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塞芙恨恨的走在終日灰暗無光的冥界,對於哈迪斯的不滿和怨憤依然溢滿她的心房。
方纔的那一劍,帕塞芙下手並沒有留情。雖說要不了冥王的性命,但傷上加傷,哈迪斯怕是要將息很久才能動彈了。
離開冥王宮殿之時,帕塞芙沒有半分心思去確定哈迪斯的傷情和生死。雖然那個男子是她的丈夫,雖然萬年來他對她極好,雖然她能恢復健康和力量全是因為他的緣故,但她絲毫不領情,怒火早已充斥她的大腦。
就在幾個小時前,她幹了一件在旁人看來有些可恥的事情——臨陣脫逃。在她看來,若是她的青鳥分身能發揮神族的一分實力,她也不會丟下赫墨斯一個,獨自逃回冥界。因此,此刻她的心裡並沒有多少自責,只是一味的怨恨著哈迪斯,把自己的逃跑行徑都歸罪於他。
帕塞芙並不知曉戰鬥的結果,但她篤定赫墨斯並沒有敗亡,因為冥界並沒有迎來他的靈魂。這樣想著,她總算能平復些許情緒。
就這樣,她一邊慢慢習慣著使用自己的本體,一邊向著冥界入口行進。當她接近冥河區域的時候,一個巨大的陰影突兀的投射過來。她抬頭望去,擁有三個巨大腦袋的怪物出現在她的面前。那是為冥界看守地獄門戶的頂級冥獸——地獄三頭犬。
「請您止步,殿下。」地獄三頭犬最中間的那個頭說道,「身為冥後,您不能離開冥界。」
「讓開!」帕塞芙冷冷喝道,「真是令人討厭的狗頭!」萬年前帕塞芙曾經和冥界怪物大戰一場,三頭犬的厲害她很清楚。但她壓抑不住對那臭狗的記恨和厭惡,想也不想就要教訓對方,尤其是在地獄三頭犬固執的攔住她前路的時候。
三頭犬正中的那個頭還要說話,帕塞芙的魔法已經轟了過來。邊上的兩個頭興奮的「嗷嗷」直叫,也開始大口大口的噴出地獄之火。那是兩個好戰份子,有架能打,它們求之不得。
於是,漆黑幽深的冥河之畔,轟隆的巨響四處迴盪,帕塞芙和地獄三頭犬纏鬥起來。
……
大陸西部,萊蕪共和國的首都,藝術之都達芙妮城,皮炎等人剛剛找好落腳的旅店。
這裡是擬音使的聖殿,大陸著名的歌劇之城,也是美麗的月桂之城。據說此地在上古時代是月桂女神達芙妮的神殿,大地上遍種月桂。萊蕪人便以女神之名為自己的都城命名。在大陸各國的歷史教材把神族歸為惡魔一類的主流思想之下,萊蕪國是唯一一個公然把自己和神族傳說掛鉤的國度。這是因為萊蕪人的藝術細胞和浪漫細胞過分豐富。能和神族扯上關係,他們不以為錯、反以為榮。
萊蕪號稱藝術之國,萬年前的神族故事成為他們進行藝術創作的最好素材。揪著這個借口,萊蕪國硬生生在其他國家的反對聲中存活了下來,並且近年來對於神族的傳說更是有了追捧、迷戀的趨勢。正因為此,許多國家禁止本國國民進入萊蕪國,也不許萊蕪人在本國進行涉及神族內容的演出。這樣一來,在廣大民眾的心目中,萊蕪國反而成了一個高雅而神秘的所在,復古和時尚的完美結合體。尤其是那些喜歡附庸風雅的貴族、高官們,把到萊蕪國觀看表演作為最有品味、最具格調的一件事情。即使在戰火紛飛的現在,萊蕪國的各大劇院仍是人滿為患。
皮炎之所以選擇此地作為自己新旅途的第一站,正是因為萊蕪國毫不避諱萬年前的神族文明。在這樣的氛圍下,一個真正的神明想要不著痕跡的隱於人類之中,這裡就是最好的地點。或許,在這裡能夠找到光明神愛洛斯的神殿蹤跡。
此時正是七月之末,達芙妮城一片月桂飄香。在眾人居住的旅店裡,也是隨處可見棵棵月桂。
「花花,你在做什麼?」清早起來,豬豬發現月桂樹下早有一人。花花正仰著頭,從枝頭摘下一束束狹長的綠葉。
「我請求店老闆讓我取用一些月桂的葉子,它們是很不錯的藥材。」花花一邊採摘一邊解釋,「它能助消化,抗菌止痛,對皮膚極好。對了,有種特殊的斑紋月桂葉還有強烈的麻醉效果,西方有些魔法師很喜歡拿它的葉子做魔杖的裝飾呢!」
「魔杖的裝飾?」豬豬吃吃笑起來,「難道他們想用魔杖上的葉子熏倒對手?哈,這個想法不錯,就是效果肯定不如我的『小豬』!」
花抿嘴一笑,「斑紋月桂葉並不能起到立竿見影的麻痺效果,但它勝在隱蔽性好。一般人都不知道那魔杖上的漂亮綠葉裝飾會有麻痺作用。你想想,兩個人對戰的時候,一方於不知不覺中吸入香氣,導致施法時精神迷糊,在輸了以後還得以為是自己的失誤所致呢!比起你那霸道無比的大王花,斑紋月桂葉可是迷人細無聲啊!」
豬豬聽得兩眼放光,一迭聲道:「哪裡有這種葉子?快些告訴我!我又能多一種厲害武器了!」
「斑紋月桂數量稀少,大多是高門大戶私人培植的。而且它和一般的月桂葉幾乎沒有外形上的區別,外行人很難辨別。」花花為難的說道,「就算是我,也只是知道那斑紋葉的作用,沒有見過真貨呢!」
豬豬嘟起嘴來,纏著花花詢問辨別斑紋月桂的方法。兩人正說著,其他人也陸續走入庭院,一起聽花花講述斑紋月桂的特異之處:「那斑紋月桂的與眾不同之處就是在強光下它的葉脈中心位置會有細小的斑紋。因為那些斑紋很細小,一定要在最耀眼的陽光下才能發覺,所以用肉眼很難辨別出來。」
「喔……」豬豬一攤手,「要我在大熱天裡逐一翻看每片葉子,我才不幹呢!不找啦!反正我有小豬就夠了!」
「我來找找看,反正我有空。」說話的是金篤。他衝著花花溫和一笑,「你一定很想研究一下這種葉子的麻醉藥效吧?不知道我們的運氣是否好到能在這裡碰上一株斑紋月桂。」說完,他就用「飄浮術」升到半空,擰開手頭的聚光燈,就著強光一片一片葉子察看起來。
「金篤真是溫柔體貼、細心周到啊!」毛毛球促狹的笑道,「花花,你好有福咯!」
花花羞紅了臉,低頭不語。其他人打趣了幾句,見花花的臉已經紅得像要滴血一般,這才住了嘴,嘻嘻哈哈的往街上去了。
眾人都喬了裝,換了厚重的衣服,倒也不怕被人認出來。在達芙妮城的鬧市區,豬豬、花花和毛毛球四處游看,大飽眼福。宋槐倒是沒心思遊玩,跟在幾人後面一臉警惕。皮炎有氣無力的走在最後,越加輕挽她的胳膊,低聲同她說著話。
皮炎身上的傷口已經癒合,精神力卻只有平日的十之一二。她拼著僅剩的精神力,給自己和同伴都罩了一層假的精神波動。這樣一來,眾人等於變成一個全新的身份,安全大有保障。她自個兒卻是累得死狗一樣,在逛完主要街區以後,便再也走不動了。只是她心裡想著,眾人的前途艱辛,禍福難測,大家能有一日休閒遊覽的時光殊為不易。看著朋友的笑臉,她寧可自己多受累,也不願掃大家的興致。
「大家休息一下吧!」越加看出了她的疲累,大聲招呼道,「我有些餓了呢,不如先吃點東西!」
皮炎側過頭,見越加衝她微微一笑,不由得吐吐舌頭,算是表示感謝。當下,眾人找了一間格調高雅的咖啡館,打算邊吃飯邊歇腳。
此刻將近正午,咖啡館裡竟是人山人海,完全和其清幽淡雅的外在風格不搭配。越加找人問了問,才知道在這裡喝著咖啡閒聊的人絕大多數是等著去隔壁劇場看下午場的觀眾。
眾人有些無奈,只得挑了一處最裡間的桌子,一邊吃吃喝喝一邊被迫聽著周圍人的高談闊論。大家的話題都集中在馬上要開演的那出歌劇——達芙妮之戀。據說劇情是描述太陽神阿波羅和月桂女神達芙妮的戀情故事。兩個神明心心相印,卻因為另一個女神的百般阻撓而難成正果。在達芙妮為自己的愛情而英勇抗爭之後,那個妒火中燒的邪惡女神把她變成了一棵月桂樹,令她永遠不能和心愛的阿波羅在一起。而痛失愛者的阿波羅不能終止對達芙妮的愛,便「賜予月桂四季常青,以枝葉做桂冠,以木材做豎琴,以花朵做弓飾,代表自己永遠的愛」。他還在自己的屬地全部種滿月桂,以懷念自己最愛的女神。
客人們津津樂道於這故事的悲劇色彩,談論著月桂女神對愛情和自由的追求嚮往,感動於兩個神明的癡心一片。他們談得興起,皮炎卻是聽得直翻白眼——阿波羅那個混蛋也有這樣的好口碑,真是創世神無眼!待她聽到那個劇中反派的名字,更是差點兒跌下座椅。那位嫉妒達芙妮的邪惡女神,名字叫作普旭珂!
「幸好不是赫卡……」皮炎抹了抹額頭的冷汗,暗暗想著,「要不然幽靈部落非來和這些人拚命不可!」
「喂……」毛毛球把頭伸了過來,用極低的聲音問道,「那個……不是靈魂女神的名字嗎?」
「是啊。」皮炎低低回應道,「這個故事還真是編得……有趣。」
「那個月桂女神是怎麼回事,你知道嗎?」豬豬也湊了過來,滿臉的八卦模樣。
皮炎摸了摸腦袋,想了好久:「喔,想起來了!達芙妮並不是神明,她好像只是阿波羅的一個神僕,管理太陽神殿花園的神僕!也就是我們現在所說的女僕、花匠、園丁!因為太陽神喜歡花園多種月桂,大家習慣稱呼她為月桂達芙妮。也不知道為什麼,到了現在,達芙妮竟然成了月桂女神,還是阿波羅苦苦追求的戀人!唉,這故事根本是瞎編,阿波羅那樣自大傲慢的主神怎麼會自降身份,去喜歡自己的神僕?其實呀,他喜歡的是靈魂女神……」
她的聲音很低,滿以為在如此嘈雜的店裡沒人會聽到自己的話。但事與願違,她這廂還在絮叨著自己得自靈魂女神上古經歷的記憶,旁桌一個瘦削的青年已是一下子蹦了起來,衝著她們大喝道:「喂,你在胡說什麼!」
一桌人都愣住了,就聽那個青年跳著腳,怒氣沖沖的嚷道:「你們這幾個無知的人!不要隨便褻瀆月桂女神!她和太陽神的愛情故事是傳自上古遺稿,根本不是你們瞎編亂造的那種情況!」
皮炎等人還未反應過來,咖啡店裡的其他人交頭接耳議論起來:「快看,是斯內爾!」
「哪個斯內爾?」
「哎呀,就是『達芙妮之戀』的劇作者啊!」
「喔,就是他啊!怪不得他這麼生氣,那幾人肯定對劇中的達芙妮提出了一些負面意見,哈哈!」
「喂,你別太認真嘛!我,我剛才說的都是從雜書上看到的……我也不知道真假……你就當我什麼都沒說!」皮炎不願暴露身份,趕緊扯開話題,「那個,對了,你是作者啊……那個……劇目有幾場啊?晚間幾點開始?我,我們要去看的……」
「我才不管你是從哪裡看到的!你方才胡說八道,褻瀆了我們達芙妮城的象徵——月桂女神!還侮辱了偉大的太陽神阿波羅!我,要和你決鬥!我要以你的鮮血洗刷掉你帶給『達芙妮之戀』的恥辱!」斯內爾威風凜凜的說。
奶奶個腿的!皮炎心中狠狠罵了一句,這人是不是瘋子啊?我隨口說說他就要決鬥?她轉念又想:這個臭小子滿口都是神啊神的,好像對神族尊崇得不行,怎麼沒見弒神家族殺了他?我本本分分做人,老老實實遊學,怎麼就招惹得到處是弒神家族的殺手?真是蒼天不公啊!
她卻是不知道,這萊蕪國的藝術家們,又自大又瘋癲,極沒品,疑心重,最是神經質。她隨口一說,那位斯內爾卻是覺得,她一定是自己的敵人故意派來羞辱自己的!不然,她為什麼知道自己躲在這咖啡店?又正好坐在自己的旁桌?還趁著自己利用魔法偷聽店中討論的時候說些胡話?這些明明都是謀劃好的,要來侮辱自己、侮辱自己的劇作、侮辱自己心中女神的手段!這樣想著,他越發咬定,要和皮炎決鬥。
「你好不要臉!」豬豬按捺不住,怒罵起來,「無緣無故就要和一個病弱的女生決鬥?你是不是瘋子啊?」
咖啡店裡的其他人開始勸架。但,「小姑娘不懂事,提些意見也是無心的」這類話卻令斯內爾覺得這一切更像陰謀。他越發不依不饒,鬧得店裡更加喧囂。
「好了好了。」越加實在看不下去了,「要決鬥也行,不過你的對手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