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貴並不知道北面有人正在惦記他,他現在倒是在惦記著紫禁城裡的那個皇帝。把咸豐送到英法聯軍的手裡,說說當然很容易,可是真的想做就是另外一碼事了,很難想像咸豐會離開北京親赴前線。不過從天津傳回來的情報看他還有時間做準備,這個時候的額爾金顯然還不具備大規模的進攻能力。雖然李富貴暫時沒有辦法騙皇帝出京,不過先造一造勢還是可以的。
李富貴上表首先祝賀最近幾場大捷,狠狠地拍了一下咸豐的馬屁,然後提到北京最近傳言皇帝要御駕親征,,這實在是萬萬不可,雖說萬歲爺出現在前線的確能夠大大的鼓舞軍隊的士氣,同時也能讓洋夷受到威懾,以至於不敢冒犯天威,但是皇帝畢竟是九五之尊,系國家於一身,即便是能夠讓勝算大大提高也不可以輕易犯險。
這份奏章在朝中引起了很熱烈的討論,以前從沒有人提出皇帝御駕親征的建議,所以大家不知道李富貴這傳言究竟是從哪裡聽來的。但這並不妨礙大家討論這個問題,大清百戰而得天下,皇帝御駕親征的例子似乎不少,咸豐上台這些年總有些北伐軍、聯軍什麼的在北京附近轉,所以說起這軍事話題他倒也不是很忌諱。御駕親征什麼的他是絕對不會去的,但是做白日夢的時候幻想一下自己統帥大軍的威武感覺倒也不錯。大臣們對這件事大致上也是持反對態度,不過他們還是很聰明的迎合了皇帝的心理,基本的論調和李富貴差不多,都是萬歲爺英明神武,如能親征定當重創夷兵,但是千金之軀不立危牆,像這種事情還是交給勝保他們去效犬馬之力的好。
這種討論也從朝堂傳到了民間,大家對皇帝考慮親征都表現出了一定的欽佩,不過現在前線的情況並不算非常糟糕,所以大家只是把這個話題當作一個很好的談資罷了。
而就在北京與英法侵略者在天津一線嚴密對峙的時候,李富貴和美國簽訂了一攬子合作協議,美國人在北京也擔任著調停者的身份,但是清政府對他們並不信任,相對來說北京更願意相信以前就打過交道的俄羅斯,而不是這個不知道國土究竟在那裡的美利堅。美國在清政府面前做出了謙恭的態度,這讓他們得到了一些方便,但是總的來說清政府的強硬態度並沒有什麼鬆動,這樣美國在這場遠東博弈中基本上就處於一種末位的尷尬地位。而這個時候李富貴拋出的橄欖枝對他們就更加誘人了,伯駕忽然發現或許他可以趁大家的注意力都盯在北方的時候從南面暗渡陳倉,自己在任期快要結束的時候能夠做成這樣一件大事實在是非常幸運。
這一攬子協議中包括工礦企業的合作、鐵路的鋪設、人員的交流、培訓、軍艦訪問等等,跨度長達十年。首先將由容閎率領一個龐大的考察團出訪美國,洪仁玕作為副團長,這位干王自從洪秀全父子被送去見了天父之後就像被霜打了一般,整天無精打采的,只有談起楊秀清的時候才能夠咬牙切齒一下。這讓李富貴有些替他擔憂,這次也算是讓他去散散心,畢竟洪仁玕只是在香港呆過一段時間,並沒有見過真正的西方世界,去美國東部開開眼界應當能讓他忘掉那個莫名其妙的天國。幾乎兩江的各大商號都派人參加了這一次美國之行,作為踏出國門的第一步他們已經在海外貿易上嘗到了甜頭,通過與東亞、東南亞各國的貿易許多商號積累了不少的經驗,甚至已經有一些購買了蒸汽、風力兩用的輪船來從事運輸,而這一次如此大規模的海外考察他們當然不願意落於人後,李鴻章也派人來湊了熱鬧,倒是曾國藩雖然也有搭順風船的意思但是考慮到洋鬼子正在攻打天津自己這個時候派人出洋有些尷尬而作罷。
兩江這裡的老百姓對北方戰爭的態度有些矛盾,這些年隨著他們的眼界漸漸開闊他們也慢慢的懂得了國家作為一個整體的重要性,但是他們又對戰爭具有恐懼的心理,尤其是這幾年小日子漸漸的越過越好,所以這裡的人這次都表現出一種很曖昧的態度,大家都盡量避開這樣一個話題。而湖南的情況就不一樣了,這裡的人一直以來政治覺悟就高,民間的排洋情緒也很厲害,現在洋人就要攻打京師,那還得了,曾國藩、胡林翼組織留學生出洋的事情也被翻了出來,就差沒有給他們扣上漢奸的帽子。所以曾國藩雖然看到了這樣一個好機會還是必須忍痛放棄。非但派出去是完全不可能,甚至以前出去的也面臨著要求召回的壓力。曾國藩到並不是完全反對召回一部分留學生,現在正是用人之際,石達開自從在武漢站住腳之後與湘軍很打了幾場惡仗,湘軍雖然在場面上並不吃虧,但是始終是如同走鋼絲一般,曾國藩現在非常迫切的需要給湘軍注入新的活力。如果這些留學的湘江子弟能夠回來一些為國效力當然最好,只是民間的氛圍讓曾國藩害怕這些學生回來之後很可能立不住腳,要是那樣自己費盡心血培養的人才可就要為他人做嫁衣裳了,這嫁衣九成九會披到李富貴的身上。曾國藩對李富貴用人完全不看背景的做法還是很佩服的,他雖然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發掘、提拔了一些其他省份的人才,但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本省人排擠外省人的做法還是相當的普遍,曾國藩對此也是束手無策。
這一次美國之行容閎除了要給這些商人們當好參謀和管家之外,他自己則肩負著招募專家學者和與共和黨搞好關係的任務,李富貴將以私人身份給共和黨一筆政治獻金,同時會大力的資助林肯。李富貴安排他們乘坐客輪亞洲彗星號前往美國,鎮遠艦負責護航任務,李富貴實在害怕萬一出個海難把這些人全部淹死,要是那樣自己的改革就算夭折了一半了。伯駕將和容閎一起成行,這兩位耶魯的校友已經把早先的一點不愉快完全忘記了,這一次活動對他們兩個來說都算得上人生中最重大的事件了,整件事情最賣力的就是他們了。
李富貴在後花園置酒專門為容閎送行,現在李富貴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未來爸爸了,他的第二個孩子被確認之後李富貴就回到了淮陰,就這一點來說海鶯的表現實在是讓他無法理解,懷孕之後她非但沒有需要特別照顧,反而表現得更加獨立。直到現在李富貴對這件事情仍然有些難以接受,從連雲港回來以後越想越覺得這太荒唐,海鶯懷孕以後就不再陪李富貴,說是對孩子不好,倒是照常出海,李富貴勸了她兩次毫無效果也就隨她去了,反正自己的這個兒子是海盜的命。
雖然海鶯並沒有表現出無法繼續工作的樣子,但是海軍的上層還是需要重新部署一下,自從本傑明率領那兩隻租來的英國戰艦加入英法聯軍的編隊之後,富貴海軍中外籍人員的數量就一直呈下降趨勢,現在也只有艾德一位艦長了,按照李富貴的估計等到他發現海鶯懷孕之後也幹不長了,不過這次鎮遠的赴美訪問恐怕還是需要他指揮,一去經年,等他回來估計自己的兒子已經能打醬油了。夠份量的洋人都走掉了,海鶯很快也會淡出人們的視線,應該是整合海軍的好時機了,四兵團的黃明早就已經接替了邱青山在海軍裡的位置,李富貴沒有要求他參加艱苦的海上訓練,實際上黃明的任務不再是帶著艦隊到海上去廝殺,他只需要管理好艦隊就行了,李富貴現在並不介意他究竟是不是一個海洋人,畢竟在他自己的心裡也無法把海軍的地位擺的高過陸軍。
容閎總是能讓李富貴回想起他現代人的身份,兩人現在平輩論交,平時相處得非常融洽,現在容閎即將踏上萬里征程,所以談話的時候倒是帶出了那麼一點傷感。
「阿閎啊,你這次遠行一切自己小心,南方就不要去了,到了那邊把事情辦好就趕快回來,不可耽擱,一定要在大選前離開。」雖然知道南北戰爭中北方佔有絕對優勢,而且以他們的身份應當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不過李富貴還是不希望他們被捲入這場戰爭。
「富貴你太過濾了,美國人對我們還是相當友好的。」
「這我倒不擔心,我只是擔心美國國內的局勢,他們現在因為廢奴的事情吵的不可開交,雖然我們是站在廢奴的一方,不過還是不要直接捲入衝突為好。」
「我明白了,我一定盡快完成任務。」
「這就好,你這次去還可以利用廢奴呼聲高漲的勢頭推動他們把華人在美地位給確定下來,這件事也很重要,必須讓他們聽到我們的聲音,總的來說美國人還算講道理,是不是?」
「美國人是很感性的,想讓他們接受必須先讓他們喜歡,否則即便你有道理他們也未必會理睬。」
「有道理,回去你整理一個出訪紀律,讓他們把自己的那些壞習慣全部收起來,還有,我記得有一個張文革那裡有一個翻譯好像兩條腿不太好,小伙子長得倒很帥氣。你把他帶上,給他準備個輪椅再安一個大一點的頭銜,編一套身殘志堅的故事去糊弄那些美國人。」
「就個人而言美國人比較喜歡同情弱者,不過為此就把一個癱子萬里迢迢的送去也太過分了吧?」
「誰說他是癱子,他只是走路需要拄個枴杖而已,海上不會礙大家事的,在船上先讓他練習操作輪椅,幾個月的時間足夠他學的了,你見了就知道了,這小子說話特別煽情,可有意思了。那些傷殘軍人裡沒有英語好的,否則你還可以再帶上一個獨臂人。有了,你可以帶一個殘疾保鏢,到時候露一手功夫把那些老外全給鎮住,保管他們喜歡上神奇的東方。」
容閎始終無法習慣李富貴這種作秀癖,不過他還是同意按李富貴說的去做。
「你們這一走,我這裡可是一下子被抽掉一根支柱,希望你回來的時候能夠給我帶來一個驚喜。」
「對此我充滿信心,我們雖然走了,可是你可以用我給你推薦的那些人,他們也都是棟樑之材。」
「我會用的,這一點你儘管放心。」
「黃寬是我留美的同學,醫術非常高超,我覺得夫人懷孕可以請他來做個檢查。」
「開玩笑,那也得我老婆同意啊,要說讓她伸出手來給醫生號號脈問題還不大,西醫的那種檢查可是想都不用想。而且你那個同學好像剛畢業,還只能算是個實習醫生吧,我先安排他到醫院裡干個幾年再說吧。」
對於美國北方李富貴也不算是無條件的,雖然北方最後的勝利無可置疑,北方的人口是南方的三四倍,工業更是把南方遠遠的拋在了後面,這種差距決不是靠著士兵的勇敢就能彌補的。不過如果南北戰爭能夠多打幾年那對李富貴只有好處,自己與北方建立一種友好的關係,所以削弱北方是不太可能的,就算是陰招也不可以,畢竟誰都不是傻瓜。那麼只有在南方身上做一點文章了,這個時候的美國擁有一支十分龐大的艦隊,一旦南北戰爭爆發這支艦隊很自然的會屬於北方,所以到時候對南方的海上封鎖肯定會十分的嚴密,李富貴可不打算去冒這個險,在這種情況下未雨綢繆的建立一隻從西部到南方的陸上交通線就變得比較誘人了,一條幫助美國人民的胡志明小道。
在對南北雙方的各種情報進行分析的時候李富貴當然算到了棉花將會在國際市場變得緊俏,原先李富貴一直不願意在棉紡織產品上與英國競爭,不過現在情況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如果在南北戰爭中英國因為原料不足而無法滿額開工的話,那東方的棉布市場將會給李富貴留下一個很大的機會,當然前提是他必須有棉花。兩江這裡出產的棉花品質在中國算是好的,但是比起美國的陸地棉還是纖維短、品質差。這段時間周光卓一直在研究對引進的美國棉種進行馴化和提純的問題,經過小範圍的試種還算成功,這個時候李富貴已經等不得他繼續慢慢的試驗了,既然有了一點成果那就趕快推廣,李富貴讓周光卓把其他的事情全部放一放,現在他和他的弟子們全力推廣良種棉花。同時李富貴還制定了一連串的獎勵措施鼓勵大家種棉花,又向英國引進紡織設備,在他的計劃裡五年內將會讓紡織成為繼軍火、煤炭、建材之後的第四根支柱。
這個時候的中華大地似乎擺下了一座座棋盤,大家各尋對手,捉對廝殺,楊秀清在江西站穩腳跟之後為了立威四面用兵,浙江、福建的守軍還真的被他打得可憐兮兮的,這個時候看到清廷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北方所吸引就又打起了李富貴的主意,本來他是打算一舉打到安慶的,可是在銅陵就讓他吃足了苦頭,這一仗讓楊秀清清醒了許多,立刻重新調整了戰略,廣東終於落入了他的視線,洋兵現在還佔著廣州城,廣東原有的兵力在對英法聯軍的戰鬥中損失慘重,而且由於葉名琛和廣東巡撫柏貴與洋人的合作使得他們對廣東的統治變得缺乏道義上的,再加上互不統屬、四分五裂,的確可以算是個軟柿子。
再看看周邊的勢力都難以對廣東形成有力的支援,這樣一塊肥肉自己不吃卻去啃李富貴這塊骨頭,楊秀清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被洪秀全氣糊塗了。
聽到楊秀清主動派人來與自己和談,李富貴懷疑今天是不是時令有什麼不對,天京事變之後楊秀清對李富貴包庇韋昌輝和洪仁玕感到相當的不爽,一直不給李富貴好臉色看,現在只是小小的吃了個敗仗怎麼就會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這不像是楊秀清的性格啊。
李富貴沒有猜出楊秀清的企圖,韋昌輝也沒有,兩個人坐在一起一合計,楊秀清肯定另有所圖,韋昌輝覺得他可能是想對付石打開,雖然這種做法近似於自殺,不過很合楊秀清的脾氣。李富貴覺得這個想法不太可能,但是他受自己歷史知識的限制也沒想到楊秀清想要南進。
不管怎麼說既然使者已經派來了,那肯定需要來一個獅子大張口,在李富貴眼裡楊總現在已經沒有翻身的機會了,他就算有些什麼招數也不必擔心,既然如此就把自己的利益開到最大,剩下的他就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