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之後,下人來報,「張大人到!」
方雲和岳楓急忙站起身來迎接,洗漱完畢,換了一身新衣服,張愷之的精神好了許多,面色有了一些紅潤,進門之後撩起袍子跪倒在地,「臣張愷之見過主公!」
「張大人,快快請起,咱們就別這麼多禮數了,」方雲連忙扶起了張愷之,三人分別坐下。
「張大人,我們都以為你遇難了,可是你竟然還活著,我們還能再見,真乃天意啊。」岳楓道。
張愷之自然知道岳楓是在詢問自己的經歷,他長歎了一聲,「我也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主公了,唉,可惜他們,都……」說到這裡,不禁潸然淚下。
那日城破,張愷之等文官自知手無縛雞之力,不能上陣殺敵,但也決不能被敵人生擒,因此幾人聚在一起,防火焚燒了房屋,準備以身殉職。他們那時在一個韓城官員的宅子裡面,火勢越來越凶,房屋開始漸漸倒塌,幾個人都定定的站在那裡,絲毫沒有將這大火放在眼裡,死對於他們來說,並不可怕,慢慢的,開始有房梁掉了下來,幾個人仍是一動不動,有人不小心被房梁擊中,頓時腦漿迸裂而死,其他人卻連看都不去看一眼,眼中一片木然。
一根粗大的房梁掉了下來,重重的砸在了張愷之身邊一人的身上,就在這時,發生了一件事情,砸在那人身上的房梁竟然餘力不絕,將地面砸出了一個大洞!張愷之立足不穩,一個跟頭栽了進去,頭重重的磕在了不知什麼地方上,一下子暈了過去。
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黑漆漆不見一絲光亮的地方,而且更加嚴重的是,頭部被撞了一下之後,他暫時性的失去了記憶,雖然怎樣也想不起自己是誰,自己究竟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可是他還是憑藉著人類的求生本能,摸索著向前移動,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他終於見到了陽光,從韓城外的一片荒地中爬了出來,後來他才知道,那是那個官員挖的一個地道,也許是為了危急時刻能夠逃命用吧,沒想到卻陰錯陽差的救了張愷之一命。
就這樣,恍恍惚惚的張愷之漫無目的的走著,衣服也磨破了,鞋也走壞了,再加上他呆滯的目光,別人都把他當成了一個可憐的老乞丐,就這麼憑藉著好心人的接濟,他才免於被餓死,可是卻真的過上了乞丐的生活,他迷迷糊糊的竟然一路走到了大成境內,在大成臨近彰武郡的衡南郡過了幾個月,直到前不久,他才突然恢復了記憶,而後聽到了方雲奪回基業的消息,一路奔著這邊而來,找到了這裡。
聽完張愷之的敘述,岳楓眉頭微微一挑,望了方雲一眼,方雲微微的搖了搖頭,對張愷之道,「看來這真的是天意了,哈哈,看來老天還是有眼的。張大人,你回來了就好了,我們正發愁呢,有了你,我們就能鬆一口氣了。」
張愷之歎道,「主公,老臣怕是不行了,折騰了這麼長時間,這把老骨頭早就不成了,主公還是……」
「哎,大人還是莫要推托了,現在正是用人之際,我們這些年輕人還指望著你來帶帶呢,」方雲哪裡肯聽他的話。
「嗯,既然如此,好吧,老臣就不多說了,全憑主公吩咐。」
「那好,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你就先住在我府中,等你的府邸安排好了再走。」
「臣遵命。」
張愷之下去之後,岳楓問道,「大哥,你不覺得他的話裡面有很多漏洞嗎?」
方雲卻不答話,站起身來走到門口,抬眼望了望天上,自顧自的道,「陰天了。」
岳楓愣住了。
×××
張愷之回來了以後,將岳楓從繁瑣的政事中解脫了出來,雖然岳楓很有處理這些事務的天分,可是他卻一點都不感興趣,他比較喜歡刺激好玩的事情,比如說完善情報機構。
本來岳楓所建立的情報網已經很好了,可是他卻仍是不滿足,他的要求是:無論哪裡,無論什麼時間發生的事情我都要成為天下前五個知道這件事的人,如果可能的話,我要連大成等國的大臣們睡覺的時候穿什麼顏色的衣服,哪天晚上是和哪個小妾一起都瞭解的清清楚楚,當然,我就不要求你們記錄他們的具體姿勢了。
雖然岳楓認為他的要求一點都不高,可是他手下的人卻一個個叫起苦來,這簡直就是一件難到了極點的事情啊!能否得到這些其情報且不說,僅僅是這其中需要的人手就已經是一個了不得的數目了,最後,根據方雲的意見,岳楓終於降低了他的要求,只是要他們能夠最快的將情報送過來,而對於研究別國大臣的私房事,就先留到以後再說吧。
於是,天機營成立了。這是一個只對方雲和岳楓兩個人負責的組織,其他任何人都無權過問其中事宜,當然,也沒有人能夠找得到這個組織,在多年後,後人撰寫歷史的時候,將天機營和殺手組織天網並列為那個時代最為神秘的存在。
天機營有多少人?沒有人知道;都有些什麼人?還是沒人知道。人們所知道的是,在天機營成立之後,方雲總是可以第一時間得到情報,第一時間作出判斷,這對於日後的發展起到了一個十分重要的作用。
而鄭虎呢,卻仍是執著於軍事,對於政事絲毫沒有參與其中的興趣,經過了趙凌雲和宋仁的指導,鄭虎不再只懂得蠻幹,而學會了一些兵法戰策,懂得了臨兵佈陣之法,但是,很顯然他還是對於只需要消耗體力的工作更為感興趣。
在訓練之餘,甚至訓練之中,鄭虎往往會跑到士兵叢中,要求進行一場一對十或者是一對幾十上百人的戰鬥,他美其名曰為實戰訓練,然而每個人都知道他是閒的發慌了。雖然士兵們每天都在慘遭鄭虎的魔爪蹂躪,可是其作戰能力的提高也是不容置疑的,這種作戰能力的提升,並不僅僅體現在單兵上面,經過了多次的多人圍攻鄭虎的「戰鬥訓練」之後,士兵們的配合作戰能力也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綠甲軍,正走向成為天下最精銳軍隊的路上。
在一切的平穩下來以後,很多人都提起過要為方雲完婚,葉雨被其亡父托付給了方雲的事情已經眾人皆知了,可是葉雨卻拒絕了這個提議,原因是,她要為父守孝三年。因為這樣,方雲的婚事也就這樣拖了下來。可是方雲也長出了一口氣,因為他害怕鳳舞的那殺人的目光。
×××
大成皇城。
大成的幾名重臣都聚齊了,左丞相鄭文錄、右丞相許令明,大將軍杜紹權以及六部尚書,眾人恭恭敬敬的站在大殿中,沒有人發出一點聲音,這半年來,他們的日子過得可不好,東部四郡的叛變,嚴重打擊了大成,幾乎每個人都如同被重棒擊中一般,腦袋暈乎乎的,一直持續到現在,直到現在為止,也沒有一個人能知道,為什麼好好的魏劍會叛變呢?
然而不管原因是什麼,當年鄭文錄的預言還是實現了,不錯,石義的帝星確實出現了一絲黯淡,只是誰也沒有想到這打擊竟會是來自於內部的。
大成王石義緩步從後面走了出來,穩穩的坐在自己的寶座上,俯視著群臣,雖然受到了如此打擊,可是群臣還是驚訝的看到,他們的王並未有任何的變化,依然是那樣氣勢逼人,霸氣十足,半年來一直如此,似乎他並未受到絲毫的影響,東部四郡的叛亂以及南部彰武郡的丟失,似乎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每個人都知道,這絕對不是小事,這不僅僅代表著大成的疆土少了近三分之一,彰武郡倒也罷了,東部四郡的叛亂,幾乎讓戶部尚書一夜之間瘋掉,即使是經過了鄭文錄苦心經營多年,大成的國庫也受不了這樣的打擊,更何況二十萬大軍,二十萬大成精兵不再屬於這個國家了,而是改名叫做了叛軍。
「來人啊,給眾位卿家看座!」石義叫過了宮人,拿過椅子,群臣在兩側分別坐下。
群臣坐下之後,一陣沉默,都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一時間氣氛十分壓抑。
最終,杜紹權打破了局面,「王上,彰武郡被佔,我們真的不做一點回應嗎?」
石義笑了笑,「算了,給他們吧,我現在有些相信鄭丞相的話了,天象,嘿,也許真的是吧,我倒是真的很想見見這個人呢,也許未來他會成為我們的心頭大患吧,可是現在,由得他去吧。」
杜紹權默然。
石義站起身來,看著群臣的一副苦瓜臉,突然放聲大笑起來,眾人俱是一愣,笑什麼?只有鄭文錄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一通大笑過後,石義大聲道,「怎麼?遇到了一點挫折,你們就沒精神了?當年我們打仗,什麼困難沒遇到過?什麼危險沒經歷過?九死一生!可是,我還是挺過來了!千軍萬馬沒能殺死我,荒漠、戈壁、沼澤沒能困住我!我們現在只是失去了五個郡,少了二十萬軍隊,這算得了什麼?我還在,你們還在,我們最精銳的二十萬大軍還在,這天下,有誰是我們對手?衛景?聶智遠?馬雲?不,沒有人!」石義大聲的道,語氣中透出強烈的自信和一派王者氣象。
石義的話讓群臣都激動的站了起來,一個個臉上像是接受了春天雨露澆灌的鮮花一樣綻放開來,重新煥發了勃勃生機。
只要還有人存在,就不會停止紛爭,如今的天下,就像是大海,表面上看起來波瀾不驚,一片平靜寧和的樣子,然而實際上,裡面卻蘊藏著瞬間奪人性命的暗流。大成的衰弱看起來讓人心動,但是實力大損的大梁卻有心無力,狡詐的聶智遠又不肯輕起刀兵,因此一切都還顯得十分平靜,但是每個人都知道這種平靜只是暫時的,一場大亂的爆發是早晚的事,雖然沒有人知道具體的時間,但是每個人都開始在為即將發生的事情積極的準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