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若是如此,大成亡國就在眼前了,」鄭文錄登時面如死灰,河東絕對不會坐以待斃,與此時,方雲抵擋不住,必定會與大梁、大周聯手,到時四面夾擊之下,大成以一國之力對抗整個天下,焉能逃脫此劫?
「丞相!我願與丞相一同以死相諫!」不知道是被鄭文錄所觸動,還是擔憂大成的處境,杜紹權突然改變了主意。
「大將軍不可!」鄭文錄卻絲毫不領情,阻道。
「嗯?為何不可?丞相可以為國盡忠,難道我杜紹權便不行嗎?」自己的一番好意被人拒絕,杜紹權有些惱火。
「大將軍誤會了,」鄭文錄連忙解釋道,「文錄一人死諫,大王也許會有些觸動,收回成命,可是你我二人分列文武之首,若是一同進退,大王也許反而會以為我等有所圖謀,甚至會將其架空,這樣一來,恐怕反而會引起反效果,況且現在大王現在有些激進,若是執意用兵,還需大將軍有所作為,盡量降低我軍損失。」
聽了鄭文錄的解釋,杜紹權的臉色稍稍好了些,心中對於鄭文錄也是更加欽佩,「丞相…若是大王知道你的苦心,必定會收回成命的。」
「若能如此,就算是文錄身死,也能瞑目了,」鄭文錄長歎一聲,悠悠的道。
「文錄,寡人辜負你了,」這時,杜紹權屏風的後面走出一人,卻不是大成王石義又是何人?
鄭文錄大吃一驚,一時間忘記了君臣之禮,指著石義怔怔的道,「這是…這是怎麼回事?」他卻不是問石義,而是問杜紹權。
「呵呵,丞相不必驚訝,事情是這樣的…」杜紹權笑道。原來石義今天氣急之下沒有聽從鄭文錄的勸諫,給了鄭文錄一個大大的難堪,回頭消了氣想想心中很是不安,可是他的倔脾氣犯了,若是平時也許還會找鄭文錄去認個錯,君臣二人好好商量一下,可是現在卻不同了,他想來想去,雖然鄭文錄所說有理,但是他卻始終放不下自己的想法,如今之事,河東方雲已經成為了他的心頭大患,不把方雲除了,他委實難安吶,這樣想來想去,心中煩亂不已,晚上睡不著覺,想找個人聊聊,可是找誰呢?首當其衝的人選當然是大將軍杜紹權了,於是,在鄭文錄來之前的一個時辰,石義已經先來到了杜紹權家中。他當時派了人先傳旨給杜紹權,然後秘密來訪,因此門房杜良也不知道這位究竟是什麼人,要是知道這是大成王石義的話,他恐怕也不敢放鄭文錄進去,畢竟鄭文錄雖然官大,可是比不上大王啊。
得知鄭文錄來了之後,石義便躲在了屏風後面,不讓杜紹權將自己在這裡的事情說出來,他想聽聽鄭文錄來找杜紹權要說些什麼。現在他早就已經消了氣,冷靜了許多,因此對於鄭文錄的話也能聽進去了,他越聽越是感動,鄭文錄確實一心為國,而自己竟然不理解他的苦心,唉…
他聽著聽著,終於再也忍不住了,大聲叫了出來,從屏風後面走出來與鄭文錄相見,此時君臣相見,卻是別有一番滋味,鄭文錄呆呆的望著他,心中有些慌亂,聽王上的話,應該是已經接受自己的意見了,那自己該怎麼辦?死諫就不用了,那麼…嗯,就這樣吧。
鄭文錄想到此處,翻身跪倒在石義面前,「王上,罪臣鄭文錄見過王上。」他心想,雖然大王知道自己錯了,可是自己也不能說出來啊,總不能說「哦,你知道錯了吧,你看看,不聽我的不行吧?」要是這樣的話,就算是石義脾氣再好恐怕也得當場劈了他。
石義心中早已愧疚,此時見到鄭文錄如此,慌忙上前將他扶起,「文錄切莫如此,寡人心中有愧啊,寡人對不住你,還望文錄能夠…」雖然想說些軟話,可是話到了嘴邊還是不好意思說出來,因此張了張嘴,卻是說不下去了。
此時杜紹權從一邊過來了,呵呵笑道,「王上,丞相,夜已經深了,要不要叫下人弄些酒菜來…」
沒等他說完,石義已經接了過來,「好好好,就這麼辦,麻煩杜卿吩咐下人弄些酒菜來,寡人也是有些餓了,寡人還要向鄭卿敬酒賠罪。」
鄭文錄心中暗笑,這是杜紹權給石義找得一個台階啊,呵呵,不過也沒什麼,若是石義真的一本正經得向他賠罪,他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辦是好了,雖說石義對自己如此器重,可畢竟兩人還是君臣吶。
就這樣,大將軍府上的下人、廚子們就可憐了,大半夜的被人從熱乎乎的被窩裡面拎了出來,為大王、老爺以及丞相大人準備酒菜,雖然心中不情願,但是卻又怎麼敢表現出來,反而還要賣力幹活才是,若是讓大王不滿意了,恐怕這全家老小的腦袋就要丟啊。
酒菜很快就流水價送了上來,大將軍府的後花園中***通明,恍如白晝,石義、鄭文錄、杜紹權三人也不再拘泥於君臣之禮,一同坐下,當然石義做了主位,鄭文錄和杜紹權兩人左右相陪,三人像是有了默契一般,都決口不談國事,只是說些瑣碎小事,也是說得興致昂然,石義尤其高興,酒到杯乾,喝得不亦樂乎,直到天將大亮才盡興而散,當然,第二天石義頭疼欲裂,上朝是不可能了,於是對河東用兵之事就此擱淺了下來,群臣納悶不已,可是誰敢問?既然大王不說,那就假裝不知道唄。
「文錄,你說現在寡人應該怎麼辦?」冷靜下來以後,石義已經認識到了自己確實有些欠考慮了,雖然心中對方雲的忌怠越來越深,可是現在對河東用兵到真是一步糊塗棋,而且想到自己竟然一度想將兩大精銳軍團調過來,心中更感慚愧。雖然現在他裝聾作啞不在朝堂上提出此事了,可是暗地裡卻仍是和鄭文錄、杜紹權商量不止,至少現在讓他將方雲完全放在一邊那是無論如何也是放心不下的。
經過這一番君臣之間的矛盾和解之後,鄭文錄也知道了石義的心思,可是現在若想除掉方雲,那其可操作性未免太低了了,只是,要怎麼辦呢?
「要不然,我找些武林中人去暗殺方雲?沒了方雲,河東必定陷入大亂之中,那樣我們也就不用擔心了,河東將不足為慮,」石義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出兵河東的心思他已經不再動了,於是便想些別的法子出來。現在有很多武林門派投靠了大成,比如說崑崙派、舟山派等,這些武林中人,用來做官是不行的,可是用來打仗的話,武功到了戰場上用處也不大,可是,這些人用來暗殺那是再好不過的了,不是嗎?
「嗯,王上所言有些道理,只是臣擔心如此還不足以要了方雲性命,」鄭文錄和石義說話,除了在朝上,基本是沒有什麼顧慮的,君臣之間的界限劃的很淡,因此石義的想法如果不合適,他便也能直言說出來,石義也不以為杵,「我們現在所掌握的武林人士雖然不少,尤其那崑崙掌門謝雨亭還號稱是當今武林三大高手之一,可是據說方雲手中好像也有些武林勢力,據那謝雨亭所說,昔日的天網似乎掌握在方雲手中,這樣一來,這些武林人士能夠發揮的能量就有限了。」
「說得是,那…該如何是好?」石義有些著急。
「王上莫急,臣以為,武林人士也可用得,成與不成都沒什麼關係,聽說那謝雨亭垂涎於方雲手中的一本武功秘笈,已經數次刺殺於他,可惜時運不濟,幾次功敗垂成,這次我們命他帶頭,多多派些高手前去,以私人恩怨的名義去刺殺方雲,將其與大成的關係撇開…」
聽到這裡,石義好奇的看著他,「為何要將他們與大成撇清關係?」
「呵呵,這卻是因為另一計了,如今王上所擔心的不過是方雲僥倖得了勢,唯恐愚昧之人為其所惑,臣請王上封方雲為王!」鄭文錄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石義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瞪大了眼睛看著鄭文錄,「什麼?你說封方雲為王???文錄,你沒說胡話吧?難道還嫌方雲的聲勢造的不夠大嗎?我們還要幫他一把?」如果這話不是出自鄭文錄之口,恐怕石義便要以為此人是河東內奸了,竟然幫著敵人說話?
鄭文錄微微一笑,「王上,文錄清醒的很,文錄說得是封方雲為王。」這次他在「封」字上面加重了讀音。
「嗯?寡人明白了!」石義一拍腦門,明白了鄭文錄的意圖,作為大成王,石義不僅不笨,反而要比大多數人要聰明的許多,此時鄭文錄這般點醒,他還如何不明白其中用意,不錯,是封方雲為王,要誰封呢?當然是我大成王石義來封了!方雲現在沒有名號,雖然手中握著五個郡,可是他卻不敢自封為王,建立一國,當初大成、大梁、大周、西涼都是憑藉著強大的實力直接分疆裂土,自封為王了的,而秦龍、張楚之、趙夢古卻沒有這個實力,而到了現在,即使方雲手中所掌握的力量已經不輸於當年的馬雲,卻也難以封王,建立國家。
而作為大成王,石義是有資格另外封王的,雖說所封之王可稱為並肩王,但是卻終究是低了他一截,因此如果由石義提出給方雲封王,對於方雲來說便有些難以取捨了,如果不要這個名分,未免有些可惜了,如果要了,那這個王是石義所封,也就是說他便要低石義一頭了,若是平時,低石義一頭,方雲也不會吃什麼虧,石義也佔不到什麼便宜,而現在方雲風頭正盛,頂了一個天命的招牌在那裡,他要是接受了石義的冊封,那說明什麼?那說明我們大成王石義比起那個號稱天命所歸的小子還要天命所歸嘛。
石義最為擔心的不是河東的實力,雖然方雲的動作很快,幾年的時間便將一個郡變成了五個郡,可是石義知道,地盤的多少並不能決定一個國家的強弱,這些地盤來的容易,消化起來卻難,沒個幾年的時間,方雲消化不了這麼多的,就算是河東發展再快,在短時間內也不可能對大成構成真正的威脅,至少是在實際威脅上面,現在還遠遠比不了大梁、大周,石義所忌怠的,不過是名分而已,天命啊,有時候,這樣一句空話比起事實來更能讓人信服,不要說那些愚夫愚婦,就算是身居高位的官員們又何嘗不是呢?因此石義才要急著對河東用兵,企圖用強大的軍事力量迅速摧毀河東,摧毀方雲苦心營造出來的聲勢。
「只是…文錄,若是方雲不肯接受呢?」石義說出了心中憂慮。
「不,他一定會接受的,」鄭文錄神秘的笑了笑,胸有成竹的道。
「這…文錄為何如此肯定?快快解孤疑惑!」石義看到鄭文錄的樣子,忍不住催促道。
「此事還是需要軍隊配合,遣使前往河東之時,軍隊需做出些樣子來,讓河東認識到,一旦他們不識相,那就是一個魚死網破的局面,到時哪怕大成灰飛煙滅了,河東也得跟著陪葬!不到萬不得已,方雲絕對不會與大成拼到這個地步,方雲此人,極其能忍,面對著這種局面,他一定會妥協的。」鄭文錄很有把握的說道。
「可是他廢了這般大的力氣造出的聲勢,捨得便這麼為寡人做了嫁衣嗎?」石義疑惑的道。
「捨不得也要捨得!」鄭文錄肯定的道,「臣敢肯定,這次的事情已經出乎了方雲的意料之外,恐怕他也沒有想到會造成如此大的聲勢,此時說不定心中正自懊悔呢,有了這次機會,他一定會抓住的,即使表面上他為王上做了嫁衣,可是這名聲得了,便想失去也不是那般容易了,九龍來朝可不是一個兩個人看到的,早已經被人傳了出去,天下皆知,他接受王上的冊封,頂多也不過說明王上也有同樣的資格罷了,對他來說,自身的利益卻沒有怎樣觸動,雖然他心中必定很不願意,可是他還能有什麼辦法?形勢比人強啊。將來他有辦法重新奪回這一切,可是到了那個時候,我大成已經掃平了天下,他還能翻出什麼花樣來?」
「那好,就這麼辦吧!」石義終於拍板決定了,想了想道,「這樣吧,謝雨亭那群人還是派出去,若是他們能殺了方雲,這件事也就罷了,若是不行,我們再使冊封之計。」
「甚妙,」鄭文錄點頭贊同。君臣二人相視一笑,困擾了石義幾天的心病終於除了去,心中輕鬆了不少,他將目光轉向南方,心中暗笑,「方雲吶方雲,看看我們這兩顆帝星,究竟誰能蓋過誰的鋒芒吧,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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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要說心情最不好的人,那就該數大梁王衛景了,只不過他卻不是因為方雲的事情,現在他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方雲怎麼樣他是沒有精力也沒有能力去管了,使他惱怒的是大周王聶智遠。
與聶智遠聯手以後,衛景不僅沒得到一絲便宜,反而處處吃虧,弄得現在大梁國力大降,已經失去了爭霸天下的資本,到了這種時候,聶智遠也不復當年那樣了,一邊受著大成的偌大壓力,一邊還要忍受著聶智遠,衛景心中著實難平。
這不,大周的使者剛剛離開,不過是一個武夫罷了,可是竟然敢在衛景面前耀武揚威,讓衛景不禁想到難道什麼時候大梁成為了大周的附屬國嗎?那人完全一副上國使臣的樣子,真是讓衛景氣憤不已。
「你們動過楊家的人嗎?」衛景向大殿下的幾個木頭似的人問道。
這幾個人是枯木門的掌門以及幾位長老,枯木門弟子甚少,全部加在一起也不過二十幾個人,可是這些人卻是個個武功不俗,因此衛景把他們招攬來充作侍衛,並沒有讓他們作其它的事情,因此對於大周來使說的枯木門的人傷了楊家的人這種事情,衛景還是不很相信的。
「啟稟王上,枯木門上下全部在王宮之中護衛,不敢擅離職守,怎麼會襲擊了楊家的人呢?肯定是他們誣陷,」為首的一根「木頭」站出來道。此人便是枯木門當代掌門木令松,雖然看起來十分木訥的樣子,可是枯木門在他手上已經遠超前代,算得上是門丁興旺了,因此決不能看著他的外表便對其輕視了。
「那你說說會是怎麼回事,」衛景也知道肯定是聶智遠趁機威脅自己,這件事看起來只是兩人下屬武林門派的爭鬥,可是卻與國家脫不開關係,不要說這擺明了是聶智遠的誣陷,就算是真的有了枯木門襲擊楊家之事,衛景也要硬挺下來,到了現在這種地步,他也不怕聶智遠跟他翻臉,大不了魚死網破,大家打上一場,給大成或者是別人撿個便宜吧,總之不能向聶智遠低頭,一旦開了這個頭,以後大梁便真的要唯大周馬首是瞻了,而他衛景在聶智遠面前再也抬不起頭來了。若是以前的衛景,遇到這樣的事情還要想一想,可是現在他的耐心已經被消耗的差不多了,與其忍氣吞聲,還不如一拍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