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我軍令!大軍就地紮營,各隊嚴防敵軍偷襲,裴滿騎全速繞軍一圈,報上各隊損失,若發現擾襲敵軍,就地殲之!」
「是!」傳令官應聲飛馬而去。七萬大軍,從河南府到汝州,聲勢浩大,為防消息走漏,沿路所遇行人,全部收俘軍中。
所遇村落,依照人口多寡,派不同數量的兵士駐留,禁止任何一人出村。那些被收俘軍中的宋人百姓,完顏希尹依舊打算用老法子,攻城之時,把他們鎖在一起,驅趕在最前,迫使汝州守將開城。
半晌過後,裴滿亮帶兵來報,損失不大,卻也沒有再發現任何擾襲的敵軍。完顏希尹心中一動,立即下令,讓輜重糧隊分成七隊,每隊跟隨一個萬人隊,每名萬夫長看好自己的糧草輜重。
裴滿亮聽後,不由讚道:「大人妙策,亮實佩服,七萬大軍綿延數里,敵軍若想大舉劫糧,那必須增兵數支,方可進行。末將這便去調遣糧隊!」話一說完,便駕馬而去,希尹望著裴滿亮的背影點頭道,「二十不到,能明白我意,卻是可造之才,望上蒼保佑,我大金的下輩之中能多出些英雄豪傑,踏平中原,學那大唐,坐這天下的江山!」
明月初升,完顏希尹大軍起營,這段時間再無任何敵軍襲擊,夜間行軍可避人耳目,這夏日之中,又能清涼解暑,行軍速度也大大提升。
希尹心中始終綴綴不安,他總也想不出,這幾日連續偷襲他輜重部隊的到底是何處的軍隊。穿地是宋軍的軍服,可按說宋軍絕不會出現在這裡。
若是宋軍知道他前去攻取汝州,那早該快馬報知汝州軍,可為何汝州軍又無任何動靜,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既然想不明白,那乾脆拋開這些雜亂的頭緒,管他宋軍有什麼詭計,只要自己大軍到了汝州,拿下汝州城,又有何懼。
心念及此。完顏希尹不再猶疑,督促大軍加快行軍速度,這般連走了一夜,直到第二日正午,正要令全軍歇息,不料有人來報,萬人槍兵隊的糧草輜重全部被劫掠。押送的兵士全部被殺。搶劫之人神出鬼沒,根本就無從追擊。
完顏希尹聽了,緊皺眉頭,又有人來報,前鋒營被兩千騎兵突襲。衝殺了三回,死傷千人,敵軍將領似是月前汝州戰中,山賊軍裡的一員猛將,不過此人現在卻穿了宋軍武官的鎧甲。
「什麼!」完顏希尹聽到山賊軍三字,心中驚訝,想起當初卻有一員山賊將領單槍匹馬出入金軍陣營。所到之處無人能擋,這人怎生穿了宋軍的將鎧,難道山賊軍已經投了宗澤。莫非反間計竟是假的。
想到此,希尹冷汗直流。若真是如此,那這七萬大軍怕是要中了敵軍重伏,結果將是慘敗。
當下大聲喊道:「傳令官。叫斥候營二十名兵士,火速前往汝州,每隔百里設一暗哨,探察汝州兵是否出城迎擊,有何消息,速速回報!」
傳令官領命而去,希尹繼續督軍前行,沒走幾步,又有斥候來報,這一下卻讓希尹再也沉不住氣,驚慌失措起來。
那斥候報的消息是河南府已經被宋軍佔領,鄭州府也是同樣,完顏宗翰進攻開封地大軍,全軍覆沒,宗翰不知去向。
希尹騎在馬上,一語不發,直到身邊的親衛喚幾聲大人,才猛然回過神來,連聲道:「河南府敵軍大約多少!」
斥候回道:「大約四千人馬,穿上咱們的軍服,詐開的城門!」
完顏希尹搖頭歎道:「宋軍這一套計策完美之至,那宗澤果然厲害……」
「報……」正在此時,希尹剛派出探聽汝州情報的斥候飛馬而回,下馬稟報道,「前方二十里出現宋軍萬人隊的營寨,似是汝州軍!」
「什麼!你們之前怎麼報的,汝州軍不是仍在汝州軍營中操練麼!」希尹又驚又怒,只感覺渾身無力,這一仗就似是從頭到尾被對手算得死死地,每走一步都像是逃不出對手的手心。
但見他身體微微搖晃,一旁的裴滿亮眼疾手快,飛速上前,一手拉住他的馬韁,一手扶住了他的身子。
「大人,保重!咱們大不了殺進汝州,宋豬奪我河南,我們奪他汝州也是一般,前面不過萬人隊,如何是我七萬大軍地對手!」裴滿亮大聲道。
完顏希尹坐在馬上一言不發,過了片刻,轉頭問向那斥候道:「宋軍可發現我們,他們安營多久?!」
斥候如實回道:「趕了許久的路,剛剛下營,是要休息。似乎並沒發現我大軍!」
完顏希尹點了點頭,長聲歎道:「大軍繞過河南,回我領地平陽!」
「大人,這……」從未有過的事情,如此以來,士氣消弭!
若不想攻汝州,咱們可留下千餘輕騎,以速取勝,學那宋軍的擾襲之策,去劫了前方宋軍的營寨,裝作咱們大軍依舊要攻取汝州的樣子。
我們則全軍急速趕回河南,那宗澤不可能三線同時用以重兵,河南府宋軍極少,咱們再把他搶回來便是,若是繞回平陽,此戰可說是全敗!」
完顏希尹聽著裴滿亮的建議,陷入沉思,半晌之後,才回道:「你能有此計策,我十分欣慰,若在平日,我定會用了此計!可如今咱們輸不起了,這次我和宗翰帶領十幾萬大軍,從中路攻汝州、開封,未幾月便只剩這七萬兵馬,不能再折。
宗澤用兵謹慎,他招攬義軍號稱百萬,雖言過其實,真正戰力要少許多。但足夠派三路大軍。汝州、鄭州、河南處處設伏。從那反間計開始,他便誘我上當,佈置十分周密。完全有可能,他們再此去河南地路上設了伏軍,而河南城內只安排幾千人馬,誘我回攻。
汝州兵馬本只一萬有餘,而我斥候在他軍營之中親眼見到萬名士兵操練,怎會在二十里之外又出現萬人軍隊,顯然宗澤早已在我們從河南出發之時就派出了萬人隊,悄悄增援了汝州。」
說到這裡。略略停了片刻,希尹又道:「宋人有句話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大軍還在,總有回來的時候!」
裴滿亮還想再說,完顏希尹揮手制止道:「不必再言,我已下定決心。後軍變前軍,饒道回平陽!俘來地宋人全都殺了,加快行軍速度!」
傳令官再不遲疑,飛馬而去。很快。希尹七萬大軍掉轉了方向,全速向平陽而進。而在他們身後,則丟棄了層層疊疊地屍體,那是他們之前為防走漏消息,而俘獲的宋人。
鮮血將土地染成了紅色,空氣地味道讓人作嘔,天邊的殘陽如一抹血紅的玫瑰。與這大地地鮮紅交相輝映,訴說著戰爭的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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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時辰之後,數千騎兵趕到了此處。正是高寵的三千騎和吳達、燕九所率的百餘山賊軍。
「他娘地,這幫金狗真不是人。手無寸鐵的百姓也要殺害!」吳達做了許久的山賊,手上人命也有十幾條了,但見到此等景象。也覺得殘忍無比。
高寵一言不發,冷冷凝視著遍地的屍體,片刻之後,他沉聲道:「來人,去通報汝州軍都總官董立,說希尹大軍已撤,讓他們速速回城。常風,帶三百兵士,將這些屍首都掩埋了!」
「是!」一名騎兵領命,立即向汝州方向而去。
「是!」常風領命下馬,率人開始清理平民的屍身。
高寵隨後高聲怒吼道:「其餘兄弟,給我追擊金賊,將這群狗娘養的全部給我殺乾淨!」
話音才落,一馬當先衝了出去。
「是!」宋軍將士剛一看到遍野的屍體,一個個早都紅了眼睛,此刻聽到高寵地命令,當即以錐形陣緊隨高寵之後,縱馬狂奔。
高寵雖怒,但並沒喪失頭腦,尋到金軍之後,依舊是採取游擊戰術,打了就跑。只不過比先前的擾襲次數多了很多,殺人更加狠辣。
金軍人數雖眾,但卻對這種游擊戰術無可奈何,加上本就是撤退,士氣跌入低谷,兵士們無心戀戰,等他們繞路過了河南府,竟損失了五千人馬。
見過了河南,吳達、燕九帶了糧草,和高寵道了聲別,便即離去,高寵派人向河南城裡暫時駐守的岳飛通稟之後,依舊率兵狂追。
希尹對高寵的這般擾襲也沒法子,顧及不了太多,只是全力督促人馬向平陽行進。讓他料想不到的是,宗澤在派出接管鄭州、河南兩府地大軍之前,派出了兩千輕騎兵,由梁季率領埋伏在去安陽的路上。
等希尹軍一到,兩千輕騎便是一陣衝殺。高寵見有宋軍半路劫殺,心中更喜,忙促手下騎兵配合衝擊,五千騎兵將完顏希尹幾萬大軍沖成了幾段。
裴滿亮被殺得憤懣萬分,剛好希尹不在他身邊,他便不去請示,將身邊的重步兵召集收攏,列成大陣。
高寵、梁季都熟知戰陣,自不去硬碰,從側面衝擊一番,便又殺進散亂的敵軍陣中。如此反覆,宋軍只損百餘人馬,完顏希尹的軍隊再折了近萬人。
高寵、梁季追了一陣,便不再打,收軍回了河南。完顏希尹七萬大軍撤回平陽之時,只餘五萬。
此戰,宋軍大獲全勝。
不久,宗澤大軍趕到,接管了鄭州、河南兩府。林軒早在完顏希尹撤退之時,便將鄭州一應事物交給了岳飛留下的那五百兵士的統領,自己則飛馬回了京師。
進京之後,他並未去見宗澤,只寫了封信,讓老不死悄悄留下,信中首先說到京師新地幫會三聯幫,建議宗澤將他們
事善理的收歸衙門,負責汴梁的治安。三聯幫幫內地不作干涉,當然是在不違反大宋法令地前提之下。
其次說到可在幫中選些願意從軍地潑皮。收入軍中,跟著推薦了那壯碩的大漢老夏。
之後感謝宗澤允許他取了鄭州城中金人餘下錢糧中的部分。
最後提醒宗澤,即使打了如此勝仗,也不要急於請天子官家回京師,否則那些在天子身邊地亂臣定會譏諷說才有一點功績,就妄想收復所有失地,葬送大宋的將士的性命等等。
不如低調而為,多積戰功,多多收復失地,讓投降派一眾臣子無話可說。到時在進朝提起此事,當可成功。
末了讓宗澤好好保重身體,後會有期。
宗澤看完信,心中感歎,這林軒剛過二十的年紀,卻是智計百出,謀略深遠。有時又說出些有道理卻很奇怪的話來。當真讓人捉摸不透。
林軒留信之後,並沒離開汴梁,他們喬裝改扮一番,尋了家客棧住了,為的是等待鄭統探了王彥地消息。早先便約好了在京師相見,這仗都打完了,仍沒見鄭統出現。
這幾日,閒來無事,林軒偕了老不死走街逛巷。這京師卻比初來時熱鬧了許多,泥鰍幫的桑家瓦子原就是京師最大的瓦捨之一,現金成了三聯幫的總壇。三家青樓重新營業,四家賭坊也掛上了招牌,當年最有名的喬家茶館也被泥鰍收拾了一番。開了起來,幾個說書唱鼓的老藝人被他請了來。連著幾天說的是三聯幫林幫主,單槍匹馬勇收三大潑皮幫地故事。
老不死聽他們讚自己的夫君,只覺得興奮異常。拉了林軒選了一處角落,叫了一壺上好的茶,要了碟瓜子,津津有味的邊磕著,邊聽了起來。
林軒從未體驗過這宋代瓦捨的滋味,身臨其近,又是聽著說書藝人吹捧自己,也覺得有趣,便陪著老不死聽聽這些個名嘴是如何演義自己地英雄事跡的。
「那林軒單拳撩倒了陸字幫幫主陸風,不想遠處扔來一黑色的鐵球,林軒眼疾手快,飛起一腳,將那球踢了回去,只聽轟隆一聲,預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台上是位留著山羊鬍的佝僂老頭,他唾沫橫飛的說完「林軒拳打陸狗賊」之後,便即住了口,端起桌上的茶碗,小啜了幾口。
「胡守一,快接著講,怎麼說到一半就停了呢!」眾人皆為不滿,這故事連說了幾天了,每天一段,大伙對後面的情節都不知道,加上胡守一這名嘴地巧舌,讓眾人更為期盼。
老不死看著喧鬧的人群,笑嘻嘻地對林軒道:「大伙都挺喜歡聽這故事呢……」
「也不知有什麼好,怎可能飛起一腳,將鐵球踢飛,那腳不都折了!」林軒笑道。不想這無心的一句話,引來左近茶客地不滿,但聽一個瘦子怒道:「林幫主是我們大英雄,你算哪跟蔥,再這裡胡說八道!」
「就是,不想聽就出去,別擾了大伙的興致!」又一人嚷道。
「小生倒覺得這位公子說得頗有道理,這鐵球怎能用人腳去踢,小生聽說過鐵頭功,卻沒聽過還有鐵腳功地!」
這話一出,老不死、林軒同時扭頭看去,正是同福客棧的官甲秀才,只是不知他為何獨自一人留在京師。
不容他們細想,就聽眾人把矛頭都轉向了官秀才,那官秀才連連辯駁,反惹鬧了大伙,幾個脾氣暴的起來就要揍他。
林軒和老不死相視一笑,起身,來了秀才就跑,這一路跑了幾條巷子放才停下。卻聽官秀才道:「兩位為何要拉著小生如此狂奔,本沒說錯什麼,這般一逃,那便是承認自己說錯了,這可如何是好!」
老不死忍不住笑道:「秀才,你若是想回去挨揍,那我們絕不攔你!」
官秀才搖了搖頭道:「小生既然已經出來了,自然不會再回去!小生地身體卻是挨不了那許多打的!」
林軒嘿嘿一笑,道:「你也知道啊,秀才,你小子怎麼一個人留著,老闆娘他們呢!」
「嗯?!」秀才一驚,上下打量了林軒、老不死,半晌才出口道:「林公子,不死姑娘,是你們?」
老不死聽他喊出了自己的名字,想必是老梁說於他聽的,當下笑道:「正是我們!你怎麼還一個人在這?」
秀才見到老不死和林軒,本是一臉驚喜,這會有黯然下來,道:「此事說來話長,二位可否隨我去同福客棧一敘!」
「走了,廢話什麼!」林軒拍了拍秀才的肩,扯了他快步而去,卻聽秀才嚷道:「為何又跑,小生覺得,這般大街奔跑,實乃不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