又重投入陶啟泉的懷中,陶啟泉的神情不好意思,囁囁道:「阿花她……帶給我極度的快樂,雖然形象上來說……有點那個……」
白素笑道:「豪傑配美女,自古已然。」
一句話,說得陶啟泉心花怒放,幾乎沒有感激涕零,連連向白素稱謝。」
我事後嘲笑白素:「你也真會善頌善禱:豪傑配美女,大過分了吧,說豪富配美女,那還差不多。」
白素歎了一聲:「你太拘泥了,在現實社會中,人若不是有豪傑的條件,如何會成豪富?」
我不服:「照你的邏輯,不如乾脆說,豪富就是豪傑算了。」
白素一揚眉:「本當如此,現代社會的豪富,就是古代社會的豪傑。」
我大搖其頭:「不同不同,大大不同。」
白素抿嘴一笑:「你什麼時候成了『包不同』包老三了?」
我還想再說什麼,可是知道再說下去,也沒有什麼用,所以往口不言。
紅綾雖說不到巨宅去,可是陶啟泉一行人等來會合的時候,她也在。阿水看到了她,怔了一怔,神情很是古怪。我心中一動,悄悄問他:「你奇遇中的那位壯婦,比她還粗壯?」
阿水忙道:「沒有衛小姐高,可是……還要壯,像一頭牛一樣。」
偏巧給紅綾聽到了,她追問:「那我像什麼?」
阿水漲紅了臉,脫口道:」你像一頭馬。」
紅綾哈哈一笑:「很好,役說我像一頭豬。」
我們一起來到那巨宅,才下車,就看到大門外的石階上,站著三個人。一個是溫寶裕,那是再熟不過的熟人,另一個是長身玉立,窕窈頎長的麗人,一身鮮紅,耀目生花,艷光照人,正是朱槿。
在朱槿身邊的自然是大亨。大亨雖然貌不驚人,但自有一股難以形容的威勢氣度。
我正尋思,該如何介紹大亨和陶啟泉,但立刻知道自己的多慮。
他們兩人,一看到對方,立刻如同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一樣,各自高舉雙手,發出叫喊聲和笑聲,向對方走近,隨即熱烈相擁,互相拍打著對方的背部,然後才分開來,互報自己的姓名。
這一情景,自然「惺惺相惜」之至,也不必細述了。
我鬆了一口氣,因為這兩個人,不管這在內心是否還在勾心鬥角,但只要他們表面上和和氣氣,我這個介紹人,也就算完成了任務。
朱槿、白素和阿花三個人站在一起,各有美處。妙的是,阿花這個小美女,在朱槿和白素這兩個了不起的女人之前,一點也沒有自卑之感,左顧右盼,忽發妙論:「你們兩位怎麼不去參加什麼小姐競選?不管是什麼小姐,冠軍是拿穩的了。」
她說了之後,又道:「不過,最好不要一起參加,不然,誰輸了都不好。」
她說得極其認真,白素和朱槿,聽了都笑,她們兩人,一點都沒有看不起她的意思,反倒順她的意思道:「你才該去參加什麼小姐的選舉,穩得第一。」
阿花歎了一聲,沒有說什麼,朱槿和白素,也沒有再問下去。
阿花的身世,自然有不足為外人道之處,再問下去,就沒有意思了。幸好阿花對她如今的現狀,滿意之至——一個人只要心中滿足,自然也就快樂,至於是什麼樣的一個人,根本不秘深究。
陶啟泉看到朱槿、白素和阿花居然有話可說,也十分高興,當下一行人,由溫寶裕帶領,走進巨宅去。
我和白素是這巨宅的常客,來慣了,自然不足為奇。而對第一次來的人,這巨宅確然令人咋舌,陶啟泉和大亨所擁有的豪宅,何止百數,但卻也沒有可以和這所巨宅相比的。
溫寶裕一行,就把眾人引到了「寒光閣」之中。
這「寒光閣」就是巨宅之中,藏劍的所在,藏有各種長短寶劍,上千種之多。
在走進「寒光閣」的時候,我向溫寶裕笑了一下,豎了豎大拇指。溫寶裕自然知道我為什麼在誇獎他——大亨也搜集古董,而且集中了古兵器方面,這可能是大亨的遺傳因子之中,始終還有著祖先窮兵黷武的影響之故。劍是百兵之道,大亨也藏有不少古劍,只是中國的上好古劍難求,他的藏口之中,以西洋古劍為多。
溫寶裕自然是經過了調查,所以首先選中「寒光閣」,相信大亨一見到這裡的收藏,必然歎為觀止,自歎不如——人一產生了這種心理,就會廉虛和好說話得多,溫寶裕這一心理攻勢,用得妙極。
果然,大亨一進來,就陡然吸了一口氣。溫寶裕也真功夫做到十足,他把幾柄寶劍,看來不經意地隨便放置,有三兩把還半出鞘,現出了寒光閃閃的劍身,愛好者見了,真是無法不受吸引。
大亨在吸了一口氣之後,先是抬頭遊目四顧,再取起一兩柄劍來,錚然出鞘,仔細觀看,一面看,一面發出讚歎這聲,看來全然著迷。
我趁機去看朱槿,只見她鳳眼似閉非閉,俏顏似笑非笑,望定了溫寶裕。顯然絕頂聰明的她,也一下子看透了溫寶裕的把戲。
溫室裕卻神情但然——他自知不是有目的要巴結大亨,所以不必有任何慚愧之心。
大亨看了一會,轉頭對朱槿道:「你看,這裡的收藏,比我的豐富多了。
朱槿道:「可不是,堪稱天下第一。」
溫主裕道:「不然,這裡只是中國劍,若論西洋劍、土耳其、蒙古、印度劍,乃至日本劍,大亨的收藏,才是獨步天下,光是那一套十二柄上耳其身斯曼皇朝帝王的佩劍,已是稀世奇珍了。」
大亨面有得色,但隨她又道:「可是中國劍只有少數,美中……大大不足。」
溫寶裕慨然道:「你要是喜歡,我有這裡藏劍的全部目錄和電腦資料,可以給你一份完整資料。」
溫寶裕說了,笑嘻嘻地望著大亨,大亨也望向他,兩人對望了好一會。我竭力忍住了笑——大亨這次可說是遇上對手了——溫寶裕只是送他一份目錄和資料,這豈不是令好此道者更加心癢難熬?
但大亨畢竟不是普通人,不會急於表示自己的興趣太濃,他淡然一笑:「十分多謝,自從知道自己的祖上是什麼人之後,對兵器的興趣,也就是更大了。」
溫寶裕道:「這也是因為遺傳因子的緣故,這些寶劍的收藏者,他的祖先,也曾利用兵器,作出過一番事業,當然,比起閣下祖先的事業來,可差得遠了。」
陳長青的上代,的確曾有過一番轟烈的事業,但自然也不能和大亨的祖先相比。
陶啟泉也在這時適當地恭維了一句:「人類歷史上,只怕還沒有什麼人的事業,可以和閣下祖先的事業作比較的。」
大亨側頭想了一想,覺得這樣的一句恭維話,居然是事實——確然在人類的歷史上,沒有什麼人的「事業」之大,可以和成吉思汗相提並論的,他也就從心底感到自豪。陶啟泉又趁機道「若是在你的手中,能把成吉思汗的墓找出來,那就更了不起了——那是你親手締造的功績,足以名垂青史。」
大亨徐徐吸了一口氣:「你送來的資料,我和朱槿都看過了。」
我們都不出聲,等大亨說下去,因為接下來,他不會拖泥帶水,一定會立即表明他的態度。
我和大亨約定了之後,陶啟泉便把一切資料送了過去,還包括了陶啟泉的計劃在內。
大亨頓廠一頓:「我和朱槿都認為阿水所遭遇,雖然怪誕,但是事實,至少,地殼的怪異結構之中,可以出現這樣的情形。」
他說到這裡,目視朱槿,示意她補充。
朱槿道:「地殼結構,極其奇特,人類對之,所知甚少。最近,歐洲的科學家,發現在歐洲中南部的陸地下,竟然有一個地下海洋,面積比地中海還大。所以,在地底還有些什麼古怪的現象,難以想像。水先生的經歷,可以相信。」
大亨接著道;「所以,合作去搜尋,原則上沒有問題。」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頓,陶啟泉叫道:「好極!」
大亨舉起手來:「先小人後君子,話說在,若是成功——」
他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陶啟泉盯著他,他過了一會,才道:「我不主張攤分所得的成果,我要把海墓搬上陸地來,在蒙古膺年,照原樣建造起來,開放給公眾參觀,使人類歷史上一個傑出的人物,陸墓,成為最有價值的歷史博物館。」
想不到大亨會有這一番提議,我立即喝采,陶啟泉也叫好。
但是大亨接下來所說的話,卻令你們面面相覷。
大亨說來一點不像開玩笑,他道:「這筆搬遷、重建,乃至建立博物館的一切行動費用,我全包了。」
他這樣說的時候,甚至拍著心口,以示決心。
陶啟泉一聽,忙誼:「說是合作,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出錢出力,當然大家一起來。」
陶啟泉這時有那樣的反應,也合理得很。因為要把一座大陸墓,自海底搬上來重建,這工程之浩繁,實在難以想像,不知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大亨要獨自擔當,陶啟泉當然過意不去。
卻不料接下來大亨一揮手:「不,我們叫作分工合作,探尋陵墓的事,全歸你負責,我就不插手了。一個負責找,一個負責搬,這合作方案,豈不是天衣無縫?」
聽到這裡,其餘各人還在愕然,白素先笑了起來,她只是輕笑。我卻忍不住縱聲大笑了起來。
溫寶裕也笑,阿花和阿水卻一臉茫然,不知道我們為什麼要笑。
我們笑,自然是由於大亨的這個「分工合作」方案大滑稽了。
聽起來,他負的責任似乎比陶啟泉更重,但是要知道,陵墓不是現成放在那裡,而是虛無飄渺,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人力和物力去把它找出來。
這個過程,他袖手旁觀,等找到了他再來行動,這忌不是坐享其成?天下哪有如此的如意算盤。
陶啟泉雖然是商場老手,可是只怕也未曾遇上過這種跡行無賴的合作對手,他向我望來,我忍往了笑聲,開門見山,向大亨道:「若是獨立就能找到陵墓,又何必來找你合作?」
大亨一擊掌:「是啊,非找我合作不可的原因,就是因為我可以在尋找的過程之中,在暗地裡出一把大力。例如,大規模的尋找行動,或沒有蒙古政府的大力協助,只怕難以進行,我就可以令蒙古政府一路對尋找行動,大開綠燈。」
陶啟泉聽了,悶哼一聲,我道:「可以做到這一點的,在座,也不止閣下一人。」
大亨一攤手:「這只是我的方案,還有什麼別的方案,大可提出來討論。」
陶啟泉道:「把陵墓自海中搬上來的提議很好,或者,也可以把海水抽乾,那麼,不但可以使陵墓重見天月,連巖洞中的許多人,也可以重回人間——這一切,都可以在找到陵墓之後,看何者易行,再從長計議。我的意思是,在尋找的過程之中,無論是出錢出力,都要精誠合作。」
他特別強調了「精誠合作」,大亨沉聲道:「我是生意人,你也是生意人,大家都是生意人,所謂精誠與否,其基礎建立在金錢上,說清楚些,怎麼出錢法?」
陶啟泉道:「說得好——每人先出五百億美元,成立五個基金,有了錢,自然好辦事。」
大亨沒有立時回答,一時之間,人人都靜了下來,即使對趙級豪富來說,五百億美元,也絕不是小數目。
大亨先吸了一口氣,然後向朱槿望去:你的意見怎麼樣?」
朱槿嫣然一笑:「每人三百億美元,三一三十一,各人佔一份。」
陶啟泉大奇:「還有一個是誰?」
朱槿道:「我。」
陶啟泉陡然站了起來,我也陡然站了起來,白素一拉我衣袖。不讓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