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劍俠們的青春期 第二部 三十五 林中奇遇
    三個人追了一會兒,樹林越來越密,天光已盡,黑暗快速地滲透進森林。白芷薇望了一眼身後被層層疊疊的枝葉掩蓋住的來路,感覺不妥,忙喚道「別追了,剛才追來時沒在路上做記號,再走深了,恐怕找不到回去的路。」

    唐謐和張尉停下腳步,回頭望去,只見來路枝丫交錯,樹木參差,果然已經很難分辨方向。而此時夜色降臨,森林裡的各種生命卻開始活躍起來。遠遠地可以聽見不知是什麼猛獸的咆哮在林中迴旋,一隻夜梟站在他們頭頂的樹梢,安靜地觀望著這些叢林的不速之客,抽冷淒厲地鳴叫一聲。

    張尉拿出「沉荻」,把唐謐和白芷薇護入淡黃色的光暈中,說「別急,咱們追得這麼快,一定碰斷了樹枝子什麼的,走慢一點應該能找到些痕跡。」

    話雖如此說,但唐謐和白芷薇都知道這不過是在安慰她們罷了,哪裡能好巧不巧,這一路上就碰斷了無數樹枝,給她們指明一條回去的路。好在還有「沉荻」保護在側,三人就算感覺到這樹林裡已經有無數蠢蠢欲動的生命在接近他們,也不會覺得特別恐慌。

    唐謐擰著眉頭往小猴子消失的地方看去,道「那破猴子到底什麼意思,搶我的劍做什麼?」

    白芷薇知道唐謐的劍是一把亡劍,斟酌了一下,說「唐謐,我姨夫說過,用劍之人最忌諱使用與過去沒有了斷的劍,好像不太吉利,不如你別要那把劍了吧。」

    「與過去沒有了斷是什麼意思?」唐謐不解地問。

    「一般說來,劍魂在劍主去世之後就會如重生一樣,失去過去的力量和記憶,等待新的劍主。可是,在有些特殊情況下,卻不會這樣,這就是和過去沒有了斷。」

    「你的意思是,如果劍魂保有原來的力量,就是和過去沒有了斷吧?可是,『未霜』是亡劍啊。」唐謐說。

    「我以為,不單單那樣才叫和過去沒有了斷。所謂亡劍,就是這把劍的生命已經停止在它的劍主死亡的那一刻,這是一把停留在過去的劍啊,這樣也可算是一種沒有和過去了斷吧?」白芷薇雖然並不確定自己的看法,但臉上滿是擔憂之色。

    張尉聽了,忽然想起自己的劍魂曾說過「受人之托等在那裡見他」這樣的話,心中也是疑惑,不知這樣算不算也是和過去沒有了斷,下意識地盯著手中的「沉風」,一陣失神。

    唐謐心裡總覺得自己是被晶鐵梳子中的劍魂牽引到「未霜」的身邊,雖然並不相信所謂命運,但這種被莫名緣分所牽引的邂逅又讓她有些放不下,最關鍵的是,不要「未霜」的話,到哪裡再找一把劍呢?難不成,自己跑去對穆殿監承認自己上一次沒有找到認可自己的劍魂,於是拿了把亡劍充數?

    白芷薇見唐謐沉眉不語,知道她是在擔心如果沒有劍,就要離開蜀山的事,安慰道「沒關係,咱們就說今天路上遇見一個高手搶走了你的劍,我想天地之大,就算咱們御劍堂的劍室中沒有認可你的劍魂,別的地方也會有。」

    「可是,唐謐以後學劍怎麼辦呢?」張尉問道「隨便一把鐵劍怎麼練御劍術?」

    「這只能以後再想了,反正用一把亡劍也練不了御劍術。唐謐今天練得很辛苦吧,看起來卻沒有什麼起色,和大頭不分伯仲。」白芷薇依然是毫不客氣的作風。

    這話雖然不好聽,可是唐謐卻一下子想開了,笑了笑,雙手叉腰,故意很豪氣地說「好,跑了老母豬就沒豬肉吃了麼,奶奶的,管他那麼多,本姑娘再去找一把更好的。」

    張尉和白芷薇被她逗得一陣笑,三個少年站在溫暖的黃色光暈之中,一時間竟也忘了正身處在黑色密林的深處。

    果然,僅僅依靠斷枝或者地上的腳印很難找到歸路。且不說並沒有那麼多可以指路的斷枝,只說三人的足跡本就因為身附輕功而極淺淡,再加上地上積著厚厚的落葉,根本留不下什麼腳印。三人按著記憶中大致的方向往回走了一段,張尉忽然停下腳步說「我看咱們別走了,這樣只是徒勞浪費體力,咱們不如今夜就宿在林中,明天太陽升起來了,按照太陽的位置再尋找出路。」

    唐謐其實在尋了一段路之後,早就有了同樣的想法,只是她心中顧忌張尉,知道他是拚死也不能丟分的人,才沒好意思馬上開口,卻不明白今日張尉哪根筋動了,竟然也不擔心自己會因為夜宿不歸扣去言行考績的分數,便認真地說「張尉,你可是想好了,夜宿不歸可要扣掉不少分數。」

    張尉豁達地一笑,道「去年還不是一樣被扣個精光,咱們不照樣升上來了,怕什麼。」

    唐謐頓時釋然,故意發出振奮人心的怪叫「哦,好啊,野營嘍,野營嘍。」

    「唐謐,野營是什麼意思?」張尉不解地問。

    「真夠笨的,現在還不習慣唐謐說鬼話。」白芷薇說著,用劍敲了一下張尉的腦袋。

    三人在附近找到了一小塊樹木不多的地方,七八丈見方的一片空地上,只有一顆十來人才能合抱的巨樹。那巨樹無數虯結盤錯的粗枝撐起龐大的樹冠,一條條手腕粗細的氣根叢樹冠上垂到地面,蜿蜒如蛇般糾結在地上。

    白芷薇生於南方,見慣了這樣的樹木,有點訝異地說「原來蜀山上也有榕樹啊,真是沒想到。」

    唐謐仰起臉看了看那密不透光的樹冠,夜色中黑壓壓一片宛如落滿了烏翼的鳥群,道「嗯,就是下雨也不用怕了。」

    三人搬了些乾燥的落葉鋪在地上準備睡覺,雖然說都明白男女有別,可是「沉荻」的光暈只有那麼大,張尉也不可能和兩個女孩子分開多遠,便稍稍離開她們一些,頭對頭躺下。

    唐謐這才想起來今天張尉有些不對頭,問道「大頭,你今天精神一直不振,出了什麼事麼?」

    張尉一陣沉默,不知從何說起。

    白芷薇冷哼一聲,道「還不是被那個君南芙搞的,大頭叫她一起吃午飯,她當著那麼多人就回絕了。」

    唐謐聽了,隱約覺得有些不妙,卻口氣清淡地說「這樣啊,我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呢。大頭,你心裡究竟怎麼想的?」

    「我,我說不清楚。」張尉終於開了口,道「唐謐,你記得你說過的猛虎和薔薇麼?」

    「嗯。」

    「猛虎好像在我心裡了。」

    張尉說完這句話,只覺得世界一時安靜得詭異,彷彿林中的野獸停止了呼吸,低掠的山風凝滯在空中,只有自己一顆心鼓動的聲音在「咚咚」地悶響。

    他頓了頓,長長舒了口氣,繼續道「今天,白芷薇對我說,喜歡一個人就該總是想要和他在一起,而君南芙卻不是這樣。那時候,不知為什麼,我心裡好像有一隻老虎要衝出來一樣,非常希望確定什麼,明明答應了君南芙在蜀山決不當著別人和她說話,還是沒有辦法控制,就說了那樣的話。」

    「然後呢?」

    「然後,她拒絕了,說和我不熟。」張尉話落,聽到白芷薇又是一聲冷哼。

    「覺得不開心了,是麼?」

    「比不開心要糟糕很多。」張尉說,雙眼望著濃雲一樣的樹冠,試圖解釋自己的心情「是不開心,可是又擔心惹惱了她,心裡又有種空落落的感覺。你知道,她人又好看,脾氣又溫和,而且一直對我很好。原來,我一直以為她這樣對我就很好了,可是,那時候,我突然想再多要一些什麼。你明白麼,不只希望那人對你好,而是再多一些什麼。」

    這一次,輪到唐謐長長歎息了一聲,道「知道,有那麼個人,我也希望他比對我好再多一些什麼。」

    「是那樣的感覺吧,對你越好,就越不滿足,還想再多要一些,卻也說不上來再想要什麼。」一直沒有開口的白芷薇忽然說,那樣低婉的語氣,似乎不是在參與談話,而是在兀自講著自己的心情。

    三個少年都忽然覺得被道不明心事淹沒,無法再開口。

    半夜裡,唐謐轉醒過來想去方便一下。無意中瞟了一眼「沉荻」,發現珠芯處的那個小光團一明一滅。她知道這是「沉荻」受到攻擊的表示,一躍而起,緊張地四下觀望。

    周圍漆黑一片,卻沒有任何野獸或者其他東西接近的跡象,唐謐心中不免暗自疑惑,又向「沉荻」瞧了一眼,只見此刻那光正穩定亮成一團,哪有半分閃動的樣子。

    她揉了揉眼睛,心想莫不是自己剛剛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花了不成?在細細看了看平靜的「沉荻」還有四周安靜的叢林,才起身離開。

    唐謐不敢走得太遠,好在他們棲身的榕樹巨大無比,她繞到樹後不遠處,撩開袍襟,正要去解褲帶,忽然覺得有點不自在,感覺好像在被什麼東西在偷窺一般,忙停下手,前後左右一陣搜尋,仍是沒有發現任何不對的地方。

    唐謐如今早已經明白自己的感覺要比常人敏銳些,心中覺得必有蹊蹺,猜測一定有什麼東西在暗中窺測,雖然不知那東西意圖如何,但肯定是想趁自己不備接近過來。莫非是那小猴子回來了麼?她這樣想著,索性坐到地上,背靠大樹,佯裝又睡了過去。

    過了好一會兒,周圍仍是沒有動靜,唐謐瞇著眼睛,正在懷疑是不是自己這次真的產生了錯覺,忽然,她感覺身邊地上的榕樹氣根有些異動,偷眼望去,只見有兩條離自己最近的氣根正在悄悄地伸向自己。其中一條緩緩鑽入自己的袍下,貼著自己的腿開始一點點向上攀爬,另一條則伸到自己的胸襟處,探向衣服裡面,往胸部觸去。

    「啊,淫樹!」唐謐一手捏住一條氣根,跳起來大聲叫到。

    那兩條氣根被唐謐制住,蛇一樣亂扭著,緊接著,十來條氣根從四面八方向唐謐激射而來,唐謐見狀不好,忙鬆手放了那兩條氣根,仗著魔羅舞的身法靈活,閃身躲避攻來的氣根。

    她一邊躲一邊高聲叫道「大頭,芷薇快起來,打死這棵淫樹。」

    張尉和白芷薇聞聲而起,只見「沉荻」的光暈之外,數十條氣根揮舞晃動,張牙舞爪,而唐謐的聲音正是從樹後傳來。

    兩人一時半刻沒有明白「淫樹」是什麼意思,但是已經知道遇上了樹妖。張尉拿起「沉荻」提劍和白芷薇衝到樹後,只見唐謐已經在十來條氣根的攻擊之下有些捉襟見肘,眼瞧著一根氣根趁她閃躲不及纏上了她的右腿,白芷薇心念一動,「霧隱」脫手而出,射向那條氣根,當即將它斬成了兩節。

    白芷薇沒料到危急之中自己的御劍術竟發揮至此,順著剛才的感覺,掌中凝氣,心力匯聚,一抬手,那距離自己六七尺開外的「霧隱」應心而動,凌空飛旋,又切斷了數條氣根。

    唐謐一見那些氣根被切斷,趁機飛身躍入「沉荻」的光圈。原本從四面八方襲來的氣根畏懼「沉荻」的光芒,都不感冒然再發動攻擊,只是一味在光圈外揮舞試探,不時觸一下光暈,再「嗖」地一下子縮回去。

    唐謐站在光暈之中,喘了口氣,這才瞧出樹身上有兩個結疤,看上去好像是一對眼睛,便氣惱地指著那樹妖,破口大罵「你個淫樹,活得不耐煩了。」

    緊接著,她急急催促張尉和白芷薇道「快點,咱們趕緊幹掉這妖物。」說完,她的臉上掠過一陣痛苦的表情。

    張尉見了擔心地問「唐謐,你受傷了麼?」

    唐謐半躬著身子,隱忍地搖搖頭,道「沒受傷,咱們趕快收拾了這妖物,我就沒事了。快,快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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