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姬不知在黑暗中跑了多久,最後她跑累了蹲在角落裡不敢抬頭。太黑了,她怕黑。
「銀姬……銀姬……」
黑暗中不知誰在喊她。
「銀姬……銀姬……」
誰在喊她?不要喊了,她不要醒過來,她寧可在這黑暗中也不要醒過來。她做錯了事。她沒有資格醒過來。
把頭更深地埋入自己的臂彎裡。
「銀姬,你的風箏好醜啊,畫的是什麼啊?」
銀姬猛地抬頭,前面出現了一大片白色,白色的幕中有五個人,只有七八歲的樣子。藍色的天上有五個風箏,風箏的圖案各不相同。銀姬被這五個風箏吸引了去,只見最左邊的那個風箏上畫的是個美女抱琴圖,最右邊畫的是山水瀑布,最上面的畫的是個老虎,中間的畫的是美女睡圖,只是最下面的那個風箏上面的圖案就有些奇怪了。
銀姬撲哧地笑了出來,這不是她畫的流氓兔麼!她還記得當時老師要他們在風箏上作畫,她不喜歡複雜的圖案,而且也畫不了,索性就隨筆勾了個流氓兔。
白幕中只見一個男孩子走到了一個女孩子旁邊,一邊放風箏一邊說:「銀姬妹妹,你畫的是什麼?我怎麼看不明白?」
另一個男孩子也湊了過來:「銀姬,你說說看你畫的是什麼?」
「兔子啊,它叫流氓兔!」小女孩不屑地仰著頭,大有嫌他們是「鄉巴佬」的意味。
「什麼?流、流氓兔?」兩個男孩難以置信地異口同聲道。
小女孩鄙夷了他們一眼,重重地點點頭。
「呵呵,」又有一個男孩子冷聲道。「好一個流氓兔。畫它的人定也是個流氓兔。」
「哈哈——」那兩個男孩大笑道。
那女孩頓時生氣地瞪了眼睛,一邊扯著風箏的線一邊在他們每個人的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把,叫他們笑!看著他們吃痛地直摀住胳膊。得意地嘿嘿直笑。
這時一個微胖地男孩顫顫巍巍地靠了過來,對著女孩傻笑了一下。指著女孩的風箏道:「銀姬妹妹,你畫的畫好醜啊。你看看我畫地老虎。你畫的怎麼看都不像兔子。」
女孩眼睛都快噴火了,「這是漫畫!你不懂讓開就讓開點!」
「銀姬妹妹……」
「呀!」女孩大叫一聲,「我地風箏!」看著自己的風箏被掛到了樹上,女孩心痛地直叫。突然對著這個微胖的男孩直吼道:「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討厭你!你走開!」
男孩呆愣地看著女孩氣鼓鼓地走開,欲言又止,似乎在等待著什麼,似乎又有些失望,最後目光移到了自己的胳膊上,滿眼地失落和受傷。
銀姬看到這裡和著淚笑了出來。兒時的時光真是美好,人為什麼要長大,為什麼要互相爭奪,為什麼又要離開……
「銀姬……銀姬……」
又是那個人在喊她。溫柔中帶著不捨,一聲聲地喚著她。
「銀姬……銀姬……」
銀姬站了起來,看向自己的頭頂。怯怯地喊了句:「誰?」
突地一道白光射了下去,巨大的衝擊力將她直吸了上去。
痛。全身好痛。
「公主。您醒了!」
在一聲尖叫中銀姬睜開了眼睛,虛弱地看了眼四周。原來她最終還是醒過來了。
「公主,您可醒了。」小兔子眨著眼睛,頭就懸在銀姬的上空,「公主您可好點了沒?」
銀姬點點頭,作勢要起身,小兔子便小心翼翼地將她扶起靠在床頭。銀姬看了眼四周,除了小兔子什麼人也沒有,剛才在黑暗中喊她的人是誰,難道是幻覺?「小兔子,剛才有人來過麼?」
「有!公主您怎麼知道的?」小兔子樂呵呵地端來熱茶,「是四王爺,四王爺這兩天一直來看您。」
「四哥?他還好麼?」
小兔子想了想,「好,就是瘦了些。銀姬安心地點點頭。
「不過奴婢聽說四王爺要離開京城了。」小兔子低低地道,「皇上還同意了好像。」
「離京?皇上?」
「前天是咱們王爺的登基大典,場面可壯觀了,可惜公主您一直沒醒過來沒看見。」小兔子欲哭的眼珠子轉了轉,又興奮地道,「現在咱們王爺是皇上了,就沒人欺負咱們了!」
銀姬看著她興奮地小臉,可自己並沒有高興的意味。「小兔子我睡了幾天了?」
「大半個月了,可急死奴婢了,奴婢以為您這一睡就永遠起不來了……呸呸呸,奴婢這是胡說的,老天爺你可千萬別當真!」
「皇上駕到——」門外有人高呼了一聲。
銀姬趕緊又重新躺下,對小兔子道:「就說我睡了。」說罷就閉起了眼睛。耳邊聽到一個熟悉地男音,在詢問自己的情況,小兔子支支吾吾地道「當初醒了又睡了」,接著又是去請御醫地命令。
銀姬感覺到自己地額頭正被一雙微帶冰涼的手撫摸著,沒多久御醫就來了,給自己搭了脈,說了聲「恭喜,已無大礙」就被賜了賞。
「銀姬……」
銀姬聽見他在叫她,卻依舊裝睡不去回應。緊跟著外面似乎有誰,搭在自己額上地手撤了下去,道了句「我晚些來看你」便走了。
銀姬這才睜開了眼,有些落寞地看著床外,她不知該怎麼面對北野明,他們似乎變得生疏了。
「公主,」小兔子抿了抿唇,低下頭恨恨地道,「您不見皇上是應該的,他竟然沒有封公主做皇后。」口氣中有些賭氣。
他封了皇后了。
銀姬讓小兔子打開一扇窗戶,頓時一陣涼風襲了進來,簡直是噬人皮骨,鑽人心肺。她卻執意沒有讓小兔子關窗,她要這冷風將自己吹醒。
四哥要離京,她也要跟著四哥離開。這裡的一切已經沒有什麼值得她牽掛的了。
真真的恍世如夢。
「皇后駕到——」
銀姬還不及裝睡西江月就進來了,一進來就熱絡地道:「公主的身子終於好些了。」
「皇、皇后娘娘……」銀姬努力含著笑。
「不必行禮了。你要好好休息才是。」西江月安撫地按住她要動的身子。
其實銀姬根本沒有想到要對她行禮,她的潛意識裡還沒有她是皇后的概念,她只是嫌冷要將被子往上挪罷了。現在被她這麼一按住倒有些促局。
「公主,這是我命御膳房給你燉的人參雞湯,你睡了這麼久可得該補補了。」西江月說罷就命人盛了一碗遞過去。
銀姬看著上面飄得滿滿的油花頓時沒了胃口,搖搖頭:「我沒胃口,不想吃。你放在這吧,我等等再吃。」
「公主,這湯應該趁熱吃才好,涼了就不好了。再不想吃你也得吃。」
銀姬心下一跳,那句「你不想吃也得吃」給了她一種無形的壓迫。銀姬抬眼去瞧西江月,見她笑顏咪咪,可只覺告訴她這人在假笑。銀姬也是個倔強之人,凡是她不願意的事任何人都奈何她不了。當下直接道:「冷了再熱便是。你放下吧。」
西江月面色一僵,神色中藏了深深的不滿,卻還試圖巧言令色道:「公主這可不行,這雞湯冷了再熱就沒有什麼營養了,你還是趁熱喝了的好。」勺子更是直接送到了她的嘴邊。
銀姬意識到她是在給自己下馬威。她一口一個公主的叫她,明明就是眼有所指,是要她認清自己的身份麼!銀姬何曾受過這個脅迫,當即將勺子一推,喊道:「小兔子,我累了,送客。」
勺子裡的湯被一推灑了西江月一身。西江月豎著眉,看著就這麼睡下去的銀姬恨恨地咬牙道:「你就這麼不給本宮的面子麼!」
銀姬閉上了眼睛不出聲。
小兔子的聲音揚起了:「皇后娘娘,公主剛剛才醒的,皇上說要多加休息,皇后您看……」
西江月瞪著銀姬的背,甩袖而去。
聽她走遠了,銀姬才道:「小兔子,以前的皇后蘇皖語呢?」
「蘇皇后被貶為了宮女,在浣紗局洗衣服呢。」小兔子同情地道,「好可憐啊。」
銀姬默不作聲了。
她也好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