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派劍宗宗主司徒明的葬禮比這年初御劍堂殿監穆顯的還有隆重。如今江湖上早已傳開司徒明捨身護救掌門,被魔宮所殺之事,故此來祭拜的除了蜀山人,更有眾多敬其勇義的江湖豪俠。雖然屍身會在靈堂停放七天供人祭拜後再下葬,但是第一天來的人最為多,平日裡清幽的氣宗無慎峰青虹閣一時擠滿了天南地北的各路人馬。
靈堂就設在青虹閣正殿,所有的窗子上都蒙了厚厚的白布,殿內垂著層層白麻簾子,光線暗淡,燭火搖動,倒有三分陰曹地府的樣貌。司徒明的靈柩還未蓋棺,裡面的屍體雖然放了月餘,但因為被藥物所護仍然看不出一絲腐敗的跡象,膚有光澤面色紅潤,宛如生人。靈柩前擺著一個燒冥紙的大火盆,司徒家的三子一女披麻戴孝分跪兩側,最小的司徒慎早已哭腫了眼睛,機械地把手中冥紙一張張丟近火盆。殿內左右兩側跪著一眾氣宗弟子,謝尚和顧青城則以長輩的身份主持局面。殿門大開,門外是排隊等候入殿祭拜的眾人。
最先入殿祭拜的是清源寺主持玄智方丈,就在那眉須皆白的老者接過司徒慎遞上的冥紙,投入火盆的剎那,火苗子猛地躥起三尺來高,燎向他的鬍子。玄慧本能地向後滑了半步避火,只聽身後殿門外等候的其他僧眾擔心地喊道「方丈!」他本想回身告訴眾人不妨事,卻被眼前的奇景震住,一是不能言語。
只見在熊熊的烈火中間,一個男子的身形忽現,漸漸眉目便可以看清楚。那形貌竟與每年天壽日祭拜時蜀山掛出王凜一模一樣。殿中的蜀山眾人見了,更是忍不住低聲驚呼,引得殿外眾人也湧向門口。欲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
那火愈加燒得猛烈,火中王凜地身形暴長到一人高。手持長劍舞了起來,大約舞了盞茶功夫,火勢變小,他的身影逐漸模糊,最終消失不見。剛才一直屏息觀看的眾人這才舒了口氣。然而還未回過神來,就聽見靈柩內司徒明一聲長歎,接著便見他緩緩坐了起來,眼中精光內斂,神情威嚴地說「凜於天地六道徘徊數日,今日守諾而歸。」
青虹閣內有剎那地寂靜,彷彿時間凝滯不前,而後不知是誰第一個喊了一聲「蜀山弟子跪迎墮天大人轉世。」話音一落,一眾蜀山弟子這才恍然醒悟。齊齊跪下。堵在門口的人中有好事者轉臉便向殿外眾多探著頭等消息地人喊道「是墮天大人,墮天大人轉世了。」殿外頓時喧嘩起來,隨即有人就喊「跪下。蜀山弟子跪下,恭迎墮天大人轉世.,電腦站新最快.」那些等著祭拜的劍宗和術宗弟子。以及御劍堂的劍童們瞬間又嘩啦啦跪倒了一片。這時候又有人喊「墮天大人是武林正道的統領。咱們萬眾一心,齊抗邪魔。都應該以大禮恭迎他老人家轉世。」說罷便有人帶頭跪了,這一跪帶動了殿外諸人紛紛跪下,前一瞬還有些紛亂的局面轉眼安靜下來,數百人深跪不起,頭與脊背構成虔誠地弧線,猶如迎接至尊的神佛臨世。
司徒明神色平和地看了一眼仍舊站立不動的顧青城和謝尚,顧青城眉頭一蹙,眼中猶疑之色一閃而過,隨即撩衣襟跪了下來。謝尚看著司徒明,只覺得這人的氣度和往日平和的模樣的確是頗有不同,可又覺得這事太過匪夷所思。墮天轉世時他未在現場,當時究竟出了什麼事只是聽說而已,但無論如何,現下的局面是整個蜀山和江湖正道都因為魔王重現和魔血復甦這事搞得人心惶惶,迫切需要一個神一般的人物去統領全局,他想到這裡,雖然覺得給樣貌如司徒明的男子跪下很是彆扭,還是一咬牙,雙膝一彎,準備跪下去。
就在這時候,只聽殿門口有一個清脆地少女之聲響起「謝殿監莫跪,這人是個大騙子。」
這聲音不是很高,但是在如此安靜的氛圍中已經可以使每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眾人尋聲看去,只見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劍童手提一盞小宮燈站在門口,她臉色粉嫩,眼睛靈動,還帶著幾分稚子地嬌憨之氣,見眾人望著她,也不驚慌,一步步走到殿內的火盆面前,指著數尺開外地司徒明又說了一遍「這人是個大騙子。」
「唐謐,你胡說什麼。」一旁地司徒慎怒道。
唐謐瞥了他一眼,轉身對眾人說「大家且聽我講完,看看我是不是胡說。」她說著,點著了手中的宮燈,轉眼燈中便出現了一個翩翩起舞地女子。待那女子舞了一會兒,她熄掉燈中的燭火,笑咪咪地看著眾人說「此物是我蜀山開山師祖墮天大人所制,我原以為是個很高深莫測的玩意兒,不想我恰巧有一位師兄對這些機巧之術極為精通,大家可願意聽他講講。」
此話一出,司徒明剛才還強作鎮定的神色已經變了,他喝道「如今蜀山弟子都是如此目無尊長麼,給我拿下。」
謝尚立時說「讓她說完。」這一句話聲音低沉卻極其威嚴,四下欲要動手的人頓時退了回去。
唐謐朝殿門外招了招手,一個身穿術宗的袍服的瘦高少年走了進來,沖殿內諸位尊長施禮之後,才慢條斯理地說「在下歐陽羽,求學於術宗祝司庫門下。這燈在下已經琢磨數日,雖然不一定可以做出完全一樣的,但是想讓火中出現人舞動的法子已經想出來了,而且,火光越大,人形就越大。至於如何讓火光暴長的法子就太多了,最簡單就是塗些磷粉在冥紙上。」
謝尚凝眉問道「這麼說,你們是說剛才墮天大人的影像是假造的嘍,可有憑據。」
唐謐道「有。不管用什麼方法,造影必須要用一種東海巨鯨身上提煉出來的蠟質,我們現在翻翻火盆。看看這些灰燼中是否有融蠟。」說罷,她把未霜伸入火盆在紙灰中撥拉了幾下,果然挑出一塊還未完全凝結的東西。那軟塌塌地半固體上沾著許多紙灰,卻仍然可以認出是蠟質。唐謐劍挑著蠟。對司徒明笑了笑,說「司徒宗主做得漂亮,只可惜,這巨鯨已經有百年沒有被人捕到,世上早就找不到這種鯨蠟。所以你只好截取我手上這燈中的一段蠟燭來用,若不是我見這蠟燭少得如此多,還真是很難猜測司徒宗主的意圖呢。」
司徒明見狀,知道唯有抵死不認,面色不變地說「我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那麼,司徒宗主可否明白自己為何會死而復生呢?」唐謐笑問,將左手抵在左邊胸口上,轉頭對眾人說「不錯,司徒宗主中地那一劍是刺穿了心臟的位置。不但謝殿監、莫殿判還有其他人都看過,這可做不得假。但是,你們可知道。這世上不是所有人地心臟都在左邊,大概一萬個人裡面就有一個心在右側。」這話聽得眾人一片嘩然。唐謐知道這裡的解剖學不發達又沒有X光。這話恐怕沒人相信,便說「不如請莫殿判或者任何一個人來摸摸司徒宗主的胸口。當然,前提是要讓謝殿監先扣住司徒宗主的脈門,不讓他使用內力。要知道,司徒宗主內力修為精深,即可以先用內力逼出大量鮮血造成心臟受傷才有的流血量,又可以用龜息心法讓身體處於幾乎是死亡地狀態。」
唐謐的話點到這裡,司徒明知道已沒有任何可以再辯駁的餘地,心中一狠,道「不錯,我是耍了花樣,可是那都是為了除掉你這個妖女。」說道此處,他一指唐謐,咬著牙根說「這個妖女,就是魔王華璇的轉世。」
唐謐心中一驚,轉而怒道「你血口噴人。」
司徒明冷笑著說「好,我也給你看個憑據,本來這是我想在成為墮天大人繼任之後獻給諸位武林正道的一份禮物,現在只好早些拿出來了。慎兒,把我的那支檀木盒子取來。」
未幾,司徒慎取來了盒子,司徒明打開來取出了一枚比拳頭略小的琉璃球,球中裝著半滿的紅色液體。他舉起來向謝尚問道「謝掌門,這個你可認得是做什麼用的?」
謝尚知道那是唯有自己可以打開地劍室中所藏的「血影琉璃」,但據說已經全部被一個叫李三的僕役毀壞了,便說「這是墮天大人留下地血影琉璃,通過它可以看出來誰身上有魔血,可是應該已經全部在意外中毀壞了。」
司徒明說「不錯,正是血影琉璃,這唯一一顆沒有被毀掉的就在我手裡。這血影琉璃是墮天大人將華旋自己地血液兌入各種藥液施以術法而成,如若誰地體內有華旋的魔血,在它地光照之下身上便會呈現血管的痕跡,體內華旋的血越多,血管的痕跡就越清晰。如今,請諸位看看這個妖女吧。」說完,司徒明拿著那血影琉璃走到殿門外的陽光裡。
在秋日明麗的陽光之下,這拳頭大的紅色圓珠向四周散發出猶如潮汐一樣的淺淡紅光,一點點淹沒了殿內殿外的每一個人。人們浸沒在淡薄如霧的紅光中,發現自身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再把目光投向那站在大殿內的少女,卻見她身體所有裸露在外的部分都幾乎變成了透明狀,唯有殷紅而猙獰的血管遍佈面孔、脖頸和手部,顏色鮮艷如赤色的珊瑚。
唐謐抬起手,看著在紅光中自己清晰異常的血管,一時腦子轉不過彎兒來。她已經推測出司徒明的詭計,找出了可以一舉擊潰他的證據,唯獨料他不到他還有這一招。
「魔王,她就是魔王轉世。」「抓住那個妖女。」紛亂的聲音響起來。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我是誰?唐謐看著雙手,對這些聲音充耳不聞,在心底迷惘地問著自己。驀地,她腦海中躍出一把鋒利的小刀,白光一閃之後,紅色的血滴子墜向了黑夜。
小綠猴,那隻小綠猴,她似乎有點明白過來,正待想解釋,卻被人攔腰抱起,抬頭一看已在顧青城懷裡。
「別怕,有我在。」他說,將劍拋向空中,在所有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帶著唐謐御劍而起,飛上了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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