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洪想到一條可以消弭敵軍銳氣的妙計,第二天一早,又率兵出戰。裴元紹依然被高桿挑著帶到陣前。曹洪一聲令下,堵著裴元紹嘴巴的二十幾天沒洗的抹布,從他嘴裡掏出來。裴元紹心說,老子不被太陽曬死,也被這抹布的臭氣熏死。側頭吐出一口濃痰,便開口問候曹家列祖列宗:「曹洪,你狗日的,你把老子放下來,我日你曹家所有女眷,你信不信?」
曹洪不用說話,自有二三十親兵手持長槍長矛,照著裴元紹下三路一頓亂打。打得他哎呦哎呦的,仍然罵不絕口。
文丑在城頭上看的心中不忍,便想衝出去,同埋伏在城外的張郃兩路夾擊,把人質搶回來。曹洪卻發話了:「文丑,你可是在等張郃的伏兵?告訴你,他的計策已經被司馬桓階識破,此刻正在官道上和許褚大戰呢,來不了了。你快些投降吧,不然,本將軍立即殺了裴元紹。」
裴元紹被繩索勒成紫茄子色的脖頸和臉膛,兩隻翻凸出來的眼球佈滿血絲,那眼睛裡流瀉出垂死的仇恨、垂死的傲氣、和少許的一縷膽怯。他鉚足了勁衝著曹洪吐了一口痰,挺準,正好落在曹洪的頭盔上。黃黃的一灘,濃濃的流下來。沒把曹洪噁心死。曹洪惱羞成怒,大叫把裴元紹放下來。
「給我狠狠地打。」
一群士兵,領了將令,三下五除二把裴元紹從高桿上降下來,對著那喋喋不休胡罵亂嚷的嘴巴用鞋底抽起來。裴元紹仍然罵不絕口。曹洪和身邊的親兵一陣騷動,那是鞋底抽擊嘴巴濺出的血漿飛到台下人臉上和身上,有人在地上看到幾顆斷裂的門牙——
文丑聽著那一聲聲的慘嚎,心都揪到一起,只是無計可施。總不能為了一個人放棄酸棗城去拚命吧!
曹洪打夠了,裴元紹的手臂又被人綁起來釣上高桿,雙腳被吊離地面的那一瞬間,發出重重的慘嚎,接連著一聲含混不清的罵聲:「曹洪——你狗日的——」
曹洪斜視著城頭上的文丑,伸出手臂向後,指著裴元紹道:「你的毛病就犯在嘴上,老子就給你治嘴,看看誰的手段厲害。你罵一聲,我找人用槍在你的身上戳一個窟窿,偏不朝致命的地方戳,啥時候,你說服了,不罵了,老子就把你放下來,你看怎樣?」裴元紹在高桿上,撒潑的罵:「曹洪,你老爹我拿你娃娃就沒當個啥,頂多就是我褲襠裡的東西!文將軍——文將軍——你對主公說,我裴元紹給他盡忠了——讓他記得給我報仇——」話沒說完腿上已經被扎透了一槍,一聲慘嚎——
文丑全身劇震,顫聲道:「兄弟——」
裴元紹從空中「呸」地一聲唾向曹洪,人們看到一股鮮紅的噴泉灑向曹洪脖頸。曹洪惱怒的撩起錦袍擦著臉上的血沫。周圍的士兵又起了一陣騷動,他們看到一塊血紅的肉疙瘩在地上蹦彈起三下,那是裴元紹咬斷噴吐出來的半截舌頭。
曹洪下馬,用腳踩住了它,狠勁轉動大腿用腳碾蹭了幾下。士兵又是幾槍朝著裴元紹不挨命的地方捅去。
裴元紹的嘴巴已經成為血的噴泉,鮮紅的血漿流過下巴流入脖頸,胸前的血流成一片,血流通過黑色的褲子顯不出顏色,像是通過一道暗道之後在的腳腕上復現了,從腳趾上滴下來的血漿,在乾透起皮的地上聚成一灘血窩。
曹洪豪氣干雲道:「好,本將軍看重硬漢子。」吊著裴元紹的繩索,突然一鬆,裴元紹從空中掉到地上,雞臨死前掙命般蹬蹭著兩條腿——
曹洪嘿嘿陰笑,手一抬,裴元紹軟癱在地上的軀體又被吊起來,綁著的胳膊已經伸直了,那是關節全部斷裂的象徵。文丑看著裴元紹那具被血漿染紅的身軀,嘴唇不停地顫動,聲嘶力竭吼道:「曹洪,我日你的先人——」
裴元紹連續被摔了四五次,漸漸的變成了肉坨子,像一頭被宰死的牛一樣沒有憤怒也沒有呻喚了。
曹洪看著腳下一團爛泥般血肉模糊的屍骨,發出感慨:「袁軍中最硬的一條硬漢子,硬不起來了。文丑你還不投降,難道想和他一樣嗎?」
文醜的眼睛就好像是水簾洞的洞口,變的霧氣濛濛潮濕湧動,他悲憤道:「曹洪,我文丑對天發誓,若不取你的性命,就讓天打雷劈了。」
曹洪勃然大怒,他看到城頭上的袁軍士氣被奪,厲聲道:「將士們,雲梯攻城令如山倒。頃刻間幾十架雲梯已經搭在護城河上。文丑歇斯底里道:「放箭——」
密如暴雨沒有縫隙帶著仇恨的箭雨,一會兒功夫幾乎把護城河填滿,幾架雲梯竟然被從中射斷了。城頭上的發石機,彈起五六十斤的巨石向曹軍中軍猛烈的砸下,不時有人腦漿迸裂。一排排的排弩發出死亡的哨音,帶走一排排的生命——
曹洪命令:「鳴金,鳴金,收兵,收兵回去,他媽的損失太大了,回營——」
張郃經過一番苦戰,滿身血污的回來。他中了別人的伏擊,損失近兩萬人馬。鎧甲已經缺失了,頭髮披散,前胸後背都是血污。聽了文醜的訴說,嗷的一聲哭出聲來。「老裴,都是我不好,是我貽誤了戰機,我該死——」張郃一刻不停的捶打胸前的護心鏡,捶的他一口口的吐出鮮血。文丑拉著他的手臂道:「俊義,你這是做什麼,怎麼能怪你呢,這是我的過失,我看著他死的慘烈,卻救不了他——」
張郃瘋狂的道:「飛鴿傳書,飛鴿傳書給主公,我要請戰,我要殺了曹洪這王八蛋。」
冀州的反應可想而知。周倉哭的像死了全家,整個冀州城都能聽得到。「主公,如果你還念在我們的兄弟之情,即刻發兵前往官渡,我要替大哥報仇啊!」
周倉之外,只有胡車兒和昌豨同裴元紹的感情最好,兩人也是淚流湧動,紛紛請命要求出戰。
文丑在心中描繪的具體,我身上的熱血澎湃起來,衝動的想要爆裂。藏霸吼道:「主公,鐵浮屠已經練成了,我老藏敢保證,一戰可勝曹兵,就請主公下令吧。」
群情如此激憤,我也控制不了,裴元紹死的慘烈,讓我恨透了曹洪,從矮几後彈起身子:「裴元紹的仇,不可不報,大家各自回去準備,即日出兵官渡。」
賈詡和龐統追著我來到內堂,不住聲道:「主公,糧草不濟豈可用兵,萬萬不可。」我道;「兩位先生方才也看到了,裴元紹為國盡忠而死,群情激奮,若不出兵,怎麼向大家交代。」
賈詡道:「至少需要一月籌措糧草。」我道:「半月如何,夜長夢多,曹操怕會有所準備。」龐統道:「主公,想的太簡單了,曹操早就有準備了。」我驚道:「這話從何說起。」龐統從懷中拿出一封密信:「這是飛鴿傳書,曹操聽說曹洪在官渡用極刑處死了裴元紹,已經先一步率軍前往。」
曹操果然經驗豐富,我叫道:「那就更加需要盡快開拔啦。」賈詡顯然還不知道這個消息。以前飛鴿傳書的消息,都是沮授負責的,沮授不在我交給龐統來管理。
賈詡道:「曹操此次勢在必得,準備比上次要充分的多了,我軍更加要穩紮穩打,不能慌亂。」
我道:「先生的意思?」賈詡道:「讓高覽、周倉將軍提一軍前往,和張郃文丑堅守酸棗城半月,大隊人馬隨後趕到。」
我想了想道:「恐怕守不住,還是我同高覽一起去,你和龐士元留下籌措糧草。」龐統心說,那怎麼行,哪能讓主帥去冒險,屬下留在後方享福的。他想反對,卻聽賈詡道:「這樣也好,主公萬事小心。最好今晚上路。」
龐統一句話,卡在喉嚨裡吐不出來,心道,這河北軍的風格的確是和別的地方迥異不同,邪門。
閒話不提,大軍當晚開拔,五日後先頭騎兵抵達酸棗。高覽在中軍壓陣,我一馬當先直入城中。
曹操已經先我三天來到官渡,只是沒有發起任何攻勢。酸棗城一片劍拔弩張如臨大敵的場面。人人面色凝重殺氣騰騰,無數的士兵往來奔波,砍伐樹木,建造排弩,城下還有一群圍繞著城牆挖壕溝,防止敵人地道攻城。鐵匠忙的熱火朝天,打造一條條的鐵鏈,看來是要製造絆馬索一類的東西。一台台剛剛出爐的排弩被抬上城頭,安置在最高處的敵樓上,油鍋下的火焰,呼呼的蒸騰著——
我一入城,士氣立即攀升,城樓上的士兵校尉,大聲振臂:「主公必勝,河北軍必勝,主公必勝,河北軍必勝——」
我帶來了郝昭。郝昭一進城就大發議論,這裡不行,那裡差勁,城頭上射手太少,排弩的角度不對,太過集中殺傷力不夠強,鐵蒺藜的數量太少,一定要淬毒——等等等等,說的文丑和張郃大皺眉頭。
拍了拍郝昭的肩膀,我沉聲道:「老郝,暫時不打守城戰。」
文丑道:「主公不打算守城。」指著城外的曠野,我仰起臉道:「沒到守城的時候,先和曹兵接觸一陣,挫挫他們的銳氣,要不還以為我軍畏戰呢!」
徐庶氣喘吁吁的從城下跑上來;「不好了,不好了,曹操給咱下戰書了。」徐庶舉著手中的書信,上氣不接下氣:「說了,明日約文將軍和張將軍,在城外會戰,誰不去誰就是孫子。」
文丑低聲咕噥道:「扯淡,曹操他老爹還是我日出來的呢,你們說誰是誰孫子?」我給予肯定的答覆:「曹操是你孫子,玉宇你放心吧,我站在你這邊。」文丑和我握手:「多謝主公的信任——」
張郃咆哮道:「主公,明日出戰,讓我挑戰曹洪吧,我要不在他身上砍上一百刀,總覺的對不住老裴。」
環視一周守城的將士,我冒出個想法,對張郃道:「今晚,在城樓上設香案,我要親自祭拜裴兄弟。」
香案就設在酸棗城最高的敵台上,五台發石機和三台排弩機,暫時讓出了空地。五根紫色的攬香在供桌的正中,旁邊擺著豬頭三牲供果祭品。城樓下,空地上,十幾萬大軍齊集,兩萬隻火把,照的整個穹廬像燒紅了的鍋底。城樓下是整齊的隊列,黑壓壓的人頭。大家抬頭可以看到,我領著文武大將,哭拜裴元紹將軍。
我領頭在香火融融的供桌前跪下來,叩拜三回。一聲炮響,空中迸發出閃亮的火星。淒楚的號角聲掃蕩酸棗城所有角落,也掃蕩士兵的心。文丑跪在我身後,突然大聲哭喊:「裴兄弟,你英靈不遠,保佑我明日力斬曹洪,為你報仇雪恨。」張郃悲聲道:「老裴是硬漢,我等何嘗不是,他能為主公捐軀,我等為何不能,明日就同曹賊拚死一戰。」
沒來之前,沒聽到號角聲之前,也不覺得怎的。此刻聽了看了,腦中就想到裴元紹,一陣酸楚席捲我的心。我也哭出聲來;「裴兄弟,你放心走吧,我袁熙立誓,一定替你報仇雪恨,你的父母妻兒,即是我的父母妻兒——」
士兵中也不知誰帶頭喊了一聲:「為裴將軍報仇,殺光曹兵——」「殺光曹兵——」「殺光曹兵——」一陣接著一陣激憤的喊聲,估計遠在幾十里外的曹營也能聽到了。
曹操高踞在馬上,身後揮汗成雨、投鞭斷江的二十萬大軍,像堅挺的楊樹林般屹立著。這只是他很少的一部分兵馬,重兵還沒壓上來呢,以酸棗城的兵力,這些人夠用了,曹軍大將都到齊了,許褚、於禁、呂虔、夏侯惇、夏侯尚、曹真、曹休、曹純。曹操昨日寫信的時候,顯然不知道我來了酸棗,他的消息不是很靈通。兩軍對圓,曹操和我一打照面,頓時冷笑:「袁小賊,你也來了,來送死嗎?」【,請大家多給正版一些,訂閱,鍾離昧多謝了】
我心道,你八十萬大軍又能怎地,赤壁之戰燒不死你,老子在官渡燒死你。
我身旁左右排列著周倉、張郃、文丑、高覽、郝昭、李典等將,都搶著要出戰。文丑個挺槍出戰,大罵曹操;「老賊,敢辱罵我家主公,可敢出來與我一戰。」
河北軍就是囂張,每次挑戰,都是直指曹操本人的。好像曹營中別的人都不堪一擊。
許褚一看文丑出陣,拍馬迎戰:「先勝過我,在和丞相交鋒吧。」周倉跳著腳衝著對面叫罵:「哪個是曹洪,那一個是曹洪,給我滾出來,老子要為兄長報仇。」
曹洪那裡會怕他,厲聲道:「醜鬼休要猖狂,看曹洪來會你。」也縱馬出戰。周倉一看仇人分外眼紅,馬兒捲成一陣風衝出陣營,舉刀便砍。
四員將,捉對廝殺,足足有一個時辰方才罷兵,天雙方都是試探性的攻擊,沒有大的拚殺。
第二天曹操可就沒那麼客氣了,張郃同曹洪打了沒幾個回合,曹操馬鞭一揮,幾十萬大軍便壓了上去。混戰一場,曹軍仗著人多佔了大便宜回去。
徐庶建議守城,我不住的搖頭,不能守城,一定要把曹賊引入圈套中去。每隔兩三天曹操就會帶兵在城外吆喝叫罵,耀武揚威一番。每一次我都出城迎戰,每一次都戰敗而回,損失慘重,屢敗屢戰,是屢戰屢敗。曹操欣喜於我的執著。手下的眾將,漸漸的也產生不滿,大家都覺得兵力相差懸殊,還是守城,等待冀州的援兵到來,在出城殺敵。
我心道,怎麼就沒人理解本大將軍的苦心呢?那樣曹操就會生出戒心,我的鐵浮屠就不能發揮最大的殺傷力了。老賊就讓你先高興高興,得意得意,等過幾天就知道本將軍的手段了。
為了最後的決戰我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用四五萬將士的性命換來了半個月的時間。曹操以為我瘋了,總是和他硬拚,每戰必敗,每次混戰都是曹軍佔便宜,時間長了士兵們都產生了這樣的心理:又要出城去送死啦。
一將功成萬骨枯,沒辦法。最關鍵的一次勝利,才能決定一切。曹操老謀深算,你袁熙不是要硬拚嗎?老子暗地裡增兵,過幾天再戰,就把你小子生擒活捉了,看你河北兵還不束手待斃。曹操密令靠近汜水關的賈信部和曹彰部、曹遵、朱贊部總計三十萬人向酸棗集結。要在下一戰,一舉將袁軍擊潰。活捉大將軍袁熙這個匪首。那時河北還不唾手可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