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之後,除了左腿右臂和肋部,醫生拆除了我身上其膏和保護架,也就是那一天,經歷了十多天的床上生涯,在葉嵐和葉琳的攙扶下,我又一次站了起來。
在姐妹倆的攙扶下,我緩慢而又迫不及待地走到窗邊,去看外面的世界。也許是發覺我的神情變得冷峻了,兩姐妹看看我,然後一齊向窗外望去。
嚴冬的色彩幾乎和病房白色的牆壁一樣單一。天空像一整塊毛玻璃,看上去霧濛濛的;放眼望去,到處都是落光了葉子、只剩下禿枝的樹木和毫無生氣的樓宇,行人裹著厚重的棉衣,在其間匆匆而行……
我凝神望著窗外,靜靜地站著,一動不動,然後慢慢展開笑容。
遠外的『毛玻璃』後面,有一片無法遮蔽的亮色越來越大,漸漸地,那大片的毛玻璃變成了更為透明的冰層,而且越來越薄,正在溶化掉,我知道,溫暖的太陽就在那後面詳和地轉動著;一陣低沉而又悠揚的鴿哨由遠及近,一大群鴿子忽然間就飛到了面前,它們的翅膀有力地搏動著,很快又飛遠了,在滿是禿枝的樹木上游弋,在林立的高樓間穿行;街道的人行路上,有一隊穿得奼紫嫣紅的娃娃手拉著手蹦蹦跳跳地走來,一邊走還一邊稚氣地唱:「多啊多啊多美麗,我們走在春天裡……」
在能拄著枴杖行走之後,我感覺自己恢復得很快。腳踏實地的感覺那麼美妙,是我以前所從來不曾體會過的。雖然說這次經歷差一點讓我喪命,但也正因為如此。我感覺到自己比以往要成熟了,對生命也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爸媽打來電話,我一直都是說自己很好,並告訴他們說,今年春節因為公司地事情很忙。所以不回家了。根據我目前的狀況,春節前我的身體是不能完全復元的。如果我說自己現在住在醫院。那麼他們會馬上從老家趕過來,我可不想讓他們著急上火。
在我住院期間,韓冰虹曾打電話給我,問我為什麼兩周沒去李老那裡,也不和她聯絡。我說了自己的情況,她聽了之後馬上要來看我。我制止了她。說很快就出院了,不用跑這一趟。但她在通完電話地第二天還是來了。並替李老帶來了慰問品。看到她我很高興,和她聊了很久。只是能感覺到葉嵐在一旁好像很不爽,讓我哭笑不得。
在我的情況一天比一天好,已經接近康復地時候,我不想看到的問題卻出現了。而且這個問題並不是快刀利斧就可以解決的,倒像是不小心把蜘蛛網纏在手上,拿不開也甩不掉。而最讓我無奈的。是自己有勁兒使不上。
沒錯兒,那正是我和葉琳、葉嵐兩姐妹之間關係的問題。這可以說是一個在不知不覺中孕育長大的矛盾,而當這個矛盾膨脹到另我和葉琳目瞪口呆地時候,想迴避也來不及了。
事情開始明顯地不對勁,是我拆掉幾處石膏,可以進食的時候。因為我地右手右臂還不能動,只有用左手,但葉嵐根本不讓我自己吃,一定要餵我。而每當我坐在床上,葉嵐在一旁細緻地餵我一口一口地吃飯的時候,葉琳則坐在床尾,我們大眼瞪小眼,無可奈何。
還有就是我去廁所,都是葉嵐扶著我去,在她看來,她做這件事天經地儀,而我整個人變成了一個木偶,無法拒絕,也不可能說什麼。漸漸地,我已經從葉琳的眼睛裡看到了越來越濃重的失落。
在可以到醫院樓下的院子裡走動地時候,總是葉嵐用輪椅推著我,葉琳偶爾會在旁邊跟著。有一次,在院子裡遇到了和我同時入院的中年婦女李姐,打過招呼,她先是看了看我,然後看了看我身後的葉嵐,之後說了一句讓我們三個人都深感震撼地話:「小任啊,我看你不僅是命大啊,你看你女朋友,年輕又漂亮,對你又那麼好,你是真有福氣呢……」
當時,我下意識地舉起帶著夾板的手去摸鼻子,偷眼一看,旁邊的葉琳面色蒼白目光暗淡,只有葉嵐深垂下頭,羞紅了臉卻並不否認……
漸漸地,葉琳來醫院看我的次數越來越少,就是來,也基本上不和
麼話,但她倒是非常重視我康復的情況,每次來都會過。在我入院近一個月,基本上快要康復了的時候,葉琳已不再來了。
當時我還沒明白葉琳為何不來看我了,每次打電話給她,她總是推說自己很忙,讓我專心休養,有什麼話等出院後再說,然後客氣地掛掉,幾乎不給我說話的機會。起先我還以為葉琳是怕葉嵐在我的身邊,說話不方便,但並沒有當回事。後來,在我快出院了的時候打給她時,就算明確地告訴她葉嵐不在,葉琳的態度也絲毫不變,仍然是簡單對話後冷淡而客氣地掛掉電話,我突然感到事情嚴重了。
29日,是我出院的日子。此時的我除了有些虛弱外,身體已經基本康復了。
來接我的是磨磨、游不離,我希望看到的人沒有來。雖然已經有了預感,但我還是感到很失望。似乎知道我心情不好,磨磨、游不離並沒有過多地和我說什麼,而葉嵐則亦步亦趨地跟在我的身邊,事事體貼入微。
一個本來方方面面都需要別人來照顧的人,這麼多天卻無微不至地照顧著我,對葉嵐為我所做的一切,我在感激的同時也感覺到了沉甸甸的壓力。尤其出院前的這幾天,她對我所表現出來的那份愛戀已經連瞎子都能看出來了,但是我不可能接受她。我不想傷害到她,卻不知道接下來該怎樣來和她說明白一切。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和B市一院的醫+=[:包車裡,我望著道路兩旁似曾相識的風景,恍如隔世。
一路通暢,上午9點左右從B市走的,中午已經到了家。一個多月沒有人住,室內多了層薄薄的灰塵。
進了門,葉嵐照顧我在沙發上躺上來,然後馬上開始著手收拾屋子。而磨磨和游不離先是插不上手,後來只能坐下來,看著小蜜蜂一樣勤勞的葉嵐和一臉無耐的我,面面相覷。
「嵐嵐,你先別忙了好嗎?過來坐下我有話說。」我從沙發裡慢慢坐起身來,皺了皺眉。
「好啊凡哥,你說吧。」葉嵐的雙手帶著塑膠手套,拿著一塊抹布坐到了我面前。
「嵐嵐,凡哥住院的這些日子裡,你無微不至地照顧我,自己都累瘦了,凡哥謝謝你了!」
「凡哥,你怎麼又說這個?這種道謝的話這些天裡你都說了八百遍了,你說的不嫌煩我聽得都煩了,都和你說了我願意照顧你的。」葉嵐話音剛落,坐在對面沙發上的磨磨和游不離開始惡笑。我皺著眉頭斜了他們一眼,葉嵐則回頭狠狠地瞪了瞪他們。
「好,不說謝了。嵐嵐,這麼多天來你一直在照顧我,一天家都沒有回。我的意思是你現在回家去,好好休息幾天好嗎?」
「那哪兒行啊?」葉嵐馬上睜大了眼睛,「你可是骨折啊,俗話說傷筋動骨100,一旦不小心再碰著哪兒就麻煩了。再怎麼也得有個人在這兒照顧你啊。」
「那你是說先在這兒幫我收拾好,晚一點再走?」我問。
「誰說我要走啊?我當然不走,留下來照顧你,晚上我在沙發上睡就成。」葉嵐馬上心無城府地說道。
「啊?」我一聽就急了,「嵐嵐,不用了!凡哥現在全好了,生活完全可以自理了,真的不用你再留下來照顧我了。」對面,磨磨和游不離不時對我擠眉弄眼,想笑又憋住,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
「不行!凡哥,你就別逞能了!」葉嵐說得斬釘截鐵。
「……嵐嵐,你是女孩子,在我這兒住下來不方便,再說已經有人照顧我了,你可以放心。」我沒轍了。
「誰啊?」葉嵐奇道。
用手指著磨磨。
「他?」葉嵐順著我的手看去,一副不放心的模樣。
「我?」磨磨用手指著自己,一副想不到的樣子。
「他會照顧病人嗎?」葉嵐看看磨磨又看看我,皺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