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王上,我們現在距東犁郡還有大概五日的路程,」華御廷的聲音低沉,讓人聽起來十分舒服。
「嗯,」衛景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一絲焦慮之色,「能不能加快行程?不能盡快趕到東犁,孤心中不安吶。」
「這個…」華御廷面露難色,其實現在的速度已經是盡了全力了,倒不是他走不快,而是衛景走不快啊,這位大王穩穩的坐在車子裡面,車子走的再快速度也是有限,總不上戰馬來的快些,這十萬近衛軍中近半是騎兵,真的加快速度的話,怕是兩日便能到了東犁,可是若以這樣的速度,衛景的車子也不用要了,不等到了東犁就得散架。
衛景看了看華御廷的神色,見他一直盯著自己的車子看,心中一陣納悶,突然一拍腦門,「哦,孤知道了,是孤的錯,華將軍,你幫孤準備一匹戰馬,這車嘛,就不要了。不要小看孤,孤也能騎馬的。」
「這怎麼能行?王上萬金之軀,豈能受這般苦楚?」華御廷連忙反對,倒不是他不想,而是不敢吶,衛景能騎馬?那是,這倒不是假話,但是也僅限於在宮中轉悠轉悠或者出去打個獵什麼的,要是讓他長時間騎在馬上奔波,以大王的身子,還不顛的零碎了?
「呵呵,不用說了,就這麼定了,戰事要緊,戰事要緊,孤吃點苦沒什麼的。」衛景還不理解華御廷的好意,執意要棄車騎馬,他心中也確實是擔心,否則他也不願意吃苦,坐在車上還嫌顛得慌的呢。
「那好吧,」華御廷見衛景堅持,只好命手下去挑選一匹除了自己的坐騎之外最好的一匹馬來,在馬鞍上墊了厚厚的一層,盡量讓衛景坐得舒服一些。為什麼他不把自己的馬獻出來呢?倒不是他小氣,而是獻出來衛景也不敢騎。
華御廷座下這批寶馬,是從西域傳進來的,原本天下良駒皆出自西涼,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西域一個小國的馬匹開始流入中原,人們這才發現,原來還有比西涼馬更好的馬,於是,這個小國在中原曾經狠狠的賺了一筆,一匹良駒最高竟然賣到五千兩白銀,實在是一個天文數字。
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麼關係,這個中原人連名字也叫不出來的小國再也沒有人來了,自然也沒有馬匹來了,可是還有很多人想要一匹寶馬卻沒有得到,一時間急得團團轉,因為這樣一些人的存在,便出現了另外一種人,馬販。他們穿越重重阻礙,遠赴西域,力盡千辛萬苦將從西域販了馬回來,雖然過程艱辛,但是其中的利潤卻是大的讓所有人都忍不住去嘗試。一時間,這個行業成為了大熱門,而西域馬也越來越多的充斥於中原,做的人漸漸多了,獲利也就漸漸少了,再加上大漢王朝覆滅,天下混戰,慢慢的,便沒有什麼人去做了。
在所有的西域良駒中,有一種馬最為神駿,此種馬遍體雪白,就算你一根一根毛的去查看,也絕對找不出一根雜色來,此種馬可真的稱得上是千里良駒,日行千里,奔跑如飛,只是這種馬數量甚少,且生長在野外,因為它們十分高傲,不屑於其它同類相匹,因此種族數量極少,而且因為速度太快,又很難以捕捉,就算捉到了,也難以馴服,多半絕食而終。
當年有人不知道從哪裡得到一匹這樣的寶馬,拿來獻於衛景,衛景大喜,他雖是文官出身,但是對於寶馬良駒也是心中甚喜,只是經過了一番努力之後,他氣惱的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馴服這個畜生,於是便做了一個順水人情,將它送給了自己的心腹大將華御廷。
沒想到華御廷與這匹馬似乎很有些投緣,這匹桀驁不馴的烈馬竟然被他馴服了,看的衛景又驚又妒,但是送出去的東西不好再要回來,而且他也知道自己沒華御廷那樣的本事,因此也就作罷了。這次他也沒有妄想著那匹馬能對他有所改觀,讓他乘坐,雖然幾年過去了,可是那匹馬卻還是那個樣子,在華御廷面前服服帖帖,在別人面前咆哮尥蹶子。
由於王上衛景與大家「同甘共苦」,於是整個隊伍的前進速度快了許多,十萬人的大軍浩浩蕩蕩的加速趕往東犁郡,華御廷擔任了十幾年的近衛軍統領,自然不會傻到聽衛景說什麼就做什麼,他還是要顧全衛景脆弱的身子骨,因此雖說是全速行軍,其實到了最後也還是用了三天多的時間,在路上,華御廷盡自己最大的可能讓衛景得到很好的休息。
這件事讓衛景後悔不已,雖然在別人看來他已經很舒服很享受了,但是他這一輩子哪裡有這樣長時間的騎過馬,待到了東犁城之後,衛景感覺自己全身上下已經快要散掉了,骨頭都已經挪了位置,而且大腿兩側火辣辣的疼,像是被人用刀子割了幾刀似的,以致於他下了馬之後,走路的時候都是岔著雙腿,像是最靦腆的小媳婦一樣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蹭,還得東犁城中前來迎接的官員一個個莫名其妙,不知道王上走路為什麼這個樣子。有聰明一些的則是心中暗想,不愧是一國之主啊,你看人家走路多有氣勢,慢慢的往前踱著方步,一搖一擺的氣勢十足啊。
衛景的大隊人馬趕得「急」,陳宏和賀振方卻是來的更快,兩人自從接到命令起,便迅速整軍,一路疾行,就算是步兵都是拉足了架勢一通猛跑,要不是訓練有素的近衛軍,怕是在路上就要累死一半的士兵了。兩人帶著騎兵用了不到三天的時間就到了東犁,修整了一天之後,正好迎來了衛景。
在東犁郡府大堂上坐穩之後,衛景這才長出了一口氣,終於不用再走路了!他感到一陣幸福,嗯,原來幸福可以這樣簡單吶,只是身上還是痛得很吶,等下找個人好好捏捏吧。
「諸位愛卿辛苦了,」衛景像平常一樣客套了一句,只是這次卻多少有些真心在裡面,沒有作過的事情不知道有多難,自己做過一次之後才知道疾行軍的痛苦啊,陳宏他們比自己路途還遠,但是比自己到的還早,可見一路上必定是辛苦的很了。
「不敢,謝王上關心,王上辛苦了,」群臣連忙躬身答禮。
衛景心說,可不是嘛,我可真是辛苦了,哎呦,疼!腰間一痛,他忍不住呲了呲牙,強忍了下來。「愛卿們都不要客氣,坐吧,都坐吧。現在敵軍情況如何?」
群臣聽話屁股在椅子上搭了個邊,算是坐了下來,可是這樣坐著可是累得很吶,腰腹力量不足可是難以支撐,坐時間長了還容易落下病根,因此一聽衛景問話,幾個人同時站起來搶答,幾個人互相看看,數這次東征的副帥之一的賀振方官職最高,其他幾個人不敢相爭,只好訕訕的坐下,等待下次機會。
賀振方心裡面嘿嘿一笑,朝著衛景雙手抱拳道,「啟稟王上,據探子回報,大成主帥杜紹權已經到了西陵郡,他沒有住進西陵城,而是將大軍紮在了西陵城外三十里處,另外他還分兵八萬,五萬重甲步兵,三萬重騎兵前往渝北郡,顯然是為了提防大周,不過總的看起來,杜紹權是想要先與大梁交手。」
到了東犁城之後,陳宏和賀振方自然不會閒著,以東征副元帥的名義接管下了東犁郡的兵權,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因此他們自然要對前線敵軍的情況瞭如指掌才行。
「哼!」衛景重重的哼了一聲,嚇了賀振方一跳,心說,難道我哪裡說得不對了嗎?沒有啊。
「石義匹夫!欺人太甚!」衛景重重的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怒道。賀振方心中一寬,哦,原來是罵石義啊,不是罵我,那就好,那就好。
雖然衛景不是很通軍事,但是杜紹權集結大軍於靠近自己這邊的邊境,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來大成是打算從大梁開始下手了,為什麼?撿軟柿子捏唄。大梁軍戰鬥力之差,舉世皆知,只是軍隊很龐大而已。石義和聶智遠都是軍隊出身,聶智遠雖然不像石義是一代名將,但也戰功赫赫,兩人都有著一眾的精兵良將,比起大成來還略遜一籌,但是大周的軍隊也不可小覷,這樣左右衡量之下,雖然大梁是四十幾萬大軍,而大周只有二十五萬,但是大成還是撿了大梁先動手,其心可知啊。
衛景雖然生氣,但是自家事自家清楚,大梁軍雖然數目眾多,但是真正能夠拿的出手與大成相抗衡的,也許就只有這十幾萬的近衛軍吧,其餘的三十幾萬大軍,其中不乏拿來湊數的。真正能夠一戰的,不過十之六七,所以雖然人數眾多,但是衛景也不認為這就保險了。
面對大梁的軍隊,不管任何人都是鬥志旺盛的,三年前在杜紹權面前的大敗,前不久在河東手下的大敗,使得大梁軍名聲掃地,更加被人輕視,這個衛景也是知道的。
「諸位將軍,戰事孤一竅不通,在這裡也只不過是為諸位壓陣罷了,到時候還是要靠諸位愛卿盡力,孤這裡先謝過了,」衛景站起身來,鄭重其事的向眾將深深一恭。
衛景的此番動作,嚇得所有人都急忙站了起來,連忙還禮不已,「王上折煞臣等了,臣等為王上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眾將為衛景所震動,連忙表起了忠心。
大梁軍中不是沒有良將,只不過很多人都被埋沒了而已,到了這個關鍵的時候,衛景知道,現在除了這些平日自己不大喜歡的武夫,再沒有人可以依靠了,因此有了這一番作為。
雖然軍中不乏貪生怕死之輩,但是耿直忠心之人卻也不少,他們在軍中往往受人排擠,苦不堪言,但是也正是這樣的人,往往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此時大王如此待自己,自己豈能不盡心盡力?畢竟在大多數人眼中,大梁是自己的國家,自己有著保護她的義務。
「華將軍聽令!」衛景突然大聲道。
「臣在!」華御廷一個激靈,連忙走出人群,向衛景抱拳道。
「孤命你為大元帥,統領近衛軍十三萬,邊軍三十一萬,軍事全權交與你負責,孤作你的後盾,你可願意?」衛景盯著華御廷道。
「臣…」華御廷偷偷看了看衛景的神色,定了定心神,「臣領命!」群臣大嘩,沒想到到了前線,衛景竟然將軍權全權交給了華御廷,這下華御廷可是大梁建國以來唯一一個手握如許重兵的將領了,不管戰鬥力如何,這可是四十多萬人吶,一想及此,有人不禁氣粗了起來。
「陳宏、賀振方聽令!」衛景又道。
「臣在!」陳宏、賀振方出列。
「孤命你二人為副元帥,協助華將軍,你二人可願意?」
「臣遵命!」
衛景又是一連串的旨意下達,將邊軍的重要職位一一委任,這次衛景可算是慧眼識人了,他所委任的將領俱是能征慣戰之人,而非擅長勾心鬥角、溜鬚拍馬之輩,衛景不是糊塗人,否則也不能建立這堂堂大梁國,對於自己的臣下,孰優孰劣他瞭如指掌,此時一一委任之下,群臣一個個面露喜色,原來王上親征不是來礙手礙腳的,卻是讓我們放開手腳大幹一場的啊!
向來主上對於統兵大將都有些顧慮,就算是以石義和杜紹權交情之厚,石義尚且在軍中安排了一計後手呢,更別提文官出身,本來與武將們格格不入的衛景了,因此無論是由誰來擔任東線大營的主帥,都會有些忌怠,也許還沒遇到敵人,對國內力度的擔憂,對部下不肯同心協力這些瑣事便要分去大半精力了,還怎麼能夠打勝仗?
然而現在不同了,大梁王衛景親自坐鎮邊關,這就是前線主帥的最大主心骨,有了他在,前線主帥便可以放開手腳,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戰爭中來,這樣才能保證軍隊戰鬥力的最大化。
一切安排妥當之後,衛景滿臉微笑的看著諸將,「諸位愛卿,孤今日便將國運托付於諸位了。」
「臣等必不辜負王上厚望!大破成軍!拿杜紹權項上人頭獻於王上!」這些大老粗們最受不得別人捧,尤其現在捧他們的還是自己的主子,以國運相托啊,那還不得好好賣命?至少也要在現在把忠心表足了才行。
衛景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苦笑,「拿杜紹權項上人頭給我?我要那個幹嘛啊,再說石義還不得跟我拚命啊,嗯,雖然現在他就在跟我拚命了,不過,哎?我可不能讓大周佔了便宜,他娘的,不能老子一個人擋雷吧,聶智遠啊聶智遠,你也別想跑了,坐山觀虎鬥,嘿嘿,你以為就你行嗎?嗯,得好好考慮一下…」這邊將軍們鬥志昂揚的要將大成軍撕成碎片,那邊衛景已經在想著怎麼陷害聶智遠了,要不怎麼說他是大王,而別人只是當兵的呢,這就是意識上的差距……
※※※
大成王宮內,代替杜紹權掌管了隱堂的鄭文錄正在向石義匯報隱堂得來的消息。
「王上,我們的人已經和淮東郡守范仲逸聯繫上了,不過…」鄭文錄頓了頓,「這個人似乎野心很大啊。」
「哦?怎麼個大法?」石義饒有興致的問道。
「我們的人跟他說了王上的意思,他有些心動,但是卻不想歸順我大成,他想要獨霸東部四郡,但是現在又沒有這個能力,所以他想要王上出兵幫他,他只是同意到時候東部四郡作為大成的屬國。」
「屬國?好小子,他倒是想的美,想要獨立自己做個大王嗎?」石義「霍」的站起身來,「以前我倒是沒看出來,這小子還有這樣的野心吶,哼,東部四郡本來就是寡人的地方,若是魏劍活著寡人也許還顧忌著一些情面,可是現在魏劍已經不在了,東部四郡必須得收回來才行,敢跟寡人講條件?莫非真的以為大成已經到了人人可欺的地步嗎?」
石義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那阮雷和黃遠光如何?」魏劍死後,石義接到消息的第一時間便想好了對付東部四郡的對策,不錯,魏劍活著的時候,出於對魏劍的忌怠也好,出於對魏劍的情面也好,石義確實動不得那裡,但是現在不同了,魏劍一死,無論是因為什麼原因,東部四郡不再是不能動的了,更何況現在四郡四分五裂,除了這范仲逸、阮雷和黃遠光之外,其他各地手中有些兵權的人沒有一個老實的,都在伺機牟取利益。
因此,石義早就派人去與范仲逸等三人聯繫,當然,對每個人都得說他們是大成唯一的選擇,石義的籌碼是自己出兵幫助肯歸順的一方,而東部四郡一統之後,必須回歸大成,為首之人可以封為東部四郡總督,相當於原來魏劍的職位,但是卻比原來魏劍的權利還要大些,有很高的自主權,這已經是石義能夠想的出的最大讓步了,其實以現在的情況看來,東部四郡的回歸並不能為大成帶來什麼實質性的幫助,因為他們三個人沒有一個能夠獨自控制局勢,因此大成還需出兵才行,但是大成現在本來的兵力就捉襟見肘,就算是武力收復了四郡,也必然是殺死一千,自損八百,於整個局勢並無太大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