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舞陽郡最西端,是留化城,這是一個不大的小城,城中有三萬多居民,城中的最高行政官員是縣令,但是這城中最有權勢的人卻不是縣令,而是駐軍將領,大將姜林。
姜林此時正坐在自己的府中,舒舒服服的喝著茶,身邊兩個侍女小心的給他捶著腿,姜林今年只有二十八歲,在大成的大將中,算是極其年輕的了,雖然比不得餘興國、范興那幾個另類,但是姜林認為,自己並不是不如他們,只是自己沒有那樣好的機會罷了,要是有了身在前線的機會,有了殺敵立功的機會,說不定自己現在已經是統帥數萬人的大將軍了,哪裡還會窩在這個小城裡面。
不過,在小地方自有小地方的好處,倒也樂得一個自在,天高皇帝遠,在這一畝三分地中,就數他說了算,這種土皇帝的感覺很是不錯。
「啟稟將軍!屬下有事稟告!」姜林正逍遙自在著,忽聽有人在外面叫道。
「進來吧,」姜林眉頭一皺,將兩個侍女趕了下去,來人是他副將,聽著語氣,像是有什麼正經事的樣子。
「將軍,有些情況,從留化城往西,二十里之外,已經兩天沒有人從那片區域出來了,而且凡是到那邊去的,也都沒有人在出來過,」姜林的副將欒宏道。
姜林一愣,「有進無出?怎麼回事?派人去看看!」
「屬下已經派人去了,估計,到了下午的時候,就能回來了,」欒宏的臉色很差,他本能的感到似乎要發生一些事情了。
姜林低聲嘟囔著,「怎麼回事呢?難不成是發生瘟疫了?那可要小心一些,要是蔓延到城裡就完了。」此時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那裡所發生的事情,比起瘟疫來要恐怖的多了,怕是他現在知道的了話,立刻就會嚇癱了呢。
到了下午,出去奉命探查的士兵回來了,臉色慘白,渾身纏鬥,從馬上下來,幾乎站都站不穩了,「我要見將軍!快帶我去見將軍!」他的聲音嘶啞難聽,像是剛剛吞了一塊熱炭一樣。
「本將在這,發生什麼事了?快說!」姜林撥開人群,急忙的走過來問道。
「將軍,不好,不好了,我看到,看到了蠻,蠻子,好多,滿山遍野都是,漫山遍野都是啊!」那士兵哆嗦著,結結巴巴的費了半天的力氣,好不容易才把事情說清楚。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姜林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蠻人,數不清的蠻人,正朝這邊來了,」那士兵終於鎮定了一些,把話說完整了。
「不可能!你一定是眼睛花了!蠻人怎麼可能到這裡來!那邊有大山擋著,蠻人怎麼可能會到這裡來,難不成是飛過來的嗎!」姜林身邊的欒宏驚恐的大叫道。
眾人心裡都是一寒,他們知道,那士兵肯定不是看錯了,就算是眼花也不能花到那種程度,既然不是看錯了,那就一定是真的了,蠻人來了!
「準備戰鬥!」姜林能年紀輕輕身居大將之位,自然是有著他的道理的,雖然突然聽到了這個差到了極點的消息,還是鎮定的下達了最正確的命令。
雖然只是一支邊疆的軍隊,但是大成軍,沒有向敵人示弱的,姜林知道,這一戰,自己是有敗無勝的,因為他手中只有五千士兵,就算是把城中能派上用場的輕壯全部動員起來,也不過一萬多人,這麼一點人手,想要頂住數萬蠻人的進攻,是絕對不可能的。
「唉,好不容易有了立功的機會,卻是個有死無生的結果,這就是命啊,」姜林長歎了一聲。
「嘿,將軍,就算是戰死,總也能青史留名吧,媽的,蠻子既然敢來,就讓他們留下幾萬具屍體再走吧!」欒宏倒是一副凜然之姿,絲毫不懼。
「哈哈,說的好,只是現在還不知道蠻人究竟有多少人馬,」姜林眉頭一皺,「滿山遍野,至少也是要有數萬人的,要是不過五萬人,我們還有活下來的希望,要是…」
姜林正說這話,忽聽遠處傳來一陣陣的腳步聲,地面開始了輕微的顫抖,姜林一驚,「來了!」
放眼望去,只見遠處揚起了漫天的塵土,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方陣,只是這個方陣有些不規則,顯得有些凌亂,但是卻隱隱散發出驚人的殺氣,像是肉眼可見一般,姜林大驚道,「這,怕是不止幾萬人吧。」
遠處的蠻軍越走越近,姜林和欒宏的心也越來越涼,何止是幾萬人,簡直就是幾十萬人!蠻人每個方陣起碼有一萬人,這樣的方陣已經出現了十幾個,「媽的,我們倒是賺到了,」姜林苦笑著罵了一聲。
欒宏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他們知道,留化城完了,自己也完了,就算是派人去求救也是沒用的了,面對這般數量的敵人,恐怕連一天都撐不下去,更何況,將整個舞陽郡的軍隊集合到一起,也不過區區三萬餘人,哪裡能夠和蠻軍抗衡。
「準備戰鬥!」姜林雖然臉色很難看,但是他卻不得不強作鎮定,要是連他都怕了,這仗就沒法打了。
「兄弟們,蠻人向來凶殘無比,進村屠村,入城屠城,想要保住自己性命的,想要保住自己的妻兒老小的,給我豁出命來吧!」欒宏跳到了牆垛之上,大聲的叫道。
「誓死一戰!保衛家鄉!寧死也不讓蠻人進來!」城頭的士兵們和青年百姓都大聲的叫著,同時臉上也都露出了絕望的表情,因為他們知道,恐怕不管他們怎麼努力,命運,都是改變不了的了。
「兄弟們,我們要撐住,我們的人已經去向郡守大人求援了,不過三天時間,援兵就會到來,你們能不能挺過這三天!」姜林大聲叫道,其實他自己心裡清楚,他身邊的欒宏心裡也清楚,剛剛他們所派出的人,確實是去舞陽城通知舞陽郡守的,但卻不是求救兵,而是告訴舞陽郡守抓緊時間防備,而他們,就是要用生命來盡可能的拖住蠻人前進的腳步了。
「孩兒們,前面,就是留化城!過了留化城,再往東五十里,就是舞陽城,想要吃好喝好玩好的,就給我賣力吧!偷懶的給老子滾到一邊去!」此時,城外的勒勿裡也正在做戰前動員。
「殺!殺!殺!」「玩」了兩天,殺紅了眼的蠻人此時無盡的渴望鮮血,他們放肆的叫著。
「隨我進城!」勒勿裡將手中鋼刀往前一指,大聲吼道。
「衝啊!」三個萬人隊沖在了最前面,朝著留化城發起了攻擊。
兩天過後,蠻軍進入了留化城,這時的留化城,幾乎已經全都毀了,城牆幾乎都要隨時的倒了下來,城中遍地黑煙,鮮血流的遍地都是,到處都是燒焦的房屋,和黑乎乎的屍體。
勒勿裡抹了抹頭上的汗水,恨恨的罵道,「該死的中原人,竟然放火燒城!這群瘋子!」雖然嘴裡這樣罵著,但是勒勿裡還是很敬佩這些人,作為戰士,他們做得很完美,憑借這城中五千士卒,還有數千百姓,竟然能夠擋住自己二十萬大軍兩天之久,給自己的大軍造成了數千人的損傷,不得不承認,他們都是勇士,他們的死法很適合他們的身份,直到城中守軍戰至只剩數百人,他們開始放火,他們即使是死,也不願意把這座城完好的交給敵人,城中的百姓也都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燒死在自家的房子裡面,左右都是死,不如少受些屈辱吧。
如果中原數千萬百姓都是這般,我們能不能征服得了他們?隨著大汗進入中原之後,勒勿裡第一次有了這種不應該有的想法,他用力的搖搖頭,似乎想把這種想法拋出去,用力的在自己的頭上錘了兩下,「繼續前進,到下一座城去!」
大成邊關告急,短短不到半個月的時間裡,西北邊疆的兩個半郡淪陷了,蠻人的二十萬大軍,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狠狠的插入了大成的體內,並且在不斷的攪動,同時努力的往裡面插,企圖插入大成的心臟,將大成置於死地。
石義感覺一夜之間,自己的頭髮都白了不少,一切來的太突然了,他不禁有些後悔,為什麼要讓鄭文錄離開呢?現在自己身邊連一個可以商量事情的人都沒有了,他用力的抓了抓髮髻,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自己這樣的無力,現在他手中可以用的兵力只有五萬近衛軍,西線的數十萬大軍想要回援,起碼需要二十天以上的時間,而蠻軍以目前的速度前行,怕是有十天左右便可以到晉陽了,因為西線備戰的原因,西北諸郡都沒有太多的兵力,有的郡全郡上下也不過一萬餘兵力,所以才會讓蠻人前進的如此迅速,各地的守軍已經做得很好了,沒有投降的,沒有放棄的,都是戰鬥到了最後一刻,全軍陣亡,這位石義留出了許多準備的時間,可是,還是不夠。
西線大軍且不去說,就算是北征軍離得近一些,可也無法在十天之內趕到,若是不能在蠻人到來之前趕到的話,怕是遠來疲憊的北征軍,倒是會被以逸待勞的蠻軍一舉擊潰,倒是起了反作用,現在石義唯一可以指望的,就是王穎的五十萬新兵,王穎帶著五十萬新兵在距離這裡三百里遠的地方訓練,他們是距離晉陽最近的一支軍隊了,可是,五十萬僅僅訓練了一個多月的新兵,哪裡能是二十萬殺人不眨眼的蠻人的對手?看來,只能拖得一時是一時了。
「王上,諸位大人都來了,在外面候著呢,您看…」宮人在石義的身後小心的提醒著。
「走,」石義也不多話,只是簡單的說了一個字,來到了外面,文武群臣都已經在外面等候多時了,看到石義出來,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臣,參見王上!」
「都起來吧,」石義隨意的抬了抬手,走到自己的王座上,坐了下去,往下望去,卻看不到自己熟悉的那幾張臉孔,鄭文錄被派往了後漢出使,杜紹權、顏岐山、郭守義都在西線佈防,王穎在訓練新兵,幾個年少將領餘興國、范興等人正帶著十萬北征軍往回趕,這些大成的英才,都沒有在自己的身邊,現在自己能夠指望的,只有右丞相許令明一人。
許令明作為目前朝中群臣的第一人,自然是第一個站了出來,「王上請勿憂心,蠻人雖然來勢洶洶,但我幾路大軍正往晉陽回援,晉陽城高大堅固,城中物資充沛,五萬近衛軍把守,就算是敵人十倍於我,也別想短時間內攻入晉陽!」
石義暗暗搖了搖頭,不是說許令明無用,只是許令明不懂軍事罷了,晉陽城大是真的,可是正因為城太大了,才需要更多的人去防守,這樣一來,原本就不多的五萬人便會更加分散,未必是一件好事。
吏部尚書袁文定站出來道,「王上不用擔心,我大成豈會敗在蠻人手中,蠻人遠來疲憊,我軍以逸待勞,勝負已分!」
「放屁,」石義在心中罵了一句,心裡更加煩躁,這些人說的都是些無用的話。
「王上,臣請旨守城!」又一個人站了出來,大聲道。
石義微微一愣,順著聲音看去,這人卻是大將軍黎岳明,石義心中一喜,哎呀,竟然是忘了他還在朝中!
黎岳明這幾年過得可是不順到了極點,先是在河東敗給了林方,又在將功贖罪的時候敗給了趙夢谷,而後在東海又輸給了魏劍,可謂是流年不順,不過,黎岳明也只是運氣不好而已,終究他還是一員能堪大用的將領,否則也不會在人才濟濟的大成有了如此高位。
「好!黎愛卿能有此心,寡人甚喜,不過這次,寡人想要親自掛帥!寡人倒也是有很多年沒有打過仗了,正好跟蠻子玩玩,你就給寡人做個副將吧!」石義大笑道。
「臣遵旨!」黎岳明單膝跪下,領旨謝恩。(您的輕輕一次點擊,溫暖我整個碼字人生,本書一起看文學網首發,請正版)
「西線的人不能輕動,派人去告訴杜將軍,寡人不要他撤兵回援,不過是二十萬蠻子罷了,叫他配合後漢軍,擊垮兀芒主力,擒賊先擒王!」石義恢復了萬丈豪情。
「可是王上,萬一,臣是說,萬一晉陽有了什麼不測,恐怕是於大局不利啊,」許令明擔心的道。
「顏岐山的輕騎兵正和蠻軍對抗,不能動,叫郭守義的重甲步兵回來就是了,八萬重甲步兵,十萬北征軍,五十萬新軍,五萬近衛軍,寡人不信,還吞不掉二十萬蠻子!」石義大聲道,「二十萬蠻子,一個也別想活著走出大成的領土!」
晉陽城很重要,因為它是大成的都城,要是晉陽城失守了,必將導致大成就此崩潰,就算是石義沒死,就算是政權還在,可是晉陽城丟失所帶來的惡劣影響卻是不會消失,當大成的百姓們,士兵們知道了都城已失,他們會茫然不知所措,大成和蠻人的戰爭,將會失去中心所在,這將帶來一連串惡劣的影響,同時,要是大成就此崩潰了,林方也就獨木難支了,蠻人若是擊潰了大成,後漢就會受到蠻人的合圍,兩面夾擊之下,後漢一定會支撐不住。
這個道理,石義知道,蠻人自然也是知道的,因此,雙方難免一戰,勒勿裡正在帶著大軍將前往晉陽方向的所有阻礙的清理乾淨,然後,揮刀砍向晉陽,而晉陽城中的石義也在積極的備戰,各路援軍也正在加緊的往這邊趕了過來,晉陽保衛戰,即將打響。
身在河東城的鄭文錄也得到了這個消息,自然是從蕭豫口中得知的,當蕭豫面色沉重的將這個消息告訴給他的時候,他先是一愣,還以為是蕭豫跟他開得玩笑,可是看到蕭豫的表情,他知道了,這絕對不是玩笑,而是真的。
於是,鄭文錄的第一反應就是要回去,卻被蕭豫攔了下來,「你現在回去,正好趕上蠻子圍城,你想給蠻子送一份厚禮?」
「可是…」鄭文錄猶豫了,所謂關心則亂,他一聲的事業和夢想都在晉陽,都在石義身上,要是晉陽有了個三長兩短,要是石義有了個三長兩短,他真的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了。
「等,等消息,放心,晉陽沒那麼容易被蠻子攻破,北征軍就快要趕回來了,王穎還有五十萬新兵,要是晉陽那麼容易被攻破,石義,也就沒有資格做你的主子了,放心吧,到了必要時候,我會勸陛下出兵援助的,」蕭豫勸道。
鄭文錄也漸漸冷靜了下來,點點頭,他知道,蕭豫說的是對的,自己現在回去也沒有什麼用,反而是送羊入虎口,王上手中還有五萬近衛軍,況且王穎的五十萬新兵,怕是六七天之內就能趕回去,晉陽這樣一座大城,就算蠻子人數達到了守軍的四倍,想要攻破晉陽,也不是三天兩天就能辦到的,況且,晉陽城中的守將,是大成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名將,石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