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太宗嘗以後事決之趙普。普曰:「先帝既誤,陛下豈容再誤?金匱之盟,未可全執。」於是太宗遂有立於之意。至是,偶沾重病不起,召寇准、八王等入矚後事。帝曰:「先帝以天下付朕,掌理二十二年矣。今當以此位還於八王,庶不違皇太后之命。」八王奏曰:「陛下皇子長成,人心所屬,誰敢有異議?惟陛下善保龍體。臣決不願為君,須與七王為正。」太宗良久問寇准曰:「卿且言孰可付神器者?」准對曰:「陛下為天下擇君,謀及婦人中宮,不可也;謀及近臣宰輔,亦不可也;惟陛下擇所以副天下望者而立之。」太宗乃曰:「既八王不肯為君,當以元侃主社稷。」准拜賀曰:「知子莫若父。聖慮既以為可,願即決定。」太宗又謂八王曰:「朕此病莫保,卿善輔汝弟。先帝嘗言:『當代代有讒臣,以亂國政。』今賜汝鐵券頭免死牌十二道,若遇奸臣當國,得專制之。且楊業有子延昭,此人必能定亂,須重用之,勿棄也。」八王拜受訖。俄而帝崩,壽五十九歲,時改元至道三年三月日也。後人《詠史詩》曰:
混一中原志亦勤,堪稱美政化維新。
蒼天若假當年壽,竟使黎民望太平。
太宗篤前人之烈,成未集之勳:混一中原,並包四海,中外寧謐1,偃2武修文,禮樂文章,煥然可述。時既晏駕於萬歲殿,眾文武乃立七王元侃即位於福寧殿,是為真宗皇帝。群臣朝賀畢。尊母李氏為皇太后。命中官奉太宗靈樞於偃陵。封王欽為東廳樞密使,謝金吾為樞密副使,進八王爵為誠意王,其餘文武,升職有差。
次日,參知政事宋琪奏曰:「臣蒙先帝之恩,在位已久,無益朝廷,乞陛下允臣解職歸鄉,不勝感激。」真宗曰:「朕初即位,正賴卿等相扶,如何便捨朕而去?」琪曰:「朝廷清貴無數,區區微臣,何足念哉?」帝見其意真切,遂准奏。宋琪辭帝而歸。越數日,呂蒙正、張齊賢等,封章迭至,各稱辭官解職。帝俱允之。自是朝廷重事,專委樞密使王欽所理。
卻說八王趨朝而出,忽一人攔住車駕,喊冤告狀。八王問曰:「告狀者是誰?」其人哭曰:「小人胡銀匠之子。日前父親被新王召入府中打造鴛鴦壺,欲以謀害殿下。數日不出,被王樞密恐外人知覺,謀死於府中。小人有冤無處訴,只得投殿下作主。」八王聽罷怒曰:「日前斟酒之際,吾意亦猜至幾分。當時惟見王欽在旁調度是事,不想起此毒意也。」乃令左右接過狀紙,取黃金十兩與告狀人而去。
八王覆命回車駕入朝,正遇著王欽與帝在便殿議事。八王直前奏曰:「臣於午門接得一紙冤狀,告稱王樞密私謀胡銀匠。臣已准理,特來奏知陛下。」真宗聽罷,大驚,乃曰:「王欽常在朕旁,那得此事?王兄勿聽奸人之言。」八王笑曰:「謀殺胡銀匠,本為臣之故也。臣以忠心待陛下,陛下何用疑心,聽信讒言,要害自家骨肉?若非太祖皇帝有靈,社稷何如?臣若有意為君,不到今日矣。」王欽忙進前奏曰:「八大王以勢壓臣,故來於此說詞,豈有謀殺人命,往日不告,而待陛下已立大位,敢晌午門謗天子耶?」帝未答。八王大怒,抽出金簡,望王欽劈面打去。王欽躲避不及,正中鼻準,血流滿面而走,八王一直趕去。真宗忙下金階勸救曰:「萬事看朕之面,饒他一次。」八王乃住步,指王欽罵曰:「汝若再為惡,吾即誅之,今姑緩汝之死!」言罷,憤怒而退。
王欽乃伏於帝前請死。真宗曰:「八王先君愛臣,朕且讓之,何況於汝。今後凡事但宜避之。」王欽頓首辭去。歸至樞密府中,深恨八王,欲思報怨之計。乃修下密書一封,遣心腹人,漏夜送入幽州見蕭後,奏道:「宋朝太宗晏駕,新王即位,朝中無甚良將。若發遣人馬入寇,則中原可圖。」蕭後得奏,與群臣商議。蕭天祐奏曰:「耶律休哥屯兵雲州,屢請舉兵伐宋。既宋朝遇喪,正宜乘其無備,一舉可以成功。」道聲未罷,捲簾將軍土金秀出班奏曰:「宋君善能用人,邊庭帥臣,皆是雄虎之將。王欽所言,未見的實。若即舉兵南下,難定輸贏。臣有一計,能使宋朝獻納山後九州之地,與陛下掌管,不勞興軍眾也。」後曰:「卿有何計?」金秀曰:「陛下今可遣人資書一道,與宋朝通知:臣與麻哩招吉、麻哩慶吉部五千騎,於河東界,約與宋人比試。臣之箭法天下無雙,招吉善槍,慶吉善刀。若宋朝知此消息,定選一武藝出眾者,來與臣等放對。果是臣之對手,則遲數年征伐;如對臣等不過,則知宋朝無人,那時陛下御駕親征,直抵汴京,來之江山不難奪矣。」蕭後聞奏大悅,即遣使臣繼書,逕赴沛京,進上真宗。書曰:
幽州君後蕭,書奉大宋皇帝陛下:茲者孤聞貴朝有喪事,未及弔慰,負罪負罪!近因通好之議,自古為美。往年兵革不息,民遭蘋毒,孤甚憫焉。今特遣駕下小臣二員,於晉陽分界,與宋之君臣會獵一番;且講息兵之由,早定封疆,庶免邊釁日生,軍士震駭。千載之遇,惟國君留意焉。
真宗得書,與群臣商議。寇准奏曰:「觀蕭後來書,詞倨氣傲,多是邀陛下觀兵之意。逆料北之來將,不過試刀箭而已。堂堂夫朝,豈無故手哉?須下聖旨,選有文武充足者,與之會獵。」真宗曰:「先輩良將,已皆老邁。惟楊業父子,尚有楊郡馬在,先帝曾遣使於鄭州調回,至今未見消息。其他帥臣恐不能勝來將也。」准又奏曰:「陛下當再遣使於鄭州徵取。」帝允奏,仍遣中官繼敕旨,逕詣鄭州尋訪,不知下落。鄭州太守因言:「先帝曾赦取回朝去了。」中官只得覆命,奏知真宗。
真宗憂悶累日。八王奏曰:「臣往無佞府察探動靜如何?」帝曰:「此繫緊關大事,兄宜用心體探。」八王即日出朝,來到無佞府,見令婆與太郡夫人,訪問楊郡馬消息。令婆曰:「六郎犯罪,發配鄭州,再不見回來。殿下今日尋討,老妾誠不知也。」八王曰:「新主在位,既有赦文召取,當令投赦人朝,而與國家出力,何必匿隱?」太郡曰:「尚容改日,待令人於鄭州跟尋,來見殿下也。」八王會其意,遂辭卻令婆,回朝奏知:「實不知郡馬下落。」
真宗聞奏,正憂慮間,邊臣急奏:「遼兵於晉陽屠劫軍民,甚為深忌,乞陛下早議定奪。」真宗問曰:「文武中誰堪此行者?」寇准奏曰:「禁軍教練使賈能,文武足備,可稱是職。」帝允奏下敕,以賈能充親軍使,帶領騎兵一萬,同寇准赴晉陽會獵。賈能即辭帝離汴京,望河東而進發。是時,無佞府密遣人緝探,得官軍起身消息,來報楊令婆。令婆與六郎議曰:「賈教練非遼將之敵。國家新立,我兒只得赴難。」六郎曰:「母親不說,兒有意久矣。更得一人相助尤妙。」道未罷,八娘、九妹進曰:「我二人陪哥哥同往。」六郎曰:「汝等女流也,如何去得?」八娘曰:「姊妹裝作從軍而行,人所不覺。」六郎依其言,即日辭令婆,帶二妹赴晉陽。不題。
卻說遼將上金秀,於河東地界立起一大營,朝夕劫掠邊民,縱樂飲酒。忽報宋兵將到。金秀聽得,即與麻哩招吉等議曰:「我量宋人無楊家父子,則他將不足懼矣。若遇比試之際,當要用心,以慰吾主之望。」招吉曰:「使平生之所學,務要大勝宋人而歸。」金秀下令已定。
次日,於平川曠野,立起紅心;將所部之軍,分佈齊整。遙望見正南旌旗閃爍,殺氣連天,宋兵已到。兩陣對圓。對面遼將土金秀,全身貫帶,立於門旗之下,上首麻哩招吉,下首麻哩慶吉,三匹馬齊齊擺開。宋陣中寇准先出。賈能戎裝,立於陣後。寇准曰:「汝幽州自為君後,華夷有限,何故屢次犯境,擾我生民?」土金秀答曰:「吾主以宋帝新立,欲與晉陽會獵,將議息兵之盟,宋君如何不自來耶?」寇准厲聲曰:「今新天子即位,皇風披振,無不仰服,特與文武論治尚且不暇,寧有隙時與汝等會獵乎?」土金秀語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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