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我們五個人試了幾次,每次,眼前的光影,都出現兩秒鐘,我竭力想在那些雜亂無章、閃爍不定的光影之中,捕捉到一些什麼、具體的形象,但是卻無法達到目的。
連試幾次沒有結果、只好停止,我們決定、到五百人集會,一等那塊合金光芒大盛時,就用手指去碰它,一定要集中精神,把我們視覺系統收到的信號,捕捉下來。
這重要的新發現,令人興奮無比,至少已可以知道,這塊合金的功能之—,是在它發光的狀態之下,能發出某種力量,刺激入腦有關禮覺的部分!
我們本來還想再商量一會,可是溫寶裕家裡派來的車子等在門外,要接溫寶裕回去,我和白素也告辭回家,我估計齊白和陳長青兩個人一定不肯睡,還會再研究下去。
我和白素駕車回家,才回到門口,就看到有三個人站著,兩男—女,那位女士,正是蘇聯科學院的高級院士;卓絲卡娃。
一看到她,我就想起齊白說,給蘇聯人纏上了很麻煩這句話來,皺了皺眉,告訴了白素有關卓絲卡娃的身份。白素卻說:「她是權威,聽聽她的意見也不壞!」
我隨口應著,我們一下車,院士就迎了上來:「先生,請給我一點時間。」
我歎了一聲:「這是最奢侈的要求了,因為任何人,付出時間,再也找不回來!」
院士有點冷傲:「或許,由於我的提議,你可以在別方面節省很多時間!」
我表現相當冷淡:「或許,請進來吧!」
打開門,讓她進去,她倒十分痛快,一進屋就道:「你可知道,如今世界上,研究人體異能,譬如說在精神集中之後,能產生力量,使物體移動這種現象,最有成就的國家是哪一個?」
我和白素,一聽得她這樣問,都不禁一怔,但是隨即,我們就明白了。
她自然不是無原無故提出這一個問題:我們的行動被她知道了。這種鬼頭鬼腦,特務式的打探方法,著實令人討厭。
我立時道:「當然是貴國,聽說有一個女人,在集中意志之下,可以今—柄銅湯匙的柄彎曲?」
院士點頭:「是,而這項研究,正是我主持的多項研究之一。我是這方面的專家。」
我冷笑了—聲,正想說話,白素卻向我施了一個眼色,剛才進門口時,我已替她們介紹過,白素突然問:「真的有那麼大的力量?」
院士道:「完全是事實,但是絕不是每一個人都是如此。」
白素又道:「理論上來說,這種力量,由人腦活動所產生,—股看不見的力量,競能使一件金屬體彎曲,這有點不可思議。」
卓絲卡娃院土道:「我假設了一項理論——」
她只講了一句,我已經攔住她,不讓她說下去:「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你告訴我們研究的成績,目的是什麼?」
卓絲卡娃側頭想一想:「自然有,但能不能使我達到目的,完全掌握在你,而我的話,對你們多少有點好處。」
我悶哼了一聲。沒有說什麼,白素卻說得十分熱情:「請說,請坐。」
卓絲的坐姿,有點像受過嚴格訓練的軍人,腰肢筆挺,一副昂首備戰鬥的樣子。她道「人腦活動所產生的力量,還沒有一個正確的名詞,一般泛稱為腦電波。我的假設是,腦電波能令得金屬的分子排列起變化、分子的變化如果劇烈,大量分子移向一邊,另一邊自然質量減少,就會出現細長的金屬體的彎曲現象。在試驗中,同一個人,也可以使一塊鐵的磁性,減弱或者加強。」
我心中一動,但是卻裝得若無其事;
她為什麼特意提到了磁性的加強和減弱?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她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所以我們交換了一個眼色,但雙方都沒有結論。
院士吸了口氣,接著又道:「甚至腦電波活動的力量,還可以使得一些物體,發出光亮來。」
她講到這裡,若是我還不知道她在暗示什麼,那真是太后知後覺了,同時,我也難以掩飾心中的厭惡和不快,我冷冷地道:「院士閣下,我尊敬你、是因為你是一個傑出的科學家,但如果你那麼喜歡採取特務的手法,在暗中窺伺我們行動,我只好立即請你離開。」
卓絲卡蛙緊抿著嘴,顯然她不是經常受到這種語氣對待,靜了片刻,她才道:「我所知的一切,全是憑我的專業知識推測出來的結論,和你所謂的特務方式,沒有任何關連。」
我不出聲,在考慮她洪的真實性,她又哼了一聲:「你們進行的事,又不是什麼秘密,參加者之中,就有兩個曾是我的學生。」
我記得陳長青曾說過一句;參加者之中,有幾個對意志集中產生能量,有過相當程度的研究。院士所說的兩個學生,多半就是那幾個人之中的兩個了。
我仍然不出聲,院士說了她的目的:「那東西,憑你們這種盲目的行動,絕研究不出什麼結果,所以應該交給我研究。」
我的第一個反應,當然是立即拒絕,但是白素已經搶在我前面:「自然,如果由你來主持研究,可能事半功倍,但是對這東西,在研究之前,至少要有一個設想,你設想是什麼?」
卓絲卡娃沉聲道:「毫無疑問,這東西是一組裝置設備中的主要組成部分,我設想它是一個啟動器:由腦電波控制的啟動器。」
一聽得她這樣說,我對她的厭惡感,立時消失;因為她的設想,和我們的設想,完全一樣!
她繼續道:「啟動器能啟動什麼裝置,自然無法想像,可能是巨大的宇宙航船,也或許只是一個小型的設備;甚至,可能只是;個光源開關。但它既然由電腦波控制,就可以肯定,那是來自外星的物體。」
她的分析,如此合理。在一剎那間,我真想告訴她這東西是從什麼地方來的。但我還是忍住了不出聲。白素笑道:「這正是我們的設想,院士,如果你能逗留下來,參加我們的研究,歡迎之至。」
白索的邀請,真是好主意,誰知道卓絲卡娃冷冷地道:「要怎樣和你們說,你們才明白?要研究那麼複雜的東西,不是幾個人有決心就可以達到目的,要有大量的研究設備,而這種研究設備,絕不是個人力量所能辦得到。為了人類科學的前途,你們應該把那東西文給我。」
我笑了起來:「說得太偉大了,如果真正為廣人類科學的前途,我想,我們會把這東西的存在公開,同時,籲請各國科學家,一起集中來研究,而不會把它交到一個國家的手中——」
我講到這時,略頓了—頓,補充了一句絕不客氣的話:「何況貴國家在國際上的名譽,並不十分好。」
卓絲卡掛面色鐵青:「你可以不答應我的要求,但不能侮辱我的國家。」
我—昂首:「要不要我舉出幾個例於來?最近的例子是,一架南韓的民航機——」
白素截住了我的話頭,全然轉變廠話題:「我倒認為我們可以研究出結果,如果你有興趣參加。那自然最好,不然,東西是齊白先生發現的,屬於他
卓絲卡娃的聲音充滿了憤怒:「不屬於他,屬於全人類。」
我立時道:「你,蘇聯科學院,能代表全人類嗎?」
卓絲卡娃十分憤怒,白素鎮定地道:「齊白先生絕不會讓人討論這個問題,因為事實上,這東西是他的。」
卓絲卡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突然一言不發,轉頭就走,重重把門關上。
我拿起電話,撥了陳長青家的號碼,陳長青和齊白果然還沒有睡,我把情形告訴了他們:「巧取不成,必有豪奪,要小心。」
齊白悶哼了一聲;「東西在我這裡,要是會失去,那也別混了。」
他說得豪氣干雲,我倒不免有點擔心。可是第二天。什麼也沒有發生。第三天,就是五百人的大集會了。
明知道五百人之中,可能有卓絲卡娃的人在,但我們也無法一一甄別,商議的結果是,當它什麼也沒有,照常進行。
五百人的集會,場面自然比一百人壯觀,所以有的人全坐下來。仍由我宣佈參加者應該做些什麼,然後,我們五個人,和上次一樣,由屏風圍著,在中心部分,那塊合金,就放在我們面前。
人雖多,可是人人集中精神,整個大廳中,十分寂靜。
不到五分鐘,那塊合金就開始發出光亮,亮度迅速增強,陳長青好幾次要伸出手指去,都被我制止,半小時之後,那塊合金的光亮度,至少已和一百支光的電燈相若。
而且,在每一個小平面上,似乎都有光亮在射出來,這情形,和以前只是它本身變得光亮,又有不同。在小平面中射出來的光線,不是很強,但是明顯可以看得到。
這種情形,維持了十分鐘,沒有再進展、我看看時機已到、作了—個手勢,我們五個的手指,一起向那塊合金按去。
可是,也就在一剎那間,我們的手指,還未碰到那塊合金,便陡然傳來了「轟」地一下巨響。
由於變故來得實在太突然,那一下子聲響才傳出,直覺地以為是那塊合金,發生了什麼變化,產生了爆炸;那塊合金的什麼東西。根本不知道,它若是爆炸,會形成什麼後果,也不知道。
一切全不可知。有了變故,也更使人感到震駭!
我立時縮回手束.別的人也是一樣,接踵而來的變故,發生得更迅疾,連給人思索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的機會都沒有,和轟然巨響同時,是—陣震耳的驚呼聲——在場的五百人,即使不是人人都在一剎那間,發出了驚呼;至少也有一半以上的人,在這時驚叫,然後一大蓬濃煙,就在屏風圍著的上空,炸散開來,展佈得極其迅速。
我看到了濃煙的時候,心念電轉,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我們租用這個場地,並不是什麼秘密大計,雖然我們沒有宣佈要做什麼用,但如果有心要打探,尤其對於多少知道一點內幕;如卓絲卡娃院士這樣的人來說,台然可以了能於胸。
那麼,要對付我們,也就不是什麼難事,在大廳正中的天花板上,先裝置一些強烈的煙幕彈,然後用遙控裝置來引爆,製造混亂的目的,不用說,想來搶奪異寶。
我的念頭轉得極快,可是事情的突變,似乎發生得更快,濃姻一爆散,迅速展佈,我已經看不到陳長青他們四個人,同時,屏風顯然被推倒,有人權快地闖了進來。
在濃煙之中,顯然混雜著催淚氣體,我的眼睛巳感到了一陣劇烈的刺痛,幸好我一看到濃煙,就立時屏住了呼吸,這時,廳堂之中,亂成了一片,劇烈的嗆咳聲,不斷傳來,我聽到就在身邊,傳來了溫寶裕的嗆咳聲。他顯然是因為沒有經驗,未能及時屏住呼吸,而吸進了有毒氣體。
從轟然巨響到這時;我記述的雖然多,但實際上;切幾乎同時發生,至多也不過是兩三秒鐘,我肯定有人要製造混亂,爭奪異寶,自然就立即決定,要守住寶物;不讓人搶走。
所以,我的視線,未曾離開過桌面,濃煙籠罩著,在我身邊的人,我也看不見了,跟前劇艱,淚水湧出,權線模掘,但是就在一剎那間,我卻看到了難以形容的一種情景。讓我再重複一遍;當變故發生之前,異寶在五百人集中意志的影響之下,不但本身光亮,而且每一個個平面之上,都隱隱有光柱射出來。
濃煙一罩下來,異寶所發出的光芒,正在迅速減弱。
由於變故實在來得太快,異寶光芒的消退雖然快,還未曾全部消散,所以,仍然有幾股比較強的光芒,射向罩下來的濃煙。
那只不過幾十分之一秒的時間,而且我的雙眼,受了催淚氣體的刺激,視線模糊不清,可是我的而且確,看到當那些一閃就隱沒的光柱,射向濃煙,在濃煙之中,現出了一個形象來,由於時間實在短,我無法確定那是什麼形象,但一定有點什麼現出在濃眼之中,這一點是毫無疑問!
我忍著雙眼的疼痛,望向異寶,手也已經伸了出去。
製造混亂的人,想在我的面前,把異寶弄走,如果讓他們成功了,學齊白的口吻:我也別再混了。
可是想奪寶的人,動作也真快,我手一伸出,異寶的光芒已完全消失,我根據方位。準確而迅速地伸手出去,可是我的手,碰到的不是那決合金,而另一隻手的手背。
我無法判斷那隻手是什麼人的,我看準了方位伸出手去,碰到一個人的手背,自然是那隻手,先我一剎那,先取到了那塊合金,那隻手,有可能是陳長青的,可能是齊白的,也有可能是白震的,或是溫寶裕的。
如果是他們,那自然好,不論是他們之中哪一個人;都一樣。
可是我卻不能冒這個險,如果那隻手,本屬於他們四個人,而屬於奪寶者,那麼;異寶要落入他人的手中,寶物一落他人曲手中,再要追回來、那不知要費多少周章。
所以,我一碰到了另一個人的手背,我立時中指凸出,向那人的手背,癡扣了一下去。
中國武術精要,是攻擊人體各部位中,最不堪攻擊之處,每個人的手背中間,都有一條筋,這條筋如果受到了重擊,就會使捱擊者的手,根本無法抉任何東西。我這時採取的,就是這樣一擊。而這一擊,顯然收效,—擊之下,我感到那隻手迅速縮回去,同時,也聽到了輕微的「拍」地一下響,證明那隻手,本來已經把那塊合金抓在手中,在我一擊之下,手指鬆開,那塊合金,重又落到了桌面上。
我一聽到了聲響,手立時向下一按,那時,我手離桌面,不會超過十五公分,照說,只要一按下去,就可以把那塊合金取在手中了,可是就在這時,我手胰上,突然麻了—下,令得我整個手一點氣力也使不出來。
我知道,遇到了中國武術的大行家了;脈門在一剎那間,被人彈了—下。而我立即感到,齊白精於盜墓,不見得在武術上有多高的造詣。陳長青的武術知識,只怕全部來自武俠小說,溫寶裕更不必說了,只有白素,能有這樣高的武術造詣,難道我剛才擊中的手背,就是白素的?
我心念電轉,只想到,也只有白素,反應才可能比我更快,所以,她先伸手出去,大有可能。
我一面想著,一面運氣一沖,手指立時恢復了活動的能力,其間相差,也絕不會超過半秒鐘,可是當我手再次按向桌面之際,那塊合金,卻已經不在了。
我立時在桌面上,用手掃了一下,沒有碰到那塊合金,卻碰到了不少其他人的手,可知在毒煙籠罩之下,想混水摸色的人;真還不少。
任何人,其勢不可能在長久屏除氣息的情形之下進行活動。
我假設奪寶者配有防毒面具,那麼他們就絕對有利。如今,異寶已不在桌面上,不知落入了什麼人手中,我再逗留在桌旁,在桌面上亂措,變得極無意義,還不如趕快離開,守著離去的通道,還可以有希望,及時霍截住他。
這時,由於雙眼的劇痛,我已經無法睜開眼睛,我閉著眼,向後疾翻了出去,在翻躍出去的時候,我騰躍得特別高,但是在落地時,仍不免撞倒了幾個人。
幸好大廳的一邊,是橙寬闊的門,而人也已疏散,我落地之後,勉力睜眼一看,看到了光亮,就疾聞了出去。
一面向外闖去,一面心中又氣惱又慚愧,由於故發生之後,只留意到了寶物不被人奪走,連在旁的人,都未及照顧,溫寶裕年紀輕,缺乏應變的經驗,到少應該照顧他,把他帶出來才行,如今寶物未曾到手,連人也沒有照顧到,直是窩囊之極。
聞出了大廳,看到酒店的大堂,走廊之中,亂成了一團,警鐘鳴得震耳欲聾,人從大廳之中,你推我扔地奔出來。
外面的濃煙,比起廳堂裡,自然小巫見大巫,可是那濃煙中的催淚氣體,十分強烈,而且現代化的大型建築;不可能有一陣強風吹來,把濃煙吹散,所以雖然走廊和大堂中濃煙不多,也足使人難以忍受,紛紛向酒店外面奔去。
我勉強吸了一口氣,覺得喉間辛辣無比,十分不舒服,可是看起來,只有我一個人離開了廳堂,我在考慮,是不是要再衝進去。
就在這時,我看到了陳長青拉著溫寶裕,夾在人叢中奔了出來。我忙迎了上去,這時每一個人都狼狽莫名。我也無法多說話,只是向酒店的大門口,指了一指,示意他們立即到外面去。
陳長青雙眼通紅,淚流滿面(我大抵也是這副狼狽相,好不到哪裡去),點了點頭,就向酒店大門口奔去。這時,白素在先,齊白在後,也自廳堂衝出,隨著許多人衝出來,帶動了氣流,自廳堂中冒出來的濃煙更多,我想叫他們,可是一開口,喉際像是有火在燒,競至於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齊白和白素也看到了我,我們無法可施,連相互交換一下眼色也做不到,因為雙眼之中,滿是淚水。
目的在製造混亂的人,真正製造了一場大混亂,僅僅三四分鐘,有毒的濃煙已通過空氣調節系統;迅速在向整座酒店擴散,樓梯口,已有樓上的住客,尖叫著衝下來。
在這種情形下,我們不撤退,也決無可能,由於變故來得太突然,一點應變的預防也沒有,這時,別說有一具防毒面具,就算是有一副普通的風鏡,也是好的,可是在這樣的混亂之中,上哪裡去找風鏡去?
我、白素和齊白三人,在人群中推擠著,一起向酒店之外奔走。
奔出了門口,來到露天處,連吸了幾口氣,才算勉強定過神來。
我一生之中,處境狼狽不堪的情形,不知有多少次,被機械人捉了起來當「玩具」,被誤以為是外星人而關進鐵籠子,等等。可是我真覺得再也沒有比如今的處境更加狼狽的了。
酒店的門外空地上,擠滿了看熱鬧的人,還有許多人,像潮水一樣,自酒店中湧出來;警方人員還沒大量趕到,有幾個人可能是恰好經過的警員,眼看這樣混亂的局面如同泥塑木雕,不知道如何應付才好。
我一等恢復了可以說話,就急忙啞著嗓子問道:「那東西在誰手裡?」
我那一句話才問出口,就知道事情大大不妙了。
因為幾乎前後只差極短的時間,齊白這樣問,白素也這樣問,陳長青和溫寶裕也這樣問。
不在我們五個人任何一個的手中!
異寶被奪寶者奪走了!
一時之間,我們幾個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才好,齊自首先一頓腳,一聲不出,立時向酒店又衝了進去,我道:「陳長青,溫寶裕,你們留意從酒店中出來的人,有一個人手背上給我擊了一下,當時我下手相當重,手背上可能還留著紅腫,這個人是嫌疑人。」
當我在這樣說的時候,也明知希望渺茫,自酒店中湧出來的人上千,哪能一個個看得清楚。可是陳長青和溫寶裕兩人,還是答應著。我—說完、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兩個人意思是一樣,也一起返身,向酒店奔去,一面推開迎面湧來的人群,一面交換了幾句意見。
白素道:「下手的人,留在酒店內的可能性不是很大,我先要去制止混亂,樓上的住客;可能以為發生了火警,情急之下,會從樓上跳下來。」
我歎了一聲(實在無法令人不歎息,實在是我們太大意了):「我去找齊白,就算我們失散了,大家到陳長青那裡去集合。」
要逆著人潮進酒店去,不是容易的事,向外奔來的人,簡直鬼哭神號,人在這種緊急逃命的時候,會力大無窮,我們又不能傷害人,只好側著身子,盡量向前面擠著。
這時,我心中真是惱恨之極,我本來不算是一個復性重的人,可是在這時,咬牙切齒,下定決心,非好好報複製造這場混亂的人不可。
一面向裡面擠著,一面我將外衣脫了下來,扯成兩半,把另一半,給了白素。我們兩人把扯開了的外衣,緊紮在口鼻之上,雖然不見有效用,但是比起就這樣吸進有毒氣來;總好得多了。
齊白先我們行動,他已經擠進了酒店;看不見了,我和白素雖然同時擠進去,但這時,大廳中仍是亂成一團,一下子就被擠散,我只所得白素含糊叫了一句:「我去開啟防火系統。」
我向我們集會的那個廳堂奔去,廳堂中的人看來都離開了,濃煙滾滾,向外冒出來,真不知道是什麼發姻裝置,竟然像是有噴不完的煙霧,我看到了齊白,想向內衝去,可是實在雙眼生湧,我奔到他的身邊,雙眼也已淚水直流,向他揮著手,示意他留意外面的人,比衝進去有用,因為廳堂中若已沒局人,奪寶者一定早已得手離去了。
齊白像是瘋了,一個勁兒要向內沖,我只好放開手,讓他衝了進去,可是廳堂中幾百張椅子,全都雜亂地倒在地上,他一衝進去就摔倒在地,我冒著濃煙,又把他施了出來。
就在這時候,忽然像下大雨一樣,各處都有水柱噴射而下,我知道白素一定已開啟了消防系統,自動噴水口,噴出了大量的水。
同時;在極嘈雜的人聲之中,也聽到了擴音器中,傳出了白素的聲音。她的聲音,鎮定而有力:「請注意,酒店發生了意外,但絕非火警;各位絕對可以安全離開酒店,不是火警,請各位保持鎮定,有意外;但不是火警,不是火警。」她用幾種語言,不斷重複著。
大量的的水噴射面下;也消滅了催淚氣體的作用,濃煙被灑下來的水,沖得消散了許多,我一面抹著臉上的水,一面向廳堂中看去,真是遍地狼藉,齊白踢著倒在地上的椅子,向前走去,來到了不到十分鐘之前,我們還圍坐著那張桌子;桌子倒還好好地,可是,若是那塊合金還在桌面上,那實在太天真了。
齊白顯然是心中懊根已極,當他來到桌前時,用力舉起了那張桌子來,重重摔了出去。這的,我已發現在桌子附近,有著三個輕型的防毒面具。
一看到三具防毒面具,我心中就不禁一凜、奪寶者可算是深謀遠慮。毒姻一爆散,他們戴著防毒面具行事,那使他們佔了絕對的優勢,而一得了手,他們立時就拋棄了防毒面具,自然是要混在人群之中,不被人發現。在我們離開這廳堂之前,他們一定早已離去了。
我向地上的防毒面具指了一指,齊白面色灰敗,我向門外指了一指,先向外走去。
酒店大堂濕成了一片,那種凌亂的情形,真是難以想像,不過有毒氣體已減弱了許多,水還在不斷灑下來,我和齊白全身濕透,白素的聲音,還在響著,直到這時,才聽得警車聲自遠而近傳來。
我和齊白,站在渺無一人的酒店大堂,全身濕透,神倩沮喪至於極點,開白口唇顫動,發不出聲來。我歎了一聲,扯開了紮在口鼻上的衣服,勉強安慰他:「不要太沮喪,一定是蘇聯人幹的事,你可以再去找你認識的那個副院長。」齊白在事變發生之後,顯然焦急過甚,沒有想到這一點,這時經我—提醒,神情略見緩和,可是他隨即又頓足:「如果是他們搶走了寶物、你想他們會承認?」
我悶哼了一聲:「不承認,我也要到莫斯科去,到蘇聯科學院去製造—場比這裡更甚的混亂。」
齊白重重頓著腳,他一頓腳,就濺起了水花來。大堂中積水之多,可想而知:「就算把莫斯科整個燒掉了,我那寶物……找不回來,也是白搭。」
我歎了一聲,正想再說什麼,已看到幾個警官,帶著一隊警員,衝了進來,衝在最前面的一個,赫然是我所認識;而且曾和他打過不少交道的黃堂。
一見到了黃堂,我不禁大喜,他看到了我,卻呆了一呆:「怎麼什麼事都有你的分?」
我一把抓住他:「快,快通令海陸空離境處。禁止一個叫卓絲卡娃的蘇聯女人離境,她的身份是蘇聯科學院的高級院士。」
黃堂呆了—呆:「這裡——」
我吼叫起來:「不要這裡那裡,快去辦了再說,事情十萬火急。」
黃堂還有點不肯動的樣子,我推著他出去:「這蘇聯女人可能運用外文特權,但無論如何,不能讓她離開。」
黃堂這才向外奔了出去,我知道他會利用警車上的無線電話去下達命令,總算有了一個堵截卓絲卡娃離去的法子,白素這時,也一身透濕地自樓上下來,我們相權苦笑,只不過大意了一次,便形成了這樣的局面,真是一個慘痛的教訓。
黃堂很快就回到了大堂來,連聲問:「怎麼一回事?怎麼一回事?」
我歎了一聲:「我請了一些人,在作類似超意志力的試驗,誰知道有人破壞,我相信是引爆了發姻裝置,有沒有人受傷?」
黃堂瞪了我一眼:「不少人受傷,幸而傷勢都不重,全市醫院都出動人衛斯理,你也真會鬧事。」
我懶得和他爭,只是十分疲倦地道:「說話要公平一點;鬧事的是引爆了發煙裝置的人。」
這時,酒店的幾個負責人,也衝了進來,其中一個當值經驗,指著齊白,氣急敗壞地道:「是他。」租場地是他來接頭的。」
一個看來十分高級的中年西方人,聲勢洶洶來到齊白面前:「我要你負責。」
齊白冷冷地道:「我不要你負責。」
在那兩方人還沒有明白他的話是什麼意思間,齊白已經又道:「我會把這間酒店買下來,而且,不會交給你負責。」
那西方人張大了口,半晌合不攏來,不知是呼氣好,還是吸氣好。
黃堂在—旁。有點不滿意地問:「這位是——」
那西方人這才喘了幾口氣:「我是總經理,責任上,我——」
我們都不再理會他,又一起到回了廳堂,看到天花板上,黑了—大片,煙幕爆散裝置,當然裝在那上面,我和齊白互望了一限,覺得再留在這裡,沒有什麼意思。我把陳長青住所的電話也留給了黃堂,請他一有卓絲卡娃的消息,就和我聯絡。
然後,我們一起離開了酒店,在酒店附近,找了一會,沒看到陳長青相溫寶裕,三個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只好先到了陳長青的家裡再說。
陳長育不在,好在齊白有門匙,開門進去,就聽到電話鈴不斷在響、我—趟趕過去,拿起電話來,就聽到了黃堂的聲音:「衛斯理,你在鬧什麼鬼?你要我阻止出境的那個卓絲卡娃——」
我忙道:「怎麼啦?截住她了麼?」
黃堂悶哼了一聲:「昨天上午她就離開了,你還叫我阻止她出境。」
我不禁呆了半晌,頹然放下電話。卓絲卡娃昨天就走了!這種情形,只說明兩個可能,一是事情與她無關,但我更願意是她行事佈置精密,一切計劃好了,她先行離去,她的計劃成功還是失敗、我們在事後就算肯定了是她,她也可以振振有詞地抵賴。
當然,不但我想到了這—點,白素和齊白也想到了,齊白的神情更是沮喪,三個人民想說話,過了好—會;白索道:「東西現在不知道在什麼人手裡,或許已經立刻帶離此地,一點線索也沒有,我看還是要去找那個副院長。」
齊白煩躁地走來走去,我想起了濃煙才爆散之際一剎那間看到的情形,精神為之一振:「濃煙才一罩下來,你們可曾看到什麼奇異的景象?」
正在踏步的齊白,陡然停了下來,一臉諒詫的神情:「原來你也看到了?我還以為自己眼花了,我看到的情景,就像……就像……」
在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時,白素接了上去:「就像放映電影,光柱投向濃煙,而濃煙起了銀幕作用,所以令人可以看到一些東西。」
白素這樣說,自然是她也看到一些東西,她的說法十分確切,在那塊合金上,每一個小平面,射出的光芒,如果射向—個幕的話,會有形象映出來,情形就像電影放映。
我們主人同時吸了一口氣;異口同聲問:「你看到了些什麼?」
我搶著道:「很難形容,色彩十分瑰麗,像是在飄動著的什麼布片。」
白京沉聲道:「我看到的是一個類似圓簡形的物體的部分,也很難說出確切的樣子來,那是極短時間中的一個印象。」
白素說到一半,陳長青和溫寶裕也回來了,我向他們簡單地解釋了—下,他們也在一剎那間看到了一些景象,陳長青看到的,是一些閃耀著金屬光彩的尖角或突起物,溫寶裕看到的是—截類似圓混狀的物體。由那塊合金每一個小平面中投射出來的光芒。若是投射到了銀幕之上,競可以形成不同的景象,我們兩個人由於坐的位置不同,所以在一剎那問,從各自所坐的不同角度,看到了不同的景象。
不過;我仍雖然看到了不同的景象,卻都說不出所以然來,看到的,全是一些不完整的東西,而且,那些東西,一定都是我們不熟悉的,要不然,即使不完整;也可以知道那是什麼。譬如說,一把茶壺,就算看不到整個,只看到了壺柄;壺蓋,或是壺嘴,也可以知道那是什麼。
除了齊白以外,每一個人都說出自己看到了什麼,所以各人一起向齊白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