倖存的士兵,看到高高在上,神仙般的皇帝,心中先自存了三分敬畏。聽耿紀和韋晃等說的如此慷慨激昂忠義無雙,心中的熱血也跟著滾燙起來,一個個的表示願為皇帝去死。漢獻帝不是不想逃走,可他知道根本逃不了。虎牢關和汜水關都在曹操的控制之中,能逃到那裡去。就算逃出百里,也禁不住騎兵一天追逐。最後還是要回到曹操手心裡。為今之計只有頑抗到底,等袁熙的救兵到來。
「將士們,事情鬧到今天這個地步,朕無話可說,只願大家忠心為國,朕願意同你們一起戰死沙場,誓死不降曹賊。」漢獻帝激動地全身顫抖。
耿紀跪在地上,磕頭出血:「不可,不可,陛下乃千金之軀,怎能親冒矢石,還請陛下趕快出城,我們和曹賊拼了。」
漢獻帝翻白眼,就你那兩下子,你拚得過嗎?
「陛下走吧——」
「朕不走。朕留在這裡,打死一個曹兵夠本,朕打不死曹兵,曹兵打死我,就讓他曹操擔當這個弒君的罪名,朕,心甘情願。退一步說,上不了戰場還可以給士兵淘米刷鍋,還可以餵馬磨刀——朕一定要和曹賊抗爭到底——你等可願意同朕共赴國難。」
漢獻帝這番慷慨激昂的陳詞可是不得了,一片死寂的城頭頓時潮起驚濤拍岸,群情激奮。為數不多的士兵,舉起刀矛吶喊:「拼了,跟曹賊拼了。」漢獻帝接著道:「卿等不必憂心,只要袁大將軍的救兵一到,曹賊必然敗北,卿等咬緊牙關,在幾日,曹賊將死無葬身之地也。」
幾天?能幾個時辰就不錯了。
曹軍集結完畢,許褚曹真曹純曹彰各自帶一隊刀矛手弓箭兵出戰。刀矛手四人為一組搭雲梯,總共雲梯上百,看來曹操已經不耐煩了。
許褚等人的隊列推進到護城河邊。忽聽遠處一陣充滿殺伐的戰鼓隆隆,揚塵中一隻隊伍吶喊著殺將過來,威勢不凡。許褚失聲道:「袁熙,這麼快就趕來了,汜水關丟了?」所有曹軍將領都是這個心思,連城樓上的漢獻帝,都以為是袁熙到了,高興地差點拍手。待戰鼓聲臨近了,大家才一起洩氣,原來是一隻不足千人的民兵隊伍。隊形鬆鬆垮垮,毫無章法,裝備七零八落,連旌旗都沒有。穿的衣服更加五花八門和叫花子無異,整只大軍,只有一匹皮包骨頭一陣風能吹倒的瘦馬,馬上一員不怎麼威武的大將,扯著破落嗓子,用南方口音尖聲細氣吶喊:「曹操何在,快點出來見我。」
許褚果真笑出聲來,他實在是忍不住了,虎落平陽被犬欺,這副模樣也想見大漢丞相。曹真端詳了他半天,仰起臉傲慢道:「你他娘的是誰呀?來找死吧。」
「放肆,你是何人,敢和本將軍如此說話。」那人的臉,揚起比曹真還高兩尺,顯然沒把曹真放在眼裡。
曹真在心裡想著,沒聽說,這一帶有何高人隱居呀,那裡冒出這麼個帥哥呢?戟指問道:「你到底是誰?」
那將哈哈大笑:「說你沒見識,你還不信,你不配跟我說話,快點讓曹操老賊出來。」曹真心裡那個氣,世上敢如此輕視他的只怕還不多。曹真大怒:「你到底是誰,不說的話,老子可就不客氣了。」那將翻了翻白眼:「不客氣能怎地,天下間除了呂布,還沒有一個能打贏我的,你算什麼東西。」曹真差點脫口而出,你莫非是趙雲。他想了想,把滾動到嗓子眼的話又嚥了回去。聽說趙雲長的很漂亮,這哥們,三分像人七分似鬼,一張嘴能並排吞下三個饅頭,蒜頭鼻子,小眼睛,脖子和腿一樣粗,乍看就像剛從地裡拔出來的水蘿蔔,他怎麼能是趙雲,不可能?典韋?更不可能,早就翹了。
「我說,你狗日的到底是誰呀?」
「告訴你也無妨,老子乃是大漢第二名將,姓廖名化字元儉。聽說曹操老賊,犯上作亂,乃親提八百雄師前來勤王,你等要是識趣的趕緊滾開,如果不知好歹,可別怪槍下無情。」
廖化???!!!
曹軍將領腦中都是問號和驚歎了。沒聽說過,還大漢第二名將,真的假的?許褚一聽他這麼厲害,頓時來了精神,駁馬過來,對曹真道:「小將軍,這人交給我玩玩行嗎,我正愁沒對手呢!」
曹真心裡盤算,也行,這小子牛吹的這麼大,興許有點本事,我沒必要觸霉頭,讓許褚先幹上一陣再說。
廖化不是白癡,知道自己的武功沒有吹噓的那樣好。廖化吹牛是有目的的,他知道曹操攻打洛陽,想來勤王,可是兵太少了,怕是來了跟沒來一樣!一直就沒敢露面。哥們在附近的山頭佔山為王呢。黃昏時分,突然聽到幾個土匪報告,說在山上看到汜水關火起,煙霧瀰漫,黃霧滾滾向這邊奔來。廖化尋思著,可能是有勤王的兵馬來了。秉著一片赤誠的愛國之心,他想替皇帝爭取點時間,便在山上挑選了八百「精兵」,跑到陣前來和曹真扯淡。
廖化一邊風言風語的,心裡直敲鼓,他一看許褚凶神惡煞的模樣,胳膊有他腰那麼粗,就知道不是好對付的,結巴這問:「你——你誰?無名之輩——你,配跟我打嗎?」
許褚哇哇大叫,就像空中打了個雷,嚇得廖化差點尿褲。「那廝聽著,我乃曹丞相麾下偏將許褚許仲康是也,夠不夠資格,和你交手。」
廖化差點沒哭出聲來,他早就聽說過許褚。憋了半天,說一句:「我不跟你打,你身份不夠,我跟方纔那人打?」他說的是曹真。
兩人正在胡纏,曹操已親自從大營出來,他聽說來了一路勤王的大軍,還以為是河北袁兵到了呢。
曹操一看廖化的隊伍,登時火冒三丈;「怎麼回事,出了什麼事,為何還不攻城,跟一群乞丐在這裡廢話,趕快攻城,若貽誤軍機,立斬不赦。」
曹真急忙解釋:「丞相,不是我等不進兵,而是這人要來勤王,還說自己是大漢第二名將,武功僅次於呂布,擋住了我軍的去路。」
曹操最喜歡籠絡名將了,驚訝道:「他說這樣的大話,莫非真有本事,許仲康,去和他過兩招。」
許褚早就準備好了,曹操話音未落,人馬已經衝出去,剛猛無儔的大刀輪起來,盡全力照著廖化腦袋劈去。這都怪廖化吹的太過了,許褚害怕他真的是僅次於呂布的高手,所以一出手盡了全力。刁鑽的角度和霸絕天下的威勢,讓廖化一陣頭皮發扎,耳畔的刀風呼呼作響,他彷彿聽到自己的鐵槍被砍斷,頭顱被拋出的卡卡響聲。二話不說,駁馬便跑。這招夠狠。差點把許褚打敗了,許褚判斷,作為天下第二高手的廖化,一定會硬撼自己的刀鋒,用的是一往無前不留餘地的招數。全身的力道都集中在刀上,下盤有些虛懸。大漢第二高手廖化,這一跑,許褚登時失重。大刀匡的一聲砍在地面上,把一塊幾十斤的三稜石,砍成兩半。眾將驚駭無語。許褚在馬上晃了晃,險些頭朝下掉下去。這可把他惹惱了,摔一下不打緊,丟了面子可就是天大的事了。
曹操反手給了曹真一個耳光:「這就是你說的大漢第二高手,簡直放屁。」曹真心說,我他娘的多冤枉,就算是放屁,也不是我放的,你打我幹嘛。
許褚丟了面子,怎能放過廖化,催動戰馬,追了下去。廖化的「精兵」上來護主,沒受過訓練的土匪,被許褚一把大刀,瞬間砍死五六七八十人。剩下的也跟著廖化放羊似的跑了。曹操氣的頭頂冒火星。拽過曹真來又是八個耳光,打的曹真,差點變白癡。曹操聲嘶力竭的吼道:「就為了這麼個瘋子,你們耽擱了將近半個時辰,快點去攻城。」曹真眼前冒出無數的小星星,在頭頂繞來繞去的,轟都轟不走。迷迷糊糊的答應:「是——丞相。」
許褚追殺廖化到大路上,突然看到前方一片揚塵,馬蹄踏響,似乎要把大路摧毀。扯著嗓子喊前方狼狽逃竄的廖化:「狗日的,王八羔子,你還弄了一路伏兵是吧?就你那軍隊,有伏兵老子也不怕你。」
許褚追出來的時候,只有三千親兵跟隨,要是往常發現有伏兵,他一定掉頭回去。可廖華軍的勢力,方纔已經見識過,足可以稱得上不堪一擊。他一刀下去,撂倒三五個沒什麼問題。三千人破敵十萬,應該不是神話。
「將士們,咱們立功的機會到了。」許褚滿懷信心,發出命令,向廖化追去。其實廖化比他還納悶呢,伏兵?老子那有伏兵,精兵我都帶下山了,剩下的年齡都在八十歲以上,還有大肚子的娘們,他們怎麼騎馬,被馬騎了還差不多。
廖化常年的在這一帶活動,路徑比許褚熟的多,撿了一條偏僻小路,就拐彎走了,黑暗中許褚也每沒意。還是一個勁的追。嘴裡一個勁的問候著廖化的列祖列宗,七大姑八大姨的。
馬踏鑾鈴的響聲越來越大,腳下的大地似乎在這種淫威下顫抖戰慄。許褚突然感到一絲不安,可想想方纔那種隊伍,能奈我何,回去丟面子,便毅然追下去。
前方黑乎乎的,只見旌旗塞野,兵馬無邊,許褚狂笑道;「想嚇唬我,絕對是假的,將士們,隨我沖。」
什麼樣的人帶什麼樣的兵。許褚的兵跟他有共同點,全都是生冷不計的亡命徒。出手凶狠果斷,有種敢和敵人拚命的勁頭,一出手就咬住不放,痛下殺手——
當許褚和汪洋大海般的騎兵隊一接觸就感到不對,這那裡是土匪的散兵游勇,根本是訓練有素臨危不亂的鋼鐵雄師。自己的部隊就像撞上了銅牆鐵壁,一下子被彈回來。對面驟然箭矢如雨。曹兵一片死傷。深沉如海的夜色中一道道白光閃爍,鏗鏘刀出鞘的聲音不絕於耳。許褚已經殺入了敵陣中,脫不了身,被無數把鋼刀圍在核心,身邊的親兵一個個嚎叫著倒下去,敵軍中突然有人喊道:「是誰,是誰擋住我軍去路?」
許褚聽出這個聲音,心弦一陣巨顫,怎麼是文丑匹夫,莫非這只是黑龍騎?
許褚瞬間醒過神來,一言不發,揮動大刀,殺出一條血路,不管身後的親兵,獨自逃回大營去報信。
為了掩人耳目,黑龍騎暗夜潛行,沒有打火把。黑暗中和許褚交過手後,我心中個意識就是,糟了,曹操已經有準備了。
我對文丑道:「快,全速前進,曹操已經知道我們來了。」文丑也是這樣認為,不然曹操為何會在此地按下伏兵呢?誰也猜不出這原來是大漢第二名將,廖化將軍的傑作。
黑龍騎立即點起火把,全速前進,鐵浮屠在後面緊隨。轉過大路,洛陽高大雄偉的城郭被一片火光映照出輪廓。看得到,也聽得到,曹軍士兵正吶喊著全力攻城。
「擂鼓,吹響號角,城頭上頂不住了。」我大聲吩咐。
「嗚!嗚!嗚!」曹操正臨陣指揮攻城,突然聽到號角連連,戰鼓震天,連忙詢問,正趕上許褚帶著幾百人狼狽而回,曹操一下子明白了:「許仲康,可是遇到伏兵?」許褚急道:「丞相,快,快停止攻城,是黑龍騎——是袁兵——」
曹操一下子被抽去了精氣神,變成木雕泥塑:「汜水關,丟了,汜水關丟了——」曹純的虎豹騎,正列隊在後,朗聲對曹操道:「袁賊勢大,又是騎兵突出,不能力敵,丞相先走,末將斷後。」
黑龍騎的馬蹄聲,猶如陣陣催命符,曹操來不及下達停止攻城的命令,慌忙對曹純道:「命令虎豹騎,迎敵。」
許褚要保護曹操離開,曹操不走:「將士們浴血奮戰,本相豈可獨自逃生。」曹彰和曹丕兩個過來扯住曹操馬韁,向岔路跑去。曹操撿起馬鞭照著兩人就是一頓猛抽。曹彰跺腳道:「父親,此刻不走,必然被袁兵所擒也,到時候一切都完了。」曹丕道:「父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要父親在,何愁不能東山再起。」
曹操心想,袁軍騎兵,來的太突然,曹軍肯定抵擋不住,留下來說不定真被人活捉了,還是先走吧。他回頭看了一眼洛陽城,留下一聲淒哀的歎息,打馬而逃。
洛陽,我還能回來嗎?難道雄霸天下的志願,從此終結不成!
幽靈般從天而降的黑龍騎,讓幾萬虎豹騎戰士瞠目結舌,人人心裡都想,我莫非在做夢。噩夢不可能醒了,因為很多人夢到,被砍掉了腦袋。黑龍騎的迂迴攻勢,虎豹騎還能抵擋,有損失也不至於覆滅。黑龍騎身後的鐵甲怪物們,卻把虎豹騎拖入了絕對死亡深淵。
黑龍騎大殺一陣後突然四散而去,像一群投林的烏鴉,在遠處重新結成陣勢,擺出一副看戲的架勢。
腳下的大地再次搖動,比上次猛烈百倍。人馬武裝到牙齒的鐵浮屠出現在黑龍騎身後,虎豹騎兵見識過這種隊列的強悍,官渡之敗猶有餘悸。嚇得一個個面如死灰,還沒交戰,潰退一半。
鐵浮屠在我的一聲令下,排山倒海般的,激射出去。虎豹騎在曹純誓死捍衛丞相的召喚下,重新燃起誓死鬥志,飛蛾撲火般和鐵浮屠撞擊在一起。慘叫聲、鏗鏘聲、骨頭被擊碎的卡卡聲,馬蹄踩爆腦袋的脆響聲、鈍器毀滅刀矛的嗡鳴聲。推到牆壁的傾軋聲。不絕於耳。曹純心念一閃,不行,虎豹騎不能毀在這裡,丞相日後還要靠他。和這些鐵皮怪物作戰,死的太不值得了。簡直等同於自殺。「鳴金——撤——」
攻打城池的夏侯恩、曹遵、朱贊、等將看到大路上突然殺來無數騎兵,知道有變,命令停止攻城,但來不及了,有的曹兵已經攻上城頭和守城兵絞殺在一起了。三人也顧不了許多,領著手下的步兵弓箭兵跟著曹操,向岔路上敗退。攻上城牆的曹兵,越打越覺得不對,怎麼人馬全都撤走了。待明白了怎麼回事,已經沒心思打仗了,順著雲梯向下爬,耿紀帶人,把雲梯掀翻,曹兵盡皆摔死。沒摔死的,被城內的御林軍亂刀斬殺。
曹純引虎豹騎敗退,中途正遇華歆、程昱、毛玠、桓階等一眾文官,幾人沒有馬匹,混雜在亂軍中步行,曹純尋來馬匹,保護著文官追趕曹操。身後黑龍騎疾速來追。旁邊閃過一將,拱手道:「將軍,給我一支人馬,末將願意斷後。」
曹純一看,是征虜校尉丁斐。此人與曹純一向交好,兩人關係莫逆,情同手足。丁斐此舉無疑報了必死之心。曹純一陣悲從中來,含淚握住丁斐手道:「文賢,這使不得?」丁斐慨然歎道:「將軍差矣,今日若無人斷後,我等盡皆為袁兵擄也,犧牲我一人,報眾將平安,有何不可?」曹純咬牙道:「若他日丞相東山再起,公,子女必定高官厚祿也!」有些泣不成聲了。
丁斐狠狠地一拽馬韁;「架——」一千虎豹騎隨後跟上。曹純看著丁斐背影黯然道:「文賢,永別啦。」乃戟指北方道:「袁熙狗賊,我不殺汝,還能算人嘛!」
他不想想,當年袁紹被逼之時,也是如此淒慘!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丁斐領著亡魂喪膽的一千虎豹騎,想抵擋黑龍騎和鐵浮屠,簡直癡心妄想,差不多半個時辰光景,一千人就被吃的乾乾淨淨了。丁斐也屍骨無存。他為曹操曹純爭取的半個時辰,讓曹操逃過了這次大難。
曹軍潰敗,洛陽城下死屍狼藉,我命文丑、朱靈、孫觀、霍奴帶兵沿大路追殺。藏霸和我韓莒子張南曹性統一萬五千黑龍騎,在洛陽城下紮營。等待皇帝陛下召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