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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斐閉上眼睛,收斂心神,嘗試用一般破解幻象的方法突破眼前的結界。因為幻術是通過眼睛去迷惑心靈,再由心靈去迷惑其他感官,所以如果人已經能意識到身處幻境,眼前所見皆為虛幻,便佔了先機,剩下的就是要尋找到可以觸碰到真實的那個突破點,然後凝聚心力於那一點,抵抗迷惑自己的力量。
慕容斐凝神屏息,在黑暗中調動著所有的感官,漸漸地,他開始感覺到氣息在身體裡奔流,毛孔在空氣中張開,彷彿無數透明的觸角由每一寸皮膚中生出,探向虛空的世界。
他漸漸感覺到灼熱的風掠過面孔,猶如站在熊熊烈火之前,剛才的清涼感覺早已消失無蹤,皮膚上滲出了細小的汗珠。他自己也沒想到可以如此快地尋找到突破之處,心中一喜,全力去感應那空氣中的熱力。有一個瞬間,他感覺好像抓住了什麼。我眼前是火焰,沙漠甚至岩漿,但決不是艷陽天和人間仙境,他這樣想著,睜開了眼睛。
慕容斐看見的仍然是有幼鹿嬉戲的仙苑美景,儘管他因為感覺到空氣的熾熱而出了一層薄汗,儘管他的其他感官已經擺脫了視覺的迷惑,他仍然沒有看到任何的真實。慕容斐在那一刻被創造出眼前幻影的巨大力量所驚震,幾乎是心生敬畏地看著眼前的景色,良久才說「堂姐,這絕不是我能突破的結界。」
慕容貞露看著他,歎了口氣說「小斐的心力天賦這麼高也終究不行啊,那我也不用試了,你我不過是半斤八兩的分別。」然後,她轉向白芷薇說「你也別費心去嘗試了,小斐在心力上自幼就天賦異秉,在明知是幻象的情況下他都無法突破結界,我們只有另想辦法了。」
白芷薇聽到此言,看向慕容斐,發覺他正用崇敬的目光看著眼前的美景。確切地說,她覺得那目光似乎穿越了那些虛幻的花草樓台,落在隱藏其後的巨大力量之上,白芷薇在生出這樣感覺的那一刻,心頭不由得一緊。
就在四人面對幻象束手無策時候,他們面前的幻影卻開始如晨霧遇見陽光一般逐漸褪去,隱藏在其後的真實景象終於顯現了出來。
四人看見眼前的景象,才知道慕容貞露果然是救了大家一命,若是再往前走一步,就會落入萬丈深淵,而那深淵之下,熾紅色的岩漿正在緩慢地流動,滾滾熱浪撲面而來,打在人的面孔上,灼熱難當。
原來這裡也並非什麼被青山環繞的谷地,看起來倒像是把一座山的裡面挖空而形成的巨大洞穴,只是由於著洞穴實在太過巨大,絕不是人力可為。
隔著百丈寬的深淵,四人看見對面的懸崖之上有一座寶藍色琉璃塔,此時塔中正緩步走出一個青衣男子,遠遠的也看不清樣貌。只見他一拱手,道「幾位,如果是想來這邊一遊,就請過來吧,請恕在下不能遠迎。」
四人所在的懸崖和對岸僅以一條手腕粗細的玄鐵鏈相連,史瑞伸手探了探,說「有些燙啊。」
白芷薇沖對面之人問道「請問,我們的朋友唐謐可在那裡?」
那人答道「唐姑娘的確在這裡作客,不過,我與她講好,來找她的朋友要都過得來,才能送她走。」
白芷薇聽了,看了一眼史瑞,臉上浮起一片愁色。
史瑞馬上明白她是在憂煩自己無法過去,雖然很想一挺胸,極豪氣地說「甭擔心,看我史三少的本事。」可是,再怎麼樣,自知之明還是有的,不能充英雄的時候絕可不強衝英雄,他頭一低,沒有吭聲。
「這有何難,當真我們四人都過去了,你就放了唐謐?」慕容斐朗聲沖對岸問道。
「這是自然,在下已經和唐姑娘講好了。」那人回答。
慕容斐轉過頭對白芷薇說「既然那人肯撤去幻象,就不必要在這鐵索上還動什麼手腳,我看應該過去一試。」
「以我的武功,走過去都很勉強,再說,還有他。」白芷薇沒有點明,可眾人都知道她在指誰。
「沒關係,我和堂姐可以背你們兩個過去,咱們蜀山輕功最講究一個穩字,腳下紮實得很,這算不了什麼。」慕容斐頗自信地說。
「那,那你背我吧。」史瑞一聽,趕緊往前一湊,心想絕不能讓這小子背白芷薇啊。
「你比較重,我堂姐比我功夫好,讓她背你比較安全。」慕容斐說完,便走到白芷薇身邊。
「不成,那個男女授……」史瑞還沒說完,便被慕容貞露揪了過去。只聽她說「授受不親是不是,你讓他背,丟了你的小命你怎麼辦,我都不嫌棄你,你叫喚什麼。」
「不是,我是說他們倆,他們男……」史瑞話說一半,發現已經到了慕容貞露的背上,而身下方,滾燙的岩漿在緩慢的流動中發出嗡嗡的轟鳴,把他的聲音完全淹沒無蹤。他不禁心中一顫,不敢再多說些什麼,只是偷眼瞄向後面跟著的慕容斐,還有他背後背著的白芷薇,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待到四人抵達了對岸,那青衣人迎上來,只見他四十上下的樣貌,鷹眼獅鼻,面貌英武,就算現在臉上掛著和氣的微笑,仍然有掩不住的厲氣。
他見四人安全走了過來,道「蜀山的輕身功夫果然名不虛傳,身輕如燕,卻沉穩如鐘,在下佩服,請跟我來吧。」
四人跟著青衣人走入琉璃塔,只覺得身後的塔門一關,便把灼熱的空氣拒在了門外,也不知道這塔是什麼材料所建,竟在這酷熱之地造出一室清涼。
這時,一個紅色的身影已經疾跑而來,一把抱住白芷薇,急急地說「剛才嚇死我了,慕容斐啊,差半步就掉到懸崖下面去了,還在那裡亂扔錢呢。」
白芷薇一看,這可不就是不缺腦袋不缺腿的唐謐麼,高興地說「你才嚇死我了呢,到底怎麼回事兒?」
唐謐朝旁邊的青衣人一努嘴,說「那,這位佟護法說是要請我作客。」
白芷薇看了佟護法一眼,說「這麼請人做客也未免太不客氣了吧,赤玉宮行事一向如此鬼祟麼?」
佟護法笑了笑,似乎並不介意,道「自然也可以大大方方地下拜貼請唐姑娘來做客,只不過,我們赤玉宮和陸城主還有白通候的關係都不算好,怕請不來才出此下策。」
接著,那人轉向唐謐,客氣地說「唐姑娘,你的朋友安然無恙地到了,答應在下的事可以去做了麼?」
「哦,去見你那位朋友,是吧?」唐謐撇撇嘴,說「我這就去,不就是回答幾個問題麼,又不是趕著去治病救人,不用那麼急吧。」
「那就好,姑娘請。」佟護法說完,伸手作勢欲將唐謐引向樓上。
「唐謐,你真知道他們叫你幹什麼?」白芷薇拉了她一下,問道。
「說是就問問話,唉,大約跟那個有關。」唐謐說完,朝塔室的深處望了一眼。
白芷薇這才看見,那裡的一張神龕上正供奉著一把寶劍,赫然就是唐謐的佩劍「未霜」。
「不是『未霜』,它在這裡。」唐謐揚一揚手中劍,道「我也不明白,這位佟護法說,我見完了他朋友,他就告訴我是怎麼回事。」
唐謐說完,沖眾人擺了擺手,往二樓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