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次要當心,別再擅自行動。」
魔炎貓筆直站著,依舊是一身黑衣。只不過,他今天很難得的放下了黑色兜帽,露出整個頭臉來。微風輕撫起他散亂的藍色長髮,在空中飛揚搖曳。有幾縷髮絲飄蕩到臉上,讓他那張被長蜈蚣傷疤弄得猙獰萬分的面孔顯得柔和了一些。
「不要再犯錯了。」魔炎貓對著面前容貌方正的年輕人說道,「若是再像上次那樣,不得允許就私自行事,主人不會輕饒了你。」
「嘿嘿……」年輕人嗤笑起來,「姓星的小子已經死了,蛹也被主人放棄了,門徒只剩五人。即使我犯點小錯,我猜,大概主人也不會捨得嚴懲我吧。畢竟我的異能最為特殊,只要我還有用,就不會淪落到蛹那般淒涼田地,被主人毫不留情的一腳踢開……」
「別胡說!」魔炎貓皺起眉頭,「你現在就想死嗎?」
「呀乜呀乜,連你也教訓起我來了!」年輕人似乎一點兒不怕面目陰狠、行事極端的魔炎貓,兀自喋喋不休的說,「我上次雖是未經請示就使用了主人賜予的異能,讓冒家的老傢伙犯了失心瘋,幫我殺了那個該死的炎雍王子。不過我並沒有影響到主人的大計,也沒危及魔音使的安全。主人為此發火,完全不應該嘛!何況我還出色的完成了任務,把魔音使引向桃源三角洲呢!主人也沒獎勵我,真是讓我掃興!你說,難道我連發句牢騷都不行嗎?要知道,人如果把話都憋在心裡,很容易生病的!為了健康,我們應該……」
「你太囉嗦了!快出發吧!老三已經去優隼了,你別磨蹭!」魔炎貓頗為決然的一揮手,轉身就走。他的身影很快消失了,風中隱約傳來他未說完的話語,「小心些……」
「唉,它怎麼跑得這麼快啊……」年輕人低下頭,用輕得完全聽不清楚的聲音說道,「你放心,我這條命是你救下的,它只屬於你。在你沒有下達收回命令之前,我一定不會死……」
他抬頭東顧,一個快要看不見輪廓的飛島在霧氣中若影若現。想著飛島之上的主人,他的嘴角突然多出了一絲笑意:「我最尊貴的主人啊,你覺得,所有的事情都會一直像你預料的那般發展嗎?這世間,總是多一些變故、多一些意外,才會更加精彩吧!」
……
此刻,皮炎已經到了冰天雪地的無季城外,同秘密前來的謝爾蓋匯合。
誰也沒想到,她會突然跑來雷斯帝國——這個對魔音使來說最為危險的地方,因為北方不遠處便是巫妖的復活島。她在啟程之前沒有告訴任何人,就連先前說好合作事宜的謝爾蓋也是始料未及。他接到皮炎通知以後大為吃驚,險些把對方的約請當作陷阱。
皮炎故地重遊,心情真是大起大落。想起哈羅因那離此不遠的老家,想起島上那些莫名其妙追殺自己的巫妖;想起這會兒已經安全回國的越加,想起在冰溝救下她時有如魔神般的張渺,她的心就變得很亂。
「我們來這裡做什麼?」撒魯蹲在金壁輝煌的皇宮牆根下,一副落魄乞丐的打扮,「如果是來刺殺雷斯皇帝,在這裡可不好動手。」
皮炎被他這麼一打岔,倒是收起了亂七八糟的心思。同樣乞丐打扮的她蜷曲成一團,凝視著高大巍峨的宮殿城堡,輕聲說:「不,我對那個丹鳳眼皇帝沒興趣。我只是來這裡見一位故人的。」
撒魯見她神秘兮兮不肯直說的樣子,不禁冷哼了一聲。顯然徒弟並不怎麼信任他,哪怕對他使用了精神烙印。雖然他很理解並讚賞徒弟的謹慎,但心頭的微惱還是揮之不去。
「喔,來了來了。」皮炎直起上身,在暖日下伸了個懶腰。師徒兩人身形乾瘦、衣衫破爛、神情憊懶,扮起乞丐來還真像那麼回事。此時一隊雪地騎士正由皇宮大門緩緩而出,在宮門縱馬輕跑的行為說明了他們的地位很不一般。由皮炎所處的位置看過去,一個婀娜的身影在孔武粗壯的騎士隊伍中很是明顯。騎士們漸漸駛近,皮炎已經可以看清安娜臉上那嬌媚如昔的容顏。
「伯爵大人……」皮炎突然出聲大叫,「美麗的安娜伯爵大人!行行好,給我一口吃的吧!」
正嬌笑著同身邊騎士調情的安娜風情萬種的一扭頭,正好對上皮炎的眼睛。在認出對方的一剎那,安娜驚得一拉韁繩,溫馴的飛馬前蹄一揚,險些將她掀翻下來。
皮炎朝著驚魂未定的安娜笑笑,一股極強悍的肉眼看不見的灰色洪流瞬間包圍了她。雙眼對視對於精神魔法師來說是最容易使用控制類魔法的狀態,皮炎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安娜只覺腦中「嗡」的一響,身體四肢變得綿軟無力。接著,她驚駭的發現,自己的身體似乎完全脫離了大腦的控制,自行動了起來。一個嬌俏的聲音在說:「這個小乞丐看上去眉眼倒是挺乾淨。過來,讓我瞧瞧。」那分明是她自己的聲音!
那些雪地騎士們早就中了魅惑,對安娜的話一向言聽計從。聽她這麼說,騎士們很快讓出一條道來。皮炎慢慢走近,一把攥住她的纖細手腕,帶著她消失在空間魔法帶來的亮光之中。就這麼輕輕鬆鬆的,皮炎在無季城的皇宮外,當著十多個雪地騎士的面抓走了安娜。
尋了一處無人的冰洞,皮炎把束起雙手的安娜扔到地上,打算用精神魔法審訊她。撒魯也跟著到了,有些疑惑的問道:「這就是你說的那個故人?雖說安娜是雷斯帝國的皇帝寵姬、艷名廣播的軍中之花,但她可沒什麼決斷權。若是你想影響戰局,抓她是不會有太大作用的。」
「我抓她是因為她是我的敵人。」皮炎淡淡一笑,「就這麼簡單。」
安娜這時候已經清醒過來。雖然身體不能動,意識還是恢復了。她輕輕轉了一下頭,嬌聲嬌氣的嗔怪道:「哎呀呀,魔音使真是粗魯,弄得疼死人家了。」
皮炎斜了她一眼,見她似喜似嗔、眼波流轉,那副模樣當真是媚態橫生。叫人一看之下怦然心動,不自覺的沉醉其中。
「對我用魅惑?」皮炎皺起眉頭,「你當我屬百合啊?」(惡搞一把,別打我)
話雖如此,但看著她面露懇求,眼中似有波光閃閃,皮炎的心裡竟也升起一股憐惜之意。她身邊的撒魯,連呼吸都粗重了許多,目光也變得迷離起來。
皮炎心中一緊,趕緊集中心神。蓬勃的精神力以她為中心發散出來,頃刻間滌蕩整個石洞。安娜悶哼一聲,顯是精神受創,媚態不知不覺中已經收斂了不少。
皮炎鬆了一口氣,側過頭向滿頭冷汗的撒魯取笑道:「師父,你不會也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之下了吧?」
撒魯的面色很難看。身為大陸最頂尖的精神魔法師,他剛剛險些被個嬌弱女人弄著了道,不由得惱羞成怒。他此刻才明白為何徒弟要抓安娜,這個女人竟然會詛咒魔法!
「魅惑……」他喃喃自語道,「第一次親身感受魅惑,果然是難以抵擋的魔法啊!」
「好啦,師父,我要幹活了。」皮炎一撇嘴,「你要發感歎的話,等會再說。」
安娜見皮炎頌念起魔法咒語,看起來是要從自己腦子裡挖掘情報,心中大急。和星傲羽不同,她是知道其他各位門徒的真實身份的。若是被魔音使知道了自己腦中的門徒信息,特別是潛伏在魔音使身邊的那位,那主人一定會殺了自己的……
腦中「轟!」的一聲過後,安娜突然陷入癲狂狀態,高聲嘶叫起來:「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她一下子站了起來,猛然衝向皮炎,雙手亂抓、狀若瘋虎。看起來就像是潑婦發威、瘋婦打架,勢頭殊為恐怖。
皮炎倒是沒想到她在中了自己的精神魔法後還能擺脫束縛,大大吃了一驚。見她不管不顧的撲了過來,皮炎縱身一跳,輕巧的躲開了她亂抓的雙爪。她立足以後再望向安娜,只見對方目光呆滯、嘴角流涎,一轉眼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她瘋了……」撒魯緊皺雙眉,「真是奇怪,好像她自己也中了某種詛咒魔法。」
皮炎點點頭,靜靜想道:安娜身上……是被人抓住以後就會觸發的詛咒魔法嗎?就像哈羅因的巫妖老師給他設置的記憶封印那樣。
還沒等她想清楚,安娜突然返身衝向冰洞內壁,一頭撞到堅硬的石壁上。血花四濺,洞口的白雪都被撒上了點點鮮紅。皮炎躍過去時,安娜已經頭破肉綻,只剩一口氣了。
「她沒用了,殺了吧。」撒魯冷冷說道,「早點結束她的痛苦。」
皮炎微微點頭,一邊看著剛剛還嬌媚十足的柔弱軀體在撒魯的刀下失去最後一絲生命力,一邊尋思著:為什麼自己能發現魅惑的作用,卻不能發現安娜身上的詛咒魔法?而且安娜似乎也不知道自己中了詛咒魔法。這可真是詭異啊!不知怎的,她一下子就聯想到半年前發生在冒管家和豬豬身上的莫名其妙之事。無論事前事後都沒發現受人控制的精神痕跡,和此時安娜的狀況倒是很像。這樣說來,也許,那兩人也是中了詛咒魔法,而且是一種非常特殊的詛咒魔法。不僅身為精神魔法師的她和撒魯沒有察覺,就連中術者自己也對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情毫無印象。
雖然皮炎頭都想疼了還是想不明白,但不管怎麼說,這趟雷斯之行還是有所收穫的,因為光明神的門徒又少了一個。皮炎歎了一口氣,讓妮妮掩蓋了安娜的屍身。
聚集起身體裡所剩無幾的冥想力,皮炎回到了亙麥國的外事賓館。她早上離開,跨越上千里的距離,回到同伴身邊時還不到傍晚。誰能想到托病在房間休息的炎雍代表在短短一天內已經解決了兩個敵人。這個時候,澳英國的伊麗莎白女王剛剛有力氣離開病榻,雷斯國的阿列克謝陛下正在大發脾氣。而那兩位潛伏在他們身邊的門徒,已經再也不會回去了。
皮炎步入毛毛球的套房,推開內室的門,準備把兩個門徒的消息通報其他人。令她吃驚的是,本該稱病休息的三個同伴正圍著桌子低聲商議著什麼,桌邊還聚著使團的其他代表。見人人都面色凝重,皮炎心頭湧上一股不祥的預感:「發生了什麼事?」
毛毛球抬起頭來,苦笑一聲,用無比沉重的口氣說道:「剛剛收到的消息……在一個小時前,東都失陷了。」