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法庭的屋子裡是熱還是冷,埃莉諾說不上來。她時而熱得如大火烤身,時而冷得渾身發抖。她沒聽見原告發言的結尾部分。因為她又回憶起從接到那封該死的信那天起,到被捕的那一刻止所發生的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她的心煩亂如麻。當時,檢查官是這樣宣佈的:「埃莉諾,這是您的逮捕證。根據指控,您於本年七月二十七日毒死了瑪麗。我有責任警告您,您的一切口供將以書面形式記錄下來,並在審訊您的過程中可能被用做證據。」
現在她站在法官的面前,上百雙眼睛懷著無情的好奇心注視著她。
只有陪審員不看她,盡量把目光移到別處。埃莉諾想道:「這是因為他們知道將要做出什麼樣的判決了。」
2
洛德醫生提出供詞。這就是那個精力旺盛的年輕醫生洛德嗎?他在莊園時是那樣的善良而和藹可親,可是現在他舉止冷淡、完全是一種例行公事的態度。他語氣單調地回答向他提出的所有問題:「是,有人打電話叫我去H莊園;太遲了,已無法搶救;我來到幾分鐘後,瑪麗就死了;死亡的原因,據我看,是嗎啡中毒。」
辯護人埃德溫先生站起來提出質問道:
「您是已故韋爾曼太大的醫生嗎?」
「是。」
「六月間,您到H莊園出診時,看見過被告和瑪麗在一起嗎?」
「看見過好幾次。」
「被告對待瑪麗的態度如何?」
「非常自然而有禮貌。」
「您從來沒發現法庭上多次提到的所謂被告有出自於嫉妒的仇恨心理嗎?」
洛德抬起頭斷然地回答道:
「沒有,從來沒有。」
埃莉諾想:「可是他發現過,發現過……他為了我在說謊。他知道……」
3
休息過後又開庭了。
著名的病理解剖學家阿倫醫生一個細節不漏地講起死者胃裡的存留物:麵包、魚肉糜、茶水、嗎啡的成分。他說,大約有四分之一克嗎啡進人了肌體,而十六分之一克嗎啡的藥量就可以致人死命。
情緒亢奮的辯護人站起身來說道:
「沒有任何能證明嗎啡就是含在魚肉糜裡而不是通過其他途徑進入被害人肌體的跡像嗎?」
「沒有。」
「這麼說嗎啡完全有可能像藥片一樣是被吞服下去的?」
「理論上是這樣的。」
為了交互訊問.公訴人塞繆爾發言:
「您認為嗎啡是隨飲食和茶吃下去的嗎?」
「我堅信這點。」
「謝謝您。」
4
警督布裡爾宣誓後,靠他在長期執行公務中練出來的口才,熟練地提出了證言:
「報案……被告說的話:『這可能是腐爛的魚肉糜吧,……搜查……一個魚肉糜罐頭瓶已經洗乾淨了,另一個還剩半瓶魚肉糜……繼續在餐室裡搜查……」
「您究竟發現了什麼?」
「在地板縫裡,我發現了一塊小紙片兒。」
小紙片遞給了陪審員們傳閱。
片劑
鹽酸
嗎啡1/2
「依您看,這是什麼?」
「這是貼在裝有嗎啡的玻璃管兒上的商標。」
辯護人不慌不忙地站起來問道:
「這紙片,您是在地板縫裡的找到的嗎?」
「是。」
「您沒發現玻璃瓶或者是玻璃管兒上貼的這個商標的其餘部分嗎?」
「沒有。」
「您發現這個紙片時它是什麼樣子?」
「若不是沾上了一些地板上的灰塵,那這個紙片是很乾淨的。由此可見,紙片掉在地板縫裡的時間不長。」
「您要說這個紙片是在您發現的當天而不能早於這天掉在地上的?」
「是這樣。」
辯護人不滿意地嘟囔著坐下了。
5
霍普金斯坐在證人席上。她的臉通紅,嘴唇緊閉著。
「您叫傑西-霍普金斯嗎?」
「是。」
「您是有畢業證書的區護土,居住在梅登斯福德的羅斯住宅嗎?」
「是的。」
「本年六月二十八日,您在什麼地方呢?」
「我在H莊園的大廳。韋爾曼太大犯病,我去那裡協助奧布賴恩護理病人。」
「您隨身帶著一個小藥箱嗎?」
「是的。」
「請您向陪審員陳述一下裡面裝著什麼。」
「繃帶、注射器,還有一些藥品,其中包括一個裝有片劑嗎啡的玻璃管兒。」
「您把小藥箱放在什麼地方了?」
「在樓下大廳裡。」
「這是二十八日晚上。您又在什麼時候開的藥箱?」
「第二天早晨,正好是臨走之前。」
「那裡缺少什麼嗎?」
「缺了,缺一管兒嗎啡。」
「您和誰說過這件事嗎?」
「說過,我和護理病人的奧布賴恩護士說過。」
「您的藥箱是放在人們經常來往的大廳裡了嗎?」
「是的。」
問題一個接著一個,接通而至的是一個一個的回答。霍普金斯護士如何伴隨瑪麗來到更房;埃莉諾來到更房;埃莉諾邀請瑪麗和霍普金斯共進午餐;埃莉諾首先遞給瑪麗一盤三明治;埃莉諾提出洗食具,接著她請霍普金斯護士幫助整理樓上的衣物。
埃莉諾想:「是的,這一切都符合實際。霍普金斯護士也是這樣認為的。因此她堅信我是有罪的。她說的每句話都是事實,這是最令人可怕的。」
埃莉諾又抬起了頭。她在法庭的另一個角落裡,發現了以沉思、善良和同情的目光望著她的波洛。
就在這個時候,貼著那一小塊商標的硬板紙傳到女證人霍普金斯的手裡。
「您知道這是什麼嗎?」
「是製藥廠的商標。」
「您能告訴陪審員這是什麼商標嗎?」
「這是裝嗎啡的玻璃管兒上貼的商標,和我丟失的那個相類似。」
「您相信是這樣嗎?」
「我完全相信是這樣。」
法庭宣佈休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