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勿裡一聲令下,外面走進兩個士兵來,他們中間夾著一個人,一個女人,正是韓氏,韓氏一進來看到兀芒躺在那裡,便知道怎麼回事了,她是何等聰明的女人,既不哭也不鬧,只是靜靜的走到兀芒身邊,輕聲道,「大汗,你怎麼了?」
兀芒苦笑一聲,對勒勿裡道,「你何必把她抓起來,男人之間的事情,關女人什麼事。」
「殺了你,留下她?我才不會做這麼蠢的事情,難道等著將來你的後人來找我報仇嗎?」勒勿裡冷笑道,「你不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難道我還會犯跟你一樣的錯誤嗎。」
「我的後人?我哪來的後人?」兀芒愣了一下,隨即臉色劇變,緊張的看著韓氏,「難道你?」
韓氏含淚點了點頭。「什麼時候的事情?」兀芒驚道。
「兩個月了,」韓氏垂首答道。
「怎麼我都不知道!」兀芒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霍的站了起來,可是想到自己現在的處境,好不容易提起來的一口氣又洩掉了,「不行,你不能死!勒勿裡,你放過她吧,她是無辜的。」
「大汗,不要求他,你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不能求他!」韓氏厲聲喝道。
「英雄?哈哈哈,」勒勿裡狂笑道,「他是英雄,那殺了他的我算是什麼呢?不用說,你一定會說我是小人,其實那也沒什麼,英雄也好,小人也罷,都不重要,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只要我是最終的勝利者,一切都夠了,你們說什麼能怎樣?我也不會掉塊肉下去,你們有什麼話趕緊說吧,我這個人心腸好的很,讓你們臨別說幾句貼心的話,哈哈哈…」
勒勿裡現在一點也不著急殺死兀芒,因為形勢已經全部把握在他的手裡了,除了他手下的軍隊之外,忠於兀芒的兀突和兀哈良都在和西涼軍死鬥,一時半刻戰鬥不會結束的,這個帳篷附近都是他自己的人手,或者說都是忽倫部的人,他還有什麼好怕的?況且兀芒身重劇毒,就算是自己不動手殺他,他也活不了多久了,勒勿裡相信林方給他的毒藥,他也聽說過天網的大名,天網的劇毒,就算是絕頂高手也難以抵擋,更何況兀芒中了兩種呢?他現在心中充滿了報仇的快意,越是看到兀芒痛苦他越是高興。
「勒勿裡,我求你,放過她吧,她是無辜的,她只是一個中原人而已,你知道的,就算是她生了孩子,也沒有汗位的繼承權,她的生死對你來說根本就是無關緊要的,」兀芒生平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和別人說話。看的一旁的韓氏眼淚再也止不住,奔湧而出,「大汗,不要求他,不要求他…」韓氏現在心都快碎了,她知道,兀芒是真心對她的,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在為了報仇而活著,或者說是報復,可是她活的並不開心,為了仇恨而活的滋味可想而知,她這一生中,從來沒有遇到過一個像兀芒這樣對她的人,張楚之娶了她,但是只當她是一個擺設,趙夢谷和聶智遠更只是貪圖她的美色,貪戀她的身體罷了,從來沒有真心待過她,只有兀芒,這個比起自己來還要小上許多的男人,這個為中原人所痛恨的蠻族,卻是真心的對自己好,她知道,兀芒之所以這樣低聲下氣的為自己求情,絕對不只是為了自己肚子裡面的孩子,更多的還是為了自己啊。
「無辜?」勒勿裡冷笑連連,「就算她是無辜的,就算她的孩子無法繼承汗位,但他還是能殺我不是嗎?想放過她也容易,把這個吃下去吧,」說著,勒勿裡從懷中掏出一個藥丸。
韓氏臉色慘白,她知道勒勿裡拿出來的一定不會是什麼好東西,多半是墮胎藥吧。
兀芒毫不猶豫的從勒勿裡手中接過藥丸,遞給韓氏,「吃了它。」
韓氏堅定的搖了搖頭,「我不要,你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吃了它,」兀芒再次道。
韓氏看了看他,忽然從兀芒手中接過藥丸,丟在地上狠狠的踩了幾腳,直到踩成了碎末,然後靜靜的看著兀芒。
兀芒無奈的歎了一聲,其實他也清楚韓氏的性格,要不是這樣倔強的個性,她也不會為了報復林方做出這麼多的事情來,「勒勿裡,你放過她,我幫你名正言順的坐上大汗之位。」兀芒轉向勒勿裡,拿出自己最後能夠依仗的條件。
「大汗不可!」忽吉和韓氏同時叫了起來,「大汗,不能這樣做,要讓他永世背著亂臣賊子的罪名!」忽吉一條命已經去了一半,卻還是拚命的叫道。
兀芒的話讓勒勿裡心中一動,這句話才真的打動他了,不管怎麼說,就算是兀芒死了,全組之中也會有很多人是不會服自己的,即使有林方的幫助,他也很難控制全族,況且他也是一個有野心的人,自然不會只是甘心做一個北疆之王,將來有了機會,他自然也是會進取中原的,既然要如此,那自然是要盡量的掌握多一些的力量,而不能全部依靠林方。
「你真的肯?為了一個女人?」雖然語氣還有些懷疑,可是勒勿裡已經相信了,兀芒的所作所為讓他看到,兀芒真的在乎的是韓氏,而不是韓氏肚子裡面的孩子,這是他沒有想到的,要是早知道的話,他會更好的利用這一點。
「只要你答應我的條件,讓她好好的活下去,我就宣佈將汗位讓給你,你也知道,我馬上就要死了,也沒有什麼可以拿出來跟你爭的,」兀芒淡淡的道。
「好!成交!」勒勿裡猶豫了一下,終於決定同意兀芒的決定。
「大汗!不能啊~」忽吉絕望的叫道。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們不要說了,」兀芒看了看韓氏,微微的點了點頭,韓氏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容來,這一切勒勿裡都沒有發現,他現在只是沉浸在喜悅之中,兀芒肯宣佈將汗位相讓,自己足可以掌握比現在多出四成以上的實力,這對自己將來的大業委實有著太大的幫助了。
「你先發一個誓,以狼神和祖先的名義,」兀芒感到自己快要撐不住了,開始急促的喘息了起來,他感到自己體內的兩種毒已經開始侵蝕自己身體的各個部位了,心脈更是已經完全被侵佔,要不是他內功實在太高,恐怕早就已經撐不住了。
「好,我勒勿裡以狼神和祖先的名義發誓,只要兀芒肯將汗位讓給我,我必將保證韓氏的安全,使她永世不會苦難,不受欺凌,若是有違此誓,我願受狼神責罰,死後靈魂不得回歸狼神懷抱,祖先在天之靈不得安息!」為了得到汗位,勒勿裡毫不猶豫的發了一個毒誓。
兀芒點了點頭,「很好,我相信你,現在我們出去吧。」說著,兀芒掙扎的便要站起來,可是他現在身體已經沒有什麼力氣了,晃了幾晃,還是沒能站起來。
韓氏上前扶住了兀芒,拼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將兀芒付了起來,兩個人相互依靠著,緩緩的往帳外走,忽吉在一旁痛哭流涕,他知道,一切都完了,兀芒完了,狼族也完了,自己也完了,可是他也只剩下半條命也不到了,能有什麼辦法挽救危局?
勒勿裡緊盯著兀芒,向那兩個士兵使了個眼色,那兩人會意,緊緊等在兀芒的身後往外走,勒勿裡也跟了過去,眼睛掃了地上了忽吉一眼,甚至懶得用正眼去看他,一個快要死的人了,管他幹嘛。
看到兀芒走出了帳篷,外面的蠻軍士兵都緊張的盯著他,這裡面有半數以上是勒勿裡的人,他們還以為事情有了變化,等看到勒勿裡跟在後面出來,這才放下心來,只是看著勒勿裡,等他的指示。
勒勿裡派人去將所有的將領都召集了過來,以見證兀芒讓位給自己的儀式,不一會兒,所有人都到齊了,看到兀芒清醒了過來,有些人很驚訝,有些人跟害怕,還有些人很高興,這裡面自然有忠於兀芒的人,也有忠於勒勿裡的人,只是誰都不知道即將發生什麼事情。
「大汗有一件要緊事要宣佈,大家好好聽著了!」勒勿裡強自控制住自己激動的心情,盡可能用平和的語調道。「大汗,請吧。」
兀芒看了看他,看了看眾將,緩緩的道,「我中了劇毒,已經沒有多長時間可活了。」
「啊!?」人群之中一下子亂了起來,誰都知道兀芒中了毒,可是誰也想不到,兀芒竟然會死,在他們眼中,兀芒是狼神在人間的代理人,怎麼會死呢?這是不應該的啊,很多人都呆在了那裡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不顧眾人的震驚,兀芒加快了語速,「害我的人是勒勿裡,誰殺了他,誰就是新的大汗!」
「兀芒,你!」勒勿裡被驚呆了,指著兀芒說不出話來,半晌才怒吼一聲,「我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