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難道你就不怕後漢軍有詐?」勒勿裡身邊的親信提醒道,「我們這麼大開城門,萬一他們起了歹意,我們豈不是只有束手就擒了?」
勒勿裡苦笑道,「你認為我們現在還有別的選擇嗎?後漢軍足有近二十萬人,而我們只有不到五萬殘兵,其中過半的兄弟身上都掛了傷,就算是後漢軍強攻,也用不了幾天就能把我們全部消滅掉了,現在我們只能賭一賭了。」
眾親信都黯然的低下頭來,說的也是,現在自己已經沒有任何資本了,原本要是手握十萬大軍,還能割據一方,就算是現在手頭的這些兵力,只要有一段時間的恢復,也能起到很大的作用,可是現在呢?士兵們根本就沒有辦法戰鬥了。
後漢軍一路走來,都是用手捂著口鼻,因為太臭了,到處都是屍體腐爛的臭味和屍體焚燒的焦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單一的味道還能容忍,可是這兩種味道混合在一起,沒有被熏得暈過去就算是極其堅強了。
足足近七十萬人吶,死掉了六十幾萬,這一場戰鬥下來,新楚城附近除了屍體就沒有別的東西了,真的是成了一個屍山血海,幾十萬人的屍體堆在那裡,根本就沒有辦法清理,地上的鮮血都已經積成了一個血潭,甚至能淹死人,無奈之下,為了避免瘟疫,勒勿裡只好下令焚燒屍體,可是這麼多的屍體哪裡是一天兩天能夠燒乾淨的,於是,有的地方屍體被燒成了灰燼,有的地方屍體被燒到了一半,有的地方屍體還沒有來得及燒掉,已經開始慢慢的腐爛了,這才形成了這種奇怪的味道。
看到這一幕,就算是百戰老兵也忍不住了,好多人都吐了出來,就連趙凌雲等三人也感覺到一陣陣的不舒服,這種人間地獄般的場景,誰能看得下去?
「真慘吶,」連鄭虎都皺著眉頭,「死了這麼多,可憐馬雲野心勃勃,反倒讓自己早了幾年送命,安心的做一個西涼王該有多好,他現在在下面一定後悔死了。」
趙凌雲和賀振方深有同感,連連點頭,馬雲因為自己的野心和錯判了形勢,導致自己不僅沒能稱王稱霸,反倒是成了消滅蠻軍的工具,足足四十萬西涼軍,都給蠻人當了陪葬品,若是馬雲不死,這場戰鬥說不定還能有贏的希望,可是沒辦法,馬雲是注定要死的,因為一切都已經被林方安排好了。
雖然並不知道十分詳細,可是趙凌雲還是知道一些這個計劃的,他知道馬雲身邊的那些護衛有一多半都是安排在他身邊多年的間諜,甚至就連西涼軍中威望最高的將領雲鳶也是一樣,這一切馬雲怎麼能夠想到?別說馬雲,就是趙凌雲知道了這一切的時候都被驚呆了,陛下什麼時候掌握的這麼多不為人知的力量?在馬雲身邊安排人手,甚至是跟隨他十幾年甚至是幾十年的人手,這是怎麼做到的?趙凌雲自然不知道,這卻不是林方之能,而是隱龍之能了。
「前面來的可是趙將軍?」勒勿裡帶著手下眾人出城迎接來了,城門處打掃的還是稍稍乾淨一些,至少把屍體都清除了,否則叫人怎麼下腳。
「不錯,對面可是勒勿裡將軍?」趙凌雲打起精神來,應付著勒勿裡,原本按照他的意思,是要將勒勿裡除掉的,可是林方否決了他的提議,讓他不得動勒勿裡,所以他也沒辦法。
兩軍都停下腳步,勒勿裡露出一個極為燦爛的笑容,「趙將軍遠來辛苦,請進城休息吧。」他表現的像是一個熱情的主人一般。
趙凌雲道,「那我的軍隊…」他還有些顧慮。
「自然是一同進城了,」勒勿裡自然明白趙凌雲的疑慮,所以盡量的展現大方,「不怕趙將軍笑話,這城外也沒有辦法駐軍。」
「呵呵,那就全聽勒勿裡將軍的了,」趙凌雲笑著點頭,且不管勒勿裡究竟有幾分真情,至少他找不出借口來,大軍如果想要在城外紮營的話,起碼要退出三十里,否則睡覺時候都會被這股強烈的臭味熏醒的。
勒勿裡在前面帶路,趙凌雲等人帶著大軍開始緩緩的開進新楚城,進到城中,看到路邊很多百姓在圍觀,在這些百姓的眼中,趙凌雲看到的只有麻木,看到大軍進來也絲毫不見驚慌,不見喜悅,像是一切都不關自己的事一樣。
其實也難怪他們,短短的一年多時間,他們歷經了多少的苦難吶,先是被蠻軍佔領,後又被西涼軍佔領,然後又再次被蠻軍佔領,經歷了這麼多之後,無論是什麼也無法令他們再驚訝了,死人已經看的太多了,僅僅是這次城外就有了幾十萬,這一年多裡面,新楚城的人口少了足足七成,有被蠻人殺死的,有被徵入伍的,還有逃離這裡的,原本作為大周的都城,是北方最為繁華的一個城市,沒想到卻一下子變成了這樣,新楚的繁華,只有在夢中才能再見了。
「趙將軍,請到王宮下榻,」勒勿裡引到。
「這個就不必了,在下只是陛下座下一個臣子而已,」趙凌雲自是不肯。
勒勿裡拍了下額頭,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忘記這點了,趙將軍莫要見怪,那就到另一處吧。」嘴裡這麼說,心裡卻到,趙凌雲好生謹慎吶。
趙凌雲隨著勒勿裡去了,鄭虎和賀振方留下來整頓軍隊,也是暗中提防勒勿裡,當然這話不能明著說出來,大家都明白是怎麼回事就好。
引著趙凌雲到了一處大宅子裡面,這裡曾經是大周國某個重臣的宅子,十分豪華,用來給趙凌雲住正和適不過。進到裡面,兩人分別坐下,「你們都下去吧,」勒勿裡對身後的下屬道,「我和趙將軍有些事情要談。」
趙凌雲知道勒勿裡急於知道己方的態度,他也不怕勒勿裡對他如何,也揮了揮手,跟在他身後的護衛都知趣的退了下去。
這時勒勿裡才說,「趙將軍,不知貴國皇上是否還願意遵循我們的約定?」
「這是自然,我國乃是禮儀之邦,向來講究誠信為本,將軍遵守了約定,我主答應將軍的事情,自然也會辦到,請將軍放心,將軍就是北疆之主,雖然這次的戰爭下來,貴族損失不小,但是貴族在北疆仍有根基,假以時日,貴族必定會重新崛起,我主明白,我們雙方的合作,才是解決矛盾的最好辦法,貴我兩方,本來就應該是朋友而非敵人,都是兀芒蠱惑了人心,才會造成今日的惡果,相信在以後的日子裡面,我們會慢慢的把這個損失彌補回來的。」趙凌雲一副典型的外交口吻,將林方交代給他的話都說了出來,給勒勿裡定心。
勒勿裡暗暗長出了一口氣,這才多少放下心來,雖然對於趙凌雲的話他不至於全信,可也信了一大半,至少從目前看來,後漢的主要敵人應該是大成,而自己已經不成其為敵人了,憑自己現在的力量,隨時都會被林方輕易的吞掉,既然他現在不準備吞掉自己,那就是最好的了,至於以後的事情嘛,再說吧。
「既如此,請趙將軍代我多多謝過貴國皇帝陛下,狼族上下感念他的大恩大德!」勒勿裡起身朝著趙凌雲深深一躬,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勒勿裡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趙凌雲也沒有退讓,代替林方受了他一禮,「將軍可以在新楚城休整一段時間,將軍手中的兵力可夠統一北疆之用?是否需要我軍予以幫助?如果將軍有所需求,請勿客氣,你我現在都是兄弟之邦嘛。」
「多謝趙將軍美意,這個就不用了,北疆所剩的多半是老弱病殘,我手中還有五萬大軍,只要休整完畢,就可以輕易掃除北疆禍患,重新統一狼族,」勒勿裡自然不敢接受趙凌雲的「幫助」,誰知道他「幫助」了一回之後,會不會賴在北疆不走呢?
「聽說大成軍北征軍在北疆走了一遭未果,而後傳說是兀芒把族中的百姓都藏了起來,將軍能夠找到吧,」在又談了幾句之後,趙凌雲隨口問道。
「這是自然,這算不得什麼秘密,不過外人即使知道具體位置也沒有辦法接近他們,他們前面是一片死地,除了我族中人,外人是進不去的,」勒勿裡現在心情放鬆了許多,說話也不是那麼多的顧忌了。
「哦,如此甚好,還請將軍務必將兀芒一組清理乾淨,這對你我都好,斬草要除根吶,」趙凌雲鄭重其事的叮囑道。
「這點還請趙將軍放心,這是一定的,留著他們,對我也不是一件好事情,」勒勿裡笑道。
這兩人在裡面聊著,外面的鄭虎和賀振方則在緊張的整頓著軍隊,新楚城雖大,可是一次容納十八萬大軍還是有些吃力,所以一切都有些緩慢,甚至有些亂,蠻軍奉了勒勿裡的命令,在一旁幫忙推車扛東西,卻沒有發現,偶爾的會有幾個蠻人突然被人擊昏,然後拖走,過了片刻,有幾個人穿著蠻軍的衣服出現,這一幕發生在很多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