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高宗一跌下樓來,眾臣救駕入宮,武後即發旨,速拿薛剛。此時薛剛酒醒,方知踢死皇子,心中著急,兩手提著兩根人腿,往人叢中打開一條血路,料難回府,也不顧父母兄弟,便一溜煙就逃走了。此時各衙門都得了報,俱差人擒拿兇手。魯王府中那些功臣,正在飲酒,一聞此報,個個大驚,這是抄家族之禍,誰敢來管?金吾等衙門一面發令:「速閉城門,不許放走薛剛!」城門上正待要閉,怎得那人干人萬,人山人海,一齊俱要出城逃命,十分擁擠,門軍取棍亂打,如何打得開,薛剛來至城門首,見城門未關,遂奪了一根大棍,打開血路,奪門而走逃命去了。
再說高宗因驚破了膽,又跌壞了身,救治不痊,崩於內庭,在位三十二年。武後悲怒交集,命中州侯武三思點兵三千,圍住兩遼王府,捉拿叛臣一門家口。這件事關係叛逆,誰敢保救!武三思統兵來至兩遼王府,四面圍住。此時丁山在府,已經聞知此事,正在驚慌,樊梨花正回想,當初在西涼白虎關,執意要斬楊凡,今日抄家滅門,由此而起,大限已定,豈能逃避!此時大爵主薛猛的夫人張氏,生有一子,取名薛蛟,都在府內。唯二爺薛勇,在盜馬關做總兵,四爺薛強,正月初往太行山進香,俱不在府內。當下武三思統兵入內,逢人便捆,自丁山夫婦拿起,直至家丁女婢而止,盡行捆拿,解到午門。
三思入宮啟奏武後道:「逆臣薛丁山一門家口,共有三百八十五人,盡皆拿到午門,所有家財已經封貯。其薛剛、薛強逃走,薛勇現做盜馬關總兵,可差官去拿。」武後道:「把薛丁山一門囚入天牢,候拿到薛剛、薛勇、薛強,一同正法。」一面發旨,傳示天下,畫影圖形;捉拿薛剛、薛強,拿獲者賞千金,封萬戶侯,隱藏者一經發覺,與反叛同罪。一面大殮高宗,一面差兵部侍郎李承業,前往盜馬關拿薛勇家口。一面著文武大臣持太子李顯即位,改元鹹亨,號為中宗,發哀喜二詔,頒行天下,然後於柩前舉哀,尊母武後為皇太后,立妃韋氏為皇后,擇日將高宗葬於平陵。
一日,中宗臨朝,張天左、張天右奏道:「薛丁山縱子行兇,踢死七殿下,驚崩先帝,罪同叛逆,伊父薛仁貴夫婦之棺,葬於白虎關白虎山,合行發其墳墓,挫其屍骨,以正大逆之典。乞陛下發旨。」越王羅章忙出班奏道:「兩遼王父忠武王薛仁貴,功高山嶽,保先主太宗跨海征東十二年,建立奇功百餘件。休說別的,只說太宗被蓋蘇文困在海濡之中,太宗有言:有人救得唐天子者,情願讓他做君我做臣,萬里江山平半分。其時仁貴單騎救駕,力退遼兵六十四萬,跪於海岸,求太宗赦罪。彼時太宗那一件不赦,甚至掘皇陵、殺皇親這等罪,也都開赦。如今薛剛做此大逆,固當赤族之誅,但與忠武王之墳何涉?臣聞仁者加刑,不及枯骨,求陛下赦之。況伊婿竇必虎封平西侯,現掌大兵四十萬,鎮鎖陽城,若下旨去開忠武王之墳,彼妻薛金蓮乃忠武王之女,萬一激變,為患不淺,乞陛下思之。」羅章這話激切,細述仁貴大功,正該罪在薛剛一人,隱隱保救丁山一門之意。就是中宗心內,也欲赦丁山一門,卻被武後做主沒法,只得說道:「當初仁貴之大功,朕豈不知,今日焉有掘墳之理?」羅章道:「此乃陛下洪恩,忠武王九泉之下,亦感恩不盡矣。」
張天左二人入宮,暗奏武後道:「新君柔弱,太后付以天下大任,恐不能守,乞太后早為定議。」武後道:「國遭新喪,難以即廢,爾等從容待之。」自此二人常在武後面前言中宗的過失,卻說武後有一件毛病,一夜也少不得風月歡娛,自高宗崩後,日召大臣宿於內庭,這且不表。
單說盜馬關總兵薛勇,一日得報知薛剛踢死皇子,驚崩聖駕,自行逃走,父母兄嫂一門,盡行拿住,囚入天牢,又差李承業來拿自己,離關只得八十里了。見報大驚,火速退堂入內。夫人抱著一歲幼子薛鬥,見薛勇面目失色,便問何故,薛勇道:「不好了,全家性命不保了!」遂把薛剛之事說了一遍,「今又差兵部侍郎來拿我,我想到長安,豈能保全!」說罷夫婦相對而哭。閃過家人薛虎,泣道:「三爺造此大罪,老千歲闔府囚入天牢,老爺又舉家備拿,此去長安,倘有不測,豈不絕了薛氏宗嗣?老爺可將公子交與小人,先行逃遁,日後已可以傳宗接代。」薛勇道:「此言有理,姑大竇必虎鎮鎖陽城,待我修書一封,抱公子前去投他。」邵氏道:「這事情罪大如山,律除三族,倘朝廷也要拿他,卻怎處呢?」薛勇道:「不妨,我姑丈為平西侯,掌四十萬兵權,管轄西域一百餘國,通貢大都,朝廷如何敢去惹他?」邵氏道:「即如此,速修書。」薛勇收淚修了書,付與薛虎。邵氏抱著薛鬥,泣道:「母子今日分離,想難再見,專望你日後重整薛氏門媚,我死在地下,也得放心!」二人哭哭啼啼,難分難離,又恐天使一至,不能脫逃,不得已,將薛斗抱與薛虎道:「存孤恩大,我死在地下,亦感汝之恩!」薛虎接了公子,拜別出府,往鎖陽城去了。再看下回分解——
亦凡公益圖書館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