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阿步姐在菜市場東挑西揀的買了整整一籃子菜這才打道回府,誰知回屯所的路上她卻忽然想起做味噌湯的調料忘記買了,為了今天可以準時開飯,我讓阿步姐先回新撰組做飯,自己則是轉身回去買她說的調料,很快我就把需要的調味品買好了,正當我提著裝滿各種蔬菜的籃子走出菜市場時,卻在右邊的街道看到吉田稔磨的身影,我倆看到對方都是一愣,然後他走到我面前聲音低沉好聽的說:「你怎麼會在這裡?」
「買菜呀!」
我將手中裝得滿滿的菜籃提起來給他看,他順手接過份量不輕的菜籃聲音平淡的說:「高杉那裡沒人了嗎?他怎麼會讓你來買菜?」
吉田稔磨體貼的動作讓我頓時愣住,完全沒有注意他的話,只是呆呆的看著他俊逸冷然的身影久久不能言語……
看到我的異樣吉田略微有些奇怪的說道:「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我這才回過神來,然後靦腆的笑著對他說:「忽然間覺得你是個好男人。」
我的話讓吉田的神情不由得有些窘迫和尷尬,他移過眼簾用比平時更加冷淡的聲音說:「你才多大?知道什麼是好男人?」
他說著轉身沿著我所走的街道往前走去,我跟在他身邊忍不住充滿回憶的說道:「在很多年前我遇到一個人,他不但相貌出眾,而且溫柔體貼、寬厚包容,是一位讓所有人愛戴非常優秀出色的男人。我記得他第一次抱著我走在街上時剛好遇到他的妻子,當時他很自然的把妻子手中的菜籃拿在自己的手裡,那一幕給了我很深刻的印象,所以我認為凡是肯幫女人提菜籃的男人絕對是好男人。」
我還在憧憬的回憶著那一幕,吉田稔磨忽然開口問道:「那時你幾歲?」
「不到四歲,怎麼了?」
他別過臉淡淡的說:「沒什麼,只是覺得你似乎很喜歡那個人。」
聽到吉田的話,我不禁惆悵的笑笑說:「是呀,真的非常喜歡呢,可是——」
說到這我驟然停住,伸手用力拍拍額頭說:「你看看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麼?我最討厭的就是回憶過去的事情了。」
「是因為過去的回憶太過於悲傷才不願想起嗎?」
他突如其來的話語讓我驟然怔住,愣愣的看著眼前這個一身黑衣帶著了然目光的男子,最終苦笑道:「或許吧?人是不能活在回憶中的不是嗎?」
吉田深幽的目光看著我一副欲選豕的模樣,不過最終他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半晌,我先開口說道:「高杉已經決定結束那家店了。」
「是嗎?」雖然吉田很隨意的說著,似乎對我的話完全沒有放在心上,但是我卻察覺到他那一刻表現出來的輕鬆,其實他並沒有看起來那麼無情呢!
和吉田稔磨走在街道上,感受著他身上散的沉靜氣質我忍不住說:「高杉是不是和你說了什麼?」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現在對我幾乎沒有防備呀!還記不記得第一次相見的情景?你那時就已經看出我和普通的女孩子不一樣了吧?對了,順便說一下,真的非常感謝你幫我追回那個釵,它要是丟了我可慘了。」
吉田深邃的眼瞳看著我說:「當時以為你是幕府的人,所以對你有所戒備,後來遇到高杉,他說你不會妨礙到我,我相信他,僅此而已,至於那個釵,舉手之勞,不必放在心上。」
「你的舉手之勞可是幫了我大忙了,高杉說得沒錯,我確實不會妨礙你,只是看在相交一場的份上我還是想勸你,盡快離開京都吧,新撰組的人早就已經盯上你們了,他們一直在等待時機將你們長州藩的人一網打盡。」
「你知道的不少嘛!」吉田輕笑著說,完全沒有任何的驚慌失措,看來早就已經知道新撰組的意圖。
我聳聳肩說:「那天晚上在窗外被你嚇了一跳的忍者是我朋友,真是,明明是忍者,非要學人家武士切腹,你算是把他的尊嚴、自信打擊得一塌糊塗。」
「新撰組的山崎烝嗎?他總是在窗外偷聽令我很困擾!」
「是呀,我也很困擾,他最近整天板著張臭臉將自己關在房間裡誰都不見,真是氣死我了,尤其他對她姐姐視而不見的態度讓我真想痛扁他一頓!」
想想最近越來越冰山化的山崎烝我忍不住起了牢騷,吉田深幽的目光看著我忽然說:「要不要加入我們?」
「呃?」
「加入我們革命的陣營,一起改變這個國家。」
這話我怎麼聽著那麼耳熟?該不會眼前的吉田稔磨其實是阪本龍馬假扮的吧?還是所有的革命者都有拉人入伙的習慣?
看著吉田認真的表情,我的唇角有些抽搐的說:「我到底是個女孩子,打打殺殺還是算了,至於別的……你總不至於讓我去扮藝伎刺探情報吧?」
「誰讓你去做藝伎了?」
聽到我如此說,吉田好聽的眉頓時皺起,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些過大,他放緩語氣,幽黑深邃的目光凝視著我說:「我只是希望你能夠站在我們一邊,不要和新撰組有過多的牽扯。」
還不要有過多的牽扯,我覺得自己和新撰組的關係已經到了剪不斷、理還亂的地步了,我很無奈的聳肩說:「我保持中立!兩不相幫!」
吉田的臉上並沒有露出失望的表情,他只是淡漠的笑笑說:「果然呢,你和高杉的決定一樣,只是他傾向於我們,而你傾向於新撰組,你就那麼喜歡那些壬生狼嗎?」
「我們立場不同,對待問題的看法也就不同,對你來說他們是殘殺維新志士的兇手,但是在我看來他們只是一群忠於自己選擇的單純男人,其實你們大家都是一樣的,在這個動盪而混亂的年代中選擇了自己認定的道路。然後就這樣一直堅定不移的走下去。新撰組和維新志士也只是因為不同的信念而選擇了不同的道路而已。」
我的話讓吉田陷入沉思,半晌他有些自嘲的說道:「的確,我和你所走的是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是我過於執著了。」
吉田的話讓我微微一愣,明明說的是維新志士和新撰組,他扯上我做什麼?我心中略微有些疑惑,不過看到他緊緊抿著的嘴唇,以及注視著前方道路充滿思索的目光,我真的什麼都問不出口,只得默默的走著路。
一路上我倆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誰也沒有再說話,直到走到一條叉路口時我才停下說:「不用送了,接下的路我自己走好了。」
看到吉田眼中的疑問,我有些不自然的說:「忘了跟你說了,我已經從高杉那裡離開了,現在暫時住在別處……」
我還沒等說完,吉田已經開口道:「是新撰組嗎?」
看到我點頭,他的眼神似乎黯淡一下,但是隨即卻又淡笑著說:「多加小心。」
我伸手默默的接過菜籃,他忽然問道:「新撰組裡有你心中認定的好男人嗎?」
我一愣,隨即淺笑著搖搖頭,「新撰組的好男人不少,不過他們都只是我的朋友而已。」
「是嗎?那麼再見了,希望下次見面時我們仍然不是敵人。」
吉田稔磨說著就轉身離去,我看著他離去的身影,想想他日後的結局不由得輕歎口氣,雖然吉田看起來冷酷無情,但是其實他也是單純溫和的人、也會為了同伴的死亡而悲傷難過,在池田屋事件中原本他可以和鈴一起平安離去的,可是最後他卻因為同伴而選擇留下來繼續和新撰組戰鬥……
想想日後腥風血雨的戰鬥,我不禁有些惆悵,其實這個世界上原本就沒有什麼是真正的對,也沒有什麼是絕對的錯,無論是新撰組還是維新志士,他們只是一群單純的人,在這個混亂的時代用各自的生命去堅持自己所認定的道路,他們所有人都是屬於這個時代最鮮艷以及最慘烈的一抹色彩……
當吉田的身影在眼前消失時,我努力遺忘掉這種傷感的情緒轉身離去,帶著淡淡暖意的清風輕輕吹拂著我的面頰,令我產生一絲天真的疑惑,明明身處於這個動亂的時代,為什麼生活依舊如此的風輕雲淡?明明是一個悲傷的故事,為什麼帶給我的卻是這一路的吵鬧和歡笑?
我想,就算在很多年以後我還是不會忘記,曾經有那麼一群人,在那樣一個動盪的時代裡懷抱著各自的理想用自己的生命在天地間綻放出最燦爛炫目的煙花,而我所能做的就是默默的注視著這一切的開始與結束……
回到新撰組的屯所後,我來到廚房將購買的調料交給阿步姐,將東西都放到廚房後,看到阿步姐忙前忙後的為大家準備豐盛的晚餐,我也不好意思一個人回房休息,就想要在廚房幫她做菜,沒想到話剛說出口她就將我趕出廚房說今天這頓晚飯一定要她自己親自做才行,看到她說得這麼堅決,我也沒在堅持,正想回房,阿步姐忽然笑著對我說她已經兌現諾言把今天逛街時買來的一部分東放到我的房間裡了,讓我回去好好看看。
聽到阿步姐這麼說我當即跑去看她送給我的禮物,沒想到走進自己的房間才現阿步姐逛街時買的各種物品竟然幾乎全放在我這裡,這種情形讓我當即抱著這堆量的禮物跑去找阿步姐讓她收回一部分,結果她卻不肯,說是送出的東西沒有收回的道理,我當然不依,一定要她收回去,結果她被我逼急了拿著菜刀將我請出廚房叫我不要妨礙她工作,她這一彪悍起來當即讓我滿頭冷汗的退出來,話說阿步姐拿著菜刀大吼的形象真的很恐怖的說。
晚上,我躺在自己的房間裡無論如何都睡不著,尤其看到身旁阿步姐送給我的那些東西之後更是睡意全無,實在不明白她為什麼忽然送給我那麼多東西?還有今天她施展全力做出的好吃飯菜也讓我的內心出現一絲不安,這種表現就好像在和我們大家告別一樣……
告別!
想到這,我驟然睜大雙眼一下子坐起來,忽然想到今天不會就是阿步姐離開新撰組去長州人那裡做間諜的日子吧?時間太過於久遠,阿步姐具體離開這裡的日期我已經記不大清楚,但是我清楚的知道她離開新撰組後就再也沒有活著回來……
拳頭用力的攥緊,我努力抑制自己出去尋找阿步姐的衝動,就算找到她又如何,我的勸說她會聽嗎?這個任務是阿步姐自己向土方歲三申請的,她是替任務失敗的弟弟去的,其實她已經做好了犧牲生命的準備吧?
心中湧現出異常難過的酸澀感覺,明明叫自己不要再想,可是腦海中卻還是無法控制的浮現出阿步姐音容笑貌,阿步姐是整個新撰組的大姐姐,不但做菜好吃,而且又體貼又很會安慰人,是個如水般溫柔的女子,所有人都很喜歡她,至少……在阿步姐離去之前……讓我再看她一眼吧……
心中這樣對自己說著我離開了房間,此時已經夜深人靜,周圍除了夏蟬鳴叫的聲音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響,抬頭看著深邃幽藍的夜空中所懸掛的皎潔彎月心中竟有種沉重的壓抑感,明明是如此明亮柔和的月色為什麼會給我淒冷的感覺?
心裡一緊,我不由自主的快步跑向新撰組隊員所在的庭院,當我來到那裡時驟然停下腳步,閃身隱藏入樹木的陰影之中,我看到一向帶著明朗笑容的阿步姐抱著鐵之助,臉上充滿了哀傷……
「拜託你了……鐵之助……跟那個孩子好好的相處……請把知道的事都告訴他……好玩的事……快樂的事……感動的事……代替我……把一切……一切都告訴他……」
銀白的月光下,我清晰的看到晶瑩的淚水順著阿步姐的臉頰流淌下來滴落在衣服上,想起白天阿步姐臉上的笑容心忽然一陣抽痛,她已經知道自己無法活著回來了吧?明明是為了最重要的弟弟去死,她為什麼不肯在臨走前最後看山崎烝一眼,為什麼不肯給他這樣一個溫暖的擁抱?我該什麼辦?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她步入那淒慘如噩夢般的結局嗎?我背靠著樹幹無法抑制的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口中嘗到甜腥的味道,才驚覺自己的淚水竟然不知何時凝聚在眼底……
終於,我做出決定,轉身向著山崎烝的房間跑去,用力拉開門,覺他竟然沒睡,只是安靜的坐在黑暗的房間裡,這種情景讓我一愣,隨即想到他其實知道阿步姐今晚會離開吧?
拉開的紙門讓水銀般的月光流瀉入他的屋內,看著此時面無表情的山崎烝,我衝過去拉住他的手叫道:「跟我走!我知道自己無法阻止阿步姐,但是你是她最重要的弟弟,你一定可以的!」
山崎烝靜靜的聽我說完,依舊坐在原地沒有動地方,他漆黑的眸子在黑暗中看著我,然後用淡漠乾澀的聲音說:「你……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了,所以我才會出現在這裡,你一定要阻止阿步姐,不然這輩子你都會後悔的!」
「我拒絕!」
聽到山崎烝不帶任何語調變化的聲音,我終於控制不住的說道:「你必須去!你知不知道……阿步姐這一走就再也無法回來了……」
聽到我的話,山崎烝深吸一口氣才用淡漠的聲音說:「就算是死,只要是為了工作就不能去勸阻,你也是忍者,應該知道這一點吧?」
他的話讓我頓時怔住,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山崎烝說的沒錯,我和他都完全沒有任何立場去阻止阿步姐的工作,可是想到阿步姐最後悲慘的結局我還是忍不住說道:「我不是讓你以忍者的身份阻止,而是請你以一個弟弟的身份去把自己的姐姐找回來。」
「你還記不記我以前說過的活,我不會當她是我的姐姐,她也不會當我是弟弟。我們只是忍者,是別人手中的工具而已。」
聽到他這麼說我當即用力揪緊他的衣領叫道:「你這個混蛋!你為什麼就不能用自己的腦子好好回憶曾經與阿步姐相處的點點滴滴,你知不知道剛剛阿步姐在哭,她一邊哭一邊請小鐵和你做朋友,她是真的關心你啊!你今天不去找她回來,以後就再也見不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