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輕騎兵的出現,自然引起了近衛軍將領的注意,這樣一片眩目的銀白色,要是還不知道是誰來了就見鬼了,他忍不住往這邊看了看,但是想起了將軍的吩咐,他還是忍不住歎了一聲,低聲的一連串命令下去,近衛軍奮力的砍殺了幾刀,突然掉頭,衝回了城裡,整個大成軍都愣住了,怎麼還沒打上多大一會兒就直接撤兵了?難道是怕了輕騎兵?
杜紹權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陳宏,此人不簡單吶,這一手玩的漂亮。」杜紹權的話沒有幾個人聽得懂,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告訴了他們杜紹權所說的是什麼意思。
近衛軍撤退之後,大成軍恢復了攻擊,繼續潮水般衝擊汶西城,但是每當他們幾乎要成功的時候,汶西城的城門就會再次打開,一萬名黑盔黑甲黑色戰馬的近衛軍就會衝出來,一陣衝殺,打亂了大成軍的陣形之後,不等大成輕騎兵趕來攔截便迅速回城,大成輕騎兵再趕過來,迎接他們的卻是城頭的一陣亂箭齊射。
大梁近衛軍的動作極其迅速,來去如風,誰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衝殺出來,誰也不知道他們會從哪個城門出來,就算是大成方面想要將輕騎兵準備好隨時出擊,但是卻沒有辦法安排兵力,離得太遠了來不及反應,離得太近了又要顧及城頭上的亂箭,實在是讓大成軍陷入了兩難之地。
幾輪衝擊下來,雖然每次的攻擊時間都很短,但是大成軍仍是損失了數千士兵,並且最為重要的是士氣上面受到了很大的打擊,這比起士兵的傷亡更加令人頭疼。
「今天到此為止,撤軍,」雖然現在才剛過午時,但是由於陳宏的戰術,使得士兵們士氣大降,一邊攻城還得一邊防備著城中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衝出來的魔鬼騎兵,在這種情況下,繼續攻城不是一個明智之舉。
「卑鄙的大梁人,難道不敢跟我們決一死戰嗎?」幾次衝上去攔截都無功而返的廖元化憤憤的道,今天這臉可丟的大了,就像是一記記重拳打在了空氣裡,那種感覺實在難受得緊。
「兩個人拿起刀來互砍就不是卑鄙了嗎?那是莽夫的行為,身為大將,豈可如此幼稚!」杜紹權的話有些重。
廖元化額頭上的汗珠下來了,不敢再吭聲,其他將領也不敢多說什麼,大軍緩緩後撤。
陳宏站在城頭,看著退去的大成軍,雖然今日之戰算是自己佔了上風,但是心情卻是更加沉重,如果說餘興國的攻擊只是試探性的話,那麼今天才算是陳宏第一次正式與大成軍進行交鋒,勝不驕,敗不餒,無論什麼情況下都能保持冷靜,就算是在被自己反覆衝擊的情況下,陣形也沒有亂,雖然士兵們開始有了一些慌亂,但是還沒有到了影響戰鬥的地步,這樣的一支軍隊,可以說是一個完美的戰爭工具,沒有弱點,想要戰勝他,必需要自己發揮出非人的本領才行,原本與河東一戰中,陳宏多多少少有些輸的不服氣,可是經過了今天與大成的一戰,陳宏不禁對河東有了新的認識,能夠以弱勢兵力面對幾乎倍於自己的大成軍,竟然只是稍居下風,這足以證明河東軍的強大。
河東的三員大將,鄭虎和宋仁都出現在了東門關的戰場上,陳宏與他們先後都交過手,但是陳宏卻認為,河東軍真正的核心人物應該是那個未曾謀面的趙凌雲,此人雖然名不見經傳,直到當年獨軍抵抗大成的時候才為天下人所知,但是仔細想一想,河東軍之所以能夠有這般了得的戰力,可以說大部分是趙凌雲一個人的功勞。
河東軍近年來擴軍速度極快,可是戰力卻並沒有受到多大的影響,這其中的主要功勞還是要歸於當年倖存下來的綠甲軍成功的融入到了地方各個部隊之中,而這一切,隱然又是趙凌雲的功勞,這樣的一個一造出了能夠與大成軍相抗衡強軍的將領,為什麼卻遲遲得不到別人的重視呢?全天下都把目光聚集在了鄭虎的身上,鄭虎現在儼然是河東第一大將了,可是河東軍大多出自趙凌雲麾下…嗯?不對!
陳宏突然間呆住了,被自己的想法驚呆了,河東軍大多出自趙凌雲麾下,除了方雲之外,趙凌雲在他們心目當中的地位是無可取代的,這樣的軍隊又怎麼會聽從鄭虎的命令,與趙凌雲對敵呢?雖然鄭虎和宋仁手中掌握的大多數是河西、臨河、東山三郡的新兵,但是河西軍的核心力量也是由以前的綠甲軍士兵組成的啊,他們現在都已經成為了軍中的中低級將領,重要性無庸置疑,他們會與趙凌雲為敵嗎?當然不會!難道這一切都是……
陳宏被自己突然想到的可能嚇到了,雖然只是一種可能,但是這件事關係重大,必須要仔細調查一番才是,可是現在自己手中哪裡還有多餘的人手能夠派出去呢沒,而且現在汶西城的四周都被大成軍給圍上了,就算是有人也出不去啊,看來只能等到打退大成軍之後了,大戰開始之後,陳宏第一次有了速戰速決的念頭,但他還是壓制住了自己不安的想法,因為這太不現實了,現在只能祈禱,但願一切都是自己胡思亂想吧。
回到大營,杜紹權坐在那裡,面無表情,沒有笑意,也沒有怒氣,但是這樣反而讓人心驚膽戰,就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讓人窒息。
「大帥,今日…」將領們互相看了半天,最後眾人還是用眼神一致推薦了現在很得大帥青睞的餘興國起來打破僵局,可是誰想到餘興國還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就被杜紹權打斷了。
杜紹權擺了擺手,「不用多言,今日之事非是你們的錯。」
「大帥,」眾將急忙站了起來,大帥主動把罪責攬到了自己身上,這哪行啊。
「你們都給我坐下!」杜紹權眼睛一瞪,嚇得眾人一哆嗦,急忙各自又坐了回去,老老實實的像是一個乖孩子一樣。
杜紹權站起身來,往下踱了幾步,「陳宏是一個很好的對手,值得我們尊敬,今天他的戰術很成功,而且,」杜紹權突然笑了笑,「你們何必這樣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我們又不是戰敗了,只不過是受了點挫折罷了,並不能影響到整個戰局,這麼一點挫折也受不了,還能作大成的軍人嗎?」
杜紹權的話讓眾將輕鬆了許多,大家只是擔心杜紹權會面子上有些過不去,他們之中畢竟大多是第一次跟隨杜紹權,對他還不是很瞭解,因此信息忐忑,其實說起來雖然今天的戰事不順利,但是全部加在一起,士兵的損失也不過萬餘人,攻打這樣一座大城,這無疑是一個很正常的傷亡數字,只是被近衛軍的反覆衝擊攪得士兵們士氣有所下降罷了。
「雖然我們並沒有太大的損失,可是經過了這一仗,我們也可以看得出,汶西城確實是一塊難啃的骨頭,陳宏今天連續不斷的對我軍進行騷擾,他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我軍自亂陣腳,大梁的近衛軍雖然出色,但是卻也沒有給我軍造成很大的實質性的傷害。」杜紹權分析道。
「大帥說得不錯,今天死傷的士兵其中只有不足一成是出自大梁近衛軍之手,只是他們這樣頻繁的搗亂,實在是很討厭,我們不能有效反擊的話,恐怕…」范興說出了自己的擔憂,但是終究沒有把話說白。
「不錯,不會再給他們這個機會了,」杜紹權自信滿滿的道。
「大帥難道有了什麼妙計嗎?」眾將急忙問道。他們根本就是無賴的打法,打一槍就跑,絕對不會戀戰,速度之快,就連輕騎兵也追他不上,要怎麼才能制住他們呢?
「難道是用機弩?」餘興國問道。
杜紹權笑著搖了搖頭,「機弩何等的珍貴,以後攻城略地還要依靠它呢,用在他們身上豈不是浪費?我大成有重甲步兵,懼他何來?」
「重甲步兵?」眾將都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喜色來。人的思維往往會陷入一個固定的模式之中,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會有很多人習慣於鑽牛角尖,沒有人誘導他們,沒有人強迫他們,但是他們自己就會把自己的思維帶到死胡同裡面去。
陳宏使出了大梁近衛軍騎兵,相應的,大成的將領們便想要以輕騎兵去打敗他,這可以說是一種固執,即使戰事不順,陳宏完全不給輕騎兵正面與之交戰的機會,可是大成將領們卻仍只是在想要怎樣運用輕騎兵去取勝,卻全然沒有想到別的可能。
重甲步兵是不弱於輕騎兵的一支精兵,輕騎兵擅攻,無堅不摧,重甲步兵擅守,堅固不破,當年郭守義率領著重甲步兵能夠抵擋住數倍於自身的蠻族騎兵,可見重甲步兵防守能力之強,普通的步兵面對騎兵的時候往往會落於下風,但是大成重甲步兵是一個例外,他們面對騎兵不會有任何的劣勢,這主要源於他們的裝備。
五十斤重的精鋼鎧甲,十斤重的精鋼圓盾,保證了將一個士兵從頭武裝到腳,尋常刀劍輕易傷其不得,七尺長的步戰大刀又保證了他們的攻擊性,比起騎兵來兵器上絲毫不顯劣勢,鋒利的大刀往往可以輕易的將戰馬的腿砍斷,對騎兵的傷害極大。當然這樣的裝備也要配備相應的士兵才行,士兵畢竟才是一切的基礎,一般人身上穿了這麼沉重的鎧甲,可能連行動都不是很方便,更不要提長時間的戰鬥了,那七尺長的大刀也不是尋常人使得了的。
無論是出於裝備的難得,還是出於士兵的訓練有素,這樣的一支軍隊,全天下只有大成才能夠擁有,裝備十萬大軍所需的鎧甲就是一個天文數字了,這些全部都是精鋼打造的鎧甲,花費了不計其數的人力物力,就算是大成這樣的大國也無法承受更多了,況且這些士兵更是十數年來從各級軍隊中十里挑一精挑細選出來的。大成的這兩支精兵,都是花費了太多了心血,幾乎大成軍隊一半的花銷是用在了他們的身上,重甲步兵的鎧甲雖然昂貴,輕騎兵的戰馬和馬刀又豈是易得之物?
在軍隊的建設上,從來不吝惜,這是石義的準則,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只要能夠發揮一次關鍵的作用,之前的「投資」便可以全部回收了。
「輕騎兵雖然行動敏捷,但是防禦力太差,因為他們身上的甲冑太過單薄,一旦靠近城牆,城頭上萬箭齊發就可以給他們造成很大的損傷了,但是重甲步兵則不同,他們身上的甲冑再配上盾牌,不要說普通弓弩,就算是我軍的機弩也難以對其造成致命打擊,把他們放置在靠近城牆的地方,敵軍的騎兵一旦出現,就可以對其進行阻擊,反而不用輕騎兵被人家牽著鼻子走,保證陳宏這個花樣再也玩不出來了,」杜紹權笑著解釋道。
「以靜制動,大帥,妙啊,」眾將有擅於溜鬚拍馬的已經開始交口稱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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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力進攻,敢妄退一步者,殺無赦!」在汶西城打的熱火朝天的時候,渝北城的戰鬥終於也拉開了序幕。
烈鎮北帶著二十三萬大軍日夜兼程,用最短的時間趕到了渝北城,其時大成與大梁正在汶西城打的熱鬧,他自然不用擔心大成回兵救援,二十三萬大軍在渝北城前紮下大營,形成了十道防線,渝北城的守軍可以說是插翅也難飛啊。烈鎮北準備的妥妥當當,不僅準備好了對渝北城的圍攻,更加早早的就準備好了對付可能從西陵郡和奉化城趕來的援軍,可謂是萬事具備,拿下渝北城,對烈鎮北來說只是時間上的問題而已。
隨著烈鎮北號令一下,一萬大軍開始攻打渝北城,渝北城兩面臨山,一面朝向大成腹地,只留下一面城牆是大周軍能夠摸得著的,這就是其難以攻打的原因了,渝北城雖大,可是一面城牆卻也難以容得下過多的士兵同時進攻,一萬大軍已經幾乎將一面城牆佈滿了,所以烈鎮北初步的想法是用車輪戰術令守軍疲憊,十萬大軍分成了十個萬人隊,不停的分批朝城牆發動攻擊,後面還有眾多的登城車、投石車等攻城武器助戰,他甚至準備好了燈籠火把,準備十二個時辰不停歇的作戰,反正他手下兵馬比守軍多出數倍,可以輪流休息,他相信自己的疲勞戰術一定能夠獲得成功的。
渝北城守將郭守義是一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身為大成重甲步兵統領,他被石義成為「鐵將軍」,不僅因為他打造了一支鋼鐵一般的軍隊出來,更加是因為他從來都是臉上不露任何神情,猶如一個塑像一般,石義笑稱他的臉是萬年寒鐵所製的,因此給了他這個綽號。
面對數倍於自己的敵軍,郭守義仍是面不改色,自從他從軍以來,不知道是不是運氣不好,這樣的情況他見過太多次了,早就見怪不怪了,而且現在的情況還遠遠稱不上糟糕,至少不會出現被敵軍圍城的局面,只要自己守得住,就算是這一仗打上幾個月也沒有關係,反正身後就是大成腹地,糧草會源源不斷的運送過來,沒有任何後顧之憂。
「射!」城中沒有弓箭手,因此只能以重甲步兵充當弓箭手的角色,雖然他們不是這個「專業」的,但是由於身負重甲,這些士兵都是身強力壯之人,射起箭來也許精準度不足,但是力道卻是十分驚人,而面對潮水般衝上來的敵軍,根本也不需要瞄準,只要射術不至於太糟糕就好了。
無數箭矢被傾瀉了出去,力道大的驚人,很多大周士兵被直接射穿,釘在地上,死的慘烈無比,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敢於後退,烈大將軍親自督陣,五千親兵充作了督戰隊,雪亮的鋼刀閃的人眼睛都花了,後面有著這樣的凶神惡煞,誰還敢當逃兵?
渝北城本來的定位就是固守,杜紹權沒有給郭守義進攻的命令,而且之前也猜到了大周會來,所以城中的弓箭、滾木擂石等等守城器械都事先準備了許多,守軍可以肆無忌怠的將這些武器用到敵軍的身上,而且重甲步兵還有一種恐怖的遠程武器,其實也算不得遠程,真的計較開來,應該算是中程打擊,那就是一些投擲武器,比如包括短斧、短矛之類,這些武器從中距離投擲出去,威力比起弓箭來要大的多,這是重甲步兵的一個重要殺敵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