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得好!」杜紹權身邊的將領們大聲叫著好,大帥的手段果然不同尋常,以寡敵眾,到現在為止不僅沒有落入絲毫下風,反而一直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敵軍最為強大的八萬騎兵發動的攻擊被大帥無形中化解了乾乾淨淨,並且對其進行了有力的反擊,截至目前為止,足有一萬餘敵軍被誅殺,而己方的損失不過是最前面的數千長矛手而已。
無論是看到敵軍瘋狂的攻擊,還是聽到屬下的叫好聲,杜紹權的臉上總是波瀾不驚,作為一軍統帥,他要自己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不急躁冒進,不倉皇失措,「機弩再發射一次就撤下來,」他命令道。
現在大梁近衛軍已經距離機弩所在的位置不過幾十步遠了,機弩再不撤下就可能會被毀壞或者奪走,這都是絕對不可以的,因為它太珍貴了,整個大成軍中也不過有一千架而已。
「第三套方案準備實施,」杜紹權的聲音那樣冷靜。
「是!」傳令兵迅速的跑了下去,傳達主帥的命令。
又一輪的射擊之後,機弩被迅速撤了下去,但是對面的近衛軍卻不肯答應,他們在這種機弩下面損失了太多兄弟,至少要毀掉它才能平息心中的怒火。
「衝啊!」近衛軍騎兵高聲叫嚷著衝上前去,他們的首要目標就是那些機弩,卻不是敵軍的士兵,每個人心中都是一樣的想法,兩條腿本來就跑不過四條腿,再加上笨重的機弩,近衛軍越衝越近了,最前面的士兵狂笑道,「你們給我留下…啊!不好!」沒等自己的話說完,他就覺得坐下戰馬動作一滯,然後自己就猛地朝前面飛了出去,憑經驗他知道,地上有絆馬索。
不錯,地上有絆馬索,並且有數十道之多,近衛軍的速度過快,看到前面的同伴被絆倒,後面的人即使想要勒住戰馬也是做不到的,慣性讓他們無奈的衝向了前方,然後毫無例外的被絆倒,有些人被摔死,有些人被戰馬壓死,而更多的則是被後面的同伴砸死,知道數百人被絆倒之後眾人才得以停住腳步,一個個大罵不已,剛剛眾人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到了遠處的機弩身上,地面上塵土飛揚,誰也沒有注意到竟然有這麼多絆馬索。
正在這時,無數步兵突然湧了出來,死死的攔在了近衛軍前面,近衛軍像是一塊海綿,而大成士兵則像是水一樣侵入其中,兩軍將士混在了一起,這時近衛軍騎兵的衝擊力再也發揮不出來,只能被迫與敵軍進行混戰,而與此同時,原來後面用來牽扯重甲步兵的同伴卻已經頂不住了,漸漸有了潰敗的趨勢。
「該死的!」華御廷和陳宏心有靈犀般同時恨恨的罵了一句,從開戰至今,己方的一點便宜也沒有佔到,所有的優勢都被對方隨手化解掉了,自己一直束手束腳,得不到發揮的機會,杜紹權的招數連綿不絕,用同樣數量的步兵將敵人的騎兵纏的無技可施,華御廷現在感覺自己像是被繩子捆住了手腳,渾身是力氣卻沒有辦法掙脫,胸口一陣發悶,難受的很。
「全軍上前!」華御廷再也顧不得什麼了,再這樣下去,八萬步兵非得被人生吞了不可,現在只能依靠人數上的優勢了。
「全軍壓上!」陳宏看到華御廷的動作之後下達了同樣的命令,一共十五萬大軍一股腦的衝向了戰場,再也沒有留半分餘力。
陳宏帶著自己的親兵一馬當先沖在了前面,揮舞起手中的大刀掃平前面的一切障礙,尋常大成士兵哪裡能夠敵得住他,一個個被砍倒在地,直到陳宏的親兵隊與重甲步兵相碰撞的時候才嘎然而止。
就像是一腳踢到了一塊鐵板上,陳宏這樣形容自己與大成重甲步兵的第一次碰撞,他真切的感受到了重甲步兵與普通士兵的實力差距,大成的普通士兵已經足夠強大了,但是重甲步兵卻更加強大,陳宏身邊的親兵都是從近衛軍裡面十里挑一選出來的精銳,但是遇到了重甲步兵,往往己方需要付出兩個人的代價才能殺死對方一個人,而且差距還不僅僅體現在個人的實力上,重甲步兵之間的配合簡直妙到巔峰,沒有一點瑕疵,陳宏不禁想到,這樣一支部隊,也許就算是十萬大軍也難以與之抗衡吧。
陳宏和他的親兵隊完全陷入了包圍之中,他們左突右閃,可就是衝不出包圍圈,陳宏有些後悔自己的大意了,原本以為憑借自己的武勇怎麼樣也能殺出一條血路來,為己軍漲些士氣,沒想到敵軍竟然是如此的強悍,以致於自己數百親兵卻無法脫困。
看到陳宏被包圍,華御廷有些慌了手腳,急忙指揮人趕去營救,一個近衛軍步兵千人隊被派了上去,結果不僅沒救出陳宏來,反而把自己也陷了進去,華御廷眼睛都急紅了,親自帶人衝了過去,他武功尚在陳宏之上,手中的大刀也是一件利器,大刀起處,雖然有些費力,但還是能夠割破重甲步兵的鎧甲,將其殺死,不一會兒功夫,六個重甲步兵死在了他的刀下,他身邊的親兵也勉強擠出了一條小小的通道,與陳宏得以匯合。
「這些人太強了!」華御廷憂心忡忡,憑借他的武功,不敢說是萬夫不當之勇,起碼尋常士兵百十個還不放在他眼裡,年輕時萬軍中衝鋒陷陣也是常有的事情,可是現在卻完全不同,僅僅殺了幾個人就已經累得夠嗆了,他必須要傾盡全力才能夠殺死一個人,對方的防禦力實在是太強了,而且手中的長刀也十分具有殺傷力。
「快走,此地不可久留!」華御廷一邊砍翻了一個敵人,一邊大聲招呼著陳宏,陳宏不敢怠慢,手中大刀連揮,將身邊的幾個敵人逼退半步,縱馬衝了出來,與華御廷匯合一處。
「大帥快走!」兩人的親兵拼盡了全力打開了一條通道,拚命的高喊道。
「殺!殺了華御廷!殺了陳宏!」顯然,重甲步兵都認出了這兩個人是誰,殺了這兩個敵軍的主帥,敵軍必定一潰千里,因此許多勇悍的士兵已經衝了上來,兩人親兵身上的壓力越來越大,恐怕馬上就要撐不住了。
「看刀!去死吧!」一個重甲步兵大漢猛地撞開了人群,身著數十斤的重甲竟然高高躍起,手中長刀閃電般砍向華御廷,而此時華御廷的兵器卻被另外一個人架住,難以回頭,「我命休矣!」他知道自己可能要完了,只是他十分不甘心,因為看那人的甲冑,顯然只是一個小小的校尉罷了,死在一個這樣的低級軍官手下,對他簡直就是一種恥辱。
「大帥小心!」華御廷身邊的兩個親兵見此情景,丟掉了各自的對手,拼著被人在背後砍上一刀的危險猛撲到華御廷身前,死死的擋住了那必殺的一刀。
好鋒利的刀,好大的力道,兩個擋在華御廷身前的親兵竟然同時被砍成了兩截,華御廷大驚,不敢稍作停留,手上加大力道,一刀砍下了敵人的腦袋,然後撥馬便走,他受了這一驚嚇,剛剛一刀已經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再也難以戰鬥了,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就是萬幸了,更勿談為親兵報仇。
兩人親兵的努力沒有白費,他們用自己的生命為兩位將軍開闢出了一條生路,兩人先後脫險。「上!拖垮他們!」脫離陷阱的華御廷來不及喘上一口氣就急忙命令道,眼前的敵人不是等閒就能夠戰勝的,以大梁軍目前的實力,只有依靠人數多的優勢將其拖住,試圖待其力氣衰竭的時候一舉殺之。
兩軍近三十萬大軍混戰在了一起,大梁的步兵和大成的重甲步兵,大成的步兵和大梁的近衛軍騎兵全部都混在了一起,擠成一團,甚至有些人都難以揮舞起兵器來,打的難解難分,每一刻都有無數人失去了生命,地面漸漸被人們的鮮血所染紅了,鮮血和泥土相混合,甚至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沼澤,三十萬人在這個鮮血的沼澤中苦苦掙扎,每個人都失去了理智,失去了目標,到了後來,他們甚至只是本能的揮動兵器而已,只是為了保證自己不被人殺死,到了這時候,士兵們再也體現不出實力上的差距,彼此相差無幾。
戰鬥一直持續到了太陽落山,兩軍將軍一個個累得手都抬不起來了,手中原本輕巧的兵器現在變得重逾泰山,華御廷也好,杜紹權也好,都知道今天打到了這種程度,已經難分勝負了,兩軍實力相當,士氣上也沒有太大的差距,在最初的突施奇計之後,杜紹權也沒有了有效的動作,只能由得雙方進行這種沒有技巧的死鬥。
「鳴金收兵!」這次輪到了杜紹權和華御廷心有靈犀,既然事不可為,那就不要為之了,這樣打下去誰也佔不到便宜,大梁軍勝在人多,大成軍勝在有重甲步兵這個殺手鑭,因此兩人決定各自收兵,再想其他辦法。
看著自己身邊一個個退去的敵人,甚至沒有人想過要去偷襲,大家都累了,累得只想好好休息一下,吃個飽飯,僅僅是把軍隊撤回城裡,大梁軍就用了足足兩個時辰,天黑了才全部退了回去,當然,大成軍也好不到哪裡去。
兩軍各自收兵清點傷員,大梁軍傷亡慘重,僅僅是近衛軍騎兵就戰死一萬餘人,受傷者數千人,其中有三千人左右暫時失去了戰鬥能力,近衛軍步兵戰死四千人,輕傷三千,重傷一千五百餘,其他部隊戰死近一萬五千餘人,傷者不計其數,這一戰下來,大梁軍整整損失了近三萬七千戰鬥力,可謂是觸目驚心了,其中近衛軍騎兵的傷亡大多數都是由大成軍的重型機弩造成的。
大梁傷亡慘重,大成卻也不好過,以重甲步兵如此強悍的防禦力還損失了近三千人,其他部隊更是損失了一萬餘人,兵力迅速降至六萬餘,這還多虧了杜紹權的奇謀,否則損傷人數怕不是要增加五成。這一戰可謂是以少勝多了,以八萬兵馬抵抗二十三萬之眾,雙方損失的比例還能夠達到一比二,算得上是一場大大的勝利了,只是局面卻並未因此而得到多大的改變,大梁軍仍有近二十萬人,而大成軍則只有六萬餘人,就算以後每天都能夠保持這樣的勝利,大梁軍憑借人數的優勢也足以將敵軍耗死在這裡了。
城內城外此時都在做著一樣的事情,炊煙裊裊升起,拚殺了一天,每個人的體力都到了極致,能夠吃到香噴噴的飯菜,每個人都倍感慶幸,雖然有很多同伴都已經不在了,可是幸虧自己還活著,很多人都是平生以來第一次這樣真實的感覺到生命的珍貴,活著真好。
夜裡,在汶西城內的大部分大梁軍將士們都進入了夢鄉的時候,城外的大成軍卻並沒有閒著,杜紹權派出了每隊三千人,從夜裡二更天開始,每隔一個時辰換一隊人馬,在城下敲鑼打鼓,人喊馬嘶,害得城內的所有人都沒有辦法好好休息,用厚厚的棉被捂著耳朵都無法阻擋那吵人的聲音,華御廷氣得快要炸開了,不顧士兵們的疲憊,大半夜的帶兵出城,可是每次守軍出來了,大成軍就退回去,固守營地,三更半夜的華御廷想要攻營也不方便,只能訕訕的退回,當大梁軍退回城內,大成軍便又上來吵鬧,如是大梁軍再次出城,一切照舊,就這樣一直折騰到天亮,城內自華御廷而下,沒有一個人休息好了,第二天大家互相一看,全都是兔子一樣的眼睛,紅的快要滲出血來了,經過了一天的廝殺,又是一個晚上沒能休息好,大梁軍的疲憊可想而知。
就在華御廷和陳宏整頓大軍氣勢洶洶的準備出戰的時候,從後方傳來了一個消息:鄭虎從東山郡出兵,八萬大軍直撲淮西郡,同時宋仁率七萬大軍直奔隴西郡,趙凌雲率十萬大軍與駐守在彰武郡北邊梁河郡的王穎的十二萬大軍接火,東部四郡的三大勢力范仲逸、阮雷、黃遠光不知道什麼時候達成了一致,集結了二十萬大軍兵臨萊蕪城下,像是商量好了一樣,五個勢力共四十五萬大軍同時發動,大成、大梁兩國的南部諸郡同時受難。
此時大梁的淮西、隴西兩郡的守軍加在一起也只有不到十萬人,且其中大多數為新兵,只有不到兩萬的老兵,而由大成大將黎岳明鎮守的萊蕪郡雖有十萬守軍,可是面對的卻是倍於自己的敵軍,也是難以長時間支撐下去,梁河郡的王穎雖握有十三萬大軍,但是精銳也只有七萬而已,面對趙凌雲身上的壓力也很大,顯然沒有餘力幫助黎岳明瞭,四郡同時告急,再不派出援兵的話,恐怕半月之內就會落入敵手了。
「大帥,城外有人請大帥相見,」正在華御廷和陳宏等人發愣的時候,一個傳令兵進來稟報道。
「哦?什麼人?」華御廷問道。
「聽說是大成主帥杜紹權。」
華御廷和陳宏為首,一眾大梁將領走上了城頭,只見城外不遠處有一隊人馬,是一個大隊的重甲步兵,在他們中間是一個金盔金甲的將軍,整個大成軍中,能夠有資格做這幅打扮的,不用說,當然只有杜紹權了,他這身奪目的鎧甲還是當年大成王石義所賞賜的,全大成國除了石義之外只有杜紹權有資格著金色的盔甲。
從聽到傳令兵報告的那一刻起,華御廷就知道杜紹權肯定也接到了相同的情報,而他來到這裡的目的估計多半是商議退兵,如果是杜紹權主動提出退兵,華御廷就要好好考慮一下要怎麼賺取一些好處了,雖然他也是心急如焚,這個消息傳到這裡來的時候,從南面來的大軍已經發動攻擊足有三天之多了,這樣長的時間,恐怕淮西隴西兩郡早就已經不保了,即使援軍殺到,也只能保證更多的領土不被侵犯罷了,否則被人家長驅直入,一直殺到京城,大梁就全完了,但即使是著急,既然杜紹權先站了出來,那多多少少也要佔些便宜才是。
華御廷沒有想好要提些什麼條件,陳宏卻有了主意,「大帥,大成的那種機弩威力強大,我們要求他們留下幾架機弩你看如何?」
「大成人肯給嗎?」華御廷猶豫道,這種超出其他人許多的強力武器往往是無價之寶,誰願意把它送給敵人呢,一旦敵人依樣畫葫蘆,研製出了一樣的兵器,那麼自己的優勢便全部都消失了,這種蠢事尋常人是做不出來的。
「試試看,不試怎麼知道,再說就算是杜紹權不肯,我們也可以從他的話語中判斷出大成現在的真實情況,這對我們日後是有很大用處的,」陳宏執著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