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術籠罩在兩軍陣前,雖然範圍並不是太大,但是卻阻隔了雙方的視線,通過我靈敏的聽覺,我能察覺到對方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有些措手不及,包圍的步驟稍稍停滯了一下,然後在對方指揮官的大聲喝令下,重甲步兵叮叮噹噹的腳步聲才重新響起……
不過,他們的進軍速度比之先前明顯要慢了許多——在這未知的黑暗裡,佛朗士王宮衛隊的戰士明顯要比之先前要謹慎許多。
這就夠了——我施放黑暗術並非奢望就憑這個小法術就能阻擋敵軍的進軍步伐,能夠稍微延緩他們的行軍速度,我已經很滿意了——我們現在需要的是時間,我需要時間等候上來支援的弓箭隊伍。
將法杖收好,倚在盾陣後面,我將目光投向自己的後方——忍不住眉頭皺了起來。
聖馬諾的弓箭手方陣沒有能夠如預期般順利支援被壓制在盾陣後的可憐的我。
敵人左翼的輕裝步兵抵抗異常頑強,他們雖然無論在兵力還是個人戰鬥力方面與聖馬諾救援隊主力相比都明顯處於下風,但是,他們在一位年輕指揮官的率領下依舊打得有板有眼,倚靠一股血性以及指揮官的高超指導藝術,竟然在一時間與救援隊打了個旗鼓相當。
此時如果我們的弓箭隊前來支援,最多也就是能稍微阻隔一下敵人的進攻步伐,稍後的局勢還是個僵持地局面。因此,被我臨時任命的弓箭隊指揮官衡量了局勢之後,轉而將全部火力投射到兀自負隅頑抗的敵人輕裝步兵陣線上。
可以說,這個決定是極為明智的——弓箭手對輕裝步兵的殺傷力是明顯的,不出意外的話,在幾分鐘之後,我們應當能夠在自己的右翼取得決定性的勝利。
現在地問題是我自己能不能抗過這幾分鐘——戰場上一瞬間就能夠決定生死,我可不認為自己能在包括幾名法師在內的數百名精銳戰士包圍下熬到自己人救援的那一刻。
在眼看到自己的弓箭隊轉而投入右翼戰場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今天,我們是很難全身而退了……
………………
「起盾!」
身畔的騎士們顯然也已經看出了這一點,沒有任何多餘的話語,領頭的騎士未經我地許可擅自下達了撤銷盾陣的命令,之後,在他的示意下,兩名騎士二話不說一手執著盾牌,另一隻手各自拽著我的兩隻胳膊。拖著我就往後撤。
「你們這是幹什麼!」我一把將兩名騎士推開——結果在騎士們的蠻力面前並沒有得逞,兩個人依舊死死的拽住了我。
這兩個全身包裹在鐵甲裡的傢伙拼盡全力將我夾在盾牌與鐵甲之間,緊緊的衛護住任何可能傷害到我地位置,一步步將我拖向後方。
「胡扯!」我難得的發怒:「你們這是幹什麼?難道你們想開聖馬諾軍隊抗命的先例?!!」
「無論如何您必須得離開這兒……殿下……」一名騎士低聲但堅決地回答道。
……………………
在他們拖著我向後撤退的當口,剩餘的幾名騎士開始以低沉的聲音開始祈禱,開始聲音很小,但是隨著敵人的一步步逼近,祈禱聲換成契那司家族地戰吼。
「庫納塔!」
「庫納塔!」
結束了祈禱的騎士站直了身體。執起長槍戰號聲漸漸高昂,他們排成一排一步步的跨進黑霧——我所施放地黑暗術依舊籠罩在陣前,我並不能看透這瀰漫的黑塵。唯一能聽見的就是激烈的廝殺聲以及騎士們嘹亮不屈的戰吼聲。
………………
「放開我吧……放心,我不會蠢到浪費他們用生命為我帶來的逃生機會的……」
廝殺聲漸漸低沉,我終於放棄了無謂的掙扎,而兩名騎士也終於放開了緊緊抱著我的兩隻胳膊。
而此時,對面的法師施放的造風術和驅散術已經開始發揮效用。二者的作用終於將黑霧驅散,原本黑霧籠罩下的慘烈戰場現在將真面目浮現在我們面前。
剛開始,我們還能看見幾名高大的騎士在敵陣中廝殺。而隨著黑霧散去,佛朗士王宮衛隊的重甲步兵開始組織陣型,將這幾名騎士圍在中央。
層層疊疊的披甲戰士將圍在中央的騎士們包裹得水洩不通,到後來,我們只能看見一層又一層的鐵甲戰士人潮湧
邊也能聽見人群中央兀自不息的吶喊廝殺聲,卻再也奮勇作戰的勇士的身影了……
望著這個殺戮場,我與兩名倖存的騎士不禁相對默然——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都很清楚的知道,這五名勇士是再也回不來了……
………………
「混蛋!你是怎麼指揮戰鬥的?!!」
憋著一肚子怒火火速回到陣地右翼,此時在弓箭隊的支援下,我們的救援隊伍已經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被圍的前線戰士趁機一個衝鋒堪堪與救援隊匯合,然後在弓箭隊的掩護下順利開始回撤。
而我則心傷我的騎士的無辜戰死,揪著卡魯多就是一頓臭罵:「你是豬啊!這麼多人竟然搞不定眼前的幾十個輕裝步兵!——只知道自己傻乎乎的往前衝,難道你腦子裡只有一根筋嗎!」
「俺可沒有輸給他們!俺也不會輸給這些小東西!」不明就裡的卡魯多還傻呵呵的想憑著自己老部下的身份套交情:「再等俺幾分鐘,俺保證將這些傢伙一個也逃不掉!」
「豬!」我掃了一眼已經平息下來的左翼戰場,以及迅速後撤的前線戰士,然後從牙關裡迸出一個對卡魯多失望至極的評語,稍微平息了一下心態之後,招招手示意所有部隊開始放棄對對面輕步兵的圍剿,轉而錯落有致的開始交替後退。
「團長……為什麼……」卡魯多兀自迷惑不解,搞不懂為什麼己方在佔據了絕對優勢,眼看就要全殲眼前的敵人的時候卻要後撤,因此他伸出手準備拉著我問問。
他的魯莽舉動換來的是我的怒意終於如火山般爆發出來,順著他伸手的方向,我順手一帶,右腳在他兩腿之間一交錯,然後猛發力將這傢伙摔倒在地。
「將這頭蠢豬拖著走……」我兀自不解氣,接連在他身上跺了幾腳,然後才將這位被摔得七葷八素的獸人戰士丟給身後的兩名騎士,同時還語帶諷刺的刺了這兩名方才挾持我回撤的騎士一句:「你們不是最擅長拋下戰友,拖自己人離開戰場嗎?……現在給你們個大個子……好好拖著他回宮牆陣地吧……」
地上被摔得暈頭轉向的卡魯多沒有反應,兩名騎士卻一下子被我的傷人的話語觸動,他們愣了一愣,然後低著頭默不做聲的挾住卡魯多,將這個獸人巨漢拖起來。
「我拋下的是我的親弟弟……殿下……」其中一名騎士在拖著卡魯多經過我身邊時低低的聲音說道。
「……」我愣住了,一時無語望著兩名年輕騎士慢慢的拖著卡魯多遠去。
「殿下……我們該走了……」身邊一位城衛隊隊員低聲提醒我,我轉頭望去,發現是先前我指派的那名弓箭手小隊長。
而此時這位年輕人正眼光低垂,不敢與我相對視,在我的目光所及,他垂頭喪氣的:「殿下,我錯了,沒能完成您交付的職責……對於騎士團的……」
「不,你沒錯……」我搖搖頭將腦海中的負面情緒全部拋開,就事論事:「雖然因此我們失去了幾名優秀的騎士,但是,戰爭就是如此冷酷無情……在那個時刻,你作出了最正確的抉擇,否則的話,我們的傷亡還會增加……因此,你不要有太多的顧慮——戰後評功會上會有你的名字的……」
嗯,戰爭總是那麼冷酷無情……自打到了佛朗士開始這次戰爭以來,接二連三的事件已經讓我開始從心底厭惡這場毫無意義的戰爭。
大量平民的無辜傷亡,我的優秀的手下一個接一個的離我而去,這一切,讓我不由得對這場戰爭幕後的發起者——那位耐先生,那位身患多種殘疾的可憐卻又可惡的陰謀家,我的心中無法遏制的產生了深深的厭惡之情。
「我討厭這種感覺……卻又不得不倚靠這個傢伙。」既是喃喃自語,也是通過這個舉動說服自己繼續這場陰暗的戰爭,遠遠的綴在撤退的隊伍之後,我丟下了這句萬分無奈的話語,皺著眉頭奔向宮牆。
在那裡,還有一場更為艱難的戰鬥還在等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