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臉色蒼白,看上去很憔悴。遲疑了片刻,她默默:不說請我們進去,而是直接轉身回了室內。
我們幾個人相互看了一眼,依次進門。
房子不大,只有兩臥室、一小廚房、一衛生間和一個小到只能稱做走廊的廳。我們跟著方寧進了她的房間。除了一張床,一個書桌,一把椅子,一個布制的簡易衣櫥之外別無他物。方寧在床上默默地坐下來,低著頭也不說話,王歡坐在了方寧旁邊。游不離坐到書桌前的椅子上,我和磨磨站著。
我四處看著,驚訝地發現床邊的書桌上有一個煙灰缸,裡面有很多煙蒂。磨磨好像也發現了,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方寧吸煙?!這幾乎是不可想像的。
「方寧,……那煙是你抽的嗎?」磨磨遲疑著,終於憋不住了。
「……」方寧看了看書桌上的煙缸,沒有回答。但這個舉動相當於默認了。
「……你……你怎麼能抽煙呢?」磨磨有點急了,不是說女孩子不能吸煙,而是在他的眼裡,方寧一直是循規蹈矩,從不出格的好女孩,偶爾耍一根也就罷了,但那個幾乎已經滿了的煙灰缸表明,使用者分明是個癮君子了。
「方寧,有什麼事兒,或者家裡出了什麼事兒你就和大家說說吧,都挺關心你的,大家一起想辦法,也許會幫上你的忙。」王歡給磨磨使了個眼神,制止他再說下去,然後轉過頭看著方寧說道。
「是呀,方寧。有事說出來。」游不離沉聲說道。
方寧像是沒聽見一樣,就那樣一聲不響地低頭坐著,一時間,氣氛沉悶以極。
「你怎麼了方寧?」磨磨急得要抓狂了,「有事兒你倒是說呀?大家一定會幫你的,我一定會幫你的。你幹嘛不說話呢?!」
「我沒事,也不需要人幫。」轉頭看向窗外,方寧冷冷地說道。
「方寧。我聽林東東說過,好像最近你家裡有事兒,是什麼事兒呀?你說說吧,大家看看有什麼辦法。你一個人總這麼憋著,也不是辦法呀。」王歡握住了方寧地手,搖了搖說道。
方寧還是不說話,默默地坐著,像一尊雕像。
「方寧。」剛才被方寧搶白了一句,磨磨有點洩氣,但憂心崇崇的他此時此刻也顧不上了,再次柔聲說道:「你有事就說出來吧。自從十一從家裡回來。你就變得和以前大不一樣了,你不再玩,也不再笑,甚至不說話。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我……」我估計也許是因為人多,後面的『多心疼』三個字沒說出來。停頓了一下,磨磨接著說道:「不管多大的事兒,說出來大家一起想想辦法,我想是可以解決的,好嗎?」
方寧望著窗外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痛苦之色。她咬了咬嘴唇,還是不出聲。
我站在旁邊一直沒有說話,我覺得方寧是鐵了心不想讓我們知道她的事兒,就這麼問可能什麼也問不出來。從她最近的表現、現在對我們地態度以及剛才林東東說她今天三點多才回來的這個消息綜合分析,我覺得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定不是小事情。
「方寧,你……」磨磨好像已經被這種沉默壓得透不過氣來了。想說但卻說不下去。也是,該說的已經基本上都說了。
「你們走吧,謝謝你們。我真的沒事兒,就是心情不太好,過一陣子就會好了。」方寧把頭轉過來,掃了一眼我們,然後低下頭輕聲說到。
看著她憔悴的臉頰,憂鬱的眼神,我心中一痛!這還是那個每天帶著對未來的無限幢憬上班、臉上總是掛著可愛微笑地方寧嗎?這一瞬間,我覺得她的變化真的好大。但是我知道。她仍是那個仗義、自信、敢愛敢恨的方寧,那個為了使我留在公司不惜冒著風險為我開脫地方寧。我知道,我不會看著她現在這個樣子而袖手不管。
「好吧,方寧,你先休息吧,我們就不打擾了,你如果有需要就找我們,我們先走了。」看著方寧,我淡淡地說道。
磨磨看著我,露出了氣憤的表情。估計他一定在想,任一凡,你來了一句話不說,說第一句話就是走?你算朋友嗎你?
我拉著磨磨出門,他還不想走,我手下使勁。游不離和王歡看我們出去了,也站起來,對方寧說好好休息,有事找我們後也跟了出來。我們4人魚貫下樓。
「任一凡,你什麼意思?來了一句話不說,說第一句話就是走?你算朋友嗎你?」磨磨真沒讓我失望,說的話幾乎和我想得一模一樣。
「方寧不想說,我們再問也沒用,還是過幾天吧,也許她想通了會告訴我們的。」我看了他,又看了看游不離和王歡說道。
「等她想通?等她想通了可能……」磨磨沒有說出來他的擔心,但我卻認為他擔心的很有道理。
「那你有什麼辦法讓她說嗎?」其實要他們走,我心中已經打定了找出真相的主意了,但我並不想告訴他們。一是這件事不知道是什麼樣子的,方寧的表現、吸大量地煙和她凌晨三點回家這一切都很不正常。就拿最後一點來說,她的朋友***基本上就是這幾個人,她沒有在外面逗留那麼晚的理由。二是磨磨已經陷入了情網,而陷入情網的男人做事情會變得盲目而衝動,我想先不告訴他,而是自己先弄清楚方寧到底是怎麼了。這樣做也可能避免一些事實出現後而造成的對他的傷害。我知道磨磨不像我,他其實是一個很脆弱地大男孩。
「……」磨磨想了想,煩惱地把頭轉開了。我把目光投向游不離和王歡,他們也搖了搖頭。
「那今天就這樣吧,我覺得方寧現在沒什麼。就像她說的,心情不太好而已。我們也別在這兒耗著了,都回家吧。」說完,我轉身走了。
很快走過一個街角,我撥
話,「喂,是林東東嗎?」
「是我,你們找到方寧了嗎?」
「是的。林東東。你現在在什麼地方?」
「……我在女人街呢。您……」
「女人街。我想見見你,這樣,我搭車過去,你在那裡等我就行了。」
「可是……您找我有什麼事兒呢?非要見面說嗎?」聽我說要見她,林東東好像感覺不太方便。
「是的,但不會耽擱你太長時間地,好嗎?」我顧不上了,現在只有她有方寧的第一手信息。
「可是……那好吧。」林東東遲疑了一會兒。終於答應了。
其實在她答應之前,我已經招車了,她說完自己在女人街之後,我重複了一遍其實是給司機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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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程十五分鐘。我到了後立即撥通了她的電話,我們在女人街口上的肯德基見了面。怪不得她會覺得不方便,因為她身邊有一位高瘦的護花使者。一臉地青春痘,架著一副眼鏡,從看到我就開始用警惕的目光打量我。
我朝他點了點頭,然後正視著林東東,「林東東,我想知道方寧發生了什麼事,你一定知道。告訴我好嗎?」我直奔主題。
「……你們不是見到方寧了嗎?她沒說嗎?」林東東屬於那種乖乖女型地女孩,圓圓的臉,一副謹小慎微的表情。
「如果她說了我也就不來找你問了,事實上她連一個字也沒說。」我說道。
「……可是……可是我也不知道呀。」聽我這麼說,她皺皺眉,頓了頓說道。
「王歡說你說過。方寧家裡有事。林東東,告訴我吧,我只想幫她。」我的語氣極為誠懇。
「可是……可是她專門囑咐我來著,讓我誰都不告訴的……」林東東為難地看著我,又看了看她的男友。
「林東東,我們都是方寧的朋友,」我有點著急,語速變得快起來,「現在她的樣子你也看到了,怎麼能不擔心呢?我想你也一定想為她好。但我們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就沒法幫她地忙。如果你知道她的事情而不告訴我們,那等於是不給想幫助她的朋友們機會了,一旦哪天方寧發生了什麼事兒,你會心安嗎?」
我的話說得可能有些重,以至林東東地男友已經在不滿地看著我,但我根本顧不上他,完全裝看不見。
「可是……」林東東動搖了,也許她認為我說得有道理,也許真的覺得方寧有可能會出什麼事兒,她伸出手撓了撓前額,彷彿下了決心般說道:「可是如果方寧怪我說了,那到時候怎麼辦啊?我很怕她的……」
「你就說是我逼著你說的。說不定她會感謝你的。」聽完她的話,我在心裡想笑,真是一物降一物呀,還有怕方寧的人。
「噢……那好吧,她天天晚上出去我也擔心死了,哎方寧真的很可憐的。」說著,她歎息了一聲,臉上換上了一副擔憂地表情。
聽過這句話我心裡一緊,目光緊緊盯在林東東的臉上,等著她說下去。
「其實事情也沒多久,自從方寧十一從家後回來後就變得特別沉默也特別煩,還開始抽煙,我問她怎麼了她也不說。有一天晚上,我起來上衛生間,聽到她在房裡哭,就過去問她怎麼了,結果她抱著我大聲哭了很久,告訴我她回家才知道,她爸爸得了尿毒症。」
點頭,我示意林東東繼續說下去。我知道,這就是方寧家裡的事兒了,尿毒症這個病我略知一二,雖然不至於馬上死人,但很難纏。
「聽方寧說從發現到確診已經好幾個月了,家裡一直沒告訴她,是她回家才知道的。我說那就快送到醫院去治呀,她說家裡已經沒有錢了,能借的也都借了。我問她治這個病需要多少錢,她說想治好就得換腎,需要二、三十萬,就是不換腎,每週也得花500塊錢做透析,否則人就會讓尿給憋死了。」停頓了一下,林東東皺著眉,「我以前只知道尿毒症是嚴重的病,但怎麼回事並不太清楚,現在我才知道,那個病好可怕啊。」林東東捂著胸口說道。
「你說她天天晚上出去是怎麼回事兒?」事情基本上清楚了,方寧晚上出去一定是為了賺錢。
「她……她去打兼工。」
「在哪兒?」
「……我不知道。」
看著我地眼睛,林東東終於又怯怯地說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問她了,但她不告訴我,後來我看到她拿回來的一盒火柴上印著『不夜天娛樂城』……」
等林東東說了這個消息,我基本上已經認定了方寧是在不夜天娛東城工作,因為這樣的話,方寧的很晚回來、上班無精打采也都可以解釋通了。
我對林東東和她的男友表示了抱歉,說打擾了,然後要請他們吃飯。他們不肯,但我堅持,最後我按他們的要求買了兩份肯德基給他們,然後回了家。
晚上八點鐘,我裝上西裝帶上錢夾出門打車,告訴司機去『不夜天娛樂城』。
我去找方寧,我不知道找到她該怎麼辦,但我的錢夾裡有一張卡,卡裡存著三十萬。
我還沒想好要不要馬上把這件事情告訴磨磨,因為方寧究竟是不是在『不夜天娛樂城』工作,如果在的話,在那裡做什麼我並不知道,我的心中有一種強烈地不安感,我不希望我的猜測是對的,不希望她為了掙錢而去做那種工作。
我知道自己並不是方寧的什麼人,也知道沒有權利管她的事兒,從關係上來說,我們只是公司同事而已。但是,我卻不能就這麼不管不問。在我的心裡,方寧就像是我的妹妹,而我也一直像對妹妹那樣在呵護著她。現在她有事了,而且,這件事的出現也許會改變她的一生.如果一失足,很可能將追悔莫及,我又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