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劍俠們的青春期 第一部 四十 驚變
    唐謐以最快的速度分析了一下面前這個自稱是李三之人所說的話。

    一般來講,如果一個人說「僕役又怎麼樣」,那他大約有百分之七八十可能就是個僕役。而一個人如果在說「今日起便要是江湖留名的人物了」之前,還要加上「我李三」這個名號,那他有百分之七八十的可能就真的是叫李三。

    只是僕役李三為何覺得自己可以江湖留名呢?唐謐想到這裡,不免多看了幾眼李三懷中那顯得鼓鼓囊囊的地方,難道是因為這叫做「血影琉璃」的東西麼?

    「要江湖留名也不能偷東西,快把『血影琉璃』放下,要不本姑娘就不客氣了。」唐謐見李三看上去似乎也不是什麼混江湖的油滑人物,繼續威脅道「你以為蜀山派能容你偷了蜀山的東西到江湖上揚名立萬兒麼,趕快放下,饒你一條生路。」

    李三臉上的肌肉一抽,似乎是有些被嚇唬到了,然而隨即又露出決絕的神色,說「哼,蜀山派被蕭無極和穆顯這樣迂腐又食古不化的人掌管,早就沒辦法再擔當匡扶江湖正義的責任了,如今我是替天下蒼生來取這『血影琉璃』。」

    唐謐聽李三說這話時,竟有三分背書的痕跡,似乎是被什麼人教導出來的樣子,心中更是疑惑,她依稀記得在什麼地方也聽過有人議論掌門他們迂腐,便有意套一套話,聲音稍微緩和,帶著些天真無知的口氣問道「大叔,我問你,就算你拿了『血影琉璃』又有什麼本事匡扶正義,這天下又出了什麼事要大叔你不惜自毀清白去偷東西呢?」

    李聽了這話似乎心有所感,道「我何須什麼本事,只要是有血性的男兒就足夠了。小丫頭,你可知道這一百多年來,一代一代,魔血已經蔓延到不知多少人的身上,這世上只有透過『血影琉璃』才可以看出來誰是魔血延續的妖孽,可是蕭無極他們竟然把『血影琉璃』藏在這裡,我看他們簡直就是和邪魔一夥兒的。我李三這是替天行道,為了除去邪魔的餘孽,這點兒清白算什麼,將來世人知道我的苦心,都要佩服我李三的俠義,稱我一聲李大俠。」

    唐謐聽了,覺得有什麼不對,忙問「大叔你什麼意思,你是說透過這『血影琉璃』看出誰是魔血的後代,就要除掉誰麼?那不是要殺掉數十萬人?而且,大人小孩,男女老少都不放過?這就是你的俠義所為?」

    李三聽了,仍舊一副正以凜然的樣子,道「那又怎麼樣,不如此,對這些邪魔心存善念,就是在縱惡。小丫頭,你快快讓開,我看你年紀小,不明事理,不想出手傷你。」

    唐謐搖搖頭,明白面前之人已經完全被洗腦,根本無法溝通,正色道「我不會讓你過去的。且不說身上流有魔血的這些人從未做過什麼壞事,據我所知,若是沒有機緣,這些人身上的魔性根本不會被激發,完全會像普通人一般生老病死。你這麼做,與隨便殺死路上的無辜之人有什麼分別?我看真正的邪魔就是你。」

    李三聽到唐謐罵他是邪魔,怒氣頓生,厲聲說「好,你不讓開別怪我不客氣。」話落,他揮掌便向唐謐攻去。

    唐謐躲開了他的第一掌,順勢拔出『未霜』劍,回手斜刺過去。不曾想李三的身手甚為敏捷,側身躲過這一劍,一個旋身,略略後撤,抽出藏在腰帶間的軟劍。

    唐謐見他腰帶上藏著極其難得的軟劍,雖然只出手一招半勢,卻分明是蜀山的路子,心中的疑惑更盛,橫劍當胸,質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如何會蜀山的功夫?」

    李三冷笑一聲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叫李三。墮天大人說了,蜀山的功夫天下人皆可習得,我為何不能會。別以為你是蜀山劍童就瞧不起人。」

    正在這時候,赤鐵門突然開了,原來是一直等在外面的張尉和白芷薇見唐謐還不出來,擔心有什麼意外,便進來找她。兩人一看唐謐正橫劍和一個陌生人對峙,二話沒說,抽出佩劍,護到唐謐身側。

    張尉問道「唐謐,怎麼回事?」

    「此人要偷了咱們蜀山的東西出去殺人,決不能放他出去,數十萬人的性命就掌握在他手裡。」唐謐簡單地說。

    張尉聽了,濃眉微沉,劍峰向敵,道「好,這樣的話,拚死也不能放他出去。」

    唐謐眼盯著李三,對張尉和白芷薇說「也不知此人武功深淺,咱們只要纏住他就好,過一會兒,殿判他們看我們還未出去,一定會進來尋人。」

    李三聽了,面露焦色,三個蜀山劍童已經不好對付,若是御劍堂的殿判到了,自己哪裡還有逃脫的指望,於是心一橫,小聲念起一段符咒。

    三個少年只見李三在嘟囔了一句什麼之後,所有裸露出的皮膚上都出現了高高鼓起的青色血管,好像蜿蜒爬行在皮膚上的青色細蛇。他那張本來平庸的面孔,此時因為突起的血管縱橫交錯,變得猙獰無比,而左右兩邊的太陽穴上不知為何竟各出現一個金色的漩渦狀印記,彷彿是被什麼人繪在上面一般。

    「怎麼還沒挑好劍?劍室很快就要自行關閉了。嗯?人呢?」三人身後傳來守在地宮門口的殿判宗巒的聲音,緊接著,赤鐵門再次被打開,宗巒已經走了進來。

    唐謐心中甚喜,只是正在對敵,不敢回頭。白芷薇則轉過身,跨前一步迎上去,著急地說「宗殿判,此人要偷我們蜀山的東西出去作惡。」

    宗巒有些驚訝地看著面前的場面,隨即明白過來,溫和地對白芷薇「沒關係,我來處理。」這話才出口,他已經一掌擊出,重重地打在白芷薇的胸口上,白芷薇從口中噴出一口鮮血,小小的身體便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飛了出去,然後「咚」一聲摔在地上,沒有了聲息。

    唐謐用眼角瞟到白芷薇摔了出去,躺在地上不知死活,心中驚懼不已,握劍的手止不住地抖動著,想要跑過去看白芷薇,又不敢輕易移動步伐,給對面蓄勢待發的李三可乘之機,只得緊咬牙關,強定心神,盯住對面的敵人,可是眼睛裡卻有濕熱的淚水溢了出來。

    「殿判,你,為什麼?」張尉心中也是既驚又怒,回轉身,與唐謐背對背,將劍鋒指向那間殿判,大聲質問,可是心中恨意太甚,話已說不連貫。

    宗巒卻毫不理會這兩個劍童,向前走了兩步,面無表情地對李三說「你趕快出去,這裡有我,一會兒關門時穆顯一定會來巡查,碰見就麻煩了。」

    李三自己也沒料到會生出如此突變,於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量一劍劈向唐謐,料想這小丫頭一定不敢硬接此招,只要她側身避招,自己便奪路而逃。誰知唐謐死心眼兒起來竟然也是十頭牛拉不回來的,她明明發覺李三此時的劍氣猶如排山倒海般傾壓過來,這一劍自己絕對是難以力敵的,可是心中卻想著決不能放走這些害死芷薇的傢伙,一定要拖到穆殿監趕來,於是將全部內力凝聚於持劍之手,硬生生扛住了這一劍。

    尖利的金鳴之聲在密閉的劍室內迴響,唐謐之覺得胸中血氣翻湧,站立不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此時張尉也已經和宗巒鬥到了一處,他無暇去看唐謐出了什麼事,但嘴上卻喊著「唐謐,我擋住殿判,你別放走那傢伙。」

    李三見一劍把唐謐震坐到了地上,順勢把她一腳踢開,衝出赤鐵門。唐謐聽著張尉的叫喊,一咬牙,忍住湧到喉頭的血氣,翻身爬起就追,然而第一步剛邁出,她便覺得腳下發虛,向前栽去。這時候,一道紅光從劍坑中激射而出,正打在她的前胸之上,她只覺得心口一暖,翻湧的血氣竟然平息了許多,一個踉蹌,卻沒有真的摔到下來。她一摸胸口,原來是那把精鐵梳子已經飛了回來,也沒多想,拔腿就往外追。

    宗巒因為是殿判的緣故,對這些孩子們多少有些下不了手,他本來只打算放李三出去之後,自己就逃離蜀山,故而出招的時候處處留情,只是想纏住張尉而已。誰知這兩個劍童就像池塘裡的王八一樣,咬住了就不鬆口。他眼見著那個娃娃似的小姑娘被打倒在地上,顯然是受了內傷,竟然爬起來就去追李三,而自己這邊廂,又被這個濃眉大眼的少年粘得脫不開身。

    宗巒覺自己心中也暗暗奇怪,這個劍童怎麼會有如此深厚的內力。當時張尉第一劍攻去的時候,宗巒與他雙劍一對,便覺得這個劍童內力不弱,可是他以為這只不過是那個劍童一時逞強將全部內力灌注於劍端,這一劍之後便不會再如此強勢了。誰知道,張尉後面的每一劍力道都是如此沉厚,彷彿體內有源源不絕的內力一般。非但如此,這套蜀山回風劍法被張尉這個練了三年此劍法又經過謝尚指點的劍童使將出來,純熟流暢,幾招之內,竟然不落下風。

    此時,宗巒眼看著唐謐就要跑出去了,一狠心,痛下殺招,全力震開張尉的一擊,放出手中飛劍,直刺向唐謐。張尉一見宗巒震開自己後便用御劍術去殺唐謐,想也沒想,便放出手中劍去攔截。可是御劍術是要依靠心力駕馭的,張尉在情急之下施出御劍術,只覺得心中好像有什麼力量要噴湧而出,整個心房如要被撕裂揉碎一般地疼痛,眼前一黑,就像當年參加智木殿大試一樣就要暈過去。絕對不能暈過去,他這樣想著,揮手一掌重重扇在自己臉上。這一掌扇得張尉自己眼冒金星,口角流血,可神志卻又被打了回來,終是沒有倒下去。

    此時,張尉再去看唐謐,只見她在門口處剛剛險險避過第一劍,那飛劍在空中調轉過來又刺出第二劍。張尉忙撿起腳邊上自己那把根本沒飛出去的「沉風」劍,挺身而上,揮劍攔住飛劍,大聲叫道「唐謐,你快追,我給你擋著。」

    宗巒見已經攔不住唐謐了,索興收回飛劍,決定先解決掉礙手礙腳的張尉。這一次他毫不留情,完全以對敵的方式與張尉相鬥,兩三招之後,張尉已經處於略勢。宗巒瞟了一眼赤鐵門,發現那門的紅色正在慢慢退去,轉而變成烏黑的顏色。他知道,這意味著劍室馬上就要自行關閉了,於是長劍一揮,逼退張尉半步,身形一轉一縱,衝出了劍室,幾乎在同一時刻,鐵門轟然閉合,完全變成了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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