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沒見老子正煩著麼!」那晃撲刀的宋兵一臉的麻子,怒喝起來像是星辰大移位。他說著話,揮手一巴掌向林軒煽來,卻突然感覺手中多了一樣事物,低眼一看,是一塊約莫二兩的碎銀,登時眉開眼笑道,「好說,汝洲從此地向西,再走三百里就到了!」
林軒連連點頭稱謝,道:「軍爺,小人和家僕一同從南方來,投奔汝州的朋友,聽說這附近有強匪,眼見著就要過山,不知軍爺能否順路帶著小人?」隨後又塞了二兩銀子給這宋兵。
「有什麼事啊,想問什麼,問我啊!」走在隊列最後的大鼻子宋兵跟了上來,他眼尖,一眼瞅見了這兒有油水可撈。
「老陳,這小子要去汝州,咱們這去青龍寨,那有功夫帶他!」麻子宋兵不耐煩道,說著話推了一把林軒:「滾開,軍爺們要上路了!」
這是個典型的收銀子拆橋的傢伙,顯然是不想讓大鼻子看見自己得了好處。
大鼻子宋兵跟著抱怨道:「剛才你拿了什麼,分點來,我明明看到銀子晃動!你好意思獨吞?」
林軒拐著腿一步跟上,又掏出四兩銀子,分別塞進這兩個宋兵的懷裡道:「軍爺,可要幫著小人那,聽這位軍爺說什麼青龍寨,莫不是此處的山賊,小人要是遇著可怎麼辦啊!」
鄭順也一臉疲勞的走了過來,道:「是啊,軍爺,我和少爺趕了許久的路,就快到汝州了,可不能在這出事兒啊,這年頭兵慌馬亂的!」他雖不知林軒要做什麼,不過配合起來卻是麻利的很。
「看著你夠聰明的份上,軍爺我教教你!」麻子宋兵摸著懷中的銀子說道:「這兒是靈寶山,此處的強匪早被咱們滅了,剩下二十幾號無膽匪類,你不用怕!那邊才是青龍山,去汝州不用路過,軍爺們這就是去尋那青龍寨的晦氣!」
大鼻子宋兵嘲笑道:「牛皮都給你吹翻過來了,就你這鳥樣,敢尋青龍寨的晦氣,知州大人都讓我們客氣的問那事是不是他們做的!」
未等麻子宋兵回話,只見走在前邊不遠,滿臉橫肉的宋兵回身跑了過來:「你兩人跟誰羅皂,不怕耽誤了大人的事兒?」
「軍爺,不關他倆的事兒,是小人有事相求……」林軒笑嘻嘻地拐腿走了上來,又遞上了銀子道:「幾位軍爺,那靈寶寨的賊人真的不會打劫小人嗎?」
滿戀橫肉的宋兵見了銀子,和前面二位一樣,說話登時客氣起來,「說不準,這前些日子,出了兩件大事,第一件是王通判的千金、知州大人未來的兒媳婦被綁了,第二件是魯山周老爺府失了竊,還留下青龍寨的字跡。知州大人震怒,懷疑是靈寶寨栽贓,這不要我們來查查!」
聽了這話,林軒暗讚老不死做得漂亮,跟著再探道:「聽軍爺方才說,青龍山的匪人強過靈寶山的,似乎很是厲害,此去可要小心那!」
那麻子宋兵瞥了他一眼,歎道:「這差使真夠倒霉的,不如李四他們,到江南替知州大人找什麼太湖石,有的是油水!」
「太湖石?」林軒心說這名字好熟悉,想了想,才記起了宋人仕子喜歡奇石,徽宗時所謂的花石綱便是指太湖的奇石。
想不到國破如此,這些宋人還想著搜羅奇石賞玩,也難怪這個朝代從開始到滅亡都被外族欺擾。
林軒正自感歎,卻聽大鼻子宋兵道:「聽說汝州黃員外家已經弄來一塊太湖石,要獻給他表叔黃相爺,想是咱們知州大人不想讓自己的哥哥汪樞密輸了面子,這才讓李四那廝領了這肥差!」這大鼻子一邊說話一邊大聲歎氣,似在哀怨自己怎麼沒那麼好命。
林軒聽了這話,心中一驚:汪伯彥、黃潛善這兩個權臣的親戚竟然都在汝州,似乎汪、黃兩人明裡志同道合,暗中卻也勾心鬥角。
正思索間,忽見走在最前的兵士匆匆跑了過來,看他服色,像是這些官兵的頭兒,只聽他怒聲喝道:「你們搞什麼鬼,他媽的要是耽誤了大人的事兒,叫你們一個個人頭落地!」
跟著沖林軒說道,「擾著軍爺做事,找死麼!」說著話抬腳踹向林軒,力量很大,速度卻慢,顯然是武功不到家。
林軒輕易避開,同時掏出一大錠銀子遞了上去,這兵頭兒毫不猶豫一把搶過,其餘三兵看得眼紅,卻也不敢多說半句。那頭兒罵罵咧咧將那三兵轟走,又嚇唬林軒道:「灰頭土臉,衣杉不整,再不走,當心抓了去做牢!」
鄭順本就有些窩火,現在又見這人拿了錢還裝凶顯狠,心中怒極,正要動手,卻見林軒立時擋在自己面前,向那兵頭兒陪笑道:「是,是,軍爺,我們這就走!」話音剛落,就拉著鄭順一瘸一拐向遠處而行。
方才一見到官兵,林軒就猜他們是去青龍寨尋事,便故意上前打探,這一探之後不僅知道老不死尋週一白晦氣這事兒做得非常成功,而且還聽到了更多的消息,讓他暗暗高興。心想滅了青龍寨的法子說不得就要落在那塊太湖石上,思索間心中一動,一個離間之計應然而生,只等訓練好那幫嘍囉,便即去做。
走不多時,一直憋著氣沒說話的鄭順突然開口道:「少寨主,你在這等我片刻,我去去就來!」話音未落,人便回身而去。
林軒見他跑這麼快,也不知這傢伙到底要做什麼,只好找個落腳處坐下,等候鄭順回來。
大約過了一柱香的功夫,見鄭順遠遠跑來,手上還提這個圓圓的東西,待他走近一看,竟是個人頭,那頸上之血兀自滴滴答答的下落。鄭順將那人頭往地上一擲,道:「少寨主,這廝太過狂妄,被我殺了,算是我鄭順入靈寶寨納的投名狀!」
林軒看了看地上的人頭,認得是剛才那個兵頭兒,心中一驚,隨後抬起頭來盯著鄭順,卻不說話。
鄭順本以為林軒會對自己讚賞一番,可是卻見他上眉挑起,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這種眼神雖不凌厲,卻看得鄭順心裡發毛,只得撇開目光望向別處。
林軒右手拇指向下,緩慢得伸了出來,對向鄭順的同時,眼神逐漸變冷。鄭順也不知他心裡想什麼,正自揣測間,忽見林軒嘿嘿一笑,拇指又順了過來道:「好,做得好!」
鄭順聽林軒這般說,一顆心放了下來,不料林軒突然又嚴肅起來:「你不是說我有何差遣,你定當萬死不辭嗎?我這沒叫你動手,你自己倒去了!若你真願意跟我做事,以後這種情況,沒我開口,別他媽的自作主張!」話一說完,便大步而去。
鄭順一聽愣在那裡,幾天的相處,林軒一向隨和,卻想不到會突然發怒。不過,有這種威嚴的人才做得了大事,念及此,心中也自釋懷,忽見林軒回頭道:「有沒有讓其他官兵知道是你做的?!」
「沒有,少寨主放心,我做事很利落!」鄭順回道。
「那還不他媽的快走,殺個鳥兵,也用不著發呆!」林軒嚷完,頭也不回的走了。鄭順聽了這話,心中一樂,雖然不清楚林軒對自己這投名狀是否滿意,但至少不會怪罪自己,想到此,急忙三步並兩步跟了上去。
林軒初見鄭順殺人,心中確很驚訝,心說自己雖然也殺過許多人,但大都是在戰場之上。
而此刻,這個性子和氣的鄭順隨意間就殺了個人,卻是他難以想像的。不過很快他就釋然,在這個時代殺人,用不著顧慮太多,誰讓你不爽了,該殺就殺。鄭順的舉動,反而讓林軒第一次有了種釋放內心,不受約束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