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正朗照,夜風微涼。我拾起鑰匙,披上西裝出門,目的地是勝利大街拐角處的CE酒吧。
步行,920步,12分鐘。八點整,我拉開CE的門。
音樂是Yesterdayoncemore;Key在吧檯裡調酒;服務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客人不多,散在幽暗的燈光下,我逕自走到窗邊的位子。除非有特殊情況,否則這張桌子總是空著的,為我留著,原因是這兒的老闆Key要這麼做。
Key發現了我,走了過來,手裡拿著青島啤酒和花生米。
放下東西,Key坐下來,遞給我一瓶青啤,我們的酒碰在一起,喝下大大的一口,然後相視微笑。
Key30歲左右,是一個不會引人注目的男人,樸素、低調,和絕大多數開酒吧的時尚人類相比,他更像是一個以畫圖紙為生的技術員。他開酒吧似乎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自己消譴,既不按照流行來裝飾內部,也不刻意宣傳擴大聲勢,更從來不在CE設歌手做演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按照自己的想法與好惡來經營。這樣一來,卻形成了CE獨特的風格,也正是這種懶散、隨意與寧靜,讓我深深喜愛。因此,這裡的客人從不會很多,但大多是常客。
我認識Key有四年了,兩年前,我因為相處了四年的女友陳青的離去而在CE大醉,極失態,是Key照顧了我,那之後,我們成了朋友。從那之後,如果沒有極特殊情況,每週的週二和週五的晚上,我都會去CE,喝青啤吃花生米想心事,這成為我生活的一部分。
這裡,在講這個故事這前,我想先向大家介紹一下自己。我叫任一凡,東北人,今年27歲,大學畢業後進入現在供職的這家在A市頗具規模的世紀暢想廣告公司,現在的職位是市場策略部的一名策劃員,掙一份白領的工資。
回顧本人這二十年來的生活,用「乏善可陳」四個字即可概括。和千千萬萬的人一樣,上小學初中高中大學,然後畢業找工作,上班,並談了一場失敗的戀愛,如此而已。
像父母起的名字一樣,本人根本就是一個平凡到平庸的人,而我也一直認為,我也就該這樣生活下去,踏踏實實的打工,繼續去找對象,覺得合適就可以了,然後結婚、生子、朝九晚五地上下班,勤勤懇懇地工作,接下來孩子漸漸長大,而我漸漸蒼老,守著那個叫做老婆的女人,結束這平淡的一生。
您可以說我沒有理想抱負,也可以說我不自信,反正您怎麼認為是您的事兒,在陳青走了之後,我真的覺得,在殘酷的現實面前,自己渺小如海裡的一粒沙。這就是我,一個沒什麼出息的男人。
Key陪我喝了一瓶酒後,離開了,我們算是那種心有靈犀的朋友,有時根本不必說話,彼此心照。
音樂換成了一首叫《不覺流水年長》的歌曲,這首歌流傳不廣,創作並演唱這首歌的是大陸一位出道很早的叫王迪的歌手,也許早已被人們所淡忘,但這首歌我在CE不止一次的聽過,而每次聽到它,都會讓我感慨。
好多舊事去再也不回
提起來也許問那是誰
為那多年前一滴眼底淚
微笑唔……
如今仍未忘
為了你我尋找
好多年日月我回顧你
回首那青雲裡看清你
至今收不住那股眼淚水
為情也孤寂
如今仍未忘
為了你我尋找
誰都有自己難忘
我究竟會安慰誰
如果你將痛苦能拒絕那就說酒杯裡不是淚
不覺已流水年長
我究竟會安慰誰
就靠你盼望的驅散那孤寂
等待歡樂它自回
好多苦悶煩惱和愁悵
無可奈何心迷茫
如同擁擁擠擠的星星夜
夢落心頭上
如今仍未忘
只有我獨自唱
誰都有自己難忘
我究竟會安慰誰
如果你將痛苦能拒絕那就說酒杯裡不是淚
不覺已流水年長
誰笑著安慰誰
彷彿唯有我
歌唱最持久
等待歡樂它自回
誰能夠真誠微笑
接納來自誰
就靠你盼望的驅散那孤寂
忍受創傷不後退
憂傷與激情,粗獷與細膩,付於我感慨和落寞,我甚至感到自己的眼眶微微濕潤了,自己是這麼感性的人嗎?聽一首歌也會動情?或許只是它觸碰到我心中某些柔軟的部分?我舉起酒杯,喝乾了它。
「我可以坐在這裡嗎?」一個輕柔到幾不可聞的聲音,一個明艷到不可直視的女人。
我錯愕,左右看,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看到她對著我輕輕點頭,我這才有些慌亂地站起來,幫她拉開椅子,說道:「您請坐。」
說實話,美麗如斯的女人不請自來,在我這裡是絕無僅有也是不可想像的事。以前有過的經歷基本上都是賣春女,不至於討厭,但不會去做。而且Key好像對之深惡痛絕,如果瞭解了,會直接下逐客令。
眼前這個女人很顯然不是做那一行的,她除了漂亮之外,身上似乎更有一種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氣勢,這種氣勢下,自己顯得很自在,卻給別人一種莫名的隱隱的壓力。
這麼說是因為現在我已經感受到了,有些侷促,開始用右手食指的第一個關節輕刮鼻子,在感覺尷尬羞愧及不自在的時候,我總會下意識地做這個動作。不知該說些什麼,甚至感覺到她望向我的略帶嘲諷的眼光,不知不覺中,竟感到臉孔發熱。
「你是一個人嗎?」她問我,白皙纖細的手指在皮包裡拿出ESSE煙點燃,動作優雅得令人眩目。
「是的。」
「那麼,你可以請我喝杯酒嗎?」
「……可以,不過,我請不起太貴的。」
「咯咯……」她看著我,夾著煙的手輕掩朱唇,笑得我汗差點流下來。
她看了看桌上的酒,說道:「我也喝青啤。」
我點點頭,朝站在吧檯裡的Key舉了舉酒瓶,Key笑了,安排服務生來服務,並向我舉了舉他手中的杯子。
她拿起酒瓶,「啵」,清脆的碰瓶聲,我們相互致意、喝酒,然後沉默。
我不是初哥,不會因為對方是美女就羞澀到連話都不會說。但我知道,這時此刻,那些都是好笑的廢話。
「你好像不喜歡說話喲?」終於,在喝了幾口酒之後,輕柔的聲音再度響起。
「不是,我在等著你說話呢。」我看著她,相信她看得出我的誠懇。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來找你?」一絲笑意掠過她的嘴角。我看著她,沒有說話。
「一個寂寞的女人,在一個春天的夜裡,來到一個陌生的酒吧,她需要有人陪一下。」在停頓了一陣子後,她以《Imissyou》為背景音樂,看著手中的酒瓶,輕聲說道。
心動!她的話讓我對她的好感迅速膨脹。看著她的眼睛,我展開笑容。
接下來,我們之間的交談變得輕鬆無比。
我們聊音樂。她對英文歌很熟悉,每當酒吧裡重新唱響一首的時候,她往往會和著輕輕哼唱。她問我:「剛才有一首中文歌很好聽的,你知道那首歌名嗎?」
「你是說那首《不覺流水年長》吧?」
「噢,估計就是這個名字,回頭我去網上找來聽。」
「你也喜歡啊。」
「是啊,我知道你喜歡,剛才看到你聽得都有些癡了呢。」她笑著看著我說。想到剛才聽《不覺流水年長》時自己可能出現的表情,我刮了一下鼻子,報以羞澀的笑。
接著她提議打牌。我們玩『爭上游』,輸了的喝酒。我輸得多,喝了很多,她也喝了不少。牌局結束時,我們已經融洽到開始開對方的玩笑了。
「服不?」她臉色微紅,揚著頭,斜睨著我。
「……不服!」。
「不服也不和你玩兒了,再玩兒你就得鑽到桌子下面了,呵呵……」
「哼,難道你看不出來我在讓著你嗎?我是怕你喝醉了回不了家。」
「我會喝醉?吹吧你,比牌技你不行,拚酒你也不會是對手,看來本姑娘今天吃定你了。」她說完,驕傲地揚了揚脖子。
心裡話,酒我真不靈,這時再和她拚酒,那是自取其辱。我想了想,看著她笑了。
「嗯?」她看出來我笑裡的狡黠。
「敢不敢和我賭最後一把?這次不賭喝酒賭別的。」
「賭什麼?」
「賭誰輸了誰今晚聽對方的吩咐。」
「哈哈……」她花枝振顫,我眼花繚亂。
「你想得倒美。」她眼光流動,含羞嬌嗔。
「哎,算了,我知道說了也是白說,你不敢的。」我獨孤求敗。
「切,激將法太古老了點吧?」
我看著,並沒有說話,但是,我知道激將法起效了。古老的,簡單的辦法往往是最有效的。
她盯著我,終於說:「成,今晚本姑娘就讓你輸得心服口服,來!」
她拿過牌來,熟練的洗牌,雪白纖細的手指靈活起伏,吸引著我的目光。
切牌,她9,我5。抓牌,之後,看著手中的牌,我笑了,賭神站在了我一邊。
按照切牌時的點大小,她先出,兩張4。我兩張9,她兩張J,我兩張2,她過。
我三張十,她過。我JQKA,她過。我一張4,淨手。
她看著手裡的牌,臉漸漸紅了。
我喝了口酒,然後看著她壞笑。
「笑什麼啊,走狗屎運而已,哼。」
「怎麼樣啊大小姐,輸了不會不認賬吧?」我調侃。
「……那你說吧,要我怎麼樣?」她咬牙。
「跟我回家。」這口頭的便宜當然要佔足了。
「你……」她的臉更紅了,她也許已經想到我會這麼說,但聽我這樣說出來,還是嬌軀一震。
「當然了,你如果想賴賬,我也沒辦法。」我窮追猛打。
她緊緊攥著酒瓶的手指關節都有些發白了,她像是在低頭沉思,好一會兒才抬起頭,直視我的眼睛,我看到那裡有一種堅定的東西。「我們走吧。」她說。我愣住了,一時間並沒有明白她的意思。
結了賬出來,經過吧檯的時候,Key朝我眨眼,神情曖昧,我裝沒看見。
夜風低吟,月照乾坤。11點多,街上行人稀少。
站在身旁,更感覺到她身材的妖嬈。她很高,腿很長很勻稱,配上挺翹的臀和纖細的腰,如藝術品。
站在CE門口,我左右看著,然後招手叫車。這樣一個美麗的女孩,陪我度過一個美妙的夜晚,而我能為她做的,只是安全地把她送到家而已。
「你家離這裡遠嗎?」
「不遠,920步,12分鐘。」
「那就不打車了,我們走走吧。」
「啊?」我吃一驚,馬上又笑了。
「你真要跟我回家?」
「怎麼了?」
我笑了:「……沒什麼,走吧。」沒鬧夠我就陪你。
我雙手插兜,往家走去。我不敢想像她真的會跟我回去,但天知道我是希望的,但……這是不可能的。
沒有再說話,兩雙皮鞋在馬路上敲擊出噠噠的脆響,在身後的她忽然緊走兩步,雙臂抱住了我的胳膊,一陣幽香隨之撲來。我轉頭看她,她也抬頭看我,然後帶著妖羞的神態低下頭去,我心蕩漾。
好久沒有像這樣和女孩一起散步在午夜的街頭,而今夜,和一個剛認識了幾個小時的美麗女孩相偎相依,如此親密,這個我做夢也想不到。我不知道她是誰,來自何方,又會去向何處;我不知道今夜別過還會不會再見面;我知道,只有一切隨緣。
「到了。」在樓下,我停住腳步。
「你就住這兒啊。」她往樓上看著說。
「是啊,今天太晚了,改天有時間再請你上去坐。」我笑著說,然後伸車。
「我現在就要去。」她撅著嘴說。
「呵呵,」我笑了笑,沒理她,繼續打車。
「我說真的!」她大聲說。
吃驚。轉過頭看著她,對視。十秒鐘,我笑了,「小妹妹,別玩了,已經很晚了,大灰狼也許正等著抓你呢,你家大人也一定在家等著急了,如果你不想被打疼PP,現在就讓哥哥送你回家,OK?」我語重心長。
「是不是你家裡有人不方便呢?」
「不是,我一個人。」
「……今天晚上我不想回家。」停了一會兒,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小聲說。
「……」我摸鼻子。
「我走了。」她說完,轉過身就走。
「……別走……那上去吧。」這是我的聲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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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讀書是樂趣,是享受……
在各位讀者大大第一次閱讀本書的時候,之顏有一個小小的建議:那就是您的閱讀速度可以稍微慢一些,最好是細細品味一下。這樣,您應該會發現,這是一本值得一讀的書,……也會從中得到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