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披著斗篷從蔡琰的房間裡走出來,吐出一陣陣白色的煙霧,向粥場去出了將軍府的大門,正好看到周倉和崔琰。
「主公,主公,主公何往?」崔琰問道。
「去粥場,崔先生你也跟去看看吧。」
崔琰火急火燎:「冬衣還是不夠,死的人越來越多了,主公,你要想辦法。」我翻白眼,周倉替我說了;「昨兒,主公跟我說了,都要他想辦法,還要我們幹嘛,吃白飯。我覺得挺有道理的。」崔琰差點氣瘋心想你個狗熊,剛才你怎麼不對我說,讓我來碰釘子。
周倉故意沒告訴他,他覺得自己挨了罵,有必要找人墊背。周倉咧著嘴笑道:「我想到辦法了。」
我的娘。崔琰受驚過度,差點抽筋。崔琰眨巴著眼睛看著自信滿滿,一臉得意的周倉哥道:「周將軍,您想到辦法了,連賈詡先生都沒辦法,你想到辦法了?」
我不搭理他,他有個屁辦法,吃飯有辦法才是真的。周倉生氣:「主公,我真的有辦法,你怎麼不問我?」
「行,你可不許告訴我,給他們做冬衣、搭帳篷這種長了腦袋就能想到的主意,我叫人打你軍棍。說吧。」我先把醜話講在前面。
周倉傻笑道:「公子你不就是發愁沒有棉花沒法做冬衣嗎?昨天粥場上有個美人已經把這件事解決了,他給大家做的冬衣,又厚實又緩和舒服的不得了,大家都管她叫活菩薩呢。」
「美人——那裡有美人——沒棉花怎麼做冬衣,你胡說什麼?」我不能置信。
「沒胡說,我身上穿的這件就是,要不你摸摸可暖和了。」我才注意到他身上穿了一件花裡胡哨的衣服,發綠發黃,還有一股子腥味。用手一摸:「獸皮,這是獸皮呀,那來的。」
周倉道:「就是那個美人送的,她還做了十幾件同樣的衣服,送給災民呢。」
「那個美人,到底是誰?」
周倉搖頭:「不認識,我只知道,他和你兩位夫人一樣美,你自己去看吧,她每天都有一兩個時辰呆在城西粥場的。」
「崔先生,我們去看看美人——」崔琰氣的眼冒金星。
我連忙改口;「去,看看災民吧。」
崔琰還是懷疑,到底是看災民還是看美人!
災民一片一片,襤褸的衣褲構成鋪天蓋地的灰色幔帳籠罩著冀州郊外廣達五里的地面。這只是其中的一個粥場而已。老人孩子娃娃,男人女人死人活人,一張張的面孔都像薄餅子一樣的蠟黃顏色,胸膛上的肋骨猶如軍營中的一排排弓背凸顯著。這些人喝粥喝的,腳下無力,都是挪蹭著向熱氣騰騰的鐵鍋邊移動。他們堅信只要自己到了那個冒著熱氣的地方,今天就能看到太陽下山。運氣好的話,明天還能看到太陽升起來。二十幾口大鐵鍋上升騰的熱氣,在萬千災民頭頂,形成一片雲霧,呼呼地風箱響聲,匯成一片,像天空中的悶雷滾動。
管統被任命為東曹掾,全權負責冀州和青州的賑災事宜。
我派他來負責賑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這個肥缺給了誰,誰就會在半年之內成為冀州的首富。我親自去過管統的家,一個太守家裡居然窮的連茶葉都沒有,每天脫下官服就是粗布衣衫,他和夫人吃的飯菜和外面的災民沒區別。這人正直,或者說是死心眼的程度,令我瞠目結舌,崔琰偷偷的告訴我,他有個三歲的兒子,居然活活的餓死了。感到得我淚水撲朔朔往下掉。
管統這人在品德方面基本上是個完人。清廉正直,傲骨天生,不為五斗米折腰,忠心到為了主公可以捨棄妻子。三國演義說,他在擔任東萊太守的時候,為了投奔主公袁譚,導致全家被人殺害。後來曹操進入青州,青州州郡全部歸降,只有管統守衛的樂安誓死不降。這種氣節和風骨,堪稱河北表率。
只有他這樣的人,才能時時處處為災民考慮。
我親自去請他出山,情真意切的給他煽情。對付這種廉吏還是攻心為上,越清廉的高帽越好帶,馬屁越好拍。
「眼下北方大難,民不聊生,本將軍有心賑災,又怕宵小之輩從中剋扣,對百姓好比雪上加霜,以先生的品格和聲望正堪此重任,請先生務必盡全力,救民於水火饑寒之中,袁熙拜託了。」心想,你可給我省著點用糧食,要不大家統統完蛋。
管統被一頓馬屁拍的發蒙,慨然擊掌;「四洲之內,啼饑號寒,阡陌之上,饑民如蟻,統一介書生,一生不堪重任無所作為,虛有其名矣!當此生靈毀滅之際,能予河北百姓遞送一口救命的飯食,也算是做了一件實事,平生志願足矣!」說的慷慨激昂,有幾分荊軻赴死的意味。
管統親自召集負責糧倉的四洲官吏開會,核對人糧數目發放賑濟糧食。他親臨冀州的南皮、平原、并州的弘農、河東青州東萊等一些受災最為嚴重的地區,監督檢查發放粥飯的地點,還用他的眼光,從基層文官選拔提拔了幾個和他一樣清廉的穿補丁衣服喝稀飯吃鹹菜的官吏分派到各地,專司賑濟糧食的數目帳表,力主災糧一粒不剩的吃到災民口中堵塞營私舞弊的漏洞
管統一身布衣,到各個粥場巡查。第一次到固安去巡查時,郡守和放糧的官吏為他準備了一桌飯,四碟炒菜,三四個鍋盔。
管統看了一眼,就拿起一隻碗到粥場上舀了一碗黃米粥喝起來。郡守和其他幕僚目瞪口呆,連聲檢討自己失職。管統指令他們端上鍋盔和四碟菜,一起走到粥場的大鐵鍋前,一齊倒進去。
管統沒有言辭激烈的責怪那些官員,只是淡淡的對郡守說:「你給災民說說,這鍋盔是用那裡來的糧食蒸出來的。」
郡守瞅了瞅災民,嚇得面色蠟黃不敢吭聲。管統道;「青天白日,乾坤朗朗,無須擠眉弄眼的說悄悄話,你敞開喉嚨向災民說——」
郡守剛說出這是賑濟糧做的,站在前頭的饑民便跪下了,後頭的人一撥一撥無聲的跪下來,整個粥場上鴉雀無聲。
管統厲聲呵斥,從懷裡拿出竹簡念道:「大將軍袁熙令:如有敢從饑民口中奪一粒糧食者,殺無赦,法度扔在,不可不行,來人,把郡守拖下去正法。」
說實話,此事若是我來辦,也許會饒了那個郡守。當時有一大批人,包括災民替郡守求情,可是管統卻滿臉淌流著淚珠道;「今日如若法令不行,日後何以服眾,今天是三個鍋盔,明日可能就是三百斛糧食著牙說出最後一個字。
法令如此嚴苛,政治如此清明,所謂水至清而無魚,誰還敢冒死貪污。
渾濁洪水般的人流中,有一道紅影,就像是枯枝敗草中盛開的嬌艷鮮花,讓我眼前一亮。又像是掉落在黃河中被水沖刷的時隱時現的一塊玉璧。
周倉指著紅影道:「看,那就是美人啦。」崔琰拿眼翻他,氣的渾身發抖。這麼多淒慘的災民看不過來,有心思看美人,奸臣。
我呵斥道;「什麼,美人不美人的,去把她帶過來,我要問問她用獸皮做冬衣的事情。」心想,周倉個笨蛋,非當著崔琰的面說,找挨罵呢。
崔琰聽我喝斥周倉心裡由衷佩服,主公還是心繫黎民的,這樣的好主公去那裡找?我心裡卻在想,這美人會是誰呢,看著眼熟,身段真是不錯,跟模特一樣。
周倉把紅影帶到我眼前,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怪不得狗熊神魂顛倒的,感情是貂蟬呀。這種妖邪的魅力果真不是一般人能抵禦的。別說一般人,就算是英雄無敵,能征慣戰,藐視生死的大將軍也不見得能抵禦的了,啊!!
我就抵禦不了。
「貂蟬參見大將軍,祝將軍萬福金安。」貂蟬穿著紅色的斗篷盈盈下拜。跟著她身後還有一個丫頭,大眼睛,高鼻樑,挺水靈的。
「原來是貂蟬姑娘,你一向可好。」我一激動方寸亂了,伸出手去攙扶。這少婦,真是勾魂奪魄,長的太違章了,要是在現代社會,站在馬路上,一准造成車禍。
「貂蟬姑娘真是美艷無方,姿容絕代,怪不得呂——」我有點忘形了,把心頭的密語,給吐露出來。崔琰正縷著鬍子看災民吃飯,挺高興,一聽這話差點跳起來,像話嗎,跑到災區泡妞來了。「主公。」氣極了要發難。
怪不得古代的昏君愛殺忠臣,這直臣有時候是挺討厭的。我立即道;「貂蟬——聽說你,你用獸皮製造了冬衣是不是,本將軍問你,你那獸皮是從那裡來的?」
貂蟬垂著頭眼簾微啟,長睫毛忽閃著,嫣紅的臉頰上露出一絲淺笑,柔聲道;「啟稟將軍,那是我從許昌帶來的,不多,都用光了。」
「怪不得,此刻天寒地凍,能吃的野獸差不多都被人吃了,那來的皮毛做衣服呢?」我歎氣,心想白高興一場。
貂蟬道;「也不是,皮毛還是有的。」我大喜道:「姑娘不愧是天生麗質,蘭心慧智,快些說有什麼辦法。」周倉心想袁熙今天嘴這麼甜,他怎麼知道這美人蘭心慧智的。「
貂蟬道:「其實,在遼東遼西和幽州和烏桓等地還是有不少獸皮出產的。公子只要讓人搜集一下,當可得萬件冬衣。」
我心想,萬件雖然少了點,但總比沒有要好。有心想把獻計的貂蟬請到屋子裡,好好地感激一番,怎奈崔琰在旁,不敢造次。想了半天計上心頭;「崔先生,事不宜遲,你立即去傳令田疇和幽州諸將,讓他們搜集獸皮運送到災區做冬衣。」
崔琰對此倒是沒有異議,立即就去辦理。
貂蟬可人的小鼻子小嘴巴因為寒冷噴出一股股的白氣。攏在胸前的玉手凍得通紅,像十根胡蘿蔔。
粉嫩像豆腐一樣的面孔被北風的刀刃劃的鮮紅,似乎要淌出血來。
貂蟬果然是一流的禍水,我有點把持不住了。這個可以令月光失色的美人,也讓很多人失去了腦袋。難道我袁熙也要加入這只無頭大軍,和董卓父子同流合污。
一想到董卓父子,我就忍不住生出戒心。下意識道:「姑娘還是回府吧,這裡太冷了,會凍傷的。」貂蟬搖頭道:「不會,我和香菱每天都來這裡,已經習慣了。」有幾個災民拄著枴杖走過來道:「是啊,大將軍,貂蟬姑娘每天來這裡,給我們送吃的,還帶了很多的藥材,為大家看病,心腸跟菩薩一樣呢。」
真的嗎?我懷疑,貂蟬的命運的確悲慘,不過那並不表示她的心腸好,董卓算是對她不錯了,可是她是怎麼對待董卓的!
風月場中摸爬滾打這麼多年,周旋在無數的男人之間,使她慣於察言觀色,巧舌如簧,把自己的絕世姿容發揮到極限來誘惑眾生。那是她生存的本錢,無可厚非。憑這種手段,我就不能小看了她。我總覺得睡貂蟬,就好像在玩火,一定要考慮清楚了,否則會引火燒身的。
「回去吧。」我轉身對周倉道。「回去商議一下,冬衣的事情。」周倉還在那裡傻呼呼的欣賞美色,我已經邁開大步向回走了。
貂蟬俏麗在風中嬌軀,微微一顫,沒想到這個男人竟然拒絕自己。他是第三個了。第一個是曹操,第二個是關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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