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兩個少女,撲在寶兒身上,以身子護住了寶兒,另一少女,緊緊抱住了小公主。這四人見了寶兒有難,更是早巳忘了自身安危,齊地搶出門來,四人懼是滿面急淚,伏在寶兒身上的少女嘶聲道:天下人你們誰都可以殺,但……但這孩子,你們卻不能動他一根手指。「這時戰常勝與李英虹兩人,緊緊纏任了士龍子,教他無法空出手來,士龍子腿不能動,但在這兩大高手夾攻之下,居然毫不退讓,突然,只見他凌空一個翻身,掠出丈餘,原來鐵溫侯在寶兒抱待下,競不知不覺將牙齒鬆了,木郎君卻一掠而來,冷冷道:「這孩子為何不能殺?」 
那少女道:「你們可知今後武林的命運,已繫於這孩子身上!」 
本郎君冷冷道:「武林高手縱然死光,武林命運也輪不到這乳臭末干的毛頭小孩子來擔當。」 
那少女嘶聲道:「他現在雖小,但我家侯爺已將世上唯一能制注白衣人的秘密告訴了他,他著死了,七年後白衣人再來,有誰能抵擋?」 
小公主突然大喝道:「住手!你們本是為我們四人來的,只要你放過他,我們四人都跟著你走!」抱著她的少女顫聲道:「小公主,你……你……」 
小公主滿面淚痕,道:「他曾不要性命來救咱們,咱們為何不能不要……」那少女痛哭著垂下頭去,小公主大聲道:「只要咱們跟著你們走,五色帆船上的珍寶就全都是你們的……你們難道還不肯放過他?」 
要知五色帆船在風暴中遇難之事,江湖中並無知聞,是以萬老夫人發現小公主等人落人天風幫,便不惜一切,也要將她奪來,為的自是那五色帆船上的珍寶與秘笈,木郎君也正是為著這原因,是以才被萬老夫人說動,否則他中一心要將萬老夫人殺死,此刻兩人又怎會聯手? 
小公主將五色帆船遇難之事隱瞞,自也是要以此打動他們,她深信這句話的誘人,任何人都無法抗拒。 
木郎君微一遲疑,果然縮回手掌,萬老夫人大聲道:「你要跟著咱們走,就得快,再遲可就走不了啦!」 
小公主轉眼望去,但見戰常勝、李英虹,仍在與士龍子纏鬥不休,池塘四面,卻已成了一片火海。 
無數條大漢,在池塘中呼號奔走,要想奪路而回,若有人一個不慎,被人擠倒,立時便將被亂足踐踏而死。 
原來池塘本來只有東、西、南三面著火,但蕭配秋串領著十餘個親信弟子自北面衝出去後,便再也不管別人的死活,將北面蘆葦,也放起火來,此刻池塘中雖還有蕭配秋門下,但已只顧逃命,顧不得爭繫了! 
只聽四面慘呼之聲,聲震天地,池塘中泥水,也已被鮮血染紅,被烈火一映,那顏色更是淒艷恐怖,懾人心魄! 
小公主瞧了一眼,手足已是冰冷,突然轉身拉住牛鐵蘭,道:「你……你可得好生照顧著他。」牛鐵蘭身子不住顫抖,哪裡還說得出話來? 
小公主頓足呼喊道:「你們雖放過他,但他如何逃出這裡?你們。…」呼聲未了,已被萬老夫人一把抱了起來。 
那少女嘶喊道:「放下我……放下我……」 
萬老夫人道:「跟著咱們衝出去,否則我就先取寶兒性命!」一手抱著小公主,向艙外衝出。 
木郎君雙臂一伸,抓住了伏在寶兒身上少女的頭髮,生生將他兩人提了起來,獰笑道:「走!」左臂—搶,將一個少女拋了出去,拋向土龍子,右臂夾著另一少女,隨著萬老夫人衝出,但聞小公主慘呼道:「放下我…—-放下我……反正寶兒也衝不出去了,我……我要陪著他死!士龍子左掌震開了李英虹身子,右手鋼鞭,脫手向戰常勝擲出,凌空接注了那少女,一掠而出,乘勢將萬老夫人拉著的少女也挾在脅下。只見三人身形起落,踐踏著在池中狂奔著大漢們的頭顱,木郎君與土龍子當先衝出了火焰。萬老夫人身形慢了一慢,突有—股烈焰撲面掩了過來,萬老夫人競反手抓起了—條大漢,向那火焰拋了出去!那大漢慘呼一聲,落入烈火中,火頭被他身子一壓,火勢果然小了些,萬老夫人白髮飄飄,衝了出去。船艙中:「噹」的一聲大震,戰常勝揮鞭震飛了士龍子擲來的一鞭,身子搖了兩搖,道:「好……」突然倒下! 
他方才早已脫力,只是亡命掙扎苦鬥,此刻強敵既去,精神驟然崩潰,哪裡還支持得佐。 
李英虹身子竟是搖搖微倒,轉跟四望,中原武林僅存的四大高手,此刻已唯有他還能站直著身子。 
但他心頭之悲哀與沉痛又豈是別人所能體會。 
池塘中大漢,衝出去的雖有幾個,倒下去的卻更多,此刻塘中人已少了,呼聲亦弱,但火勢卻更大。 
鮮紅的泥水中,狼藉著滿池屍身,有的搭在舟舷,有的橫掛鐵鏈,有的身子雖已落在泥中,雙手卻仍緊抓著船舷不放,筋結滿現的手掌,無言地敘出了這些人求生的掙扎,也敘出了他們生之苦難,死之絕望! 
還有的雖然末死,但已滿身浴血,再起無力,只是跌坐在血水中,呆果地發愣,呆呆地等死! 
一柄長刀插在船板上,刀柄紅綢,迎風飛舞,為這已被死亡籠罩的池塘,更平添幾分懾人的淒秘。 
李英虹沉痛地凝望著這飛舞著的紅綢,久久都不能動彈,船中亦有火,閃動的火焰,映得他鐵青的面色煞是怕人。 
他自闖江湖以來,他曾身經百戰,但這一役殺伐之慘,死亡之眾,卻是這身經百戰的武林豪傑生平未遇。 
「開碑手」宋光已死,「七喪朝」鐵溫侯一息奄奄,「萬人敵」戰常勝暈撅在地,小公主被擄,天風幫瓦解…… 
這一戰之下,可說是一敗塗地,此刻唯有讓李英虹一人來咀嚼這失敗的滋味,卻又教他情何以堪? 
方寶兒呻吟一聲,搖搖晃晃,站了起來,方纔他熱血奔騰,不覺暈撅,此刻轉眼四望,熱皿已寒,一直冷到心底! 
烈焰沖天,火勢更大,天地一片死寂,唯有火焰燒得「必剝」作響,與風聲交奏出一陰死亡之曲。 
牛鐵蘭突然衝到李英虹身旁,噗地跪了下去,緊抓起李英虹冰冷的手掌,嘶聲道「求求你,將他帶出去,再遲就……就來不及了!」 
李英虹俯首瞧了她一眼,茫然道:「你呢?」 
牛銑蘭道:「我?……我……我不要緊……」 
方寶兒嘶喝道:「你救她出去,我不要緊!」 
李英虹道:「你……你不怕死?」 
方寶兒道:「我怕死,也不怕死!但別人又何嘗願死?」 
牛鐵蘭道:「別人都能死,你,你卻是不能死的!」 
方寶兒大聲道:「都是一樣的性命!我若不能死,你也不能死!戰……戰大叔不能死,鐵大叔更不能死!」 
李英虹嘴角泛起一個淒涼的笑容,一字字緩緩道:「只怕……大家……都要死了……」話末說完,他已跌倒在地! 
牛鐵蘭面容更慘變,反身—把抓住寶兒,嘶聲道:「你快走……無論如何也得想法子衝出去!」 
方寶兒道:「我不走,我不能拋下你們。」淡淡的幾個宇,卻敘出了他鋼鐵一般堅強的決心! 
午鐵蘭突然暴怒起來,厲聲道:「你可知就為了要你活著,就有多少人犧牲。你可知你身上負擔著多麼沉重的擔子?你……你……你怎麼能死?你若死了,怎麼對得起那些為你犧牲的人?」 
方寶兒眼圈一紅,扭轉頭去,李英虹卻沉聲歎道:「他縱不願死,但卻教他一個孩子怎麼衝得出去?」中鐵蘭征了一怔,道:「你……」 
李英虹慘笑道:「我也不行了!」中鐵蘭再也忍不住放聲痛哭起來。 
李英虹鬥志全消,那一股英雄之氣,早己被這慘敗擊倒,此刻萎縮地坐夜地上,竟是抬不起頭來。 
船艙已有大半著火,火勢眼見已將燒及他們身上,那一股焦熱之氣,更是逼人眉睫,寶兒等人俱是舌干唇裂,幾將窒息。 
烈焰沖天,蒼竄也被染成一片血紅。 
李英虹瞧著奄奄一息的鐵溫侯,仰天慘笑道:「你我自出道以來,並肩闖蕩江湖,身經百戰,戰無不勝,…-那是何等的威風,但……不想今日,你我竟死在這裡!」狂笑聲中,淚珠奪眶而出。 
哪知,就在他淒厲的笑聲中,那奇異的語聲,競又在他耳畔響起:「有我老人家相助於你,你怎會死?」李英虹精神一震,霍然抬起頭來。 
只聽那奇異的語聲接著又道:「對了,抬起頭,挺起胸,站起身來,方纔那一場惡戰,都未能傷了你,這區區一把火,又算得了什麼!你若在這火焰間喪生,豈非令天下英雄恥笑!」李英虹咬一咬牙,果然翻身站起! 
這奇異的語聲,方纔已曾數次救了他性命,此刻更帶給他一種蓬勃的生之意志也帶給他一種旺盛的求生力量!只見他身子挺得筆直,仰天大喝道:「對,闖!不管闖不闖得出去,總比在這裡坐以待斃強得多!」中鐵蘭又驚又喜,顫聲道:「對,這樣力6是男子漢!」 
李英虹厲聲道:「你跟著我,寶兒伏在我身上,咱們……」 
寶兒突然大喝道:「不行!」李英虹怒道:「你不敢闖麼?」 
方寶兒大聲道:「咱們要闖,就得帶著戰大叔與銑大叔在一起,萬萬不能將他們拋下!牛鐵蘭頓了頓足,惶聲道:「但……他們已如此重傷,就算將他們兩位救出去,他們也……也未見能活得成了。」 
方寶兒流淚道:「無論如何,我也不能眼見著他們被活活燒死,否則……否則我也不走了。」 
李英虹滿面搶然,長歎道:「好孩子!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竟已有如此豪氣,只是……只是……」 
牛鐵蘭嘶聲截口道:「只是憑我們三個人,自己也無法闖出去,哪裡還有力量去救別人?」 
方寶兒大聲道:「他們為了我們力戰至今,我們為什麼不能為他們犧牲,要闖出去,就大家一齊闖出去,要死,就大家一齊死在這裡!」 
語聲截釘斷鐵,哪裡像是他這個年紀的孩子說出的話。 
李英虹大笑道:「好!想我今日競能見著有如此俠義心腸的孩子,今日你縱然也死在這裡,這悲壯俠義的故事,也必將在武林中流傳下去,好教天下英雄,都拿你做個榜樣!」牛鐵蘭流淚道:「咱們都死了,這故事又有誰知道?」 
李英虹洪聲道:「無論如何,咱們也不能讓這孩子失望,來!你背戰常勝,我背著銑溫侯……好孩子,你跟著我,咱們闖,闖到哪裡是哪裡!」俯身抱起了鐵溫侯,縱聲大喝道:「闖!」牛鐵蘭只得含淚抱起戰常勝,寶兒卻大笑道:「今日我才知道這『生死與共』四個宇,競有如此重大意義!」 
突聽角落中一人呻吟著慘呼道:「你……你忍心拋了我老頭子,被火活活燒死嗎?」 
寶兒這才發現那「錦衣侯」周方還躺在角落裡,此刻在跌跌衝衝,連滾帶爬地衝了出來。 
牛鐵蘭道:「這是個騙子,莫……」 
話還未說完,寶兒卻已扶起周方,道:「莫怕,我扶著你!」他並未想到自已有多少力量,只想的是要相助他人。 
牛鐵蘭更是著急,連連跺腳道:「你……你……你哪有力量去扶別人,這樣豈非是送死麼?」寶兒道:「不要緊!」 
牛鐵蘭還想說話,但這時船艙已將被火焰吞沒,幾乎再無立足之地,眾人只得失跳下再說。血紅的塘水,映著他們六人身影,那模樣委實狼狽已極。 
周方搖頭歎道:「蘆葦著火,連綿最少數丈,就憑你們幾人,如何能衝得出去,不如還是在這裡等著吧!」牛鐵蘭大怒道:「人家救了你,你還說風涼話!」哪知寶兒心念一轉,競也大聲道:「不錯,這位周老哥說的不錯:還是在這裡等著的好!」牛鐵蘭膛目道:「你說什麼?」 
寶幾道:「不但要在這裡等著,還要將這些用鐵鏈連起的輕舟,團團圍住我們,再將這些輕舟用火點著。」中鐵蘭眼睛睜得更大,道:「你……你瘋了?」 
周方笑道:「這孩子非但末瘋,頭腦還比別人清楚的多。」 
牛鐵蘭怒道:「你除了騙人,還懂得什麼?」 
李英虹一直凝目打量著周方,此刻忽然大聲道:「這位老爺子既說寶兒話不錯,咱們就遵命是了。」 
他競對這聲名狼藉的武林騙徒如此尊敬,端的又是大出別人意料之外,牛鐵蘭駁不過這許多人,也只得緊緊閉起了嘴,寶兒大喝道:「唯有以火制火,才能死裡逃生,快動手吧,還等什麼?」 
這——場大火,早已將五里周圍老幼男女一齊驚動,但這些久居江上的漁戶,也都知道著火處乃是天風水寨所在之地,誰也不敢來多事救火,直到火勢漸熄,才有人壯著膽子,而來一窺動靜。 
但見一片葦塘,懼已化做飛灰。 
濃煙末熄,嗆人欲咳,然燼猶自在煙中隨風飛舞,突然間,幾個人自濃煙中跟跪飛奔而出。 
這幾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小,俱是滿身泥垢,狼狽不堪,但別人誰也想不到這一場大火中還有人能活著自火場中出來,只將這幾人當作火煉不死的妖魔一般,都不禁驚得大呼一聲,四散而逃。大火後的餘生者,自然正是寶兒與李英虹等六人。 
牛鐵蘭劫後餘生,驚魂未定,胸膛起伏猶自甚劇,但她也不管別的,只是眼瞧寶兒喘息著道:「也虧你想得出這法子。」 
寶兒笑道:「以火阻火,那一片泥澤自不至被火勢波及,我等再伏身泥水中,這法子豈非簡單已極。」 
牛鐵蘭長長歎息一聲,苦笑道:「這法子雖簡單,但在那種危急的時候,別人又怎會想得出?」 
李英虹一翹拇指,大聲讚道:「臨危不亂,隨機應變,此等勇氣,鎮定與機智,若非絕代英才,焉能如此,唉!想我闖蕩江湖數十年,但今日比起你這孩子,卻當真是自傀不如。」寶兒垂首道:「多謝大叔誇獎」周方忽然截口道:「戰大俠與鐵大叔傷勢都急需救治,你等便該立刻尋醫才是,多說什麼廢話?」 
李英虹肅然道:「老爺子說的是!」當下便待放足前奔。 
周方道:「且慢!鐵大叔雙肩懼碎,若非一身鋼筋鐵骨,此刻那有命在,但等你尋得良醫,只怕仍是救治不及。」一面說話,一面自那箱子取出一隻木瓶,接道:「我這傷藥雖非極具靈效,但最少也可護任他性命,你前面尋得有清水之處,立刻將之一面外敷,一面內服。」李英虹躬身道:「多謝前輩。」語聲徽頓,忽然又道:「晚輩心中還有一事不解,想要請教前輩。」周方微微一笑,道:「心照不宣,多問無益,走吧!」 
李英虹凝目瞧他一眼,果然不敢再問,一齊覓路奔去。 
牛銑蘭瞧見李英虹竟對這武林騙徒如此恭敬,又聽得他兩人對答之言,心下更是滿心驚疑,卻又不便動問。 
方寶兒一雙大眼睛,不停的在周方身上轉來轉去,越瞧越覺得這老頭子委實有許多神秘古怪之處。 
河灣間叉路縱橫,幾人轉了幾個圈子,突見一條大漢叉手立在前面,東張西望,一眼瞧見方寶兒,歡呼一聲,奔了過來,正是牛鐵娃,寶兒微徽皺眉道:「你在等人?」鐵娃咧開大嘴,只起點頭。寶兒道:「等誰?」鐵娃笑道:「自然最在等大哥你呀!」 
寶兒道:「你在危急中便將大哥拋下了,此刻等什麼?大哥若是已被火燒死了,你又當如何?」 
牛鐵娃嘻嘻笑道:「憑大哥你那麼大的本事,還會被火燒死麼?所以鐵娃放心的很,就先到這裡來等大哥了。」 
若是換了別人如此說話,那必定是推托之辭,但鐵娃這幾句話,卻當真是自心裡面說出來的,半分不假。 
寶兒也不禁被他說得展顏笑了,方才心中若有不滿之意,此刻也早已無影無蹤,搖頭笑道:「你倒真不會著急……」 
牛鐵蘭忍不住問道:「二哥呢?」 
鐵娃眨了眨眼睛,笑道:「在陪你嫂子。」 
牛鐵蘭變色道:「二……二嫂也來了?」 
鐵娃道:「不是二嫂,是大嫂。」 
牛鐵蘭目瞪口呆,楞在那裡,鐵娃大笑道:「傻妹子,苦訴你,彌家牛老大也要娶媳婦了。」拉起鐵蘭的手,放足而奔。 
但見他那艘乎底方舟,還好生生停在那裡,還有一人沉睡末醒,竟是那天風幫主姜風。 
在經過那般重的刺激之後,她身心實已交瘁,此刻睡得甚是香甜,漆黑的髮絲,雲霧般披散,長長的睫毛,覆蓋著眼險,蜷曲著的身子,流露出一種自然而生氣概,已隨著沉睡而消失……寶兒只覺唯有此時此刻,她才回復成一個真正的女人。 
牛鐵蘭瞧得又驚又喜,道:「你……你要娶她做媳婦?」 
鐵娃點頭直笑,道:「不錯。」鐵蘭道:「她答應了麼?」 
鐵娃征了一怔,道:「還要她答應麼,我喜歡不就成了?」 
鐵蘭苦笑道:「單只你喜歡可不成。」想了想又道:「你若要她答應,就要完全聽我的話,待她醒來時切莫胡言亂語,要好生服侍著她,過一陣子,再讓我給你想法子,若是心急,可就不成。」 
鐵娃大喜道:「好,全聽你的。」 
這時眾人都已上了船,這艘船也正如世上別的那些樸實而有用的事物一樣,看來雖不起眼,用處卻比好看的東西大得多,九個人在一條船上,非但絲毫不見擁擠,而且照樣能夠行駛。 
鐵娃大笑道:「那時我費了若大氣力,做這條船時,本想待我有了辦法,將全家一齊接來船上,哪知今日競先派上用場。」笑聲一頓,又道:「大爹和大媽身子還好麼,我倒著實想念的緊。」 
鐵蘭垂首道:「我也有多時末見著他們了。」 
寶兒心念一轉,忍不住問道:「你怎會投天風幫門下?你那二嫂又怎會嫁給二哥的?此刻你應該說出來了吧!」 
鐵蘭想到先前自己騙他的事,臉不禁紅了,頭垂得更低,道:「我那二嫂聽說就是那蕭某人的妹子,我本也在奇怪,以她的身份,怎會嫁到我們這種平凡的窮苦人家來,後來我投入天風幫後才知道,原來我家那幾間房屋,恰巧搭在長江水運樞紐之處,自我家窗戶裡望了出去,不但江上來往船隻,以及停泊卸運之地都可盡收眼底,而且還可暗暗窺望天風幫的舉動。」 
寶兒恍然道:「這就是了,他們若要將你家趕走,再在那裡設置個隙望之處,自也未嘗不可,但那樣做便難免驚動別人耳目,天風幫自也定要前來騷擾,而他們如此做法,卻可以令入神不知鬼不覺,只要每天令人與你那二嫂連絡,便可將江上動靜全都晾然,又有誰會想到一個貧窮漁戶家的媳婦,竟是江上盜幫中的眼線……唉,她雖然犧牲一些,也算是值得的了。」 
哪知牛鐵蘭臉卻更紅了,囁嚅了半晌,方自輕輕道:「二哥與二嫂成婚後,二哥一直是睡在地上的。」寶兒睜大了眼睛,道:「真的?」 
牛鐵雄嘻嘻笑道:「我成親前,娘就悄悄告訴過我,男人要在上面,女人在下面,所以洞房那天,我就要她睡在地上,我睡床上,哪知她卻偏偏要睡床,要我睡地下,我又打不過她,只好聽她的了。」 
這句話說將出來,寶兒還未覺得怎樣,李英虹與周方卻已忍不住破顏而笑,牛鐵娃笑的聲音更大。寶兒道:「你笑什麼?」 
牛鐵娃瞪著眼睛,呆了半晌,癡癡笑道:「我也不知道……」 
天已大亮,江上煙波浩翰,方舟行於風中,江風振衣而來,眾人精神,都不禁為之一振。 
寶幾想到那一場殺伐惡鬥,當真有如做了陣噩夢一般,再想到已落入魔掌中的小公主,又不覺為之潸然淚下。 
世事竟是這般湊巧,他遇著牛鐵蘭時,又怎會想到這偶然的相遇,竟會引出了這樣多事故,不但自己幾番瀕臨生死邊緣,也使許多人的命運為之改變……思前想後,寶兒小小的心田里,不覺更是充滿了悲痛。 
只聽周方喃喃道:「蕭某人還未死,江行只怕還是四險,此刻若有人在前面攔劫,咱們可是死定了。」 
寶兒慄然付道:「可不是麼?」他忽然發覺,這武林騙徒說的話,聽來雖不入耳,但每句話其中都大有深意,每到生死存亡關鍵之際,他便會說出一句話來,有如暮鼓晨鐘,發人深省——在那水塘中若不是這騙徒—句話提醒,他們勢必將亡命冒火衝出,那只怕真沒有一個人能衝得出來的、但見李英虹沉吟中晌,突然拔出了牛鐵雄背插的一柄鋼刀,走到船頭,盤膝坐下,撕下刀柄紅綢,擦拭著刀身,直將一柄長刀擦得精光雪亮,在日光之下,更是耀眼生花,令,人見之膽寒、江上大大小小船隻,瞧見這耀眼刀光,船頭鐵漢,果然都遠遠繞開,也不知其中有無蕭配秋之手下。 
但一路畢竟無事,直走了約摸一個時辰,江面漸窄,李英虹回首道:「他兩人傷勢極需醫治,不知可否先設法靠岸?」 
中銑蘭目光一轉,道:「前面便有個渡頭。」她果然不愧江上兒女,一句話功夫,便已將船頭打偏。 
寶幾見她雙手雖不停的操作,眉宇間卻是憂鬱重重,心念一轉,便已知道她正在為她雙親安危擔心。 
只因蕭配秋此番落得如此狼狽,確有一中是壞在鐵娃、鐵雄兄弟手上,脫困之後,自然難免遷怒到他的爹娘。 
一念至此,寶兒也不覺多了份心事,深知就憑他們這幾個人之力,委實無法將蕭配秋擊退,何況李英虹又必須走了。 
唯有鐵娃、鐵雄兄弟兩人,都是了無心事,兩人同心協力,將方舟駛近岸邊,鐵娃口中還大聲笑道:「這渡頭恰好離我們家不遠,我也正好該去瞧瞧大爹大媽了。嗨!二混子,賣點勁呀,快回去瞧瞧,你老婆不知逃了沒有?」 
周方喃喃道:「他老婆不會逃的,你們的勁可也別賣光了,還是留著點氣力的好,要賣勁的事還在後面哩!」 
牛鐵蘭、方寶兒情不自禁,抬頭瞧了他一眼,兩人都知道,這老人竟又瞧出了那未來的災禍,正在暗中點醒他們。 
忽然間,一艘江船,順流而下,朝這方舟筆直撞了過來,雖在白晝之中,這艘船上竟滿燃燈火,只見船面之上,一無人蹤,龐大的船身,來勢卻有如被鬼魅所推,急如離弦之矢,方舟縱然堅實,在這一撞之下,以必定難免片片粉碎,眾人齊地大慷失色,鐵雄、銑娃兄弟,又叫叉罵,搶了只長篙,衝上船頭,船頭的李英虹,卻突然縱身而起,掠上了那艘「鬼船」,揮刀斬斷了帆索、巨帆「蓬」的落下,船身一偏,愉洽自方舟之旁擦過,浪花飛濺而起,有如山崩般往方舟壓了下來,中銑蘭也跟著躍了過去,猛然一扳船舵,船身半傾,劃廠個斜弧,「轟」地一聲,衝上了淺灘。 
這其閱當真是千鉤一發,危險之狀,筆墨難描。 
方舟之上,人人懼是滿身水濕,姜風也醒了過來,大呼著衝出,寶兒驚魂初定,反而連聲安慰於她,但聞那邊「鬼船」上的李英虹與牛鐵蘭,競突然齊地諒呼一聲,鐵蘭嘶聲呼道:「快過來,瞧瞧這是汁麼?」 
銑娃用力將方舟蕩了過去,友人相繼躍上「鬼船」。目光動處,人人都不禁駿的呆了。 
只見船艙之中,零亂地倒臥著二十餘具屍身,有的撲倒桌上,有的一半身子伏在窗外…… 
顯然,這些人懼是在郝然之中被襲,非但無還手招架之力,競連奪路逃生,都來不及了! 
眾人懼都是瞧得本然果在當地,唯有姜風,瞥了這許多屍身一眼,竟突然衝了過去,扳起一具屍身。 
寶幾駭然道:「你要做什麼?」 
一句話說出,姜風竟已敞聲大笑起來,嘶聲笑道:「原來是你!」笑聲淒慘,有若猿啼。 
眾人又驚又駭,凝目望去,這才發現這屍身赫然竟是蕭配秋,僵冷可怖的面容上,猶殘存著一份臨死前的驚駭恐懼。 
牛鐵蘭也不知是驚是喜,顫聲道:「是……是誰下的手?」 
李英虹一言不發,走了過去,長刀一展,挑開了蕭配秋的衣襟,只見他胸膛之上,赫然印著只褐色掌印。 
再瞧別的屍身,亦是絕無血跡傷痕,顯見這些人俱是被人以掌力所震,立時斃命,這掌力之強毒狠辣,又是何等驚人? 
眾人面面相覷,良久良久,才有人喘出一口氣來,牛鐵蘭道:「這……這莫非是本郎君與土龍子?」周方道:「除了他兩人還有誰?」 
李英虹沉聲道:「五行魔宮中人,含眺必報,不死不休,這蕭配秋一把火將士龍子與木郎君也燒在其中,自然難逃一死,瞧這情況,蕭配秋想必也知危機,是以便想連夜逃走,哪知……唉,還是被追著了!」 
眾人雖都慶幸蕭配秋之死,但方輕那般慘烈的殺伐之後,又見著如許性命喪生,心也不覺為之慘然。 
突聽牛鐵雄大喝一聲,衝進內艙,轉眼之間,又衝了出來,瞧著眾人癡癡笑道:「我老婆不在這船上。」 
周方微微笑道:「似蕭配秋這樣的人物,若是急著逃命時,還會瞥別人麼?自然連妹子也要拋下了。」 
牛鐵雄歡呼一聲,躍起三尺,牛鐵蘭目中淚珠盈然,喃喃道:「這下我們總算能安心回家了。」 
寶兒也不覺瞧得熱淚盈眶,滿心代他兄妹三人歡喜。 
李英虹終於尋了輛大車,急著將鐵溫侯與戰常勝送去就醫,姜風滿面淚痕,跪倒相送,江風強勁,歐起她滿頭青絲,英雄事業,懼已隨風而逝,眾人想到這一日間之變化,也不禁為之稀噓淚下。 
寒風振衣,李英虹輕撫著寶兒肩頭,慼然良久,還是寶兒忍不住問道:「李大叔來自中原,可知道我爺爺清乎劍窖的消息?」 
李英虹面色微變,竟是避而不答,只是沉聲道:「英雄事業,多屬孤身闖出,你前途不可限量,需得好自為之。」 
寶兒眨了眨眼睛,垂淚無語,他年紀雖然幼小,卻已學會特許多事藏在心底,免得惹自己傷心,惹別人煩惱。 
李英虹目光轉處,突又附在寶兒耳畔,輕輕道:「那位局老爺子必非常人,你千萬莫以等閒視之。」 
寶兒額首應了,李英虹一躍上車,抱拳摻笑道:「青山不改,後會有期!」揚鞭打馬,絕塵而去。 
姜風忍不住痛哭失聲,中鐵蘭悄然走過去,握起她手腕,姜風卻突然拭於淚痕,強笑道:「各位,我也要走了。」牛鐵關道:「幫主要去哪裡?」 
姜風大笑道:「哪裡?……四海為家,哪裡不可安身?」她雖想勉強作出昔日的英雄氣概,卻也掩不住語聲中淒涼寂寞之意。 
牛鐵蘭緩緩道:「凶險的江湖,幫主你孤身一人,如何闖得,幫主你……你奮鬥多年,難道還不想歇歇麼?」 
姜風望著浩蕩江水,淚珠在眼眶中的溜直轉,嘶啞著聲音道:「闖不得……唉,也是要闖的!」鐵娃像是想說什麼,卻被鐵蘭瞪眼駭了回去。 
只見鐵蘭輕理著姜風髮絲,輕語道:「但幫主你……」 
姜風突然頓一頓足,厲聲道:「你還說什麼?你難道不知我已無處可會了麼?」拋開鐵蘭手掌,放足前奔。 
但鐵蘭卻又及時拉住了她,顫聲呼道:「幫主……」一個跟跪,跌在地上,姜風往前走了一步,突然回首,緊緊抱住了鐵蘭的身子,兩人競抱頭痛哭起來,鐵蘭流淚道:「我家還可安身,幫主若不嫌棄,何妨在我家歇段時期……姜風流淚道:「我這無家可歸的人,你肯收容我?」 
牛鐵蘭又驚又喜,道:「幫主,你!答應了?」 
姜風淒然道:「你當我還想闖蕩江湖麼,對江湖我……我實已怕了,我實在連一步都不敢再闖。」 
這滿身傲骨的江湖兒女,如今競也忍不住流露了真情,鐵蘭聽她竟說出這樣的話來,卻不覺為之心碎,流?目道:「幫主,你……」 
姜風突然站起,拭於了淚痕,淒然笑道:「幫主?我還是什麼幫主?你再喚這兩個字,我就真的要走了。」鐵蘭破涕一笑,道:「好,姐姐,妹子什麼都聽你的。」 
寶兒在一旁,又不覺瞧得熱淚盈眶,滿心感動,喃喃道:「在患難中現出的真情,為何總是教人瞧了要忍不住流淚?」 
牛鐵娃例開嘴笑嘻嘻走過來,又想說什麼,但鐵蘭又瞪眼攔住了他,輕叱道:「還不帶路回家?」 
鐵娃嘻嘻笑道:「好,大妹子,哥哥什麼郝聽你的。」伸手拉著寶兒,道:「大哥你可也得跟我大爹大媽磕個頭才成。」兩人當先而行,銑蘭扶著姜風在後相隨。周方卻一把拉著鐵雄『道:「你媳婦一聽她哥哥死了,必定再也不會留在這裡,那時你想再娶個媳婦,可就難了。」 
牛鐵雄大驚道:「這……這怎麼辦呢?」 
周方笑道:「你可願我老人家教你個法子?」 
中鐵雄道:「老爺子你……你快救救命吧!」 
周方道:「她若要走,你就這麼出手一抓……」雙手齊出,比了個招式,接口笑道:「保險就可將她抓住。」 
牛鐵雄學了幾遍,訥訥道:「這麼容易就可抓住?」 
周方笑道:「就是這麼容易,你抓住她後,不妨再放開她一次,再使出這一手,還是一樣可以將她抓住。」 
牛鐵雄瞪大了眼睛,道:「真的?」 
周方捋鬚笑道:「自是真的,但第二次抓住她,可再也別放開了……」這時眾人已走上一道山坡。 
突見一條人影,自坡上如飛奔下山來,卻是個瓜子臉,大眼睛,美秀中又帶著三分英氣的青衣少女。牛鐵雄搶步趕過去,咧嘴笑道:「好媳婦,你來接老公了麼?」 
那青衣少女瞧見這麼多人,神色徽微一變,後退了三步,瞪眼道:「你怎地一個人回來了?你們人呢?」 
牛鐵雄笑道:「他們人都跑了,不要你了。」 
青衣女怒道:「放屁,我去瞧瞧。」轉身就要離去。 
牛鐵雄突然大喝道:「站住!」 
青衣女厲聲道:「我要走就走,誰管得著?」 
牛鐵雄道:「我是你老公,我不管你淮管你。」鐵娃拍手笑道:「好,不想二弟也有些男子氣概。」 
青衣女冷笑道:「你來管管看,小心吃耳光……」話猶未了,不知怎地,雙手已被中鐵雄。把抓住。 
牛鐵雄太笑道:「你見過這一手麼?……大哥,這就是我老婆蕭素秋,從前我怕她,如今她可要怕我了。」 
蕭素秋掙也掙不脫,紅著臉道:「出人不意,算什麼男子漢?」 
牛鐵雄:「好,你若不服,我就再讓你試試……」方自放開手,蕭素秋便—掌拍了過來,哪知中鐵雄手一動,便又將她手也抓住,蕭素秋明知他—招是自那裡來的,卻偏偏閃避不開,這一來不但蕭索秋目蹬口呆,面紅耳赤,姜風與鐵蘭亦是滿心驚異,只覺牛鐵雄這一著出手之巧妙,部位之奇詭,便是換了自己,也是一樣無法招架,牛鐵雄大笑道:「好媳婦,這下你可服了麼?乖乖的跟著你老公來吧!」拉著她放足上山奔去。 
寶兒與鐵蘭,鐵娃懼都瞧得又驚又喜,情不自禁,轉首去瞧周方,周方卻恍如不覺,只是撚鬚微笑。 
眾人到了山上小屋中,見著鐵家兩老,自然又有一番悲喜,哭哭笑笑,吵吵鬧闊,吃吃喝喝…… 
這些人間的悲喜劇,也難以一一指敘,到了晚間,寶兒悄然踱入屋後小林,樹梢頭月明星繁,山坡下江流如帶。 
寶兒俯首望去,十里江流,果然俱都可收眼底,不禁暗歎忖道:「此地形勢果然險要,難怪那蕭配秋要……」 
一念尚未轉過,突見兩艘無篷大木船,溯江而上,船上數十人一齊操縱,船行之急,急如奔馬。 
屋月與水光相映,將船上人照得清清楚楚,這兩艘船上百餘條漢子,竟然全都是蓬頭鵲衣的乞弓。 
寶幾昔日在那山谷中瞧見三個乞丐貪得非份之財,又被木郎君駭得狼狽而逃,本覺出寫幫中全是貪財怕死之徒!但後來見著那見義勇為之五車伕,才知道無論任何一幫之中,懼都難免良萎不齊,此刻見到這百餘乞丐去得如此匆忙,不禁喃喃自語道:它定非丐幫中也出了什麼變故?「只聽身後一人接口道:「不錯,丐幫中必有變故發生,你可是想去瞧瞧麼?」口音蒼老,正是周方。 
寶兒雖不通武功,但自幼目便極是靈敏,此刻見到周方竟能無聲無息地來到他身後,心下不禁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