鉤是種武器,殺人的武器,以殺止殺。
黎明前後
(一)
黎明。
樹林裡充滿了清冷而潮濕的木葉芬芳,泥土裡還留著今年殘秋時的落葉。可是明年新葉又會生出了。古老的樹木將又一次得到新的生命。
如果沒有枯葉,又怎麼會有新葉再生?
楊錚用一塊破布捲住了離別鉤,用力握在手裡,挺起胸膛大步前行。
——他一定要回來,七天之內他無論如何都要回來。
如果他不能回來了呢?
這問題他也連想都不敢去想,也沒法子想了,因為他已經感覺到一種逼人的殺氣。然後他看見了藍大先生。
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藍一塵忽然間就已經出現在他的眼前,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他,用一種非常奇怪的眼色看著他。
楊錚當然會覺得有一點意外,他問藍一塵:「你怎麼會來的?」
「我是一路跟著你來的。」藍一塵說:「想不到你真是楊恨的兒子。」
他的聲音裡也帶著很奇怪的感情,也不知是譏諷?是痛苦?還是安慰。「我跟你來,本來還想再見他一面。」藍一塵歎息:「想不到他竟已先我而去。」
楊錚保持著沉默。
在這種情況下,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藍大先生目光已移向他的手,盯著他手裡用破布捲住的武器。
「這是不是他留給你的離別鉤?」
「是的。」楊錚不能不承認,而且不願否認,因為他一直以此為榮。不管江湖中人怎麼說都沒有改變他對父親的看法。
他相信他的父親絕不是卑鄙的小人。
「我知道他一定會將這柄鉤留給你。」藍一塵說:「你為什麼一直不用它?是不是因為你不願讓別人知道你是楊恨的兒子?」
「你錯了。」
「哦?」
「我一直沒有用過它,只因為我一直不願使人別離。」
「現在你為什麼又要用了?」
楊錚拒絕回答。
這是他自己的事,他不必告訴任何人。
藍一塵忽然笑了笑:「不管怎麼樣,現在你既然已經準備用它,就不姑先用來對付我。」
「你相信藍大先生一定能找到楊錚?」
「一定。」
「楊錚的行蹤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已經到縣衙裡的簽押房去看過他的履歷檔案。」
王振飛說:「趙頭兒帶我去的。」
——趙正無疑也是這條鏈子其中的一環,所以他故意將倪八的行蹤告訴楊錚,自己卻遲遲不來,絕不想和楊錚爭功。
「楊錚是大林村的人,從小就和他寡母住在村後那片大樹林外面,如玉也是那個村子裡的人。」王振飛說:「這次他是帶如玉一起走的,他要調查這件案子,總不能帶著個姑娘在身邊,一定會先把如玉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去。」
王振飛又道:「他的兄弟都已被關在牢裡,他根本沒有別的可靠朋友,根本沒有地方可去,所以我算準他一定會先把如玉送回他的老家,他們走的也正是回大林村的那條路。」他算得的確很準。
他能夠坐上青龍會屬下堂主的交椅,並非僥倖,要當中原鏢局的總鏢頭,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敢保證,明天這個時候,楊錚一定會回到大林村,一定已經死在藍山古劍下了。」
(二)
第二天的黃昏,楊錚果然帶著如玉回到了他們的故鄉。
青梅子、黃竹馬,赤著腳在小溪裡捉魚蝦,縮著脖子在雪地裡堆雪人,手拉著手奔跑在遍地落葉的秋林。
多麼愉快的童年!多麼甜蜜的回憶。
就像是做夢一樣,他們手拉著手回到這裡,故鄉的人是否無恙?
他們並沒有回到村裡去,卻繞過村莊,深入村後的密林。
楊錚臂上的肌肉驟然抽緊。
「對付你?」他問藍—塵:「我為什麼要用它來對付你?」
藍一塵冷冷地說:「現在我已經不姑告訴你,如果不是因為我,楊恨就不會受傷,也不會躲到這裡來,含恨而死。」
楊錚額角手背上都已有青筋凸起。
只聽「嗆」的一聲龍吟,藍山古劍已出鞘,森森的劍氣立刻瀰漫了叢林。「我還有句話要告訴你,你最好永遠牢記在心。」藍一塵的聲音正如他的劍鋒那樣冰冷無情:「就算你不願讓人別離,也一樣有人會要你別離,你的人在江湖,根本就沒有讓你選擇的餘地。」
(三)
曙色已臨,七十二根白燭已熄滅。
自從昨夜夜深,狄青麟拔出了那柄暗藏在腰帶裡的靈龍軟劍後,白燭就開始一根根熄滅,被排旋激盪的劍氣摧滅。
他們竟已激戰了一夜。
高手相爭,往往在一招間就可以解決,生死勝負往往就決定在一瞬間,可是他們爭的並不是勝負,更沒有以生死相拼。
他們是在試劍,試狄青麟的劍。
所以狄青麟攻的也不是應無物,而是這七十二根白燭。
他要將白燭削斷,要將每一根白燭都削斷。
可是他的劍鋒一到白燭前,就被應無物的劍光所阻。
燭光全被熄滅後,屋裡—片黑暗。
他們並沒有停下來,就算偶而停下,片刻後劍風又起。
現在曙色已從屋頂上的天窗照下來,狄青麟劍光盤旋一舞,忽然住手。
應無物後退幾步,慢慢地坐到蒲團上,看來彷彿已經很疲倦。
狄青麟的神色卻一點都沒有變,雪白的衣裳仍然一塵不染,臉上也沒有—滴汗。這個人的精力就好像永遠都用不完的。
應無物眼彷彿又盲了,彷彿在看著他,又彷彿沒有看他。過了很久才問:「這次你是不是成功了?」
「是的。」狄青麟的臉上雖然沒有得意的表情,眼睛卻亮得發光。
——他怎麼能說他已成功?
——他攻的是白燭,可是七十二根白燭還是好好的,連一根都沒有斷。
應無物忽然歎了口氣。
「這是你第十一次試劍,想不到你就已經成功了。」他也不知是在喜歡,還是在感歎:「你讓我看看。」
「是。」
說出了這—個字,狄青麟就走到最近的一個燭台前,用兩根手指輕輕拈起一根白燭。他只拈起了一半。
中根白燭被他拈起在乒指上,另外半根還是好好地插在燭台上。這根白燭早就斷了,看起來雖然沒有斷,其實早已斷了。斷在被劍氣摧滅的燭蕊下三寸間,斷處平整光滑如削。這根白燭本來就是被削斷的,被狄青田的劍鋒削斷的。
白燭雖斷卻不倒,因為他劍鋒太快。
每一銀白燭都沒有倒,可是每一根都斷了,都斷在燭蕊下三寸間,斷處都平滑如削,都是被他劍鋒削斷,就好像他是用尺量著去削的。
那時候屋子裡已完全沒有光,就算用尺量,也量得沒有這麼準。
應無物的臉色忽然也變得和他的眼色同樣灰暗。
狄青麟是他的弟子,是他一手訓練出來的,現在狄青麟的劍法已成,他本來應該高興才對。
但是他心裡卻偏偏又有種說不出的空虛惆帳,就好像一個不願承認自己年華已去的女人,忽然發現自己的女兒已經做了別人的新娘一樣。
過了很久很久,應無物才慢慢地說:「現在你已經用不著再怕楊鋒了。就算他真是楊恨之子,就算楊根復生,你也可將他斬於劍下。」
「可惜楊錚用不著我出手就已死定了。」狄青聞道:「現在他恐怕已經死在藍大先生手裡。」
應無物臉上忽然露出種無法形容的表情,盲眼中忽然又射出了光,忽然問狄青麟:「你知不知道上次我為什麼不殺楊錚?」
「因為你根本用不著自己出手。」狄青麟說:「你知道藍一塵—定不會放過他。」「你錯了。」
應無物說:「我不殺他,只因為我知道藍—塵絕不會讓我動他的。」
狄青麟的瞳孔又驟然收縮。
「為什麼?」
「因為藍一塵是楊恨唯一的一個朋友。」應無物道:「楊恨平生殺人無算,仇家遍佈天下,就只有藍一塵這一個朋友。」
狄青麟什麼話都沒有再說,忽然大步走了出去,走過應無物身旁時,忽然反手一劍,由應無物的後背刺入了他的心臟。
(四)
密林中雖然看不見太陽,樹梢間還是有陽光照射而下。
楊錚慢慢地將包紮在離別構外的破布一條條解開,解得非常慢,非常小心,就好像一個溫柔多情的新郎在解他害羞的新娘嫁衣一樣。
因為他要利用這段時期使自己的心情平靜。
他看見過藍大先生的出手,那一劍確實已無愧於「神劍」二字。
他從來也沒有想到過自己能擊敗這柄神劍,可是現在他一定要勝。
因為他不能死,絕不能死。
最後一條破布被解開時,楊錚已出手,用一種非常怪異的手法,從一個讓人料想不到的地方反鉤出去,忽然間已改變了一個完全不同的方向。
江湖中很少有人看見過這種手法,看見過這種手法的人多數都已和人間離別了。藍大先生的古劍卻定如藍山。
他好像早已知道楊錚這種手法的變化,也知道這種變化之詭異複雜絕不是任何人能想像得到的,也絕非任何人所能招架抵擋。
所以他以靜制動,以定制變,以不變應萬變。
但是他忘記了一點。
楊恨縱橫匯湖,目空天下,從未想到要用自己的命去拼別人的命。
他根本沒有必要去拚命。
楊錚卻不同。
他已經發現自己隨便怎麼「變」都無法勝過藍大先生的「不變」。
一—有時「不變」就是「變」,比「變」更變得玄妙。
楊錚忽然也不變了。
他的鉤忽然用一種絲毫不怪異的手法,從一個任何人都能想得到的部位刺了出去。他的鉤刺出去時,他的人也撲了過去。
他在拚命。
就算他的鉤一擊不中,可是他還有一條命,還可以拚一拚。
他不想死。
可是到了不拚命也一佯要死的時候,他也只有去拼了。
這種手法絕不能算處什麼高明的手法,在離別鉤複雜奧妙奇詭的變化中,絕沒有這種變化。
就因為沒有這種變化,所以才讓人想不到,尤其是藍一塵更想到,他對離別鈞的變化太熟悉了,對每一種變化他都太熟悉了。
在某種情況下,對某一件事太熟悉也許還不如完全不熟悉的好。
——對人也是一樣,所以出賣你往往是你最熟悉的朋友,因為你想不到他會出賣你,想個到他會忽然有那種變化。
現在正是這種情況。
楊錚這一招雖勇猛,其中卻有破綻,藍一塵如果即時出手,他的劍無疑比楊錚快得多,很可能先一步就將楊錚刺殺。
但是身經百戰的藍大先生這一次卻好像有點亂了,竟沒有出手反擊,卻以「旱地拔蔥」的身法,硬生生將自己的身子凌空拔起。
這是輕功中最難練的一種身法,這種身法全憑一口氣。
他本來完全沒有躍起準備的,所以這一口氣提上來時就難免慢了一點,雖然相差最多也只不過在一剎那間,這一剎那間卻已是致命的一剎那。
他可以感覺到冰冷的鉤鋒已鉤往了他的腿。
他知道他的腿已將與他的身子離別了,永遠離別。
鮮血飛濺,血光封住了楊錚的眼。
等他再睜開眼時,藍一塵已倒在樹下,慘白的臉上巴全無血色,一條腿已齊膝而斷。縱橫江湖的一代劍客。竟落得如此下場。
楊錚心裡忽然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憐憫,但是他也沒有忘記他父親臨死前的悲憤與悒鬱。他衝過去問藍—塵:「我父親跟你有什麼仇恨?你為什麼要將他傷得那麼重?」藍一半看著他,神眼己無神,慘白的臉上卻露出一抹淒涼的笑意。
「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他的聲音低而虛弱:「那—年的九九重陽,我被武當七子中還沒有死的五個人一路迫殺,逃到終南絕頂忘憂崖。」
危崖千丈,下臨深淵,已經是絕路,藍—塵本來已必死無疑。
「想不到你父親居然趕來了,和我並肩作戰,傷了對方四人,最後卻還是中了無根子一著內家金絲綿掌。」藍一塵黯然道:「如果不是為了救我,他是絕不會受傷的。其實他並不欠我什麼,我將那柄鉤送給他時,只不過因為我覺得那已是廢物,想不到你父親競將他練成一種天下無雙的利器。」
楊錚臉色慘變,冷汗已濕透衣裳。
「他受傷,只因為他要救你?」
「是的。」藍一塵說:「他的師傅是位劍師,雖然因為煉壞我一塊神鐵而含羞自盡,卻不是被我逼死的。自從我埋葬了他的師傅,將那柄殘鉤送給他之後,他就一直覺得欠我一份情,他知道武當七子與我有宿怨,就先殺了七子中的明友和明非。」
藍一塵長歎:「他雖然脾氣不好,卻是條恩怨分明的好漢。」
楊錚的心彷彿已被撕裂。
他的父親是條恩怨分明的好漢,他卻將他父親難—的恩人和朋友重傷成殘廢。他怎麼能去見他的亡父於地下?
藍大先生對他卻沒有一點怨恨之意,反而很溫和地告訴他。
「我知道你心裡在怎麼想,可是你也不必因為傷了我而難受,我這條命本來就是你救回來的。」他說:「那一次如果沒有你,我已死在應無物劍下。」
他苦笑道:「因為我的眼力早巳不行了,我處處炫耀我的神眼。
為的就是要掩飾這一點,那天晚上無星無月,我根本已看不見應無物出手,他一拔劍,我就知道自己必死無疑。就好像十年前我被武當七子追到忘優崖時一樣。」他的聲音更虛弱,掙扎著拿出個烏木藥瓶,將瓶中藥全都嚼碎,一半敷在斷膝上用衣襟紮好,一半吞了下去,然後才說:「所以現在我已欠你們父子兩條命了,一條腿又算什麼?」藍大先生說:「何況你斷了我這條腿,也算是幫了我一個忙。」
他居然還笑了笑:「自從那次忘憂崖一戰之後,我就想退出江湖了,但是別人卻不讓我退,因為我是藍一塵,是名滿天下的神眼神劍,每年都不知有多少人要殺我成名,逼我出手,應無物只不過是其之一而已。」
人在江湖,尤其是像他那樣的人,就好像是一匹永遠被人用鞭子在策趕著的馬,非但不能退,連停都不能停下來。
「但是現在我已經可以休息了。」藍先生微笑道:「一個只有一條腿的劍客,別人已經不會看在眼裡了,就算戰勝了我,也沒有什麼光采,所以我也許還可以因此多活幾年,過幾年太平日子。」
他說的是實話。
但是楊錚並沒有因為聽到這些話而覺得心裡比較舒服些。
「我會還你一條腿。」楊錚忽然說:「等我的事辦完,一定會還給你。」「你要去做什麼事?」藍一塵問他:「是不是要去找狄青麟和王振飛?」「你怎麼知道7」「你的事我都很清楚。」藍大先生說:「我也知道王振飛是青龍會的人,因為我親眼看見他去替那兩個青龍會屬下的刺客收屍,我又故意去找他探聽你的消息,他果然很想借我的刀殺了你。」
他又微笑:「因為江湖中人都以為那位劍師是被我逼死的,除了應無物之外,後來沒有人知道我和楊恨的交情。」
楊錚沉默。
藍大先生又說:「我還知道你曾經去找過『快刀』方成。從他告訴你的那些事上去想,你一定會想到萬君武是死在狄青麟手裡的,只因為他始終不肯加入青龍會,『順我者生,逆我者死』,青龍會要殺萬君武,只有讓狄青麟去動手才不會留下後患。由此可見,狄青麟和青龍會也有關係。」
他的想法和判斷確實和楊錚完全一樣,只不過其中還有個關鍵他不知道。楊錚本來一直都找不出狄青麟為什麼要殺思思的理由。
現在他才想通了。
那時思思無疑是狄青麟身邊最親近的人,狄青麟的事只有她知道得最多。萬君武死的時候,狄青麟一定不在她身邊。
她是個極聰明的女人,不難想到萬君武的死和狄青麟必定有關係。
她一直想纏住狄青麟,很可能會用這件事去要挾他。為了要抓住一個男人,有些女人是什麼事都做得出的。
可借她看錯了狄青麟這個人了。
所以她就從此消失。
這些都只不過是楊錚的猜想而已,他既沒有親眼看見,也沒有證據。
但是除此之外,他實在想不出狄青麟有什麼理由要殺思思。
如果他只不過不想被她纏住,那麼他最少有一百種法子可以拋開她,又何必要她的命?藍大先生只知道楊錚要尋回被掉包的鏢銀,並不知道他還要查出思思的死因。所以他只不過替楊錚查出了一點有關王振飛和青龍會的秘密。
他自己也想不到他查出的這一點不但是個非常重要的關鍵,而且是一條線。——萬君武的死,思思的死,蓮姑的死,如玉的危境,要殺她的小葉子,鏢銀的失劫,銀鞘的掉包,青龍會的刺客,為刺客收屍的人,被掉包後鏢銀的下落。這些事本來好像完全沒有一點關係,現在卻都被這一條線串連起來了。
烏木瓶裡的藥力已發作。
一個經常出生人死的江湖人,身邊通常都會帶著一些救傷的靈藥,有些是重價購來,有些是好友所贈,有些是自己精心配製,不管是用什麼方法得來的,都一定非常有效。藍大先生的臉色已經好得多了。
「剛才我故意激怒你,逼你出手,就因為要試試你已經得到你父親多少真傳。」他說:「離別鉤的威力,一定要在悲憤填膺時使出來才有效。」
他的腿雖然也因此而離別,但是他並不後悔。
能在一招間刺斷藍大先生一條腿的人,普天之下也沒有幾個。
「以你現在的情況,王振飛已不足懼。」藍一塵說:「真正可怕的是應無物和狄青麟。」
「應無物和狄青麟之間也有關係?」
「非但有關係,而且關係極密切。」藍一塵道:「江湖中甚至有很多人在謠傳,都說應無物是狄青麟母親未嫁時的密友。」
「謠傳不可信。」楊錚道:「我就不信。」
藍大先生眼中露出讚賞之色,他已經發現他的亡友之子也是條男子漢,不深入隱私,不揭人之短,也不輕情人言。
「可是不管怎麼樣,狄青麟都一定已經得到應無物劍法的真傳。」
藍一塵道:「現在說不定連應無物都不是他的對手。」
「我會小心他的。」
藍大先生沉思著,眼睛裡忽然發出了光。沉聲道:「如果狄青麟的劍真的已勝過應無物,你就有機會了!」
「為什麼?」
「因為在一個世襲一等候的一生中,絕不能容許任何一個人在他身上留下一點污點。」藍大先生道:「如果應無物已經不是他的對手,對他還有什麼用?」
楊錚的雙拳握緊:「狄青麟真的擊膂這種事?」
「他會的。」藍一塵道:「你的身世性格都和他完全不同,所以你永遠不能瞭解他的想法和做法。」他忽然歎了口氣:「要做狄青麟那樣的人也很不容易,他也有他的痛苦。」——誰沒有痛苦?
—一—只要是人,就有痛苦,只看你有沒有勇氣去克服它而已,如果你有這種勇氣,它就會變成一種巨大的力量,否則你只有終生被它踐踏奴役。
藍大先生慢慢地移動了一下身子,使自己坐得更舒服些。
「現在你已經可以走了,讓我好好休息。」他閉上眼睛:「不管你還有什麼話要說,等你活著回來再說也不遲。」
「你能活著等我回來?」
藍大先生笑了笑:「直到現在為止,我能活下去的機會是比你大得多。」揚掙深深地吸了口氣,轉過身,大步走出了這個陰暗的樹林。
樹林外,陽光正普照勞大地,陽光如此燦爛輝煌,生命如此多彩多姿,他相信藍大先生一定能照顧自己,—定能活下擊的。
但是他對自己的生死卻完全沒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