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一個以哭撒氣的女生,黑武士完全不知該怎麼辦才好。皮炎這一次放聲大哭足足哭滿了十分鐘,直驚得林中鳥蟲飛起大堆,走獸亂跑避難。過了好久,哭得昏天黑地的皮炎總算累了,也發洩夠了,那有生以來最為酣暢淋漓的一場哭泣發彪會終於停止了。
「好了,我哭完了。」皮炎仍舊抽著鼻子,帶著哭腔,卻是比方才爽快輕鬆了許多。她狠狠擦掉眼淚,狠狠的擰完鼻涕,狠狠的斜眼看向黑武士,狠狠的威脅道,「你若敢把我這會兒的模樣告訴別人,我就……殺了你!」
黑武士連連點頭,卻又陷入一陣尷尬——這會兒他該怎麼辦?就這麼告別嗎?他內心裡不想走,卻沒有留在這裡的理由。正在兩難間,馬上就有人來解圍了。遠遠的,豬豬風風火火一溜猛跑過來,對著那木頭雞似的黑武士就是一聲大吼:「你這個混蛋幹嗎了!惹我們家皮炎作甚?……」劈頭蓋臉將不知所措的黑武士罵了一頓以後,豬豬轉臉問皮炎道:「這個傢伙對你做了什麼?怎麼……」
皮炎臉上一紅,知道自己剛才動靜太大了些,終於驚動了營地裡的人。撒魯師父應該知道這黑武士無害,所以沒來管他,也制止了性急的豬豬。但豬豬聽那嚎啕之聲老是不斷,終究按捺不住性子,便跑來察看究竟。
此時見豬豬滿臉緊張,皮炎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低聲呢喃道:「我沒事……」
「沒事?」豬豬狐疑的盯著她,「沒事你哭那麼大聲幹嗎?死了老子娘似的,嚇死我了!」
「臭豬豬!怎麼說話呢?」皮炎把嘴一撇,「我就是要哭,怎麼,不行啊?」
豬豬聞言一滯,隨即美目一亮——皮炎竟然和自己抬槓頂嘴!難道她恢復正常了?比起現在這副帶囂張、招人恨的表情,皮炎整日哭喪著臉、沒精打采的模樣才是最令人擔心的!原本她沉浸在兩位長老逝去的悲痛裡無法自拔,又以內疚愧恨牢牢束縛了自己的心神,再加上諸人所不知的外力作用,她的心神被折磨得沉重不堪,表現出極不正常的頹然和麻木。不論是撒魯的精神撫慰還是豬豬的多次相勸都沒什麼效果。但現在她大哭一場以後,彷彿凍土解封般,那自閉鬱結的心思竟然消散許多!豬豬這一下真是放心了,不禁抿嘴一樂,悠悠然嘲笑道:「唉,我說皮炎啊,你幾時變成毛毛球那樣的愛哭鬼了?」
「不要拿我和她比!我只是一時發洩,哪裡是愛哭鬼了?」皮炎不甘示弱的反擊,「對羅,不知道是誰喔,連看個『靈犬萊西』之類的魔獸劇都會哭得淅瀝嘩啦!還說別人是愛哭鬼!」
「切,我是感情豐富,才會……哼,總比有些人鐵石心腸要好!」
「呸!我看你是淚腺發達,淚水豐富!……」
兩個女孩子如在學校宿舍時那般習慣性的鬥起嘴來,享受著這份難得的輕鬆時光。黑武士站在唾沫橫飛的兩人旁邊頗為尷尬。幸好兩人很快意識到旁邊還有個「外人」存在,不約而同的住了嘴。
「那個……你現在有什麼打算麼?」皮炎垂下頭,輕聲問黑武士,「就這麼四處遊蕩著?」
「我,我……」黑武士總也鼓不起勇氣說一個「留」字,雖然他很想如此。
「這人到底是誰?」豬豬趴在皮炎耳邊問道,「你問出他的來歷了?」
「他是哈羅因的師兄,一名叛出復活島的亡靈法師……」皮炎用精神語回答了豬豬,「他應該沒有惡意。」
驟然聽聞哈羅因的名字,豬豬先是一愣,隨即瞪了黑武士一眼。誰不知皮炎對哈羅因的死反應巨大,眾人一直小心翼翼,不忍揭她傷疤,這傢伙倒好,一來就提哈羅因!怪不得皮炎剛剛哭得那麼慘!原來是這個傢伙亂說話害得!
豬豬愛憎分明,脾氣急躁,立刻就對這位黑武士橫眉冷對,怒目而視。可惜她的神經太過粗線條,若是心思細膩的花花、越加等人在場,必會發覺皮炎此時不同尋常的改變其實和此人脫不開干係,從而挽留下這位特殊的客人。
被豬豬狠狠一瞪,黑武士猛然醒悟,自己實在不該留在這裡的!當下他就要告辭而去,但另一個聲音突然響了起來:「這位客人若是不介意,不妨和我們同行。」
撒魯不知從哪裡踱了出來,慢悠悠說道:「十分抱歉,迫於形勢,我必須確保己方行蹤不被洩漏。這裡風景不錯,左右沒事,這位客人還是同我們一處吧!」
被撒魯這麼一說,黑武士想走都不行了,只得頂著豬豬那看仇人一般的眼光,悶悶答應了下來。
皮炎嘴角一翹,也不多說什麼,逕直回營地去了。前一陣她渾渾噩噩度日,頭腦總是無法清醒冷靜。到這場哭完以後,她才有如掙脫重負般,重新省視起自己需要面對的一切來。「我可不是懦夫!」皮炎想到黑武士方纔的話,心中暗道,「事已至此,只能勇於面對!巫妖、門徒、光明神,一個都不能放過!絕不能讓兩位長老的犧牲白費!至於小哈……總有一天我會復活他的!」
就在她重拾信念、下定決心的當口,沒有人能聽到,在一處幽靜的精神空間,一聲似有若無的冷哼響起:「臭骨頭架子,敢壞我的好事!」
接著是一個溫柔似水的女聲:「我早就說過,主人她一向堅強豁達,你的努力終是徒勞,還是早日罷手吧!」
沉寂片刻,前一個聲音突然柔柔一笑,慢悠悠的說:「也好,等她得了剩下的碎片再說。」
「你這是何苦呢,女神殿下!」溫柔的聲音停了片刻,才黯然道,「請放了我吧!憑主人現時的精神力,怕是難以應付光明神……」
「哼,放心,她若有危險,我自然會放了你的。只不過現在,你得陪著我!」前一個聲音很是刁蠻無禮的叫道,「我最討厭獨自待著了!最討厭啦!」聽那聲音口氣,彷彿是個心智不健全的小孩般……
皮炎一行人又在優隼邊境盤桓數日,終於從隱神魔法陣那大大小小上百個碎片空間裡救出了花花、毛毛球、謝爾蓋等人。只可惜眾人一出陣便不知被傳送到哪裡去了,就跟早先出陣以後就消失不見的越加、宋槐、棠衣等人一樣。由於風界盒在入陣後就因空間破碎的影響而失效,眾人失了聯絡手段,皮炎只能依照撒魯的安排一路往琺琅國而去。那裡是眾人早就商議好的目的地,若是無恙,那些被傳送到大陸四方的同伴們應該都去那裡集合吧!
跨越優隼國邊境的時候,皮炎幾人又遭遇亂軍,很是耽誤了一陣。等她們一路向北,趕到優隼與琺琅的交界處時,整個大陸北方已經步入寒冬時節,琺琅邊境重鎮派拉夫城正好迎來今冬的第一場雪。好在琺琅國不比更北的雷斯,城中雖是雪花紛飛,卻少了刺骨的寒風和凍死人的低溫。皮炎等人換上厚實的冬裝以後便能出外行走,連行囊袋裡的夜明珠也未用上。
進入琺琅境內,面對漫天飛舞的雪花,黑武士有一瞬間的失神。似曾相識的雪景將他帶回一年多前的雷斯,那份失而復得的記憶如今對他來說真是一種最大的折磨。他心中黯然,卻還要時刻提醒自己掩蓋精神波動以免皮炎生疑。正是辛苦不過的時候,偏偏面前出現了一顆眼熟的黑亮珍珠。
「喏,這是可以防寒的夜明珠,送你一個。」皮炎大咧咧的遞過一顆夜明珠,「雖說現在還用不上……反正你好好帶著它,用處很多的!」
黑武士定定望著皮炎,想起昔日被她硬塞夜明珠的往事,心中又是甜蜜又是悲鬱,一時間不能自已。他這邊情緒稍有洩漏,不遠處的撒魯便發覺了,頓時眼中異色一閃。
皮炎還在連連催促黑武士收好夜明珠,撒魯緩緩走了過來。他對這個黑武士早有疑心,此時體會到對方的那種詭異心情,他不禁若有所思,臉上也略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進入城中,四人朝著中心區進發。琺琅國實行領主制,各個行省都由貴族領主管治,派拉夫的最高行政長官便是領主大人。到了城中心的城主府邸,皮炎等人極為意外的獲知了同伴的消息——屋外高高的公告欄上有張巨大的喜慶榜,張貼其間的新人訂婚公告上,女方名為棠衣,為優隼國貴族;男方則是炎雍國世家子弟,名字叫作宋槐!
「混蛋!」豬豬一張俏臉氣得又青又紫了,就快和她的頭髮一般顏色了,「他,他竟敢這樣對待我!我,我要殺了他!」
皮炎斜了她一眼,搖搖頭:「宋槐可不是這般不知輕重的人,這訂婚之事必有蹊蹺,我們先打聽打聽消息再做決斷。」
豬豬臉色緩和下來。她只是性子急,並不是沒頭腦。皮炎的話還沒說完,她就反應過來。宋槐那種老實巴交的人沒道理在即將同光明神正面交鋒的前夕搞出這種事情來,還在眾人商定的目的地大貼公告,唯恐他人不知似的,這其中肯定有什麼內幕隱情。不過她雖然心裡明白,嘴上依然不肯軟下來,兀自低聲咒罵道:「一對姦夫淫婦!我要剝他們的皮,抽他們的筋,喝他們的血,吃他們的肉……」
皮炎暗自好笑,微嘲道:「你和宋槐現在又沒明確關係,幹嗎說得好像他是你丈夫一樣……」
豬豬瞪圓雙眼,嬌俏的臉上一片殺氣騰騰:「他要對我負責的!我們雖然現在沒定關係,將來總會定的!哼,我早說過,他是我的未來老公!棠衣那個臭丫頭敢跟我搶?哼,我跟她拚命!」
皮炎以手拍額,輕笑道:「雖說你有決心,不過說得也太直白了!攤上你這麼個不知羞的朋友,我可真是沒話說了!唯一的好處就是——有你在,別人再也不能說我的臉皮厚了!」
豬豬哼了一聲,又看了一眼那張訂婚公告的時間地點,拔腿就往領主府內走。皮炎本來還想先打探一下消息,但見她如此急不可耐的模樣,只能偷笑著跟在她後面往府中走去。而在最後的黑武士卻是長歎一聲——看這樣子,他上次那般鄭重的囑托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如今看來他的希望完全落了空,這老天還在亂點鴛鴦譜!
那公告上說明訂婚儀式將在今晚舉行,地點就在領主府,皮炎已經斷定這裡的領主有問題。抬頭望望撒魯,見他微微頷首,她心裡更加有底。索性,就讓豬豬先去鬧一鬧好了!
「這裡的魔法結界並不強……」皮炎一邊跟著豬豬往裡走,一邊瞇眼感受著此處的防禦力量,「裡間人不少呀!咦,這是?……」
猛然探察到一個熟悉的精神波動,皮炎驚訝的睜大雙眼,「她……她怎麼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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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是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