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那三個樂官,林若素那叫一個神清氣爽。她正哼著歌呢,鄒仁發從外走進來了:「小姐,茶室的老闆鬆口了。」林若素乍一聽「鬆口」二字,直覺自己沒讓阿發去嚴刑拷打啊,反應過來他是說茶室老闆同意轉給自己店舖,不由笑道:「阿發啊,下次說話不能這麼辭不達意,別人聽了還以為你家小姐我讓你幹了什麼勾當呢。」鄒仁發點頭稱是,小姐比別家的主子可好多了,不苛責下人不說,還那麼平易近人:「小姐,那銀子咱們付了之後,就拿了房契地契了,是不是少爺也就可以不用每天去了?」林若素的腦子一時有點轉不過來:「無憂每天去哪裡?」鄒仁發:「少爺他每天都去盯著那茶室老闆,人家上街他跟著,人家吃飯他跟著,人家去找窯姐兒他也跟著……」頓覺自己不該在小姐面前說窯子這類的事,鄒仁發的聲音頓時矮了下去。林若素滿頭黑線,無憂啊,想幫忙你也吱個聲啊,這樣每天不聲不響地跑出去,幸好是古代,要放在現在小心人家去法院告你騷擾,沒那麼嚴重也夠上惡意尾隨了。不過一想到,那個紈褲子弟在香羅帳內與青樓女子共赴巫山雲雨,帳外站著的無憂一聲不吭,那場景,真是……嘖嘖,林若素感覺自己比較同情那個茶室小老闆一點,真不知道他以後會不會留下什麼心理陰影。隨便點點頭,林若素就讓鄒仁發下去了。他前腳剛走,安無憂後腳便回來了:若素笑瞇瞇地看著他,雖然他臉上沒多少表情,不過林若素可以感覺他心情不錯:「回來了?」「嗯。」「讓我來看看。」林若素走過去,用雙手捧住安無憂的臉。呵,這小子最近長高了吧,記得自己剛遇到他時他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怎麼現在自己要看他就得仰頭啊。林若素想著,把自己的臉湊近安無憂。安無憂不知林若素想幹什麼,又不好貿然躲開,只好稍稍把臉偏向一旁:「姐,你做什麼?」林若素硬是把安無憂的臉給扳轉回來,還是笑嘻嘻地說:「當然是看看你有沒有長針眼啦,居然看那麼活色生香的活人春宮。」安無憂本就因為林若素的近距離接觸而不自在,再一聽她說的話,臉終於騰地紅了個遍。偏偏林若素還捧著他的臉不放:「無憂,你臉紅了。」林若素的「好心」提醒,讓安無憂的臉頰又燙了幾分:「姐,你……」不待他說完話,林若素已經把她那張滿臉寫著「我很八卦」、「我很無聊」和「我很喜歡捉弄你」的臉又湊近了幾分,安無憂頓時不知該些說什麼了。感覺自己喜歡捉弄無憂的這個心理實在是有些變態啊,林若素在心裡檢討了一下自己,行動上則繼續荼毒安無憂:「悄悄告訴我,你站在旁邊看的時候臉紅了沒有?」安無憂徹底敗給她了:「姐……」林若素這才心滿意足地放開手,坐到椅子上哈哈大笑。沒辦法,她就是喜歡美少年啊,她就是喜歡冷冰冰的美少年啊,她就是喜歡外表冷冰冰其實很害羞的美少年啊,她就是喜歡捉弄外表冷冰冰其實很害羞的美少年啊……宋星樓來找林若素說給《梁祝》找伶人的事,在外面就聽到林若素中氣十足的笑聲,真是沒見過精神這麼好的孕婦。一進屋,宋星樓就看到林若素亂沒形象地靠坐在紅木椅上,抱著肚子直樂,再看看雖然見自己進來後迅速冷漠表情,但臉上的紅暈依舊有跡可尋的安無憂。咦,有問題?他露出閒閒地笑容:「什麼事,這麼開心?」林若素見他來了,也不搭腔:「不關你的事。」雖然她喜歡欺負她家無憂,可安無憂的面子她還是有責任維護的,不然安無憂暴走了,可就不是鬧著玩的了。林若素坐正,叉開話題:「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宋星樓故作委屈地做了個我見猶憐的表情,自顧自地找了張椅子坐下:「真是,自己家都沒人請我坐。」林若素受不了地翻個白眼:「我知道你長得傾國傾城,不過對我沒用啦。快收起你的那一套,廢話少說。」宋星樓也不和她多鬧,雖然他是真的很好奇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正事最重要:「我是來找你商量唱戲的伶人的事的。」林若素不甚感冒:「這有什麼好商量的?當然是你定啊。」宋星樓搖搖頭:「御樂坊的伶人本就少,之前一次,有刺客混入其中行刺皇上,牽連的人不少都砍歿了,零零總總的,竟然就找不出幾個人能恰好勝任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林若素道:「那你要怎麼辦?能從民間找人嗎?」古代應該有不少喜歡大隱隱於市的能人異士的才對。宋星樓說:「找我已經派人去找了。但現在當務之急是要先找人預演著,把這戲本子給定了,該加什麼,該刪什麼,總得真槍真刀地演了才能知道。這樣,也確保我從民間找來了伶人,好當即就開始排演,一刻也耽擱不起。」林若素說:「這預演不同於正式的演出,要求不用那麼高,你總能找到人吧。」宋星樓搖搖頭:「要是這樣倒好了,我也就不煩了。問題偏偏是,這戲本子的內容在太后壽宴出演之前,是萬萬不能洩露的。那三個樂官簽了死密書,我又派人去他們家看著,這才放他們回去的。」林若素不禁愕然:「這麼複雜?」宋星樓哼了一聲:「當然,你以為像你想的那麼簡單。」他話鋒一轉:「其實,我倒是有個法子。」林若素好奇地問:「什麼法子?」宋星樓道:「我來演祝英台,預演過了再說。」林若素想了想不由拍手稱是:「你演就不錯,你本就男生女相,演那女扮男裝的祝英台相當適合。」宋星樓鬱悶:「你到底是誇我,還是貶我?」林若素訕訕地笑著:「當然是誇你,當然是誇你。」她想了想,問宋星樓:「那梁山伯誰來演?」宋星樓雙手一攤:「不知道。」林若素眼前一亮:「陸硯怎麼樣?」宋星樓苦笑著搖搖頭。林若素問:「怎麼,他忙著治病救人,沒空來和你演恩愛小情人?」「怎麼正經話到了你嘴裡就變了味?」宋星樓扁扁嘴,也起了玩鬧得心思,手指輕勾垂髮絲,眼神迷濛嘴角帶笑。「人家師兄是沒演過戲,怕演砸了而已。」林若素面不改色:「老好人陸硯又不在這裡,你還能欺負誰?」她伸手去勾了勾宋星樓的下巴,也不知宋星樓是有心,還是無意,竟沒有躲開,讓她勾了個正著。看著表情還凝固著在媚眼如絲的那一瞬間的宋星樓,林若素吃吃地笑道:「剛剛發現,你最適合演得角色不是祝英台。」宋星樓今天的脾氣出奇地好,也不推開林若素,好整以暇地就著林若素的手托住自己的臉,輕笑著問:「那我最適合演什麼?」一旁看不過眼的安無憂走過來拉開林若素的手:「姐,坐好。」若素乖乖地收回自己的手,對著宋星樓做了個鬼臉:「你最適合,演狐狸精!」滿意地看到宋星樓生氣了,林若素這才嘿嘿直笑。誰讓你長了一張情人臉,見著就讓人生氣。不是,是見著就想氣你。刻意忽略自己其實出於嫉妒的心理,林若素旗開得勝,心情大好。宋星樓輕聲嘀咕:「你才是只會勾人的狐狸精。」林若素聽覺靈敏地道:「你說什麼?什麼狐狸?」不要以為她沒聽到重點。宋星樓抬起頭:「你簡直是一隻一肚子壞水的母狐狸。」看了一眼聽到他之前嘀咕的安無憂,宋星樓改了原話。卻見安無憂面色愈發不善起來。這個少年,把安若素看得很重,顯然不只是姐姐這麼簡單。宋星樓在心裡再次確定了這一點。然而同時,他也覺察出自己在說那句話時的自然。他是真的只是要引出安無憂的情緒,還是自己也不知不覺地陷落呢?看著眼前聽了自己的話以後就張牙舞爪起來的林若素,宋星樓撇開心裡的思緒,笑著道:「要不要來演梁山伯,反正戲詞你記得最牢。」林若素怒道:「你見過比祝英台矮一個頭多,還大著肚子的梁山伯嗎?!」宋星樓搖搖頭:「你要是來演,我不就有幸見到了嗎?」林若素乾脆地回答:「兩個字,不演!」要演了,她還不丟臉丟到姥姥家了。宋星樓:「真的不演?」林若素很有骨氣地道:「死也不演!」……翌日,林若素很鬱悶地在看台詞,雖說死也不演,可還沒死她就演了。沒辦法,她的私心被宋星樓看穿了唄。她本想太后壽筵喜歡《梁祝》了,她就私底下加印線裝小說,再冠以「太后都愛看」的宣傳語,不賣瘋了才怪。要不她真是閒的,會給自己攬這麼個活兒。趕鴨子上架的林若素只好每天去演梁山伯。演了幾天,還真讓宋星樓找出一些小毛病。此外,宋星樓還建議再加一場祝英台哭靈的戲。林若素是沒意見啦,反正版權又不是她的,加了戲到時印成書厚一點還能提價,沒什麼不好。只是,躺在當道具棺材的躺椅上的林若素很鬱悶啊。祝英台,我知道梁山伯死了你傷心,可是你不要老是一聲又一聲地在我耳邊哭喊:「梁兄。」好不好?我晚上都夢不到有人喊我「安安」了,改「梁兄」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