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還帶來了袁譚的一道密令用火漆密封著的。我打開一看差點沒把鼻子氣歪。信中言辭生硬指責我不思進取一年以來沒有把倉亭的曹兵擊退。並下了死令要我在一月之內渡過黃河奪回官渡。這種大饑饉的年月裡簡直是在癡人說夢。
從一開始袁譚開始卡軍隊脖子的時候我就沒執行他的命令。士兵們仍然是每日三餐每隔三天可以吃到一頓鍋盔。就這文丑和張繡還總是歎氣;「不行啊公子士兵們一個個餓得東搖西晃連刀都拿不住了正常的操練也沒法進行前天讓他們練了一會隊列愣是有好幾個一圈沒跑下來就餓暈過去了。在這樣下去曹兵打過來我們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其實張繡和文丑自己也是餓得暈頭轉向眼冒金星的。
士兵們口糧降低的第一天。我就搬到軍營去住。和他們一起吃一起睡。士兵一天喝三頓稀粥我也跟著。吃鍋盔的時候咱也不落後。十天下來餓得兩腿發軟渾身流虛汗看到吃的眼睛冒綠光穿上鎧甲就像是後背脫了一座山包重的能把整個人壓垮。腸子咕咕的往一塊收緊難受的想吐沒辦法了就大口大口的喝涼水來緩解一下痛苦。半個月下來瘦了兩圈眼窩凹陷了肋骨一條條的凸顯出來。可能是這些年錦衣玉食的慣了一次在烈士陵園和眾將散步的時候竟然昏死過去。醒來後苦笑;「大概是舊傷復發了沒關係吃兩服藥就好了。」一眾文武全都落下淚來其實公子是餓的。
文丑、昌豨、張繡這一眾大臣還有沮授實在看不過去了大家就全都搬到軍營去和我一樣同士兵們同甘共苦。糊糊苦澀氣味難聞聞一下就反胃也真是難為大家了。就這也不能敞開了供應每人一頓限兩碗。城中隨時有糧荒的可能。
那天大家正咽藥似的喝下一碗糊糊昌豨突然從外面跑進來氣沖沖道「這他娘的不是欺負人嘛?皇帝還不差惡兵呢怎麼能這樣對待我們。」他手裡拿著一封書信一把扔進朱靈的懷裡。
朱靈放下碗拿起來一看臉孔頓時扭曲冷哼了一聲沒開口。沮授從他手裡接過來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張郃叫道「拿過來拿過來我看看。」沮授一言不發的遞過去問昌豨;「這信是誰給你的。」
昌豨氣呼呼道;「是我的親兵這信是他弟弟從冀州讓運糧的士兵給捎過來的——你說氣人不氣人。」
張郃的臉色也變了沉聲道「公子要出事了——」我看他們表情凝重的厲害笑道;「什麼事大驚小怪的。」
從張郃手上拿過信一看頓時傻眼只見上面寫著幾句文理不通的大白話;「哥你在黎陽還好吧我們這邊的條件還可以至少每天三頓有兩頓都能吃到鍋盔。吃剩下的就拿到城外去換個女人玩玩半個鍋盔就能換一個呢——
沮授額頭上冷汗涔涔直著眼道;「還有誰看過這封信。」昌豨道「大人您不如問問還有誰沒看過吧軍營已經都傳遍了。」
沮授全身一震;「公子壞了——」話還沒說完營帳外就傳來一陣喧嘩「走我們去見公子。」「走我們都去。」一陣雜亂急促的腳步聲門口沒有守衛這本來就是普通的軍營可以隨便出入。
我面前戰戰兢兢的站著十幾個餓得柳樹枝子一樣被風一吹就遙遙晃晃的士兵脖子似乎都有些抬不起來了低著頭的時候微微發顫。
文丑大聲呵斥;「張五李三你們這麼多人進來幹什麼想鬧事?」
張五五十多歲是火頭軍不參與衝鋒陷陣屬於資深元老級士兵在大伙心中很有威信。新兵們經常要向他請教一些女人身體構造方面的專業知識他都很耐心的輔導爭取把每個人都帶壞變成色狼。這傢伙臉呈古銅色滿臉如刀刻般的皺紋一看便知道是常年從事室外勞動。
李三是個胖子唇上翹起兩撇八字鬍他是個馬弓手和關羽當年的官位一樣也算是很有前途的一位在這十幾個人裡他的身份最高。這一點從他微微隆起的肚子和粗脖子就可以看出來。腦袋大脖子粗不是大官就是伙夫!!
李三嚇了一跳心想壞了我說不來吧非讓我來這下子公子和將軍們要恨死我了。他的聲音小到極點「公子——弟兄們弟兄們都在外面坐著呢——」
我一聽就明白了士兵們因為糧食的問題要嘩變了。
我急忙起身道「你是李三?」
李三點著又圓又大的腦袋;「公子是我我是李三。」我恍然道;「前些日子巷戰的時候就是你跟我用一口鍘刀砍死了三四十個曹軍是不是?」李三全身一震;「公子你怎麼知道?」我歎氣道「李三哥真是罪過這些日子我糊塗了倒把你給忘了你應該弄個百夫長幹幹。」
「三哥你有話就說吧。」
李三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嚎哭道;「公子弟兄們不敢反你也不願意反你出去打聽打聽那朝那代出過這麼仁義的將軍和我們這些窮當兵的同生共死同甘共苦的可是——可是弟兄們實在是餓得不行了我李三讀過兩年書知道什麼是明主二公子你就是明主弟兄們跟著你心裡可踏實了不在乎少吃一口可是大家心裡就是不服氣也替公子不值咋地人家吃肉我們連湯都喝不上公子你領著大家在幽州和匈奴人、烏桓人干你衝在最前頭弟兄們那個敢落後甭說別的咱這只隊伍就他娘的沒出個孬種。別管是廢了慘了就沒出過逃兵。為啥為的就是公子您仁義無雙愛兵如子。這回守城打巷戰誰不是報了必死的心可是沒說的公子金枝玉葉的都豁出去了我們這窮賤命算啥。弟兄們干了拼了仗咱打贏了主公沒個封賞弟兄們誰也不計較因為那仗是為了公子打的有你在就好。可是——可是就算沒有獎賞也不該罰呀——」
李三身後十幾條漢子像推到包谷桿子一樣呼啦啦全都跪下來張五也哭道;「公子張五是個粗人不會說話心裡就有一句想問問你不知道你能不能給個說法。」
我心頭一陣火熱「說你說你起來說。」張五倔強道;「俺不起來俺就想問問公子咱兄弟們是不是立了功該不該給獎賞。為啥不給咱飯吃?」
我強自壓制心中的暴怒沉聲道;「張五哥你說的都對咱是立了功應該給獎賞那沒錯。」張五是個直性子話說到這個份上也不哭了直挺挺道「那為啥冀州兵有鍋盔吃我們卻要喝糊糊這是咋回事我們都是罪人。」
「張五你他娘的別蹬鼻子上臉我廢了你。」昌豨大聲叫罵著站起來。「誰也不許這樣跟公子說話老子弄死他。」
「昌將軍俺打心眼裡尊敬公子絕對沒有放肆的意思俺就是想為弟兄們討個公道。」張五忽然又在落淚。
李三道;「弟兄們浴血奮戰九死一生竟然連一頓飽飯都換不來大家心中都憋著氣呀公子這樣要出事的。不是看在公子你和我們同甘共苦的份上人早就散了。本來這樣的年月我們說不得什麼可是為啥人家就能吃飽我們這些在前邊衝鋒陷陣的反而要忍饑挨餓——」
李三的話還沒說完又是一陣腳步聲傳過來。烏桓大將突利句從外面進來操著半生不熟的漢語道;「二公子末將有話要說。」
眾人的臉色登時大變。沮授最害怕的就是烏桓兵鬧事。這些人遠離草原給漢人賣命打江山可沒抱著什麼國際人道主義的高尚情操他們是為了要吃飽飯。沮授在分配糧食的時候已經對他們做了偏袒規定兩天吃一頓鍋盔可是烏桓人普遍運動量大愛騎馬所以食量也大那點東西連塞牙縫都不夠餓得一個個像蝦米一樣貓著腰走路。最近聽說已經有人開始殺戰馬充飢了。
突利句是被我俘虜回來的由於對我很佩服也嚮往漢人的花花世界所以自願留下我讓他做文醜的副將統帥黑龍騎。烏桓人直腸子你對他好他就往死了對你好。突利句覺得我信任他就無條件的服從我的命令把我當做『長生天』一系列的東西來拜。打個比方說我讓他撞南牆他絕不會撞北牆。本來烏桓兵早就嚷嚷著要跑了都是突利句一手給壓下來的。他還背地裡做烏桓兵的工作;「操回草原去幹什麼中原多好花花世界美女如雲。還有二公子這麼好的將軍帶領有肉一起吃有苦也一起吃比他媽的樓班和蹋頓強上一百倍還多十倍呢。」
烏桓兵都說「這道理我們懂也知道漢人江山好跟著二公子混也比跟著樓班痛快可是在草原上雖然有時候也吃不飽但總不至於餓死這鬼地方再不走給匹馬都騎不上了。」
突利句一瞪眼拔出胡刀吼道「在他娘的嚷著要走我送你狗日的見長生天去。」這句是用漢語說的。狗日的這個單詞他用的不錯是文丑教的。
可是這封信一出現他也壓不住了。別說壓不住第一個跳起來的就是他自己。
「公子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別人能吃飽我們烏桓人吃不飽。」突利句心想你們種族歧視虐待外賓老子不服。
我聽著這話不對了怎麼成了烏桓人吃不飽了。文丑嚷道「老突你放什麼屁呢誰說就你們烏桓人吃不飽我和公子還有漢人兄弟那個吃飽了你說?」
突利句苦笑道;「老文公子我的漢語表達不太好我是說為什麼前方將士都吃不飽。」
前方將士這四個字像四把劍刺入我得心袁譚怎麼搞的難道故意的。我們在前面拚命打仗他竟然不發糧餉怎麼對得起死難的將士。可是現在不是計較這些事的時候先把士兵的嘩變壓下去再說吧。
我看著突利句想了半天;「你回去給我十五天時間我一定讓大家吃飽如果做不到本公子任憑你們處置。」
烏桓人不會假客套「公子說話算數。」
「願立軍令狀。」
突利句道;「公子不是我不信你是我手下的狼崽子們心裡不服你可一定要說話算數否則我可控制不住他們了。」
我伸手把張五和李三摻起來道「張五哥李三哥信得過我的回去跟弟兄們說說我十五天之後必定把糧食送來。別的話我也沒有了你點個頭搖個頭都行。」
李三激動道「公子你何苦把事情攬在身上此事原來跟你無關的。」
我叫道「朱靈取紙筆來。」
軍令狀立好了讓李三和突利句分別拿到營寨去穩住人心。我這裡卻要準備啟程。
「我帶俊義和高覽張繡將軍回去玉宇你留下來和大家守城不要讓李典有可乘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