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可以聽得出,溫寶裕的「方法」,根本是在胡鬧,所以,連紅綾在內,都以責怪的眼色望向他。溫寶裕縮了縮頭,又道:「曹大哥,算了,只當我沒說過,我是說著玩的!」
可是曹金福卻很是認真:「那掌管寶鏡的人在陰間,如何找他去?」
我心厭溫寶裕胡言亂語,就落井下石:「派小寶去找,他神通廣大,多半能找到!「
溫寶裕慘叫一聲:「我是存心開玩笑的,再也不敢了,曹大哥別見怪!」
曹金福一聽,雖然滿心不快,可是他為人忠厚,也就忍住了沒有發作。只是放開了溫寶裕。
這時,溫寶裕不斷地在向曹金福打躬作揖,表示賠罪,在一旁只是喝悶酒,一直不出聲的祖天開,忽然道:「那許願寶鏡,自然由大同的新媳婦掌管,哼!這女人好狠心,竟不來看看大同,常言道一夜夫妻百日恩,看來全是假的!」
祖天開忽然大發牢騷,還好所有的人,對於事情的前因後果都瞭然,不然還真聽不懂他的話。
在他口中的「大同」,自然是王朝的孫子王大同,那如今成了瘋子,曾經死了又還陽的腦科醫生王大同。而「新媳婦」當然是王大同的妻子李宣宣,那位美艷絕倫的大美人,自從她嫁給了王大同之後。祖天開一直叫她「大同的新媳婦」——「媳婦」在北方話中的意思是妻子。
李宣宣的身份奇特無比,她是陰間使者,是陰老二的繼任人,陰老二盜了陰間三寶到陽世來,之後若干年,陰間才又派出了李宣宣到陽世,來追尋其中的「許願寶鏡」。
可是李宣宣純非鬼魂,百分之百是人,她何以會成了陰間使者的,和陰老二如何會成為陰差一樣,還是一個不可解的謎團。
祖天開這時所說的話沒有錯:那許願寶鏡,當然是由她掌管著。而她有寶鏡在手,要出入陰間陽世,易如反掌,雖然她對王大同已經絕望,但王大同如今處境大是淒涼,她似乎也應該來看王大同一下,祖天開的責備,也有一定道理。
曹金福聽了,大叫一聲,聲若洪鐘:「只要找到她,就能知道許多許多事!」
我在這個故事一開始的時候,就已提過,我們對許願寶鏡,有過一番討論——討論就是這樣形成的,並非經過刻意的安排,而是自然產生,曹金福的大聲叫嚷,可以說是討論的開始。
溫寶裕立時說:「是,至少通過許願寶鏡,你可以知道能不能報仇!」
祖天開搖頭:「也不一定,用那寶鏡的過程複雜無比,而且還要看每一個人和寶鏡的緣分。像我,當年得了寶鏡,要到六十多年之後,才是使用的時候!」
曹金福睜大了雙眼:「這東西……真是法寶?」
紅綾插口:「凡是在地球人知識範圍以外的物事,對地球人來說,都是法寶。」
紅綾的話,正是我一貫的主張,所以聽了她的話,自然深得吾心,而且突然心中一亮,立時問她:「以你現在的知識範圍去認識,那是甚麼?」
紅綾在苗疆有奇遇,她媽媽的媽媽把無數的知識,注入了她的腦中,這經過各人都知道,也知道她這時的知識範圍已遠遠超過了地球上的一切,所以,我一問,各人都靜了下來,留心聽她怎麼說。
紅綾且不說話,只是拿起了她掛在項間的那環,把玩著。那蘋小小的圓環,奇重無比——紅綾力大無窮,她自然不會覺得重。
我一看到了紅綾這樣的小動作,心中就陡然一動,想到的是:這個來自陰間,神秘莫名的小圓環,曾有奪魂催命,令人死亡之能。而且,和曹金福上代,滿門死亡的慘事,大有關連,若是紅綾已對他說了這環的來歷,曹金福這傻大個子,不知何以能沉得住氣?
我心中這樣想,自然而然,向曹金福偷覷了一眼。
曹金福這時的神情極怪,他正看著紅綾手中的那環,欲語又止,疑惑之至,過了一會,他伸手指向那環,可是這時,紅綾卻已順手把那環放進了衣領之中。
曹金福和紅綾再熟,也不好意思把手指指向一個姑娘家的胸口,所以他縮回了手來,但仍是神情疑惑。
那環的來歷我知道,我這時肯定曹金福不知道,他之所以一看到就有疑問,可能是由於他的上代曾被這環奪走了全家的生命,所以令他有點「直覺」。
同時,我也想到,紅綾行事很有分寸——沒有把這環的來歷告訴曹金福。
紅綾想了約有三分鐘,才回答我的問題:「我不能肯定,但是大體來說,那是一種……儀器。可以放出能量,也可以接收能量——在接收了人的腦電波之後,會有有關這個人未來命運的顯示——人未來的命運,是根據遺傳密碼發生的。那儀器的用途很多,用它來許願,只怕根本不是它的功用。」
紅綾說得很小心,雖然她的話不夠具體,但也把那「許願寶鏡」描出了一個輪廓。
曹金福神情嚮往:「管它原來的功能是甚麼,只要能讓我許一個願就好了!」
聽得曹金福如此說,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知道雙方的想法是一樣的:曹金福許願,願望自然是能報血海深仇。而如果我和白素來許願,我們的願望是甚麼呢?
我們的目光,立刻一起望向紅綾,這表示我們的心意一致,都希望紅綾能快樂。
曹金福停了一停,又問:「如何才能和陰間……聯絡——那黃老四是一個鬼,他是不是能夠自由來去,可不可以托他去捎個口訊?」
曹金福的話聽來很可笑,但是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笑的意思,因為曹金福的「血海深仇」,若不是有一個很好的解決方法,事態不論向哪一方面發展,都不是令人可以笑得出來的。
紅綾很同情地道:「黃老四要是不肯,我再用力扯他的頭髮。」
那「黃老四」,是白老大以前的結義兄弟,可是他如今的情形,卻怪異莫名——他早已死了,靈魂不肯歸入陰間,做了許多年孤魂野鬼之後,進入了一個叫陳安安的六歲女孩的身體之內,所以紅綾才可以隨便扯他的頭髮!
曹金福望向各人,神情懇切,顯然他這時心中正急切地想得到各人的幫助。
我相信在這裡的所有人,個個都願意幫助他,可是也人人和我一樣,根本不知道從何著手才好。
還有一個問題,令我十分擔心的是,真的若是讓曹金福找到了陰差,以他心中積恨之深,非出手殺了陰差不可——在文明社會中,他的「報仇」行為,為法律所不容。
自然,以曹金福身手之能,要逃脫法律的制裁,是很容易的事,他可以隱居在深山大澤之中,例如在苗疆生活。但是這一來,他就和文明社會脫離了,雖然對他來說,或許不算甚麼。但是總叫人感到犧牲太多,代價太大了!
我和白素商量過,也曾試圖化解他心中的仇恨,因為那畢竟是大半個世紀之前的事,絕非他親身的經歷。但也隨即,我們都感到那做不到,「血海深仇」在他的腦中,已根深蒂固,怎麼也拔除不了。
我和白素,又曾想到過,過去了這麼多年,陰差這個罪魁禍首,可能早已死了,那就讓曹金福一直懷著不能報仇的遺憾好了,也沒有甚麼大不了。
可是近日來事情的發展,當年結義的五個人,年紀以白老大最大,他也還健在,更奇特的是,黃老四雖然死了那麼多年,可是他的鬼魂卻進入了一個小女孩的身體,他算是死還是活呢?
如是陰差的情形,也和黃老四一樣(他曾在陰間耽過,更應有這種不可思議的事發生在他的身上),那麼,曹金福找到了陰差之後,會發生的事豈不是更嚴重。更複雜了!
這些問題,一直在困擾著我們,所以,這時,一和曹金福求助的目光相接觸,我甚至想避開他的眼光。但曹金福已先叫了出來:「衛叔!」
我吸了一口氣:「你放心,這裡想把陰差找出來的人很多,大家一定會盡力——若是我們這裡那麼多人,也找不出他來——」
溫寶裕搶過去說:「——那世上就再也沒有甚麼力量可以找出他來了!」
曹金福固執起來,如一頭花崗石牛,他道:「不,一定能把他找出來,上天下地,人世找不到,到陰間去找,總要把他找出來!」
各人都沉默了一會,因為實在不知說甚麼才好。雖然有許多事發生了,可是整件事的許多關鍵,卻還是很虛無飄渺的——這種感覺最難受了,明明知道有一大堆東西在那裡,可是卻只能感覺,而看不見,摸不著,虛得叫人心中發慌。
就在這時候,門鈴響起,白老大沉聲道:「花五來了,他心中有鬼,來遲了!」
白老大說得極其肯定,我看出不單是我,其餘人也都有疑惑之色,可是立即證明,白老大的說法對,紅綾一個箭步到了門口,把門打開。站在門口,正是神情惶恐,手足無措的花五。
花五的樣子很是普通,這樣外形的人,見了一次之後,不會有很深的印象,混在人叢中,也不會惹人注目。
白老大一揚手,聲若洪鐘:「進來,各位,這位是花五,曾是金取幫的高手,妙手空空,神通廣大。其餘人自我介紹吧!」
花五一臉苦笑,向內走來,各人自我介紹,大偵探小郭的神情最尷尬。
花五還沒有坐下,白老大目光如雷,在他的身上掃來掃去。他雖然年老,可是目光仍然凌厲之極,連旁觀者,也似乎可以感到目光掃在花五身上,像是有「刷刷」的聲響在發出來。
花五更是坐立不安,鼻尖沁著汗,一雙手無處去放,無意識地揮動著。他先開口,聲音斷續:「老大,這……是怎麼啦?」
白老大嘿嘿冷笑:「幾年之前,有一個試酒大會,在那個會上,亞洲之鷹羅開,曾托人帶了一件來自陰間的寶物給衛斯理,結果,那寶物在轉眼之間,叫人偷走了!」
花五乾笑,抹著汗,他很胖,容易出汗:「這事……大家都知道……偷走那……寶物的,是一個……乾瘦老頭,可能……是韓國……金取幫的高手。我已照老大的吩咐要找他出來。」
白老大的神態更冷:「找到了沒有?」
花五陪著笑:「老大你這是……明知故問了,事隔有年……當年又沒有甚麼線索留下來,哪有那麼容易找的,我正在努力!」
白老大忽然縱笑了起來,他的笑聲,極其宏亮,陡然爆發,令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那花五更是神情惶恐,不知如何才好!
這時候,我對白老大的言行,不是全部苟同,因為他太盛氣凌人了——白老大霸氣十足,這是我早已知道的。我也可以肯定,花五鬼頭鬼腦,必然有重大的事情隱瞞著我們。
可是花五在聽了白老大的電話之後趕來,一直低聲下氣,笑臉迎人,而白老大則咄咄逼人,像是大老爺在審案子一樣,一點也不留餘地,簡直沒有將花五放在眼中。
我當時所想到的是,雖說當年結義,白老大為長,但是事隔多年,他這個「老大」已沒有甚麼約束力,花五的忍耐有限度,萬一他反了臉,要找出那個偷走盒子的金取幫高手,就更加困難了!
所以,我認為有必要使氣氛緩和一些,不要弄僵。
我也相信,那時不但是我,所有的人,都有同樣的想法,因為人人都不出聲,都有不以為然的神情,而花五也不住地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各人。
我知道白老大霸道,所以在開口之前,先吸了一口氣,盤算著該如何說才好。
白素就在我的身邊,我們之間,確實已到了心意相通的地步,她立即知道了我要做甚麼,所以,不等我吐出第一個字來,她就伸手指,掩住了我的口!
白素用行動來叫我別多口,聽由事情由白老大控制去進展。
由於接下來事情的演變,實在太出人意表了,所以我對白素當時止住了我的發言,佩服之至。可是我也有些不服氣。
所以在事後,我曾問她:「當時,你難道已經知道了事情會有甚麼樣的發展變化,所以才不讓我說話?」
白素微笑:「不,我不知道,我沒有料到事情會那樣,只是我比你更瞭解爹的為人——他若不是有了十足的理由,不是有了十足的把握,不會有這樣的言行!」
我把發生的事從頭到尾,又想了一遍,才由衷地感歎:「薑是老的辣!」
這是後話,當時,白老大忽然大聲縱笑,人人目瞪口呆,我被白素阻止,也沒有出聲,所以白老大的氣勢如虹,操縱了全場。花五的樣子更可憐巴巴,他道:「許多日子了,事情……會有變化,我也許久沒和金取幫的人……聯絡了!」
白老大的轟笑聲戛然而止,一字一頓地道:「說到現在,這一句倒是實話!」
各人聽得白老大這樣講,更是愕然,因為那等於說,花五所說的,幾乎全是謊言!這是很不留餘地的指責!
花五張大了口,看來想為自己分辨,但是白老大不容他開口,一伸手,指尖離花五的鼻尖,已只有一公分的距離,白老大語音鏗鏘:「你怎敢和金取幫聯絡?金取幫的人一直在我你,你躲還來不及,怎麼會有聯絡?」
白老大的這幾句話,說得突兀之極——我不明白,也不以為在場的人有一聽就明白的。
可是花五顯然是一聽就明白了的。
因為他胖胖的臉上,一下子變得血色全無,豆大的汗珠,不斷滲出來,胖肉在發抖,汗珠也就一粒一粒地彈散了開來。
看他的神情,分明是心中的恐懼,至於極點!
白老大一面嘿嘿冷笑,一面向我望來,冷冷地問我:「聽說金取幫的幫規極嚴,你可知道一二?」
我這時多少也已看出,白老大是在「做戲」,要在戲劇化的「攻勢」之下,令得花五全面崩潰,好把隱秘說出來。他既然問我,我自然要幫著他把這台「戲」做好。
所以我點了點頭,用聽來駭人的聲調道:「是,嚴到了極點,若是有一次行事失手。就要先剁去一手,逐出幫去,任由死活!」
白老大「嘖」地一聲:「行事失手,純屬無心之失,尚且處置如此之嚴,若是欺瞞背叛,吞沒幫中財物寶貝,不知會怎樣?」
白老大的話才一出口,我還沒有接腔,花五已發出了一下慘叫聲:「老大,救我!「
花五那一下慘叫聲,顯然在白老大的意料之中,他立時斜睨向花五:「你闖下了甚麼大禍,要我打救?」
花五聲音發顫:「我……欺瞞背叛,吞沒幫中的財物,幫主命我……去盜取寶物。我得手之後……據為己有,逃匿追蹤。」
白老大冷冷逼問:「據金取幫幫規,該當何罪?」
花五的聲音更是顫抖,充滿了恐懼,他道:「斷去……雙手雙足,塞入土罈子中,只露頭在外,充著把戲班中的壇中怪人。」
花五不但說來聲音淒厲,而且所說的內容,也令人不寒而慄。一時之間,人人望著花五,只見他臉色灰敗,汗出如漿。可是白老大還不放過他,又追問:「想那罈子,壇口甚小,人雖被砍去了手足,身體仍大,如何能塞得進去呢?」
花五全身發抖,發出的聲音更可怕,所說的內容,也更是匪夷所思,簡直令人頭皮發麻!
他道:「把斷手斷足之人,浸在熱醋之中七七四十九日,每日只喂清水,人餓極了會喝醋,以致日瘦一日,醋浸又令人骨頭酥軟……所以可以塞進……罈子之中!」
他說完之後,整個人已軟癱在沙發中,紅綾遞了一杯酒給他,他一口就喝光。
白老大冷笑:「不知那是甚麼寶物,值得你冒這樣的奇險去吞沒?」
花五望向白老大,剎那之間,神情複雜之至,分明還想隱瞞,但又不知道白老大究竟知道了多少。白老大一揚眉:「我全知道了,這些年來,你也不嫌重?」
白老大最後那句話,乍一聽,也是毫無來由之至,但是我聽了之後,心中陡然一動,不禁發出了「啊」地一下低呼聲!
剎那之間,我想到了一些甚麼,雖然那還只是極其模糊的一個概念,但是我已下意識地感到那人沒有可能了,一定是我的胡思亂想。所以,在發出了低呼聲的同時,我又自然而然地搖了搖頭。
可是我那一下低呼聲,卻已引起了白老大的注意。白老大立時向我望來,目光之中,竟大有嘉許之意。這種情形,又令得我心頭狂跳——莫非我突然之間想到的,竟是事實?
正在我心思繚亂之際,花五已大叫一聲,身子自沙發中「滑」了下來。看情形,他本來是要向白老大下跪的,可是他由於驚恐太甚,以致整個人都軟癱了下來,變成了趴在地上,不住顫抖。
他同時發出絕望的哀鳴,聲音淒厲:「老大,你真的甚麼都知道了!你真的知道,求求你,別說出來,別說出來,別告訴任何人……別讓風聲傳開去,我可不想臨老再做罈子人!」
他的叫聲,簡直令人毛髮直豎,紅綾和曹金福異口同聲問:「他做了甚麼,怕成這樣!」
白老大冷冷地道:「我非說出來不可,因為你的作為,和在這裡的人都有關連,他們有權知道!」
花五的身子,劇烈地發著抖,白老大又道:「不過,除非現在就有金取幫的高手在,不然,我可以保證你的行為,不會從這裡傳到金取幫的耳中去!」
溫寶裕在這時,也忍不住叫了起來:「天!他究竟做了甚麼?」
白老大向我望來,目光之中,頗有挑戰的神色,顯然他是想考考我,是不是可以回答得出這個問題。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先伸手向曹金福招了招手,曹金福神情疑惑,來到了我的身邊。我這才伸手向花五一指,聲音清楚,使人人都聽得到。我在有了模糊的概念之後,又想了許多,深信我這時說出來的,必然就是事情的真相。
我道:「金福,當年我們懷疑是你取走了那蘋來自陰間的盒子。其實那蘋盒子是被花先生偷走的!」
我這句話一出口,各人都怔呆,只有白素微笑,白老大則發出了滿意的笑聲。花五在白老大的笑聲之中,軟癱在地上,發出可怕的呻吟聲。
曹金福用力眨著眼:「花先生?他……我可記不起當時有他在場啊!」
我再吸了一口氣:「當時,他坐在你的旁邊,又乾又老又瘦,你忘了?」
曹金福又眨了一會眼,這才笑了起來:「你在開玩笑,這瘦老頭和……他……可沒有半分相似之處,而且一個瘦,一個胖……這……」
溫寶裕腦筋動得快,他也想通了,他以一句簡單的話,回應曹金福的疑問:「人的外型,是很容易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