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舅甥之爭
傍晚時分,山間夕陽如血。PaoShu8
太陽在峰巒頂上已經難以辨認,像一隻破碎的蛋黃,金黃的稠汁流淌出來,和天邊黑色的烏雲攪合在一起。
晏明眼前營寨的出口恰如一隻喇叭口,口下低窪地帶便是高坡的終結,眼前立刻展現出遼闊無垠的光禿禿的戰場。
半明半暗的天空下營寨前,出現了漫山遍野的淮南軍,到處都是趙雲的軍旗。威勢強大撼天動地的軍旅,分成兩軍推進,右側是十輛重型飛梭弩箭車,左側有二十幾台巨大的投石機。還有數以百計能迅速攀爬的輕便雲梯,兩軍由矛、盾、兵、刀手和弓箭兵組成。影影重重朦朦朧朧中還有後面排成陣勢的威武騎兵。
晏明的心直沉下去,這仗如何能打?
「咚!咚!咚!」百多個戰鼓同時擊打,每隊三萬,總兵力達到六萬戰士的淮南兵整齊推進的步伐,更添昏天黑地中殺伐的氣氛。
淮南兵的強大陣容剛集結完畢,天空就徹底的黑了下來。營寨中雖然已經點起火把,但光亮有限,由於山勢的影響,照不到淮南兵的影子。更加照不亮晏明的心。晏明眼中,沉靜如海的黑夜似乎已經被淮南兵充塞漫溢了。
這就是郭嘉的計策,選擇在黃昏時分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列隊備戰。向群龍無首的曹兵充分展示淮南軍強大的陣容和士氣,未與敵交戰先寒敵膽。這是恐嚇瓦解對方士氣的一種戰術,尤其對失去主帥的軍旅起作用。
果然,曹軍中有很多人已經嚇得臉色蠟黃,尿了褲子。尤其是那些戰敗回來的曹兵還一個勁的影響著軍心;「趙子龍簡直就是戰神,他的槍還沒有觸及到淳於將軍,將軍的脖子就冒出一個血窟窿,你們說厲害不厲害?」趙雲故意威風凜凜的立馬坡下,親自指揮預備衝鋒。曹軍的恐怖來源不僅是袁軍的氣勢還有黑夜。他們此刻已經看不到袁兵了。相反的,由於地勢高,寨內火把通明,袁軍看他們很清楚,一覽無遺。也就是說,他們在明,袁軍在暗。讓人打心眼裡、每根毛孔中都生出來防不勝防,不如投降的感覺。
威嚇戰!
趙雲秀袍金甲,高聲斷喝:「我乃常山趙子龍是也!對方主帥出來答話。」一聽趙子龍來了,曹營中立即嚇昏一二。
曹營沒有主帥,晏明的指揮權也是自封的。棒打出頭鳥的蠢事,他可不幹。晏明身邊還有兩名淳於導的副將,夏侯傑和李剛。三人互相謙讓。晏明示意夏侯傑出去答話。夏侯傑膽子最小了,我?老子才不去呢。回頭那姓趙的追殺我怎麼辦?笑道:「李將軍年齡最長,軍中威望最高,還是李將軍去吧。」李剛瞪眼,叫道:「那可不行,夏侯將軍乃是丞相宗室,說話最有份量,理當由你前去。」夏侯傑咳嗽道:「我雖是宗室,但此刻的指揮大權在晏明將軍手上,怎好越俎代庖,晏明將軍,在下覺得還是你去比較合適一些。^^去看最新小說^」李剛一聽,附和道:「對,我也同意夏侯將軍的說法。」
晏明心裡暗罵,你同意個屁,分明貪生怕死。沒辦法,誰讓他逞能要接替指揮呢,硬著頭皮走近營門,裝模作樣道:「趙——」他本想先問候一下趙雲的娘親,以便鼓舞士氣的。可想想趙雲的厲害頭皮發麻,恭恭敬敬道:「趙將軍,你找我有事嗎?」
曹軍將士聽了這句喪氣窩囊話,僅剩的一點士氣,瞬間如被狂風席捲的烏雲無影無蹤了。
趙雲都愣了,找你有事嗎?!
「有事,有事,本將軍是想對你說,今日我帶了二十萬大軍前來攻寨,你投不投降?」其實沒有二十萬,這叫號稱。就是威嚇戰必須要做的。曹操在赤壁之戰的時候就曾經對孫權用過。嚇得孫權屁滾尿流,不是孔明和魯肅他差點舉手投降了。
晏明差點脫口而出說投降。可這樣投降似乎讓人小瞧了。鼓鼓勁,咬咬牙,輕聲道:「我不投降——行不行啊?」像小女子撒嬌耍賴一樣。身後的李剛那個氣啊,心說你不投降你倒是大聲說出來,這叫什麼話呀!他氣得要死,又不敢上前去說,急的在後面跺腳,心裡不住口的罵晏明窩囊。其實他比晏明還窩囊!
黑暗中已經看不清趙雲的樣貌,只見他似乎挺了挺胸,全身立即向外散發一種霸絕天下的威勢,厲聲道:「三通鼓響過後,如果閣下還不投降,二十萬大軍頃刻之間就能把這營寨踏成粉末,可別說本將軍不念上天好生之德,沒給你機會。」徐晃哇哇大叫著從旁邊跑上來大叫:「投不投降,再不投降把這裡的人全部殺光,將士們擂鼓,準備攻城。」
不戰而屈人之兵,其實並不容易。最好曹軍營寨中沒有二愣子,要不一切休提!
「咚!咚!咚!」密集充滿殺伐的戰鼓聲,又一次充斥於伏牛山的山谷中。鼓聲像驚雷遍佈又似暴雨狂飆山洪暴發,每一錘都像是閻王的催命鼓提醒著曹軍將士,時間越來越緊迫了,快下決定。
趙雲和徐晃甘寧比曹軍還著急,最好投降,不然還要費好些力氣,造成很多傷亡。
晏明轉過身攤開手道:「怎麼辦?你們說怎麼辦?大家拿個主意吧?」夏侯傑和李剛對視了一眼,都不想背這個黑鍋。便很謙遜的道:「您是主帥,我們都聽你的,你說咋樣就咋樣,你愛咋樣就咋樣。」晏明心裡恨透了這兩個王八蛋,心說,你們真是一推六二五啊,沒你們什麼事。投降了你們鬧個被迫。不投降你們不是主帥,殺也殺不到你們頭上去。可就他娘的苦了我了。
「不行,你們兩個必須表態,到底投不投降,給個痛快話。」
夏侯傑眨巴眨巴眼睛,心道看情形打不贏了,敵兵可是有二十萬呢。要攻寨估計一兩個時辰就搞定了。曹仁的援兵最快也要明天中午能到,怕是頂不住的。可我是丞相的親戚,怎麼好意思說投降,晏明這不是難為我嗎?其實夏侯傑這個宗室不靈,和曹操出了五服了。曹操也沒照顧過他,他也不貪圖和丞相的關係,反正陞官發財沒他的事。話又說回來了,終究是親戚,他要是主張投降,面子上須不好看。
李剛人微言輕更不敢開口。外面的鼓聲已經是第三通了,只要鼓點一停,淮南兵就要攻城了。士兵們都沒心思打仗,士氣低落的要命。晏明憤然道:「這樣吧,不同意投降的舉手。」
這招比較高明!
沒人舉手。晏明樂了:「那就是說,大家都同意投降,好,我就代表大家去外面請降了。」
甘寧站在鼓手身邊,一個勁的囑咐:「你,你多敲一會兒,別停下來,連著敲——」那鼓手汗珠直流,一邊敲鼓道:「可是將軍,此刻已經夠了。」甘寧咂嘴道:「你怎麼不開竅呢,讓你多敲一會兒,你就多敲一會兒。」心想,多給人家一點時間考慮嗎,三通鼓太少了,要是我的話,最少也給五通。
趙雲心裡也挺後悔的,早知道多給點時間,三通鼓時間太短了。他挺緊張,期盼著晏明趕緊跑出來投降。
趙雲在鼓聲中厲聲喊道:「晏明,時間已經到了,如果你再不投降,我就攻城了,快下決心吧。」
城樓上突然捅出一面白旗,晏明結巴道:「別,別攻城,我們投降,投降。」郭嘉在中軍中冷笑了一聲:「無謀之輩,果不出我所料。」
伏牛山擊破,前往汝南就是一馬平川。趙雲合曹軍降卒攻擊十二三萬,殺奔如南城下。荀彧帶著後軍極速趕來。淮南只留魯肅諸葛瑾孟公威和樂就堅守。
汝南圍城,曹仁堅守,向身在官渡的曹操緊急求援。
如果說,汝南危機是給曹操的第一個驚雷,那麼虎牢關就是第二個——
郭援接到命令後,開始向虎牢關挺進,準備展開全面攻勢。雖然他手上有二十幾萬大軍,弩炮百輛,發石機上千,攻城車、蛤蟆車無數,但他還是挺苦惱的。因為司馬懿中毒後,曹操派來守衛虎牢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娘舅司隸校尉鍾繇。這老頭好好在家養老不完了嗎,非要出來惹事,可氣。
郭援對舅舅有氣,也憋在心裡,鍾繇可不行,他每天都在虎牢關演講:「郭援雖然是我的外甥,但他是袁氏賊寇,大家千萬不要照顧我的面子,該殺殺,該砍就砍,誰要是殺死他賞黃金千兩。」
郭援的大軍抵達城下後,立即就發現很彆扭,因為沒辦法罵陣。平常打攻城戰,一上來總要問候一下對方主帥的老娘老爹的。對鍾繇可沒法子問候,那不等於問候他自己一樣,郭援可不傻!
於是乎,他就想跟舅舅談談。勸降,對勸降!
他想的挺美,鍾繇還想勸降他呢!
兩人一個城上一個城下,各自身後都是裝備精良全身灌注的鐵甲軍團。郭援瞭解他大舅,害怕他六親不認上來就射,所以在身前佈置了五排櫓盾兵。櫓盾是古代最大的盾,以堅厚的木材製成,下有尖插,可插入泥土中,加強防禦力。櫓盾兵身後是五排強弩,正對著城頭的曹兵。這個距離絕對已經在射程之內了。郭援騎一匹棗紅馬,耀武揚威的立在弓弩手之後,衝著城頭上的鍾繇叫喊:「大舅,大舅,外甥郭援給您老請安了。」
鍾繇翻白眼,有帶著這麼多人拿著砍刀長矛來請安的嘛!怎麼看著像是來給我送終的呢。
鍾繇說了句話,讓城上的文官武將都佩服不已。鍾繇拂袖不悅道:「行了行了,大舅知道你的孝心,請完了安,趕緊帶人回去吧。快走吧。」這就給打發了。城上的韓福和孟坦大為驚詫,這可真是談笑喝退百萬兵,古來戰神也不外如是,太輕巧了,像轟蒼蠅一樣,走吧,走吧!就給趕走了。
郭援也傻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憑什麼我就要走啊,仗還沒打呢。
郭援眼珠一轉計上心頭,充分拿出了一個做外甥的樣子,悲傷道:「大舅,外甥大老遠的來一趟,您總要打開門把我請進去,喝杯茶吧。你不讓我進門,這豈不是不拿我當親人看待。」
鍾繇氣的頭頂冒火,請你們進來喝茶,那不是引狼入室,再說,二十萬人,我哪有這麼多茶招待。還要我打開門請你進來,我呸!
鍾繇氣的全身顫抖,指著郭援罵道:「狗勝子,你到底走不走,說。你還聽不聽大舅的話啦。」
狗勝子是郭援的小名。兩方將士立即爆發出轟天大笑。
郭援一下子就火了:「大舅,你太過分了吧,再怎麼說我此刻也是上黨太守,國家重臣,你怎麼能張口閉口的叫我小名。」
「呸,」鍾繇不顧身份體面,勃然變色破口大罵:「虧你還說得出口,你那也叫國之重臣,你跟著姓袁的就是反賊,狗勝子,你對得起你死去的娘親,對得起你大舅我嗎,我們把你拉扯大就是為了讓你造反禍國殃民嗎?」
郭援一看這仗沒法打了,大舅倚老賣老,一口一個狗勝子,不講道理嘛,而且還辱及主公,這可不能忍耐。「大舅,你別胡說,誰說袁家是反賊。袁熙大將軍乃是漢室駙馬,祖上四世三公,全都位極人臣,忠誠為國。是大大的忠臣。相反,大舅你跟隨的那個曹操才是一等國賊呢。他們家祖上是沒有鳥的太監,他的父親還是個大貪官,他本人欺凌皇帝是個大奸臣,是國賊。皇帝陛下已經頒發了衣帶詔討伐。你還執迷不悟嗎?」郭援這番話把鍾繇說愣了。郭援以為得計,當下緩和了一下語氣道:「大舅,到我這邊來吧,美女和金銀都有,袁大將軍待人誠懇宅心仁厚,是最好的主公,你以前跟著曹操所犯的罪孽咱們就一筆勾銷了。我跟他說說沒問題,我們的關係還是不錯的。怎樣投降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