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會議,是在研究中心的會議室中舉行的,參加的人連水紅在內,一共是四個人。其他三個,也都是研究中心的高級負責人(水紅的等級也絕不低),包括決策人在內,會議被列為絕對機密,不設記錄,更不能錄音,水紅這時向羅開復述出來的,的確全是她的記憶。
會議一開始,水紅就覺得氣氛十分不尋常,她和-上民接觸最多,先由她報告-上民的生活情形,報告得十分詳細。
然後決策人就向水紅道:“你所作的假設,最高領導層已接納了!”
水紅當時還十分高興:“這不過是假設,還需要進一步的證明,要采取許多行動!”
與會人除了決策人和水紅之外,另外兩個人,姑且以甲、乙來代表——由於他們的真正身份,寫出來相當駭人,且沒有必要,所以才采取了這種簡略的方法。
甲先生用指敲著會議桌:“例如什麼行動?”
水紅興致勃勃:“第一步,自然先去探索那個山洞:如果我的假設不錯,外星人一定曾在那山洞中停留過,不能希望他們還在,可以期望他們有點東西留下來!”
決策人和甲、乙互望了一眼,乙的聲音很低沉:“我看不必了,我們現在要做的是,-上民這個人,既然可能是異類,他就不會和我們有相同的思想——”
水紅一聽到這裡,就感到了事態的嚴重,她在那種環境之中長大,自然知道“沒有相同的思想”,是如何嚴重的指控。
所以,她忙道:“他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來歷,以他的知識程度,也決不會想到他自己會和地球以外的星體有關!”
乙先生的聲音聽來簡直陰森,他是屬於那種對一切人都先懷疑成叛變分子,然後再搜羅“證據”去證實的那種人的典型,長期以來,都從事治安工作,在他的心目中,只怕有時,連對他自己,都不能信任。他說得很慢:“他有異能,他一定會在想他的異能因何而來,一定會感到他和我們不向,也一定會想憑他的異能,可以得到特權——”
水紅忍不住反駁:“乙先生,你不能用自己的想法,替代別人的想法!”
乙先生發怒了,用力一拍桌子:“什麼叫替代,我這是根據事實作出的分析!對一個人的靈魂的解剖!有著高度的原則性!”
水紅想向決策人求助,決策人冷冷地道:“聽乙說下去,別再打斷他的話題。”
水紅心中十分焦急,司是卻也無可奈何。
“究竟有多少種異能——也有可能是他故意在隱瞞我們,一個人,要是有事對組織隱瞞,那就是不忠誠的開始,如果是普通人,還可以教育。改過,他是異常人,所以防患未然,我們必須要有十分正確的決定!”
乙先生自有他一套行之數十年的邏輯,聽起來好像很有理,但實際上,全然說不通,可是環境就由這種歪理形成,水紅空焦急,也沒有用處。
決策人這時,加了一句:“最高領導層的意思,也是這樣——他的異能,如果一旦移到了破壞方面去,我們可能蒙受的損失,簡直無法估計!”
乙補充:“要是他有機會接近最高領導人,他可以輕而易舉地進行暗害;留他在,對我們來說,太危險了!”
水紅忍無可忍:“他不會!他為什麼要進行破壞?”
決策人、甲、乙異口同聲:“因為他是異星人!”
水紅感到了一陣難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水紅當時,心中把“異星人”這三個字,翻來覆去地念了好幾遍。
那是她的發現,是她的假設,那……是不是她害了-上民呢?”
但立即,她就放棄了這個想法,因為她知道,在這個環境中,像話上民這種有才能的人,終會遭到懷疑,懷疑他會破壞,會想種種方法去防止,和他是異星人還是地球人的關系不大!”
決策人又道:“事情不應該再拖延,水紅,由你來執行,他不會有防備!”
水紅雖然知道,處理的任務、一定會落在她的身上,但她還是禁不住聲音發顫地問:“組織決定的處理方法是——”
她竭力使自己的聲音鎮定,以免引起懷疑,可是仍不免大失常態,幸好那三個人多半也由於事態嚴重,沒有注意到她的失態。而近乎與生俱來的訓練,也令得水紅得以迅速在表現上維持鎮定。
甲一字一頓地說:“讓他死亡!”
剎那之間,出紅的感覺,就像是跌進一個冰水潭一樣。可是她知道,這是極其重要的一刻,必須保持極度的鎮定,不然,-上民性命不保,她自己也可能會引起他人的懷疑。
所以,水紅在再度發言時,語調冰冷,一點感情也沒有:“我絕對服從命令,但請容許我發表一點意見,”
三個領導人互望了一眼,但是都沒有立即答應,水紅在那一剎間,緊張得心都快從口由跳了出來,不過是十秒八秒的時間,對她來說,卻像是不知有多麼長,才看到了領導人點了點頭。
水紅先調勻了氣息,才道:“-上民這個人,在身上究竟有多少異能,我們還不是十分清楚,正如阿抖,他可能還隱藏了許多本領,未曾在我們面前顯露!”
水紅的這一番話,十分對胃,三個人一起點頭。水紅提高了聲音;“所以,請把決定推遲執行——在那段時間中,我會盡力把他隱瞞著的異能弄清楚,那對我們十分有利。”
會議室中,又是一陣極度令人心焦的沉默,決策人才沉聲問:“多久?”
水紅昂了昂頭:“半年!”
甲和乙異口同聲:“太久了!夜長夢多,說不定會有什麼難以預料的變化。”
水紅抿著嘴,望向決策人,決策人想了一想,用力一揮手:“從今天算起,一百天。”
水紅低下了頭,羅開緩緩地問:“已經過去了多少天?”
水紅抬起頭來,羅開第一次在她俏麗的臉上,見到那種惶急無依的焦切神情—一不論她是一個受過多麼嚴格訓練的人,在這時候,當她所愛的異性處於危急狀態時,她仍然只是一個在愛情漩渦中浮沉的少女!
水紅的聲音很低:“五十七天!”
羅開故意“哈哈”一笑“還早,還剩下四十多天,干什麼都可以,毀滅全世界。至多也不超過四十七分鍾!”
水紅勉強也笑了一下,趁機道:“立即開始,就可以多一點時間供利用。”
羅開一躍而起:“說得是,這就走,載你來的直升機在什麼地方?”
水紅也未料到羅開真的說走便走,高興得跳躍不已,在她跳高的時雙雙手摟住了羅開的脖於,羅開急速旋轉自己的身於,離心力使得水紅嬌小的身子,在旋轉之中打橫飛了起來。
兩人發出如兒童一般,充滿快樂的笑聲,笑聲似乎感染了大自然,一陣風過,連平靜的湖面上,也漾起一片快樂的水紋。
天還沒黑,他們就來到了一架小型直升機之旁——那是水紅自己駕來的。當他們登上直升機,仍然由水紅駕駛,騰空而起之時,羅開才問:“小水紅,值得?”
水紅神情十分堅定,在她被山風吹得紅撲撲的臉上,有著近乎聖色的光輝,她用嘹亮的聲音回答:“值得!”
在靜默了幾秒鍾之後,她又用同樣堅定的聲音補充:“我愛他!”
羅開作了一個手勢,他想說一些話,可是不知道該如何說才好。水紅和那個有異能的-上民,根本是絕不同類型的人,兩人之間,是怎麼發生愛情的?實在難以設想!
可是,卻又實實在在發生I!
愛情本來是絕無規律的,但竟然不可測到了這種程度,也很令人感歎!
過了一會,羅開只是問了一個極簡單的問題:“他愛你嗎?”
水紅的眼中,閃耀著充滿自信的光輝:“愛,他能為我去死!”
羅開有點不以為然——那純粹是出於一個大哥哥對小妹妹的關心:“一個在農村長大的青年,你又說他十分純樸,怎會有那樣浪漫?還是他在油嘴滑舌?”
水紅輕輕地咬了一下唇:“愛情發生,會令人產生浪漫情懷,不需要任何知識作補助,何況,別忘了,他不是普通人,他是一個異人!”
羅開盯著水紅,他的目光甚至帶著嚴厲的成分,水紅並沒有和他對壘,表示她也明白,是在他,亞洲之鷹,嚴厲的目光籠罩之下,她顯得十分泰然自若,表示她所說的,正是她想的,而且她對自己所說的,充滿了信心。
羅開知道,接下來和水紅的對話,十分重要,所以他的語氣,也十分嚴肅:“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水紅吸了一口氣:“我對他說了,可是他卻表示懷疑,沒有全部接受。”
羅開再問:“他知道自己面臨的危險?”
水紅點頭:“是!”
羅開又問:“他沒有能力自己逃走?”
水紅伯回答,很出乎羅開的意料之外:“有,輕而易舉就可以逃走。”
羅開用十分疑惑的神情望定了水紅,等待她作進一步的解釋。
水紅說得相當慢,“可是他不走,他怕連累我!”
羅開心中一凜,感到身子發熱,這個來自山村,身具異能的青年,竟然真正懂得愛情!
這對,直升機在一個小山谷的上空,盤旋了片刻,開始降落。
羅開心中有許多問題要問,他先把問題在心中整理一下,等直升機停定,水紅先開口:“等一會,我會把直升機送還給二十公裡外的一營駐軍。”
羅開心思靈巧,立刻聽出了水紅的言中之急:“我們要這裡分手?”
水紅點了點頭,現出十分沉重的神情,欲語又止,羅開爽朗地笑了起來:“我答應出力,自然知道必定要冒險,把你的計劃告訴我!”
水紅又望了羅開片刻:“大鷹。我若不是在心中認你是大哥哥,決不敢把心中所想的告訴你!”
羅開輕樓了水紅一下,水紅又道:“自然,如果我不是知道大鷹的神通廣大,也就不會提出這樣的建議!”
羅開一揮手:“什麼時候變得說起話來,有那麼多開場白的?”
水紅自己也不免歎了一聲:“實在是事關重大啊!他……他表示了,如果要連累我,或是使我遭到懷疑,他就寧死也不遠走!”
羅開“唔”地一聲:“而他又必須逃走——我明白了,在使他逃走的過程中,還必須使你全然避卻嫌疑!”
水紅咬著下唇,點了點頭:“這就增加了困難,也使進行拯救工作的人,處於更危險的境地之中!”
羅開想了一想,忽然笑了起來:“我想,我現在想到的行動計劃,一定和你想到的一樣!”
水紅眨著眼:“就像赤壁大戰之前,諸葛亮和周瑜同時想到了用火攻一般?”
羅開點大:“是,我想、要使你完全不受懷疑,最好的辦法,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由執行人公然將他救走,在場的有你、有你的領導人,等等!”
水紅半晌不語,才歎了一口氣:“不錯,那正是我所想的,可是,大鷹,太難了!”
羅開同意:“難極了!”
隸屬於國防部,等級屬於絕對秘密的一個研究中心,防衛之嚴密,可想而知,要沖進去,只怕未達目的,就已經粉身碎骨了,何況還是把人帶出來,全身而退的機會又有多少?
羅開想了一想:“你對研究中心的防衛計劃,知道多少?”
水紅苦笑:“不多,只知道有將近一個團的駐亂守衛,全是接受過專門訓練的,我還可以提供建築群的圖樣,可是不能知道所有陷阱——平日,若不是有每一個單位的人帶領,我也不能亂走。當然,我和-上民在什麼所在,可以安排,也可以安排一個‘眾目睽睽”的場合。”
羅開用心聽著,從水紅所說的一切聽來,她早已有了詳盡的計劃!
這時,羅開隱隱感到了一點不愉快——水紅計劃周詳,可是為什麼她不是一出來就開門見山地提出。而是轉彎抹角的說出來?
要知道,這個計劃,對於執行者來說,簡直是一個凶險莫名的自殺計劃!
要求任何人去執行這樣的計劃,而又不是百分之一百坦誠地要求,都說不過去!
羅開並沒有把心中的那一絲不快顯露出來,因為他沒有理由不相信水紅。
羅開緩緩搖頭:“就算有一隊突擊隊,只怕也不能進出自如!”
水紅抿著嘴不出聲,羅開再想了想:“二十五年之前,阿清被移到那山洞中去的方法,如果能夠重現,那就可以成功!”
水紅睜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
羅開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他真有異星人的血統,他所屬的那個星體上的人,應該在他危急的時候,出手救他!”
水紅低著頭:“怎能使他們知道?”
羅開則抬著頭,看著機艙上的許多儀表:“設法通知他們——小水紅,我不是否定你的計劃,而是采取更有效的方法。你和我分手之後,我會盡快和一個人聯絡,看看是不是在他那裡,可以獲得一些資料!”
水紅的神情焦急:“大鷹,只有四十七天了!”
羅開安慰她:“時間還充裕得很,你先趕回去,和-上民在一起,並且要找機會告訴他,少展示自己的異能,同時,我們要訂立一個最有效的聯絡方法,你能秘密使用有效的通訊工具是——”
水紅側著頭:“我可以通過國際級的酒店,利用他們的國際直撥電話系統,和所有有直撥系統的地方對話。”
羅開道:“哪家酒店?”
水紅立刻說了酒店的名字,又道:“二一一一房,長期歸我使用,那房間中的電話是直線的,不經過酒店的電話終機,號碼是——”
羅開閉上了眼睛幾秒鍾,把那個號碼默念了幾遍——他有絕佳的記憶力,這個電話號碼,他再也不會忘記,隨時可以在記憶庫中找出來應用。
(羅開這時,忽然想到他自己也是如此與眾不同,如果說有異能的都是異人,念頭趕開去。)
水紅的神情,仍然焦急,甚至有點疑惑:“你要去找什麼資料?”
羅開緩緩地道:“去查一下,在二十五年,或更上之前,是不是有外星人降落在中國祁連山地區的記錄。”
水紅的眼睛睜得老大:“上哪兒去找這樣的資料?”
羅開本來想把有關三晶星機械人康維十七世的事約略向水紅說一說的——“康維”在三晶星話中就是“機械人”,而這個機械人編號十六——可是突然間,他改變了主意。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改變了主意,在當時,他真的說不上來。)
(事後,他略想了一想,想到或許是由於水紅提供的計劃,對要執行計劃的他來說,實在太危險了的緣故。)
(也或許,是由於水紅沒有一上來就說明原委的那種態度?)
不管為了什麼,他沒有說,沒有提到康維十七世,也沒有提到康維十七世那座古堡之中,有著幾乎無所不知的那具電腦。
(水紅雖然參加過那件事,但是最終的結課、她都不知道,那件事記述成為“夜光”這個故事。)
羅開腦筋動得極快:“我設法去和遠聯絡,你還記得那個三晶星人?”
水紅仍然疑惑:“他……有可能知道?”
羅開回答:“他來自外星,又曾長期在觀察地帶駐守過,如果有外來的宇宙飛船,應該逃不過他的記錄儀。而且,也可以向他請教‘固體穿越固體’是一種什麼樣的變化過程。”
水紅沒點再問什麼,只是低歎一聲,身子向羅開靠了靠:“人家說,戀愛會使人變笨,是不是我的進行方法……不切實際?”
羅開遲疑了一下:“也不能這樣說,是他對你太關懷,要你沒有嫌疑,若是我那方面進行得不順利,只怕最後還是要用你的方法,我會和你保持密切聯絡!”
羅開已攀住了機艙的門,准備向下跳去,水紅握住了他的手臂,神情激動:“我絕無意使你受到傷害,我只是對你有奇異的信念,相信你一定會成功!”“羅開輕拍著永紅的手背,然後一聳身,就跳了下去,和水紅揮著手,水紅寫著直升機上升,所引起的強風,吹得羅開頭發散亂,一直看到了直升機在空中消失,羅開才低下頭來。
在那幾分鍾內,羅開又把事情從頭到尾,想了一遍,他經歷過許多希奇古怪的事。比較起來,這件也不算是什麼,當然,要對付一千個武裝守衛,那十分刺激,而且,那個人的異能,也的確叫人震栗。不過,最令羅開感慨的是,水紅戀愛了!”
水紅當然已是戀愛的年齡,可是像她這樣的身份的人,經過那麼嚴格的訓練之後,應該早已只是“人形工具”,不會再有任何感情的了。
而她,居然戀愛了!
這是不是可以證明人性不泯,再嚴格的驅除人性的行動,終歸要失敗?
事情和水紅的戀愛有關,羅開心中想,那自然非盡力不可。
所以,在兩天之後,羅開使已走進了康維十七世的那座古堡。事情一開始就很順利,康維正在古堡之中,這時,張開雙手。滿面紅光,迎了出來,他身型高大,儀表出眾,深知他底細的羅開。也不禁有點疑幻疑真,不能十分相信眼前這樣一個活生生的人,竟然會是一個機械人!
羅開和他輕擁了一下,康維一攤手:“你那個美人兒,有了點意外——”
他才講到這裡,就聽到一陣清脆的、急促的聲音在叫:“不,康維先生,我不要令他吃驚!”
隨著語聲,一陣風也似,一個頎長、艷麗,身上輕紗飄飄,渾身上下,充滿了女性熱情的美人,已經急步奔了過來,給人的感覺得,向前湧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團火樣的熱情!
康維一頓足,向旁退開了幾步,口中發出“嘖嘖”的聲音:“太熱了,對我體內的金屬組件,不很適合。”
那時,美人早已奔到了羅開的身前,羅開也早已張開了雙臂,兩人立時緊緊擁在一起,女性同體的柔軟和溫暖,幽香和熱情,使羅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又是一個長久得窒息的長吻。
美人是燕艷。
燕絕出現在這座古堡之中,並非偶然,而是昨天羅開和她聯絡過,叫她在這裡等他的。
羅開想到了燕艷,自然也有原因。這時,在長吻之後,燕艷的胸脯起伏,急急說著:“康維先生要我先躲起來。他要嚇你一下,我……曾同意過,可是你一來,我就不要你受驚嚇!”
她說話時,美麗的臉龐上,神情就像是做了壞事的頑皮小孩一樣。
羅開在她的臉上輕輕擰了一下:“不要緊,我不會被嚇著的!”
燕艷略低下頭,眼向上望,吹了咬下唇:“聽到了我的壞消息,你也不吃驚?”
羅開不禁大笑:“嗨,什麼時候起,染上了地球女人的那種壞習慣,喜歡問起合問題來了?”
燕艷華了一聲:“或許是在地球上住得太久了!”
康維在一旁陡然叫了起來:“喂,你們打情罵稍有完沒完?鷹,你不見得是為了想見她才來的?”
羅開笑:“當然不是——”
康維一下子就打斷了他的話題:“不論為了什麼,到書房去,我有好酒!”
羅開搖頭:“不能想像,機械人喝酒!”
康維眨著眼:“我的設計,非酒不行,沒有酒,就有幾個部分,無法運作!”
燕艷挽住了羅開,踏著又厚又軟的地毯,來到了康維的書房,閃耀著琥珀光芒的美酒,汨汨流進了真正天然水晶雕成的杯子中哪種冒充水晶的鉛化玻璃不知算是什麼人羅開、燕艷、康維三人舉杯經磁,各自呷了一口,康維作了一個請坐的姿勢,羅開擁著燕艷,一起坐在一張寬大的安樂椅上,指了燕艷:“你曾告訴我,一見了她,就知道她不是地球人,一時驚駭,所以才幾乎沒有撞上了她?”
康維點頭,轉動酒杯:“是。”
羅開又問:“那是不是表示你有識別外星人和地球人的能力?”
康維沉吟了一下:“不能那麼說,有的可以分辨,像她,從身體到靈魂,都是外星來的,就可以分得出。而有許多外星人,卻借用了地球人的身體,用他們的思想來指揮地球人的身體進行活動,那就需要有一定的接觸,才能知道他們真正的身份。”
羅開苦笑了一下,腦際又浮起一個問題:不知道已經有多少地球人的身體被“借用”了?
康維仍在繼續:“或許還有更多的方法在地球活動,若是他們的文明程度超越了制造我的三晶星人,或是給了我更強能力的大金人,那麼,自然更難分辨了!”
羅井聽得目定口呆,他這時所想到的是:在整個宇宙文明之中,地球文明名列第幾?或者,地球文明在宇宙文明之中,是上等文明,中等文明,下等文明,還是極下等文明?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他身邊的燕艷,明顯地感到了他的憂郁。
燕艷用手指梳著羅開粗硬的頭發,她的聲音之中充滿了關切:“鷹,有什麼事令你困擾?”
羅開握住了她的手,用他有力的緊握表示感謝她的關切,他繼續問康維:“你是不是知道,有哪一個星體上的人,天生有使固體穿越固體的能力?”
康維一聽臉色就變了變。
(機械人完全照真人的反應設計,當機械人體內的警告系統發生作用時,就反應在他臉色的變化上,活人正是這樣的。)
所以,一看到康維有這樣的反應,羅開也不禁大是緊張,陡然坐直了身子。
康維的神情,表示他在反問的時候,十分小心:“你所謂固體穿越固體,是什麼意思?”
羅開呆了一呆,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康維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牆:“我是固體,牆也是固體,你是指我可以穿過牆去?”
羅開作了一個手勢:“沒有那樣……宏偉……只是小鐵珠穿這玻璃瓶中。”
他想不出用什麼形容詞來形容“人穿過牆”。所以用“宏偉”這個問,當然不貼切,但“穿過牆”這種事,根本不存在於人類行為之中,自然人類的語言,也無法表達。
康維皺著眉:“理論上來說是一樣的,這種能力……這種能力……”
他雖然是一個機械人,但是在尋找資料的時候,所現出來的神情,卻與真人一般無二。羅開知道,這時在他體內,不知有多少精密無比的零件,正在操作運轉——這種情形,想來似乎十分神奇,但如果想一想,我信每一個真的人,結構不知還要復雜多少,就全然無足為奇了!
過了一會,他歎了一聲:“在我的記憶系統之中,只知道有這樣的可能,是在……”
羅開顯得焦急:“在什麼的情形下發生?”
康維搖了搖頭,像是對他自己將要說的話,也不是怎麼相信,他道:“一種強大的能量,改變物質的分子排列,嗯……必須使兩種物質的分子排列都改變,變得完全相同,那麼,兩種物質在那一剎間,就變成同一物質,就會發生交互溶合的作用,就可以發生固體穿越固體的現象……嗯……理論上是這樣!”
羅開聽得十分用心,康維的話並不難懂,可是卻十分難以理解,康紙又補充:“由於固體穿越固體這種事,不是地球人的行為,所以難以理解,但如用液體來解釋,就比較容易明白!”
羅開“啊”地一聲:“譬如說,水和油,不能混而為一,而有一股強大的能量,使水和油的分子起變化,變成同一性質的液體——”
康維用力拍手:“對了。既然變得性質一致了,也就不存在能不能混合的問題了!”
羅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燕艷對他們在討論的問題,顯然一點興趣也沒有,她只是用她柔軟的身體,緊貼著羅開,並且在羅開的身上,不斷地輕吻輕撫,使羅開感到十分舒適,而又不至於妨礙思考。
羅開知道,要真正了解固體互相穿越,超乎地球人的知識范圍之外,不可能再深究下去,他接住了燕格在她胸口移動偽手,又問:“如果有一個人,能夠把小鐵珠從玻璃瓶底運進瓶子去,那麼他——”
康維道:“那麼,他就是在那一剎間,改變了玻璃和鐵的分子排列,使玻璃和鐵,變成同一物質——”
羅開雙手揮動,他由於思緒相當紊亂,所以必須揮動雙手來加強說話語氣——他的手拿開了,燕艷的手也沒有移動,只是輕按在羅開的胸口,以她的掌心,感覺著羅開強有力的心跳,她想到自己曾許多次的用胸脯感覺到他的心跳。雙須自然而然,現出了可愛的,燕艷無比的紅暈。
羅開揮著手:“等一等!就算變成了同一物質,鐵也不能穿過鐵,玻璃也不能穿過玻璃,固體的情形,畢竟和液體不同!”
羅開不由自主,“嗯”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又在剎那之間還原?”
康線點頭:“當然是,有這種能力的人,對時間,恐怕也和地球人有不同的觀念,地球人的百分之一秒,做不了什麼事,而這種人,卻能利用極短的時間,做出許多許多事情來!”
羅開一字一頓:“有這種能力的,是什麼人?”
康維轉過身去:“那應該問你啊,你問這樣的問題,當然是已經知道有這樣的一個人!”
羅開看出康線這時的神態不是很對頭,他剛才一聽提及固體穿越,就有一分駭然的反應,而這時,卻又顯得十分輕描淡寫。
羅開首先想到的是:難道他體內的警告系統,提醒他不能提供進一步的資料?
他想到這一點,就道:“對,的確有一個這樣的人,但是不知他的來歷!”
康維疾聲道:“那麼應該去問這個人!”
羅開伸手直指著康維:“我要問你,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來歷!
我想你一定知道,就算你體內的資料不夠多,不知道,我們一起去問那座擁有更多資料的大電腦查詢!”
康維神情木然,像是對這個問題一點興趣也沒有,那更令得羅開肯定,他體內的警告系統,正在努力工作,使他盡量離開那個問題。
那是為了什麼?由於掌握了這種力量的人可怕之極?還是那種能力具有極大的破壞性?
羅開的思緒亂上加亂,他陡然站了起來。康維十七世已然道:“大電腦也未必有答案……這個人據你說,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
羅開歎了一聲:“其實他知道,他由他母親懷胎生下來,和所有的地球人一樣,可是他卻具有地球人不應有的能力!在外形來看,他和地球人完全一樣!甚至不算特別聰明,他只是有這樣的異能!”
康維直視著羅開,他的眼珠閃閃生光,羅開在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句:“這雙眼睛中,竟然真正有感情!”
康維的語音十分尊重:“鷹,將我的意見轉告給那個人,叫他以後切勿在地球人的面前,展示他的異能,地球人有極強的猜忌心,會對他不利!”
羅開苦笑了一下:“他生命處在極危急的狀態之中,我要把他救出來!”
康維這時,突然說了一句羅開不是十分明白的話,他搖著頭:“那也大可不必了。”
羅開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那時,他思緒十分亂,也沒有再追問下去,只是隨口應了一句:“我非教他不可,因為他和水紅是一對戀人。”
康維也沒有進一步的說明,只是攤了攤手,一副愛莫能助的神氣。
羅開又道:“這種能力……如果擴大運用,會具有極大的破壞力?”
康維答了等於沒有答:“任何能力擴大來運用,都會有破壞力的!”
羅開追問:“你,三晶星人,大金人,八角星人,你所知的任何異星人,有哪一種是有這種能力的?”
康維在那一剎間,顯示了一種異樣的僵硬——那是極短的一剎間,可是羅開目光銳利,注意到了他在那一剎間的僵硬,像是生命全然自他體內消失了一樣!
(應該說,能量或動力在他體內消失。)
他在那一到間,是真正靜止的,就像是突然截斷了電腦的電流供應一樣!
羅開自然也無法肯定,那是他真正在那一剎間停止了活動,還是自己的錯覺。
那時間極短,一下子,康推就恢復了常態:“我無法回答你這個問題,宇宙中有億億萬萬的星體,沒有任何一種,可以完全認識宇宙中的生物!”
羅開盯著他看——當羅開站起來時,燕艷也站了起來,仍然偎在他的身邊,這時她或許多得有點不耐煩,本來只是輕輕地在吻著羅開的耳垂,忽然之間,她竟然重重咬了一下。
羅開的反應也極快,反手就在她的豐臀之上,用力打了一下,發出一下清脆的聲音,康維立時急不及待地轉變話題:“聽聽!這是地球上所能聽到的最好聽的拍打聲了,對不對?”
羅開一瞪眼:“不對,手掌和被拍打部位之間,還隔著若干層衣料,不然,會更好聽!”
燕艷嘟著嘴,發出一副委曲了的神情來,羅開在她的唇上親了一下,立時又問康維:“如果你不想回答問題時,會怎樣?”
康維眨著眼:“那還用說。自然我不回答。”
羅開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如果一個問題,你回答了,會形成……不幸,在那樣情形下,你會怎樣反應?”
康維笑:“我會沒有反應——警告系統會自動使我就沒有反應!”
燕艷這時,用甜膩的聲音在羅開的耳際呢喃:“我什麼時候都有反應!”
羅開在這時,卻沒有心思和她打情罵消,因為他覺出事情極嚴重——其嚴重的程度,甚至超越自己的想像之外!他有這種感覺,是從康維的態度和言語中所得來的。
康維在一聽到固體穿越這種行為之後,曾十分震驚——羅開相信,從那一刻起,他體內的警告系統已開始運作,而到最高峰時,曾使康維的活動能力,有極短暫的消失!這種情形,自然怪異之極!
羅開也無法想像,何以這樣的一個問題,會使得康維體內的警告系統發出警報,使得康維根本無法回答。
羅開又進一步想到,如果康維回答了,又會有什麼結果——這一點,只怕康維也回答不出來,康維根本完全回避這個問題,唯一的真正反應,是在他一聽到問題之後,警告系統多半在那千分之一秒中,還未曾開動,所以他才有了那一剎間的驚恐神情!
羅開也知道,在康維那裡。再也問不出什麼來的了。同樣的,那巨型電腦,只怕也有同樣的系統,避免回答不能回答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