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前期 第三部分 五角戀愛
    下了課,班上傳出一條驚人的消息——宇文宇寫了一封遺書!挖掘這個消息的是宇文宇的同桌——楊非雪。雖說知道這事的人不少,但真正見到遺書的人只有我和楊非雪,我們趁著課間休息這段兵荒馬亂的時期,兩隻腦袋湊在一起,兩個身子窩在一起,看這百年難得一見的遺書。邊看,邊「咯咯」地笑,充分表現了對宇文宇本人的不尊重。但我對這封遺書

    還是相當重視的,我特地把遺書背了一遍,以便下次與「閨中密友」聊天時有取笑的對象。

    遺書是這樣寫的:

    「親愛的媽媽(平時寫作文沒見宇文宇這麼抒情啊):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不在人世了(宇文宇也看煽情電視劇呀)。我想向你交代一下後事。我的床下面還放著龍超借給我的《仙劍奇俠傳》,請你代我向他致謝(看來他不準備還了),我拿楊非雪的自動鉛筆,請你幫我還給她,順便提一句:她的自動鉛筆買虧了,其實只用五毛錢。我的婚事(作者筆誤,應當是喪事)不用大操大辦,只用請幾個同學在巴黎香擺一桌。名單如下:除了藍鵑和龍超這對狗男女,全班每個同學都請……」

    這件事扯起來,還要從複雜的五角星戀情說起。

    在一個寒冷的冬天,楊非雪興奮地把我扯到一個角落裡,告訴我:

    「宇文宇給藍鵑寫了一封情書耶。」

    藍鵑的座位前已經擠滿了人,像搶繡球的場面。但他們一個個都被藍鵑轟走了。美女也有兇惡的一面呀。唯有我這個好事者被留了下來,這大概是因為我這個人口風緊,是絕好的傾聽者。

    藍鵑拿出一張印有許多房子的賀年卡,這個卡,市價最多值5毛錢,因為它不香,也沒有灑金。這糾正了我對情書的誤解。我以為情書都是要灑香水,印口紅,畫桃心的。

    打開一看,裡面寫著:

    「在我認識女人當中,你的身價最高(你把人家當東西賣呀?),你長得最美麗(這一點倒是毫無爭議),你的氣質最好(那我算哪根蔥啊),願你工作順利,萬事如意,年年有餘。願我們的愛情常存。我願意和你做朋友,你願意嗎?

    美男子:宇文宇

    我吃了一驚,這是建班以來情節最惡劣的一樁戀愛案件了啊!

    藍鵑突然歎了一口氣,稍微有點遺憾地說:

    「唉!那封信是他的同桌楊非雪寫的。」

    楊非雪,女生中最瘦,也是花花腸子最多的一個人,和范都都一樣,誰都喜歡,我對她的討厭是從我們的一次對話開始的。

    那次,我稍微表示了一下自己不喜歡照相,她的臉上就泛起了笑容,說:

    「我就喜歡照相。我吧,雖然長得不是特別特別地好看(她是根據骷髏的審美標準下的定論嗎?)但是我喜歡笑(我勸你,走路的時候千萬不要笑,我擔心,你一笑,骨頭都撞得咯登咯登響),像我這種愛笑的女孩都喜歡照相。」

    當她說完時,我已經笑得沒有力氣說話了。

    她背後損人的技術也是一流的:

    「你看到沒有?今天上課的時候,藍娟吃宇文宇的豆腐(事實是老師講了一個笑話,藍娟笑得像個瘋子,藉機趴在宇文宇腿上),發騷!」

    楊非雪冒名寫這封情書的目的,一定不止練字那麼簡單,莫不是她想,藍鵑收了情書之後,會高高興興地問宇文宇:「你是不是喜歡我呀?」憑宇文宇的硬漢性格,應該會把藍鵑罵一頓,批評她不守女德,使藍鵑抱頭痛哭,受人取笑,從此一蹶不振。不過,就算宇文宇不喜歡藍鵑,這宇文宇「選妃」的獲勝者會是她楊非雪嗎?

    可是,楊非雪沒有想到,這年頭,會有人傻呵呵地問別人喜不喜歡自己嗎?而且就算問,也會在人堆裡問嗎?別人會怎麼取笑呢?

    楊非雪萬萬沒有想到,她這封情書,反而使藍鵑和宇文宇的戀情從無到有,藍鵑竟然在半推半就的情況下,和宇文宇「好上了」!

    宇文宇忽然哼著小調走進了教室,我們連忙作鳥獸散。

    就在這時候,藍鵑竄到小龍處,向他獻媚:

    「龍超,我們大雞腿小雞腿缺人,你也去玩吧!」

    大雞腿小雞腿,是男生普遍變態的一種症狀,也是跳皮筋時盛行的技術動作。

    我發現我們同學真的好生奇怪,當校園外流行奶油小生、奶油小姐時,我們班同學在手臂上刻字;當校園外流行那種穿著黑色緊身衣,說話時眼睛向上翻的酷哥時,我們班男生竟流行跳皮筋。

    每個班都有一個著名的娘娘腔變態人,一班的娘娘腔主要特徵是眼睛大,擅長學女生說話,甚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竟然還榮幸地當選為班花。二班的變態狂其絕招是蘭花指,雖然相貌比起前者略顯遜色,但進入年級十大美男排行榜是沒問題的。四班娘娘腔的必殺技為羞澀,與白水仙相同,他的含羞低頭技術也是一流的。五班的那位男生就比較倒霉了,只是因為長得秀骨俊朗,就被灌上了莫須有的變態罪名。六班的變態代表人,主要症狀是愛和女生一塊玩,久而久之,就被傳染上了脂粉氣。

    接下來要隆重介紹我們班的那位變態狂。首先,他在剛剛落幕的美男選舉中一鳴驚人,奪得冠軍。至於事跡,他一年級時,就以上課時背《白娘子》中的台詞,被揪住了小辮子。從此一歪就歪,走上了變態的道路。而且,他經常遭受男性同胞們的人身攻擊(不止是語言上的)。常常上著課,他的衣服就突然被人拽到肩膀處(顏色和形狀就不必公開了)。因此,他還專門報了男子防身班,以便時時刻刻做好防止騷擾的準備。

    另外,我還總結出一個規律:凡是男變態,學習都忒好忒好的。原因是一個複雜的推理:男變態較女性化,女性就較乖,較乖就聽講,聽講就受表揚,受表揚學習就好了。

    一年級的時候,舉行過一次「跳皮筋比賽」,別的班都是紅色娘子軍,我們班則是由變態狂所帶領的變態組合,最後終於得了第一。他們便成為變態英雄。一下課,就在走廊上炫耀他們的變態本領。

    後來轉走了一個小變態,他們三缺一,只好改跳繩了,在跳繩比賽中,老,中,青三個變態勇奪一、二、三名。

    也許是受了他們的影響。如今,下課鈴一打,那二三十個男生便互相叫道:

    「帶皮筋沒有?給我玩一個。」

    我有幸參觀了幾次他們男生跳皮筋。我發現,他們男生跳皮筋種類繁多,通常有三種。

    第一種就是威震武林的「大雞腿,小雞腿」,一根皮筋五六個人排著隊一起跳,所以經常發生撞車的情況,好在男生跳皮筋不像女生那樣小心眼,女生如果撞到一塊去了,兩個人就絕交,光吵架就要花一天的時間,被撞的一方還要做出怨婦的表情,站在皮筋旁,千方百計地找撞人的一方違反規定動作的理由。這「大雞腿小雞腿」是我們班變態首領的絕技,他跳這簡直成仙了,要是時間允許的話,可以跳一個小時不壞。

    第二種叫「藍天」,方法就是一根腿纏著一根皮筋,然後把皮筋絞來絞去。絞到一半,就忽然被牽著皮筋的人打一下,被說成:「白了!」主要是因為男生的腿普遍比較粗,所有總是絞不上去。根據《跳皮筋法》最後一款規定:所謂「白了」,指的就是皮筋中最嚴厲的一條「死了」,凡是被別人指認「白了」的,就要負起相應的責任——與牽著皮筋的人調換職位。我是忍著噁心看完男生跳的,他們跳「藍天」時還要念口訣,和紮著羊角辮的小姑娘們沒什麼區別。而且,他們腿一翹,臉一揚,眼一翻,整個一個裝可愛。

    沒想到,藍鵑竟然背叛了我們,重色輕友,與那幫男生同流合污,玩大小雞腿。

    我的肩膀忽然一痛,原來是龍超——不,是小龍推了我一下,我連退三步,一屁股坐到了牆角的垃圾桶裡,小龍的臉顯得格外猙獰,眼睛裡共有三十多根血絲,他一把我揪起來,問:

    「把紅外線給我。」

    電視裡到了這個緊要關頭,那些男女主人公們一般就會用武力解決問題。我沒學過擒拿格鬥,只好智取,還可以趁此機會測試一下,龍超是不是真的變成了小龍。

    我獰笑一聲,從口袋裡拿出了我的大法寶,雖說這紅外線已經壞了多時,失去了昨天的法力,但嚇唬嚇唬小龍是沒問題的。這就要看看小龍的心理承受能力了。各安天命吧!

    紅外線就對準了小龍,為了有整體效果,我連表情也配套換成了殺手的臉。小龍果然不負我望地嚇了一大跳,臉白白的,是那種陰沉的不透明的白,像剛沖的牛奶,紅外線還可以起到美白的效果,這是我始料未及的。你經常被人叫做「小黑」嗎?你得不到異性的青睞嗎?我向你鄭重推薦壞了的紅外線發射器。

    就像這位名叫小龍的消費者,他剛被紅外線對準,就得到了大美女藍鵑的青睞。

    藍鵑親熱地拉著他的袖口,羞羞地一笑,就把他拉下了樓。

    在震動的走廊上(全都是跳皮筋的),我扒著顫動的欄杆,看著小龍的一舉一動,他跟在藍鵑後面,跳大小雞腿,經過過關斬將,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藍鵑跳到一個高難度單腿動作時,往後一仰,剛好倒在了小龍懷裡。小龍毫無色色之心,一把把她推到前面的牽著皮筋的范都都懷裡,藍鵑立刻煽了范都都一個耳光。其響度,整個操場都聽得見。

    美女就是不一樣,脾氣大。不過反應過於偏激,如果是我,頂多把范都都推倒,再死命地踩幾下。

    藍鵑和小龍就這樣談笑風生地走上樓,半路殺出個宇文宇。只見他雙眼放血光,本來就不多的頭髮像中了靜電一樣,一根一根地豎起來,紅光滿面,脖子根都成了豬血色。

    宇文宇一把推開藍鵑,突然在小龍臉上抓了一下,抓出一道火星,還發出電路接觸不良時發出的「辟辟啪啪」的聲音。小龍打架的工夫還是不錯的,在全校排個二十名也不成問題,他英勇地在宇文宇臉上挖出一道道白白的印子。宇文宇做出一項驚天動地的舉動,他「哇」地一聲哭開了!聲音不算響亮,類似狼嚎,「嗚嗚」地。

    宇文宇發毛了,看到身旁有一隻三隻腿的板凳,便將狼嚎聲改變調門,換成動作片裡出招的聲音:

    「呀——啊!!!」

    舉起板凳就往小龍砸,想不到宇文宇的力氣真大,這個三腳板凳,只有范都都和馮圓舉得起,今天又多了一位「鐵掌舉千斤」,哈哈哈!

    我們班出過很多這樣的砸凳莽漢,但板凳從來就沒有落到人身上過,全都中途被攔截。雖說打架時我們班總是打架的多,攔架的少,但班裡同學的攔架積極性還是很高的。范都都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最熱衷於攔架,人稱「籃板王」(攔板凳的大王),身上多年積累下來的破皮挖傷劃痕,竟組成了「有話好好說」幾個閃光的大字。

    我大叫一聲:

    「他不是龍超,是小龍!」

    板凳終於停止了下降,宇文宇終於把臉扭了過來,看他整個臉哭得紅通通的,鼻涕眼淚流了一臉,一句三哽地說:

    「神……經病!」

    趁著宇文宇在做砸板凳之前的熱身運動,我先找宇文宇目前的明戀對像:藍鵑,向她灌輸「此龍超非彼龍超」的思想。她聽了這話之後,說道:

    「你也喜歡龍超是不是?你不會也嫉妒我吧?要不然我把宇文宇讓給你吧!其實他也不錯,就是瘦點。」

    這是什麼思想嘛!我堂堂數學小組長會嫉妒副班長兼宣傳委員嗎?笑話!

    我又找到了宇文宇的初戀情人:楊非雪,因為宇文宇看上去像個念舊情的人。不料,楊非雪倒先開口:

    「蔣方舟,你最老實,你最好老老實實告訴我,我是不是真的沒有藍鵑好看?宇文宇是不是真的喜歡別人了?」

    我好不容易在她滔滔不絕的問話中找了個空子,抓緊時間說:

    「宇文宇要砸的不是龍超,是小龍!……」

    楊非雪擰起了眉毛,還擰掉了幾根呢!她流利地說:

    「往天橋右邊走三百米有一家醫院,設備優良,醫生繁多,衛生過關……」

    我連忙走開了,身後還傳來楊非雪的聲音:

    「那家醫院最適合精神分裂者,我媽就在那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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