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胡飛一聲令下,城牆上萬箭齊射,城下的大梁軍只覺頭頂一片烏雲遮日,黑壓壓的一片,待抬頭去看,無不嚇得屁滾尿流,胡飛早就命人將城中全部的弓箭都取了過來,所有能搭弓射箭的人都走上了城頭,上萬柄弓和數千強擊弩同時發射,瘋狂的將一片片箭雨傾瀉下去,被普通弓箭射中的人還好些,運氣好的不過是輕傷,可是普通的羽箭和強擊弩的弩箭混合在了一起,覆蓋面積之大,讓人避無可避,包括張翼在內,城外所有的大梁軍將士都發出了一聲絕望的叫聲,倉促的將僅有的盾牌死死的頂在頭頂,聊勝於無。
「啊!」
「哎呦!」
「媽呀!」
隨著箭雨的傾瀉之下,張翼、金翎軍中怪叫聲不絕於耳,有些人是被箭射穿之後發出的慘叫,而有些人則是發現射到自己盾牌上面的只是普通的羽箭,興奮的尖叫,但是一不小心被飛來一箭釘在了地上,歡呼轉瞬間變成了慘叫,三輪矢射之後,城外就像是一片荒涼的草地,長滿了雜草,但是這些「雜草」下面卻躺著數不盡的屍體,而且它們都是用鮮血澆灌而成的,大地染成了一片猩紅色,觸目驚心。
張翼撥開拚命擋在自己身上的親兵,看著眼前的景象,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渾身不停的顫抖,嘴唇發青,眼睛通紅,金翎也好不到哪去,他甚至更加倒霉一些,雖然有著親兵守護,但左臂還是掛了一些彩。此刻城頭上已經停止了射擊,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畢竟是喘過一口氣來了,張翼急忙傳下命令,查看傷亡的情況。
屬下的報告讓張翼氣得肺都快要炸開了,兩軍士兵損失加在一起有五千餘人,並且有三千多的傷兵,這樣巨大的損失簡直駭人聽聞,要知道,敵人只是進行了三輪射擊而已啊。張翼也知道,造成士兵傷亡的多半是那種強弩,普通的弓箭造成的傷亡只不過是其中一小部分,可是現在面對那種強弩沒有一點辦法,該怎麼辦?他暗暗發誓,如果能活著回去,還有機會面對河東軍的時候,一定要事先準備好一批鋼盾,再也不能陷入這樣不利的局面了。從惱怒中恢復過來,張翼這才突然發現,為什麼那一萬城外的河東軍竟然沒有趁亂偷襲呢?
這時,城外河東軍的將領梁耽開口了,「張將軍,金將軍,我家將軍有令,命在下拖住二位,可是我有些怕死,也不想跟你們拚命,我們商量一下,你們不動我們就不打你們好不好?你們放心,只要你們老老實實的呆在這裡不要動,城頭上也不會再攻擊你們了,這次攻擊不過是給你們一個教訓罷了。」
梁耽的話氣得張翼暴跳如雷,剛要回話,另一邊的金翎卻拍馬趕了過來,示意張翼不要出聲,來到張翼身邊,金翎道,「張大哥,現在的形勢對我們很不利,我們只有兩條路可走了。」
「哪兩條路?」張翼素知金翎足智多謀,比起自己來要強的多,因此問道。
「其一是我們迅速整軍纏住那支萬人隊,與他們糾纏在一起,那樣城上顧忌到自己人,便不敢再放箭了,只是,」金翎頓了頓,往城門方向看了一眼,「我們現在和他們的距離還很遠,如果貿然衝過去,恐怕要付出慘重的代價,」他指了指城牆之上,「這段距離,足夠他們再放一次箭了,而且我們現在損失慘重,士氣很差,即使成功衝過去,也未必能勝,」金翎的擔心不無道理,經過了攻城時的損失和剛剛的損失,兩軍的四萬人馬現在能夠戰鬥的士兵不到三萬,而且士氣早就低落到了谷底,而敵軍士氣正盛,雖然數倍於敵軍,但是勝負尚未可知。
「第二條路呢,」張翼沒有立刻決定,繼續問道。
「第二條路就是聽他們的話,原地不動,見機行事了,」金翎苦笑道,面對敵人那種恐怖的遠程攻擊武器,他能有什麼辦法呢。
現在的形勢對守軍正有利,為什麼胡飛會選擇停手呢?雖然剛剛射殺了大批敵人,但這大多數是強擊弩的功勞,尋常弓箭的作用有限,但是強擊弩的弩箭寶貴無比,經過了今天一天的消耗已經失去了一半左右,這樣的攻擊再持續下去,恐怕很快就會用完了,而剩餘的弩箭未必能將敵人殺光,這樣的結果就是兩個,一是敵人反身去回救,二是派出軍隊硬拚,這兩種選擇都不是胡飛想看到的,因為不知道宋仁軍什麼時候能夠到達,因此現在手中的兵力實在有限,能多保住一個人都是很重要的,盡量減少傷亡才是要點,趁著現在敵軍被打的暈頭轉向的時候拖住敵軍,就是自己的勝利了,胡飛相信雖然面對倍於自己的敵人,可是鄭虎不會失敗,他對綠甲軍和彰武軍有充足的信心。
城中的守軍不敢出去,城外的大梁軍想上的上不去,想退的退不回,局面一時間僵持了下來,兩萬河東騎兵和五萬大梁近衛軍成為了整個戰場的焦點,他們的勝負在某種意義上決定了整個戰局的走向。無論是鄭虎還是賀振方,都深知這一點,但是現在似乎誰也沒有什麼有效的辦法,兩軍僵持不下,誰也無法在短時間內戰勝對方,就像鄭虎和賀振方之間的戰鬥一樣。
鄭虎心中暗自佩服,誰說大梁軍隊弱?眼前的陳宏和賀振方可以有力的反駁這個觀點,陳宏用兵謹慎,判斷冷靜,賀振方驍勇善戰,殺伐果斷,這兩個人就足以稱得上優秀了,而大梁朝中肯定還有更加出色的將領存在。
與鄭虎大戰了近百回合,賀振方也是心下佩服,雖然他心高氣傲,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不是鄭虎的對手,現在的賀振方,已經多半是在苦苦支撐了,他心裡清楚的很,自己恐怕不能再堅持百招了,他心中暗暗著急,自己敗下陣來,恐怕於士氣有損,想到這裡,他不禁有些後悔自己的莽撞和對敵人的低估。
與將軍佔據上風一樣,綠甲軍將士們也開始發威了。這幾年來,綠甲軍中補充了很多新鮮血液,但是這支騎兵隊伍卻有八成以上是老兵,參加過當年的河東保衛戰,有著寶貴的經驗,比起久疏戰陣的大梁近衛軍來,他們進入狀態的速度要快上許多。在中底層將官的指揮下,士兵們充分發揮了自己平日訓練的效果和戰場經驗,一支支小隊配合無間,威力倍增,每次馬刀閃過之處,便是一片殘肢橫飛,血肉四濺的景象,恍如人間地獄,士兵們用最有效的方式以驚人的速度收割著敵人的生命,絲毫也不停留。
與此同時,武魁和大將穆仁也與近衛軍騎兵的兩名將軍潘武、莫廉打的熱火朝天,武魁面對的是潘武,穆仁對上了莫廉,潘武是近衛軍的老將了,參加過多次戰鬥,經驗豐富,殺法高強,但是武魁也不是吃素的,彰武五虎的名稱不是白來的,即使面對鄭虎這樣的高手也毫不手軟,更不要提潘武了,兩人針鋒相對,短時間難以分出勝負。而穆仁和莫廉的戰鬥則不一樣了,莫廉的長處在於頭腦,武力上略有欠缺,但是穆仁卻是一員猛將,因此兩人交手不到十招,莫廉便有些抵擋不住了,連連後退以避其鋒芒。雖然不是對手,但是莫廉卻十分狡詐,因此穆仁雖然佔盡上風,一時間卻也想殺他倒也難以辦到。
無論是胡飛還是陳宏,都緊張的盯著雙方的戰鬥,手心滿是汗水,要說不著急,不緊張,那是假的,但是身為大軍統帥,心中再著急也不能表現出來,只能默默的在心裡祈禱,對於陳宏來說,這支近衛軍是自己手中的王牌,如果近衛軍失利了,就算是贏了這場戰爭,也無法抵擋接著而來的宋仁,對於胡飛來說,鄭虎的安危至關重要,不容有失,陳宏現在唯一的依仗就是手中大量的兵馬,而胡飛則只能依靠威力強勁的強擊弩,兩人各有所長,各有所短,互相間十分忌怠,戰場上廝殺聲不斷,但是兩邊的軍陣中卻鴉雀無聲,二十幾萬人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沙場的中央,兩位統帥都在心裡不停的盤算著自己的勝機。
又與鄭虎過了三十招,賀振方漸漸有些支撐不住了,額頭上密密的滿是汗珠,身上的衣服也濕透了,手中的兵器從來沒有這樣沉重過,由於體力的下降,動作也變得遲鈍起來,好幾次差點被鄭虎一刀劈中,現在的他,完全是憑藉著經驗在與鄭虎纏鬥。「老天,這個怪物,誰來幫幫我啊。」
也許是聽到了他心中的呼喚,也許是看出了他的窘境,一個讓他興奮無比的聲音響了起來,「將軍莫慌,末將來也!」這個人的聲音賀振方記得,這是他麾下偏將丁巒的聲音,他不禁長出了一口氣,也許只有這個丁巒才能抵擋的鄭虎片刻吧。
能在近衛軍中身居偏將之職,沒有顯赫的家世,不會溜鬚拍馬,丁巒能夠做到這個位置,全是因為賀振方的提攜,當然,賀振方之所以提攜他,還是因為他的勇猛。丁巒出身平民,為人有些木訥,不懂變通,投身軍營以後雖然立功不少,但始終得不到晉級,直到賀振方發現了他。
「噹」的一聲巨響,丁巒已經拍馬趕到,左手一柄大錘揮出,架住了鄭虎砍向賀振方的大刀,「休傷我將軍!丁巒來會會你!」
一見此人,鄭虎樂了,這丁巒的身材與他倒是有幾分相像,也是身高臂長,身姿雄壯,雙手各持一柄大錘,看來頗有幾分力氣,能擋住自己一刀,更是證明了這一點,「好啊,看看你能擋我幾刀!」鄭虎心血來潮,也不去管賀振方,大刀一揮,朝著丁巒砍了下來。
看到賀振方遇險的不僅僅是丁巒一人,還有兩員將領注意到了,兩人目光一對,這般好的機會,怎能不把握住?救了將軍,將來怎麼也得加官晉級啊,這煩人的偏將,早就做的膩了。兩人一般想法,大聲叫嚷著衝了過來,「休傷我將軍,我來也!」
看到這兩個人,賀振方不禁頭疼萬分,左邊這人名叫費仲,乃是朝中吏部侍郎費韋之子,右邊那人名叫錢明,乃是朝中工部侍郎錢昆之子,這兩人平素游手好閒,武藝稀鬆平常,若是死在這裡,自己身上的責任可就大了。
近衛軍是大梁最為精銳的軍隊不假,但是近衛軍也是大梁王衛景身邊的護衛軍,這樣一支軍隊,自然就成了朝中顯貴鍛煉家中子侄的最好選擇,少經戰爭,但是功勞卻極易得,哪怕是剿匪都能剿出幾名偏將來,在軍中待上一年半載,有了些軍功在身,便能順理成章的退出軍隊,進入朝中或者地方,安排一些重要的職位了,別人也說不出什麼來,因此,朝中官員的子弟在軍中的極多。但是很多人雖然出身豪門,卻都有些真本事,當然,其中也不乏無能之輩,比如說這費仲和錢明兩人。
雖然人不濟,但是二人坐下這戰馬卻是千里挑一的寶馬良駒,因此還沒等賀振方出聲攔截,兩人已經迅速的來到了鄭虎身側,各出兵器,趁著鄭虎和丁巒交戰的空檔偷襲。
鄭虎早就看到了這兩個小人,但是他卻絲毫不以為意,倒不是他托大,而是這兩個人太弱了,以鄭虎的功夫,可以說這樣的人來上千百八個他都不在話下,所以根本就沒留意他們,全心和丁巒打在一起。
費仲、錢明尚且不知道鄭虎根本就沒將他們放在眼裡,還以為鄭虎不知道他們的偷襲呢,兩人樂不可支的揮舞起手中比起別人短刀還咬輕上十斤的「大刀」,齊齊砍向鄭虎背後,賀振方絕望的閉上了眼睛,他已經在考慮回去之後怎麼向兩位侍郎解釋了,現在他唯一慶幸的就是這兩人不是獨生子,否則自己怕是就不用回去了,回去也是找死。
背對費仲和錢明的攻擊,鄭虎甚至連轉身都懶得轉,手中用力一刀,將丁巒震開,隨後反手一刀,刀光如電,費仲和錢明根本就什麼都沒有看清楚,只看到一陣寒光,然後便是四個頭高高的飛了起來,兩個刀頭,兩個人頭。
丁巒大怒,鄭虎在與他對陣的過程中還好整一下的殺了兩個人,這對一向自信武力的他無法忍受,他大吼一聲,雙錘齊舉,重重的向鄭虎砸了下來,他手中這對錘,左手錘重四十斤,右手錘重六十斤,雖然不及鄭虎的大刀那樣變態,但也是難得的好力氣了,這一下全力砸下,就是鄭虎也不敢怠慢,「來的好!」與丁巒大戰數合,鄭虎很喜歡這個直性子的大漢,心中有了收服他的想法,可是他知道這樣的人,想讓他折服,必需要完敗他,讓他心服口服才行,因此他也大喝一聲,使出了八成力道,手中大刀硬抗了出去。
「噹!」一聲巨響響徹了整個戰場,不知道的還以為晴空一聲霹靂呢。隨著這一聲巨響,丁巒的雙臂劇震,手中的大錘再也把握不住,「嗖」的飛了出去,砸死了兩個倒霉蛋,而他座下的戰馬也支撐不住這樣大的力道,「登登登」連退數步,而後哀號一聲,轟然倒地,腰椎已經被壓垮了。反觀鄭虎,情況要好得多,畢竟比起純粹的力氣來,丁巒雖比常人遠勝,但是比起鄭虎來卻還有著不小的差距,因此鄭虎也只是雙臂微微一麻罷了,看到丁巒落馬,鄭虎大喜,雙腿一夾馬腹,飛身上前,探下身去,沒等丁巒反應過來,已經將他抓在手中,往後一丟,命令親兵,「給我綁起來!」隨後看了看前面嚇得魂不附體的大梁士兵,大刀一揮,「給我殺!」
鄭虎帶著親兵,也不去管其他人,一頭扎進了大梁軍中,普通士兵他不去管,只是一味的追著將領殺,凡是看到將領裝束的,上去就是一刀,除了僅有的幾名大將,近衛軍中能夠擋住鄭虎一刀的人沒有幾個,大多數都是被一刀砍死,連個全屍都沒有留下。不一會兒功夫,鄭虎已經砍殺了一員大將,四名偏將還有十數個營正,效率極高,恨的賀振方幾乎咬碎了牙齒,只是他現在四肢發軟,再也沒有上去一戰的力氣,而且手下確實再也找不到能夠抵擋鄭虎的將領,只能在那裡乾著急,不停的指揮著士兵上們去圍攻鄭虎。
然而鄭虎看似魯莽,實則精明,帶著五百親兵,充分發揮了自己的機動優勢,絲毫不做停留,一直在不停的移動中,左衝右突,一會兒便將近衛軍攪合的亂成一團,大批將領被殺,導致了許多小隊失去了指揮者,士兵們開始有些慌亂,各部之間的配合有些滯澀,但還沒有完全崩潰。
看到這種情況,鄭虎心中暗讚,不愧是大梁的精銳,士兵們訓練有素,非是以前所見的地方軍隊可比。嘿嘿,既然你們不亂,那我就再幫你們加把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