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林的大軍剛剛開進奉化城,便高舉起手中的兵器,開始了殺戮,只不過他們殺戮的對象不是大成軍,卻是城中的大梁守軍,他們的動作無比敏捷,他們的眼神那樣冰冷,本來應該是他們同伴的人,現在卻成了他們手中待宰的羔羊,奉化守軍愣住了,從大將周明到士兵全部愣住了,知道上百同伴慘叫著躺在了血泊中,他們才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周明嘶聲道,「孟林叛變!」
烏龜的貝殼十分堅固,是保護它的重要手段,但是一旦你能夠侵入它的貝殼,到得裡面,它將是毫無防備,任你宰割的,同樣,現在的奉化城也是如此,對於大成軍來說,奉化城無比堅固,各種各樣的攻擊手段使出來,整整半天的時間,死傷了數千士兵,但是卻只能勉強的佔據城頭的一角,拼盡全身的力氣,倒下無數的同伴才能得以前進一步。
但是對於孟林的軍隊來說,他們卻是如此的輕鬆,他們的臨陣變節打了奉化守軍一個措手不及,同時,同伴的背叛也讓他們心理上難以承受,一時間,孟林連連進逼,奉化守軍節節敗退,而減輕了壓力的大成軍也越來越多的攀上了奉化城頭,手中的兵器不斷的收割著生命,用鮮血為後面的同伴架起階梯。
心理上的沉重打擊再加上兩面作戰的巨大壓力,終於,奉化城中的士兵終於崩潰了,老兵們還能進行殊死抵抗,新兵卻只想逃命,這樣的混仗沒法打下去了,奉化守軍與孟林的軍隊身著一樣的衣甲,只是孟林的軍隊全部在手臂上綁了一根紅繩,但是這一點,奉化守軍卻是不知道,因此他們屢屢被以為是自己同伴的人殺死,這樣魚目混珠,全然不知道誰是可以信任的,沒有一個地方是安全的,對於本來就依靠氣勢作戰的新兵如何能夠受得了,在死傷了萬餘人之後,開始出現了大批大批士兵投降的現象,沒有了活路,沒有了勝利的希望,沒有逃跑的方向,對於他們來說,還有比投降更好的選擇嗎?
到了日漸傍晚的時候,奉化城中的守軍已經只剩下周明以及他身邊的一百餘親兵了,三萬守軍死傷過半,剩下的全部投降,周明也好,他身邊的親兵也好,全部都是滿身的鮮血,像是從血池裡面剛剛撈出來一樣,他們手中的刀已經卷刃了,但是他們還是憑著最後的力氣將敵人活生生的砸死,就像是手中所拿的是一柄鐵尺一樣。
「周將軍,放下武器吧,我敬佩你是個人物,以你的才幹,何必要為了衛景那樣的人而死呢?」作為一個勝利者,餘興國並沒有顯出應有的興奮,雖然是勝了,可是己身的傷亡也不算少了,要不是有孟林作為內應,怕是真的未必能夠攻下這個奉化城呢,能夠將一群綿陽整合成一群猛虎,奉化守將周明也算是個人物了,因此餘興國起了招攬之心。
「哈哈哈哈,」周明放聲狂笑,「你未免太小瞧我大梁了,我身為大梁將軍,身受王上深恩,將如許重任交託於我,辜負了王上的重托,我已經是萬分慚愧了,豈能為了自己活命而屈身敵國?你以為大梁俱是你身邊的那種小人嗎!?」他目光如刀,直射站在餘興國身邊的孟林,他現在恨不得生吞的孟林,要不是他的背叛,奉化城豈能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孟林微微一笑,卻不介意他的辱罵,在他眼中,周明已經是一個死人了,跟一個死人還計較什麼呢?
餘興國笑道,「周將軍可是誤會了,孟將軍這可不是背叛了你們大梁,他本來就是我大成的人,怪只怪你們有眼無珠,沒有識別出來罷了。」
周明心中一驚,臉色陡變,身為大梁大將的孟林竟然是大成的臥底?這種荒謬絕倫的事情平時就算有人說起他都不會相信,可是這樣的事情竟然發生了,想起在大梁軍中現在還不知道隱藏這多少像孟林這樣人,周明心裡就是一陣發寒,敵人再強大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在你背後有同伴捅刀子,這是無法防備的,就像自己今日大敗,不是因為敵人有多強大,而是因為自己為同伴所騙,這樣的事情究竟還能發生多少次?
想及此處,周明不禁汗透衣背,可是現在已經不需要他去擔心這些事情了,他也沒有辦法去擔心了,因為餘興國見他態度堅決,不肯投降,手一揮,身後的弓箭手開弓放箭,萬箭齊射,周明連同他的百餘親兵被射的像是刺蝟一般。至死周明也沒有合上眼睛,似乎還在為大梁的前途而擔憂。
奉化城失守,圭輿城守將孟林是大成的臥底,那麼魏涼軍呢?魏涼城距奉化城較遠,雖然是騎兵,但是來的卻比孟林晚,等到范歷趕到的時候,奉化城中已經亂成一片了,但是范歷卻沒有進城援助的機會,因為他被大成兩萬輕騎兵攔住了。
雖然同樣是騎兵,但是差距卻太大了,再加上大成軍還佔據著數量上的優勢,戰鬥只進行了一個時辰,一萬五千魏涼騎兵便被全殲了,沒有一個人逃掉,沒有一個活口,天下無敵的輕騎兵軍團像是進行了一場熱身活動一樣,勝的輕鬆,愜意,在他們眼中,其實那些魏涼騎兵連陪他們熱身的資格都沒有,他們是可以與北疆蠻族那些號稱從小生長在馬背上的蠻人騎兵相抗衡的無敵之師,又豈是這樣的一個弱小的地方軍所能抵擋的?全部戰鬥下來,兩萬輕騎兵只有不到五百人的傷亡,這是一個驚人的數字。
魏涼大將范歷親身體驗了大成輕騎兵的恐怖,以他的身手,雖不敢稱萬人敵,但是在戰場上輕易十幾個士兵也是奈何他不得的,可是面對大成輕騎兵,僅僅三個士兵便合力將他斬於馬下了,直到他死了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大帥,事到如今,急也沒有用,依末將看,此事現在不宜聲張,否則軍心恐怕…」東犁城內,賀振方和華御廷還在商量著對策。
「你說的對,可是這件事必須要稟報王上才行,此事關係重大,誰知道大成安插了多少臥底,孟林在我大梁已經有數年之久,想必大成的主意已經打了不是一年半載了,能夠有一個大將,說不定還會有更多更高的官員,尤其現在京都已經沒有什麼守軍了,要是齊郡候出了什麼事情,恐怕,後果不堪設想啊,」華御廷雙眉緊鎖,滿面愁容,這件事情可不僅僅是出現了奸細這樣簡單,一旦處理起來,棘手之處甚多,而現在又是非常時期,一旦事情鬧大,舉國上下都會人心惶惶,軍中更加是會受到影響,誰知道你身邊的朋友、同伴是不是大成的奸細呢?
賀振方歎了一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大成的這一手可是太厲害了,讓人無法化解啊,看來為今之計只能是上報王上,把這件事暫時壓下來,同時暗中派出密探進行監視,可是一旦出現一點紕漏,恐怕就是滔天大禍啊,賀振方也好,華御廷也好,他們都是一介武夫,對於這樣的事情實在是不甚在行,兩人商量了半天,最後還是決定請示了衛景再做理論,除了這件事情之外,他們還需要做好準備,突破了奉化、圭輿、魏涼三城之後,大成將兵鋒直指汶西城,前面一片坦途,汶西城再無屏障可言,接下來就是一場大仗了,避無可避。
華御廷和賀振方連夜求見了衛景,將事情稟報了一番,衛景大驚失色,這件事情太過恐怖了,大成的奸細竟然能夠混入自己朝中,並且身任大將之職,這種潛伏了數年之久的奸細,叫人如何能夠分辨的出來?而出現了這件事情之後,衛景感覺自己沒有可以信任的人了,也許只有最初追隨自己的一批人才是能夠信任的吧,但是也不好說,出現了這種事情,其實也難怪衛景會疑神疑鬼的,大成的手段實在太厲害了,數年的潛伏,就是為了今天這樣時刻的到來,這件事對大梁的打擊,絕對不僅僅是丟失了三座城池,損失了六萬兵馬而已。
衛景知道,現在情勢十分複雜,敵國大軍兵臨城下,絕對進行大清洗的好時機,一個不小心,將會導致滿朝上下人心惶惶,還沒等敵人打過來,自己就已經亂成一團了,這正是大成所希望看到的局面吧,衛景苦思良久,最後決定把事情瞞住,對外就說奉化、圭輿、魏涼三城失守,三員大將全部戰死,想必大成也不會讓孟林出來揭穿自己吧,雖然不是一個好辦法,可是現在難道還有更好的辦法嗎?只能暫時穩定住軍心。
但是衛景也不會坐以待斃,大梁的密探們蜂擁而出,按照衛景的意思,大梁朝中,上至丞相、尚書、大將軍,下到軍中的營正,每一個手中掌握著足以威脅到整個大梁局勢力量的人都被嚴密的監視了起來,同時,代為監國的齊郡候衛閩身邊也加派了許多護衛,雖然衛閩無用,但是現在他不能出事,否則大梁必將動盪,後方不穩,前方何能安穩,不戰就會自亂。
現在的衛景感到身邊沒有一個人是安全的,似乎處處都是自己的敵人,他現在唯一信任的人就是華御廷,沒有人知道原因,總之,衛景對於華御廷的信任是無以復加的,在這種情況下,他仍然讓華御廷放手去備戰,沒有一點猜忌的跡象。
王上待我如此,我當粉身碎骨以為報答!這是華御廷的理念,他摒除了雜念,全身心投入到戰備中來,汶西已經半郡失守,接下來,就要看陳宏與大成的正面對決了,陳宏坐鎮汶西城,手中握著十五萬大軍,其中有五萬是大梁近衛軍,這可以說是一支強大的力量了,但其實奉化城又何嘗不是如此呢?誰知道汶西城中是不是還有第二個、第三個孟林?
此時的汶西城,遍佈了無數的大梁密探,一個小小的校尉的一舉一動都被記錄在案,更加不要提陳宏了,陳宏每天做了什麼事情,都去了哪裡,見了什麼人,就連每天吃了多少飯,喝了多少水,上了幾次廁所,用了幾張草紙都被密探們一一記錄了下來,送交衛景親閱。
衛景也不想這樣,可是現在沒有辦法,雖然他沒有懷疑陳宏,可是孟林的背叛讓他不能不隨時提高警惕,小心駛得萬年船,準備的周全一些總比到時候措手不及要好得多。有了這些密探的暗中監視,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都可以從容的應對了,哪怕是主將陳宏真的是大成的奸細,衛景也能保證在第一時間,在他產生危害之前將他除掉,有了這樣的把握,衛景才能稍稍安心。
陳宏全然不知自己身邊發生的事情,孟林叛變的消息沒有到他的手裡,現在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在大梁除了衛景、華御廷、賀振方之外再沒有第四個人了,那個保信的傳令兵一個「不小心」,從城牆上面跌了下去,摔的骨斷筋折,再也沒有說話的機會了,奉化、圭輿、魏涼三城的將士死的死,降的降,因此除了衛景等三人之外,知道這件事情的就只有大成人了。
在陳宏得到的消息中,奉化等三城被大成軍所攻破,其原因是因為守將指揮不利,士兵戰鬥力低下,而大成軍又太過強大所致,陳宏有些懷疑,他對周明的能力是很清楚的,但是事實擺在這裡,也容不得他多說什麼,只能被迫接受了這個「事實」。自己舉薦的人沒有完成任務,那麼接下來就只有他這個舉薦人來擦屁股了,陳宏已經在汶西城準備了十餘天,手中的十五萬大軍,其中還有五萬精銳近衛軍,這樣的兵力,陳宏不敢保證在野戰中自己能夠戰勝同等兵力的大成軍,但是在守城戰中,他有信心擋住大成二十六萬大軍的強攻。
就算不能在這裡擋住大成軍,起碼也要重重的消耗他們的實力才行,至少也要留下同等數量的屍體,否則絕對不會放大成軍過汶西城!陳宏這樣想到。
汶西城的將士們枕戈待旦的等著大成軍來攻,可是沒想到三天過後,大成軍仍是沒有一點動靜,前方的探子回報,大成軍前鋒四萬大軍(在奉化城的戰鬥中損失了一萬人)駐紮在了魏涼城,就此按兵不動,而後面的杜紹權大軍行進也是極為緩慢,似乎不急於進入汶西與大梁決一死戰,他們在搞什麼名堂?陳宏十分費解。
相比汶西城中的緊張氣氛,魏涼城中則是輕鬆、歡快了許多,大軍開進魏涼城之後,大將餘興國很是識趣的允許全軍上下放鬆一天,除了留下三千人守在城頭作為警衛之外,所有的士兵每個人發了半斤老酒,一塊牛肉,將領們更是大擺演習,熱烈慶祝第一場勝仗。
筵席之上,作為先鋒官的餘興國和副先鋒趙明奇自然是焦點了,眾將一個接一個的上前敬酒不止,這兩人也是好酒量,來者不拒,盡皆飲下。餘興國這一舉動,一則是大帥杜紹權的授意,這樣雖然有些放縱,但是卻也在隱隱告訴著將士們,我們的敵人不過如此,彈指一揮間敵軍便灰飛煙滅,完全不是我們的對手,為全軍上下增加信心。其二餘興國也是趁此機會與眾將搞好關係,這樣一個能幹且又知情識趣的年輕將軍,誰不想跟他套套近乎呢?
除了餘興國和趙明奇二人,在大梁做了多年臥底,這次立了大功的孟林也受到了「照顧」,孟林在大梁潛伏了近七年,其中的艱辛可謂是一言難盡,這次立得大功一件,孟林顯然前途無量啊,大帥杜紹權已經傳下了命令,準備重獎孟林,授予大將之職,官居二品。
這樣的重賞,除了因為孟林立下了大功之外,更加重要的是這樣的做法會使其他潛伏者明白,自己並沒有被遺忘,同時,大成也沒有忘記你,只要你為大成立了功,大成就絕對不會虧待你,你現在身居何職,回到大成之後必定會更上一層樓,比如孟林在大梁雖也是大將,但只是一個四品官員,比起現在來不可同日而語。
在大成艱難的時候,很多在別國已經身居高位的人恐怕都會有了一些動搖的心思,這也是人之常情,他們能夠得到今天的一切很不容易,為了愛國就要放棄嗎?誰知道大成究竟能不能撐下去呢?也許大成會被滅掉啊,但是現在不同了,奉化大捷,以及孟林的待遇可以讓所有人明白,大成還是依然強大,而為大成立功者會得到豐厚的回報,相反,背叛大成者,會有如何的結果就不需要多說了,更加誘人的高官厚祿等在那裡,自然不會再有人願意鋌而走險,背叛大成,那麼在接下來的戰爭中,這些潛伏已久的人將起到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